这句话仿佛火星点燃了剩余的怒火。
她离得近,看得清斯珩神色眼眸变化,心下一沉,下意识后撤了半步。
但斯珩直接扣过她手腕,将她倒置挂在肩膀上,结实有力的手臂卡进庄静檀膝窝里,对一旁的制止置若罔闻。
谈行简看他上了手,才真正着急起来:“斯总……你怎么能对女生使用暴力?!”
斯珩人都走到门口了,闻言又侧了侧头,面无表情地扫了眼谈行简。
“谈教授,今天多有得罪,下次再聊。至于庄小姐,你应该不是她什么人,你管不到。”
庄静檀食指在唇边抵了下,对着谈行简示意。
斯珩盛怒之下,依然注意得到这些无聊小动作,箍住她膝窝的掌心更紧了两分,随即甩门离开。
-
她被扔回了一开始住的别墅,门窗连夜加固派人看守版。
斯珩扔下她以后,连狠话都懒得放了,转身就走。
庄静檀知道他去干什么,有句老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对她目前了解肯定不够,了解不够就没法对症下药复仇了,总不能跟影视剧似得,抓着她翻来覆去多操几遍还债吧?
斯珩这种人的精神水平不太稳定,对这种原始暴力级别的复仇估计不感兴趣。
而且人气狠了,是不会满足于这种低级报复的。
不过,要找出她的弱点和软肋,恐怕没那么容易。
庄静檀靠在沙发里,边啃黄瓜边掀了掀眼皮,客厅这摄像头还多了仨。
她兴趣缺缺的收回视线,继续看着随便点开的纪录片。
斯珩这种人生,从金贵的少爷变成金贵的斯总,恐怕很难理解,什么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庄静檀看了会儿电视,实在太催眠了,干脆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人缩成一团,怀里抱着条枕。
前段时间就像高压锅濒临爆炸,又迟迟捂着,她那时就期待炸来着。
按理说这一天真来了,她会更释怀松快。
现在怎么觉得,也不是想象中那回事儿。
*
临近年关,斯珩周围的气压低而紧绷到极点。
他在办公室住了快一周了。
晟康上上下下都在猜测,到底是黄了什么大案子,给斯总气得连家都不回,连斯家有人要找他找不到,都只能来总部跑一趟。
斯珩本来以为,那天傍晚,就是他这辈子最可笑的时刻。
有什么谎言,比庄静檀这三个字本身更大?
有。
有关她的资料,雪山露出庞然真面目似得,一点一点出现在他眼前。
每进一封新邮件,斯珩都坐在椅子深处缓很久,才愿意抬手点开。
蒋临来劝,其实也差不多了,不用再看细节,庄静檀的人生轨迹其实很简单,作为被带走的双胞胎之一,她的生活已经要比庄静音辛苦很多了——
结果斯珩直接打断他。
指了指屏幕上自动滚动的字幕,语气漠然:“哪种辛苦?她的约会名单比康氏合作方还长的辛苦。还是她打过的铁——”
斯珩话头戛然而止,垂眸注意到那枚戒指,简直像在嘲笑他。
他几乎失笑。
很快,斯珩抬手把它取下,狠掷了出去。
有倒霉蛋刚好推开办公室门,是新的助理小方,他被戒指砸个正着,有些惊慌地看向蒋临:“……”
蒋临用眼神示意他先出去。
小方赶忙点头,脚尖触到那枚批发戒指,赶紧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斯总,那这个……?”
“扔了。”
斯珩顿了顿,语气没有起伏。
“顺便去整理御景里跟她沾边的东西,都一起扔了。”
小方的职责范围是偏生活类的助理,最近工作少得让他心慌,闻言赶忙点头应下,退了出去。
蒋临犹豫着要不要提起下午四点的会议,他这状态不知道还开不开得了。
斯珩把电脑屏幕关掉,往椅子深处重重靠下去,阖起黑眸。
“你先出去。三点五十叫我。”
公私分明,是他最后的底线。
告诉自己,他绝不会被满口谎言的骗子轻易影响的底线。
蒋临忙到晚上九点半,突然想起什么,驱车去了趟御景,结果跟动作轻快的小方撞个正着。
“……你在干嘛?”
蒋临皱眉,盯着小方手里的黑色垃圾袋。
“那个,您听见了,斯总吩咐我的任务。”
小方眼睛里带着劳动的亮光。
“……”
蒋临沉默了很久,头痛欲裂。
“你——”
“啊。”
蒋临长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自己该退休了。
“别的不说了,那戒指,你哪儿扔的哪儿捡。”
蒋临嘱咐道:“如果你不想看到斯总发疯。”
*
庄静檀在家心神不宁地躺了七天,到第八天,这种安静又断网断信号的生活她实在过不下去了。
下厨房煲汤,这次是真花了三个小时。
对着管家威逼利诱了五分钟,对方听她是去找斯珩,权衡之下还是把司机给她找来了。
从郊区开到市中心的路一个多小时,庄静檀本来想睡一会儿,但半天没睡着。
斯珩见她的可能性很小,她当然知道。
但如果放任他这把火静静地滚动燃烧,那她日子就真难过了。
她决定见人一面,把话说开。
庄静檀额头抵在窗沿上,面上滑过迷惑。
而且他到底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完完全全,在她意料之外。
“庄小姐,要过年了,您到时候有什么安排,要提前告诉我的。”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提醒道。
“嗯?哦,好的。”
庄静檀说:“我知道了,谢谢。”
她还有年过呢。
庄静檀抬手揉了揉眉心结。
先活过年关再说吧。
--------------------
感谢朋友们的留言。
第45章
【四十五】
燕城安湖高尔夫俱乐部建在湿地附近,讲究跟大自然接壤,会员介绍制度私密性极高。
除了打球外,这儿的嘉里会所在业内也很有名气。
华禹的老板齐卓最近就常往这儿跑。
没办法,他老巢都给停业整顿了,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连他的金主都说没什么活动余地,让他吃一堑长一智,自认倒霉。
最近齐卓在嘉里认识了个新朋友,身形瘦削,长得不错,就是带点邪性,带个墨镜一幅风骚没地儿搁的模样,衬衫不花不穿,拉下墨镜,一双狐狸似的丹凤显得人更不正经。
但人能玩会说话,齐卓知道别人叫他黎哥,会所里遇到的人都给他三分薄面,这样的人愿意主动找他搭话,齐卓自然觉得有面,没两天就进入了喝通宵酒、吐苦水阶段。
然而今天,齐卓才发现对方姓斯。
他差点没昏过去,合着狼狈为奸,跟他的噩梦斯珩是一家人,当场翻脸走人了。
斯黎坐着高尔夫球车追上来,什么话也没说,往他怀里塞进了个正方形盒子,笑眯眯道:“卓子,算我的错,没提前说。”
齐卓脸色跟锅底无异,虽然瞥见了RM的标识,还是把东西扔了回去,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得了吧,别他妈跟老子装了,你哥整我没整够是吧?不是,搞我有什么好处吗?”
他话音刚落,清楚看见面前的人笑容一刹那间收得干干净净,阴狠戾气翻涌出海面,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控制住了面部表情,对着齐卓微微勾唇,语气带笑,颜色艳丽花衬衫都挡不住的煞气。
“谁说是兄弟,就非得叫哥呢?”
斯黎又说。
“齐先生,斯珩是什么人,你比我了解。那天的监控,其实已经留到了小康总手里了,不是吗?你说他要知道了,会不会让你下半年也开天窗呢?”
齐卓脸色微变:“你是在威胁我吗?”
“言重了,我又不是斯珩。”
斯黎笑得很开怀:“我只是想让卓哥您配合一下,有时间的时候,跟我详细说说那天的事,我不要监控能拍到的那点儿,我要更细节的东西。”
齐卓还在犹豫间,有新的球车过来,下来了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对方站在斯黎身边,对着他低声耳语了几句,斯黎眉头一挑,掌心冲上勾了勾:“拿来我看看。”
对方立马把手机横屏递上。
斯黎把亮度调到最低,专心致志地看了快一分钟,神色微妙地变幻后,难掩兴奋,尔后愉悦笑开,拍了拍对方的肩:“小管,跟你合作果然是件正确的事。牛逼。”
斯黎的情绪变化很快,坐过山车一样,下一秒,斯黎把礼物抛到齐卓怀中,嗓音华丽到带着点惑意。
“就这样了小齐,我们再约。”
管以灏跟着斯黎回了会所,进了套间锁紧门后,斯黎才把视频传到电脑上又看了一遍。
昏暗阴沉的天色,街道上堆满臭气熏天的垃圾,零零散散吸毒过量的人,一个双手插在飞行员夹克里的人背影笔直,骨架修韧偏瘦,扎了个普通的高马尾,似有所感,她忽然回头,眼神落在街对面,藏在灌木丛背后的长焦镜头很快抖动了一下。
这人长了张干净至极的脸,还有一双锐利到没有任何情绪的眼。
野生动物一样,可以吸收一切反射光源。
她走入了咖啡店,手撩起宽松的夹克,往腰间摸了摸。
能隐约看清腰间装了点什么。
十分钟后,一整扇玻璃窗应声而碎,两道搏斗扭打的身影滚进玻璃碎片内。
视频有二十来个,包含了监控和拍摄。
长着一张秀气的东亚脸很有优势,她还有双形状优美,清澈漂亮的眼睛,眼角微微下垂,很容易让人掉以轻心。
这些视频里,这人干的杂事多到离谱。
打手,发传单,酒馆接待,街头临终关怀——
兜里钱掉进下水道里都第一时间趴下来想捞回来的人。
庄家虽然破产了,但从商多年,破产前底子还是在的,庄静音绝不可能有分身术。
“操,真刺激。”
斯黎的舌尖抵了下腮,吹了声口哨,难掩笑意。
“斯珩找了个冒牌货回来。”
他若有所思道。
“你说,他知不知道这个事儿?”
管以灏不知如何回答,便没有搭话。
“斯珩不是有洁癖吗,你有时间的时候去帮我试试,看看他这洁癖,在这位小姐身上……”
斯黎坐在老板椅里,悠悠转了个圈。
“还成不成立。”
不管斯珩知不知道,对他都是利好。
斯黎的脑子转得飞快。
斯珩最近在忙收购新壹的事,再加上跟谈行简签了合同,康氏今年在医疗大健康这块的布局势在必行,连年假都没休。
斯珩要顾及的大局能托起他,也终会拖累他。
他比斯珩闲得多,有空慢慢耗,耗到斯珩这个完美的外壳出现裂缝破溃的那一秒。
管以灏犹豫片刻,开了口:“其他的不清楚,但是前天这位庄小姐来总部了一趟,还赶上了下班高峰时间,来找了他。”
“前天?然后呢?”
斯黎眯了眯眼,他记得斯珩前天晚上回了趟斯家,被老爷子叫进书房谈话到大半夜。
“他就……直接走了。头都没抬,庄小姐喊他也不理。”
管以灏回忆了几秒:“就跟陌生人一样。”
*
斯珩最近时间表排得很满。
以前工作以外,人就是消失状态。
现在工作以外,哪儿都能可能见到他。
马场pub拍卖会,赛车海钓私人派对。
施亦均自认已经够爱玩了,一开始也挺高兴这哥愿意踏入凡间乐园的,等到大年二十七,还能在一场私人藏品拍卖上看到斯珩的时候,施亦均眼前一黑。
中场休息,他立刻把斯珩拽到露台。
“大哥,我记错了吗,你昨天还跟施亦巍在公开场合碰面了吧?我哥都半夜两点才到家。你把睡眠进化掉了?”
斯珩低头,抽了根烟咬在唇边,火光在指间幽幽闪烁,但迟迟没点,睫羽垂着,也没说话。
“而且,你有这么缺那个釉面双耳瓶?”
施亦均瞪着眼追问。
“缺。”
斯珩说。
施亦均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你家不是有个类似的吗!我都见过。”
斯珩:“碎了。”
“什么?”
施亦均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那玩意儿要真碎了,阿姨回来能把你碎了吧?”
斯珩神色没有半点起伏变化,掌心拢一拢风,把烟点燃。
那些易碎的藏品很多都放在郊区那处别墅。
最近他总共回去三次,每次都能刷新新下限。
庄静檀,果然学不了静音。
三句话不到就要翻天,她扬手就把东西一带而过,直接砸碎,赤脚踩在上面威胁他,鲜血沾在碎片上。
这场战局结束后,他干脆捡了一片拿走,时时刻刻警醒自己。
她完全超出他的想象,被甩到卧室床上还要爬起来跟他打架,专往腹部打,失误被制住后还要抬起头来微笑问他:“怕你脸花了明天没法出去赚钱。我是不是很贴心?”
在森严戒备中,翻窗两次,翻墙三次,跑得一次比一次远,一身劲儿没处使。
斯珩每一次想把她掐晕的心都更加强烈。
最令人绝望的是,即使远离她,只要他停下手里的事,掩不住的恨意便会剧烈汹涌的翻滚。
他干脆离开燕城了两天,去海上散心,想把这道可恨的身影暂时驱离。
但站在甲板上,他望着海浪,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竟然是:
庄静檀,她应该在这里。
他会拉着她一起跳下去。
那股心绪方能平息。
将燃未燃的火星热烈地烧过,一开始以为是场精彩盛大的焰火,后来发现是负责焚毁的大火。
荒谬可笑至此,他到现在都没想出处置她的法子。
斯珩收回思绪,掸了掸烟灰。
“还有事吗?没有我进去了。”
施亦均对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很是无奈,好在余光扫到一道徘徊的身影,赶忙招了招手:“哎,阿绮,这儿!哎,珩哥,”
他想起什么,兴奋道:“你看这一幕熟不熟悉,之前我们三个也在露台聚过——”
28/47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