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幅田园图景!
心中的那个“美”字还没来得及冒出来,就被正屋里传来的声音生生打断。
盛国繁:“爷,盛放她打我,今晚罚她不许吃饭!”
“爹,小放这孩子该挨的打也都挨了,就不罚了吧,忙了一天了,孩子已经饿坏了。”盛朱替闺女求情。
盛家大儿盛金似笑非笑:“老三,什么时候这个家由你来当了?”
盛朱就闭嘴了,马氏和盛开也抿着唇不说话,在这个家里,她们向来说什么都是错,不如不说,事情还能快些翻篇。
盛勇沉着脸扫过三儿子一家子,缓缓开口:“老二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疼都来不及,做姐姐的再怎么都不能动手打弟弟。三丫就别在这吃饭了,拿两个窝窝头走吧。”
盛家孙子辈一共九人,大伯盛金家是两儿一女,分别是22岁的盛国富,20岁的盛国强,以及15岁的盛梅,二伯盛银一家是两女一儿,分别是17岁的盛兰,14岁的盛菊,10岁的盛国繁。盛放在盛家的姑娘里排老三,因此盛勇叫她三丫。
在这个家里通常只有盛勇这么叫她们,他不爱叫孙女的名字,又或者根本就已经忘记,只记得孙子的名字。
盛勇做的决定,盛朱一家再求情也是无用的,求情反而可能会激怒他,让惩罚加重。一家人就没有说话,马氏心里想着,待会儿趁人不注意,把分到手里的两个窝窝藏起来,拿回去给闺女吃,自己喝粥就够了。
盛放拿上分到手的两个窝窝就往外走,迎面撞上了白着一张小脸走进正屋的盛满满。
盛满满作出一副虚弱状,抓住盛放低低地咳嗽两声,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坐在主座上的盛勇,双眸泪汪汪的:“爷,那盛国繁把我推到河里,害我呛水,差点淹死,你要怎么罚他?”
盛国繁立刻就嚷嚷起来:“要不是你挡我路了,我怎么会推你?”
周氏立刻附和:“就是,国繁怎么不推别人就推你,还不是都怪你站的不是地方。”
盛满满被这母子俩的强盗逻辑给气笑了,不过因为自己现在是个十岁的小孩儿,这种大人才会有的笑容不能出现在脸上,以免太骇人,因此她只在心里笑过之后,就作出一副符合十岁小孩儿的懵懂模样:“河边的路难道是二伯娘家的吗?”
好似就是单纯的发出疑问,其实是在讽刺,这路你家的?
周氏再怎么脸皮厚不讲理,也断然说不出那路就是她家的这样的话,这传出去还得了,会被开会批评的。
但她也没就这么被盛满满问住,她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你挡的是国繁的路,和这路是不是我家的有什么相干?”
“我还疑惑呢,以为河边的路是二伯娘家的,盛国繁才会说我挡他的路,不然那路谁都是可以走的吧?我站在那,谁看到我都拐弯往旁边走,就盛国繁不会,他难道是生了走路不会拐弯的毛病?那这样可不能出门了,走在路上看到人挡在跟前就像推我这样推别人,别人不得揍他?”盛满满歪着头道,表情单纯至极。
盛国繁撅着一张小嘴道:“我才没有毛病,我推的是自家人又不是别人!”
盛满满生气道:“你就爱推我!”
盛国繁得意:“对啊,我就爱推你!”
盛满满的小孩儿脸上是更加生气的表情:“你当时就是故意的!”
盛国繁话赶话的:“对啊,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故意推你怎么了?”
盛满满微不可察地弯了弯,臭小子上当了!
盛银一家说盛国繁是因为盛满满挡他的道才推的她,用的是一个无意,说是当时盛国繁着急跑去前面,着急之下才推了盛满满一把,是小孩子的无心之过。这样的说辞是为了堵外人的悠悠之口,也是拿来搪塞盛朱一家的。
无心犯的错,跟你解释了,你还想怎么着?
当时盛银就是这么跟盛朱一家说的,现在盛国繁亲口承认自己是故意的,盛朱这个老实人的也坐不住了:“二哥你听听,国繁说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盛银不以为意:“老三,你这么激动作甚,国繁就算是故意推的小满,那也不是故意将她推河里,他哪里知道小满那么不经摔啊。”
盛满满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二伯,我当时就站在河边,怎样摔才经摔呢?你教教我,我想学,我不想再掉河里了,会死人的……呜呜,我在河里好难受,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说着,盛满满想到现实世界生死不明的自己,为自己担心的家人,她的眼眶就红了,眼泪就落了下来,一滴一滴,又一滴。
马氏跑过去抱住她,也跟着哭,手都在抖。紧接着是盛放过来跟她们抱在一起,然后是盛开,母女四人哭作一团。
一直不出声的盛勇老头终于出声:“好了,小满这不是没事么,哭什么哭!老三你劝劝你闺女媳妇,再哭下去,饭还吃不吃了?国繁固然有不对,但他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该批评的我都批评了,现在人都已经醒了,再抓着这个事不放,老三,你们是想让家宅不宁吗?”
一顶“家宅不宁”的帽子就这么扣了下来,盛满满都无语了,看书时就知道这个死老头心眼偏得不行,可亲身经历,才知道多么气人,真想破口大骂!
不过这个老头的性格是,他做好的决定,你跟他对着干,你必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现在还在人家屋檐底下住,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此时破口大骂,只有一个结果:盛朱一家子都没饭吃!
揭穿盛国繁那个熊孩子推她是故意为之,也不是奔着老头子能为他们做主的目标去,不过是打响反抗的第一枪,在盛朱一家人心里种下反抗的种子。
这一枪在小说中打响,时间上要晚得多,和周氏之间的对话也不尽相同,不过目标都是一样的。
盛朱、马氏还有俩姐妹自然是心有不甘,可也都知道老头子的性格,知道反驳必引起老头子更大的怒火,然而一家人也不想认下“搅得家宅不宁”这顶帽子,便杵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盛满满开口打破这凝肃的气氛:“娘我又饿了,我想吃窝窝。”
马氏一听小闺女说饿了,便要去拿自己的那两个窝窝,盛满满拽住她:“那是娘的……”
转头看向老太太:“奶,我想吃窝窝。”
第3章 3 姐姐
元老太太立刻看向盛勇,盛勇虽然黑了脸,但还是点了点头:“给她拿两个窝窝,其他人,吃饭吧。”
盛满满就知道老头子不会阻止她再拿两个窝窝,因为他想息事宁人。
这老头刚刚避重就轻说了一通,最后再反咬一口,是他惯用的压制方式,并非他心里就觉得这番道理是对的,相反他知道自己并不占理,因此她开口要两个窝窝,这么点东西,他不会不同意。
不过也就是窝窝了,以书中的设定来看,她若是此时开口再要碗粥,可能会适得其反。
“我和二姐回屋里吃。”盛满满说着就拉上盛放往外走。
回到自家屋里,盛满满就把两个窝窝都给了盛放:“姐你吃吧,我不饿。”
盛放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就笑开了:“我家小满真好,不过姐吃这两个就够了,剩下的姐给你放着,你饿了吃。”
盛满满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她这会儿想起来自己还没漱口,还一脸的泪,不洗不行,她受不了,她急不可耐地就又要往屋外去。
“小满你要去哪儿?”盛放拿开嘴边的窝窝立刻问道。
“我想洗把脸。”再漱个口。
“你在屋里等着,姐给你打水去。”说着盛放就放下手中的窝窝头,跑出去打水了。
从井里打上来的水,沁凉沁凉的,大夏天的用这样的水洗脸,一身的燥热也随之而散。
洗完脸漱完口,盛满满就又坐回到床上去。屋里只有一个长条凳,盛放正坐在长条凳上吃窝窝,一口窝窝一口水,吃的还挺香,把盛满满都给看心疼了,这缺吃少穿的年代啊!
盛放将窝窝吃完,就开始缝缝补补,正屋吃饭的三口人迟迟没有回来。
想必是和书中描写的一样,马氏和盛开被留下来收拾桌子碗筷,盛朱则是劈柴。
盛家有三个成家的儿子,却没有科学地安排儿子儿媳们轮换着忙家里的事,而是三房人齐上阵,造成的结果就是,大儿一房经常巧妙躲活,二儿一家明目张胆地躲懒,只有三儿一家是实实在在干活的。
明面上,大房二房也会被骂,被克扣粮食,但实际上,在三房看不见的地方,这两房都有小灶可吃,大人小孩都有。
这个事,老实人盛朱和马氏一直不知,两人知道老头子因为他们生不出男娃而偏心,若是他俩犯错老头子骂他们会更狠一些,却不知老头子已经不公到这种地步,因此从来没有动过分家的念头。当然,分家这种事,也不是他们动了念头,想分就能分的。
盛满满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在她快要再次emo的时候,家里余下的三口人终于回来。
三人带回了六个窝窝,都是从自己的口粮中省下的,彼此推让了一番,最后谁也没吃,都和盛满满拿回来的那两个窝窝存放在一起。
温馨又令人心酸的一幕过后,盛放不满地说起先前在正房发生的事情,对她爷轻轻揭过的处理方式很是不忿:“爷太偏心了!”
“能分开过就好了。”盛满满眨巴着大眼睛故意念叨。书中不是说便宜爹娘此时还没有分家的想法嘛,那她就趁早让他们往这方面想想,接下来也有利于她的计划。
一家人的眼睛里都有了光,尽管那光只维持了一瞬。
马氏就摇头:“你爷肯定不会同意。”
“那万一我生了急病需要花很多钱治病,爷就同意了呢?”盛满满状似无意的道。
“童言无忌,大风散去!”马氏立刻道,摸摸小闺女的头发,“咱小满醒了就没事啦,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马氏只关心闺女说了不吉利话,盛朱却是被这话说的脊背一寒。
如果小满生急症需要钱治病,爹却同意了分家?这岂不是任他们一家人自生自灭的意思?虎毒尚且不食子,爹不会真的做到这份上的,不会的……
盛朱越想越不肯定,整个人面色都有些不好了。
“孩子他爹你怎么了?”马氏为人细心,一下就发现了丈夫的异常。
闺女们也都扭头看向盛朱。
盛朱脸上挤出笑:“没事,就头有些昏,我缓缓就好。”
“我给你揉揉。”马氏不好当着闺女们的面给丈夫揉头部穴位,就起身示意盛朱回房间,走之前叮嘱盛放:“歇上一歇,一会儿带小满去洗澡。”
“好的娘。”盛放乖巧地应下。
两姐妹坐在盛满满床边一边缝补一边说了会儿闲话,约莫一刻钟过后,盛放去屋外瞧了一眼,就带上盛满满去洗澡了。
洗澡这件事,书中并没有写,盛满满也没有原主的记忆,因此一脸茫然地跟在盛放身后。
盛放提着一个木桶去了水井边,盛家的水井水特别满,够够手就能舀到。盛放从旁拿过葫芦做的水瓢,伸长手臂一瓢一瓢地往外舀水,倒入木桶中。
木桶装满水后,她单臂拎起朝屋后走去。屋后有一个简易的洗澡棚,四周用不知是高粱杆还是稻杆编成的草帘围起来,留一个进出口,连个门都没有。
盛放将木桶提进里头,转身就要替跟进去的盛满满脱衣服。
盛满满赶忙抬手格挡:“二姐,还是我自己来吧。”
盛放就笑:“我们小满长大了,知道害羞啦。”
她也没有坚持,出了洗澡棚在门口一米远处蹲着。
没有煤油灯,只有微微的月光,不算亮堂但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盛放蹲在那,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盛满满囧囧地盯着面前的木桶看了好一会儿,又囧囧地环顾一下四周,这才硬着头皮往下脱衣服。
脱下衣服却一时不知道往哪放,只好问盛放:“二姐,衣服放哪呀?”
盛放眉头微微锁起,想到小妹刚醒时连娘都认不出,她的鼻头又泛起酸意,看来是没有完全好啊。
“在靠墙那里有一根绳,你挂那里。”
摸索着找到那根绳,挂好衣服,盛满满又囧囧地回到水桶边,蹲下,水伸进去探了探水温。
水很凉,想到早先洗脸时的那种畅快感,她小手一扬,往身上泼了一捧水,整个人一下子抖了三抖。
唉呀妈呀,怎么会这么冷!
盛满满从来没有在夏天洗过冷水澡,一年四季都是热水沐浴,这水实际上没有那么冷,但她不习惯,连带着早已习惯的身体也被突如其来的冷意激得一抖。
盛满满顿时皱起小脸,问蹲在不远处的盛放:“二姐,村里别人家夏天也是洗的冷水澡吗?”
门外怕小妹害怕特意哼起小曲的盛放声音一顿,话出口时却没有正面回答盛满满的话,而是说:“厨房里的柴火奶不给乱用,等以后咱分出去了,小满想洗热水澡姐就给你烧一锅热水。”
问出那句话后,盛满满就知道问也是白问,不过盛放的回答,还是让她心中挺暖的,小姐姐还挺会疼人。
盛满满咬咬牙又再次往身上泼水,一捧两捧三捧,身体终于适应了冰凉的水温,不再像一开始那么反应激烈了。
打湿了身上,盛满满就开始搓泥,小小瘦瘦的身体,一搓一条泥,是盛满满从没见过的埋汰。可不是,那日原主落水之后就没洗了吧,能不脏么?
盛满满搓的都要哭了,只能出声求助:“二姐,帮我搓搓泥呗。”
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了,此刻把身上各处都洗干净才是最重要的。
好一阵搓洗过后,盛满满觉得整个人都变得清爽了,回到房间,就忽然想看看自己在这里是个什么长相。
大姐陪着二姐去洗澡了,因为天黑不安全,也怕有人偷窥,家里女人洗澡都得有一人在外头陪着。
盛满满就问马氏:“娘,家里的镜子呢?”
“咱家没有镜子。”马氏一脸的怜爱,她的小闺女啊,脑子还没好全呢。
盛满满知道这家人穷,却没想到这么穷,连个镜子都没有。
煤油灯在一旁摇曳,透着几分古朴,盛满满想了想,干脆躺到床上酝酿睡意。
虽然她已经接受穿书这个事实,但是万一呢?万一是梦呢?
睡一觉,或许醒来之后就回到了现实世界。
第4章 4 反击
第二日,盛满满一睁眼,入目的就是灰突突的屋顶,她在心里深深地叹一口气,看来,她还在书本的世界里。
家里四口人已经准备要去上工挣工分了。
高山村现在还是生产队模式,按工算工分,秋收后分粮,年底还分猪肉。
猪是生产队的猪,由专门的猪倌喂养,高山村的猪倌是盛朱,他对养猪很有一手,每年将生产队的猪养的白白胖胖的,肉还特别紧实,年底上交完足量的猪肉,队里还剩不老少,各家各户都能分到一些肉留着除夕包饺子。
2/60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