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浮笑道:“什么呀。”她张口就来:“实在不巧,宴会中途,我就来了月事。可能是前些日子着凉了,疼得难受,所以才回来了。”
姜渔点点头,放心了,原来如此。
“那你快回去休息吧,别在这站着说话啦。”
姜浮哪里是真的肚子疼:“奇怪得很,刚才疼得要死要活,回来了反而不疼了。你呢,在这儿发什么呆?”
姜渔叹了一口气:“别提了,蒋掌柜和我说了,那本书卖得还可以,这个月能差不多拿到五六两银子。”
姜浮以为她是嫌钱少,安慰道:“这才刚开始,等第二本,说不定会越来越好呢。”
姜渔道:“就是因为这第二本,我才烦恼呢。蒋掌柜说了,要想吸引眼球,就要加一些香艳戏份,可是我……我不懂这个呀。”
姜浮思考了一会儿:“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你多看几本,说不定也就会写了。”
姜渔点头,这好像是唯一的办法。她写得故事是这样的,顾梅章为人小气,嫉妒探花郎张清徐受父亲顾月怀的宠爱,处处刁难他,却无意中暴露了自己女扮男装的隐秘身份,自此以后,两人的关系朝着不正经的方向发展……
戏说不是胡说,但足够刺激。
何况顾梅章面如傅粉,唇红齿白,身量不高,说是女扮男装,也说得过去……
又过了几日,姜渔还没研究好究竟该怎么写,她的赚钱大业就被人发现了。
姜祭酒看着那歪歪扭扭的手稿,名字还是熟识的,他受到极大震撼:“这是什么?”
姜渔不怕这个一向好说话的伯父,连她那不好说话的亲爹都不怕。她解释道:“伯父,这个叫话本子。”
姜祭酒面有不忍:“这…这……”顾梅章他可认识,小时候还抱过呢,怎么可能是女扮男装,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难不成真是他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了?
姜浮叹了口气,她倒是不担心,阿耶会训斥姜渔,他对自己这个女儿,都是从来没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侄女了。
姜渔继续道:“伯父你不知道,这个可赚钱了,可惜我写得不怎么好,有那些厉害的,一个月能赚个几百两银子呢。”
姜祭酒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几百两?!”他现在任国子监祭酒,也是三品的大员,但出去俸米和职田这些,月俸也就十几两,不过家里也不靠这些过活就是了。
事情最后的结果,连姜浮也意想不到。她知道,阿耶是个小气抠门的人,但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要给姜渔做代笔,他到底也算是德高望重,不肯经自己的手。
两人一番讨价还价,商定了八二分成,阿耶八,姜渔二。姜浮被再三叮嘱,千万不要透露出去,否则堂堂三品大员,写两个晚辈的这种东西,要被别人知道了,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姜浮又想笑,又无奈,姜渔写写也就算了,连阿耶都连掺这个热闹。
事情倒是进行的很顺利,过了差不多又一旬,姜祭酒就拿着一沓纸交给了姜渔,姜渔自己誊抄了一遍,递给姜浮看。
姜浮飞快看完了,文辞精妙,自然不是姜渔能比的,但这事怎么想怎么觉得好笑。
姜渔送去给蒋有荷,蒋有荷也吃了一大惊,直夸姜渔“天纵奇才”,短短十几天,居然进步如此之大。
姜渔一向是自信的,但被她的好话夸得,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看了看,觉得确实要比自己写得好些,但好在哪里,她也说不出来。
蒋有荷信誓旦旦同她保证,这本一定会大火特火,让她只管回家等着数钱就行了。
一听见银子,其余心情立马都被丢到了九霄云外,姜渔开心地应了。只是抄了一遍,就可以平白得到两成的分红,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话本子印刷出来,再卖出去,也需要一段功夫,这段时间,她继续在家里读书学字,也不算虚度光阴。
妙嫣是个巧人,不但会用柳条儿编花篮,刺绣也是一把好手,其余裁剪什么的,都很精通。
姜渔在一旁写大字,姜浮盯着妙嫣的手,带着各色针线上下翻飞,不一会儿,精妙的花瓣儿就出来了。
她一边看一边跟姜渔说话:“我之前在外边的时候听说,那位韩游之,说自己有了未婚妻非她不娶,为此还拒绝了郡主呢。”
姜渔闻言,手里的毛笔一顿,一个大墨点就形成了,再补救也来不就了。
这张字她写得本来是满意地,可这一下,毁了个差不多。她懊恼道:“说他干什么,与我有什么相干。说白了,他是穷书生也好,是进士老爷也罢,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嫁他,我也不会嫁谁。要不然我还学这些干什么呢?谁不想天天出去玩呀?”
姜浮笑了一笑:“随口一提而已,可五叔父那边,你可想好了应对方法?”
姜渔浑不在意:“应对?这有什么好应对的?只要我能自己赚钱,不花他的钱,他还能拿我怎样?”
姜浮叹了口气:“可是如果没有姜府,你未必会这么顺利。”这读书写字的笔墨纸砚要钱,他们要不是姓姜,蒋有荷估计也不会搭理她们。
姜渔哼道:“那怎么啦,他生了我,儿子就能分家产,我用他几张纸,他还不乐意了?”
姜浮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吵闹了起来,有人在外面哭喊。
盈枝已经出去看了,过了一会儿进来回道:“娘子,是大娘子的陪嫁,流明姐姐,哭着要见您呢。”
姜浮道:“让她进来把,怎么哭得这么大声?”她心里奇怪,之前平妻那事,姜渐不是已经摆平了吗?这又是怎么了。更奇怪的是,不去找大姐姐的父母兄弟,反而来寻她这隔了一层的堂妹,恐怕是于礼不合。
盈枝带人进来,流明已经哭成了个泪人,眼睛红肿得像个核桃,声音也哑了。
她一进来,就双膝跪地,先磕了一个响头,半哭半喊道:“五娘子,求您救大娘子一条命吧。”
姜浮吓了一跳,起身去扶她,她不肯起来,还是雪簇力气大,硬生生把她拉起来了。
姜浮劝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就闹到了性命上?”
流明这才哭诉道:“今日早饭后,我家娘子就说肚子疼,算日子恐怕是要生了。稳婆大夫本来是预备好的,可夫人偏偏说身子不舒服,把女大夫拦住了。这满玉京,能给妇人看病的女大夫也就这一位。稳婆直摇手,说大娘子恐怕是不行了……”
她一边哭,一边说。
姜浮听完,心中了然,国公夫人这是为自己的外甥女出气呢。
她道:“这时候还管什么男女,先去请个名医吧。”
流明哭道:“奴婢也是这么想得,名声在性命面前算什么呢。就算之后要问责,奴婢一头撞死揽下罪责就是了。可是,可是…这满玉京城,哪有愿意为女子接生的大夫呀!”
都说妇人生产是晦气的事,男子不可踏足产房。
姜浮问道:“可和二叔父二叔母说过了?”
流明抹了把脸色的泪,哽咽道:“奴婢都去说过了,主君只管摇头叹息,夫人流泪不止,说大娘子下辈子要投个好胎,再也不要做她这个无用之人的女儿了。”
姜浮素知二叔母许氏懦弱,但竟不知道居然无能到了这种地步。
姜渔小时候才是姜浣带着玩的,当即又怨恨又不解:“哪有这么做父母的?自己生的女儿,不为她出气就算了,还想让她早点死吗?”
她恨不得即刻就冲出去,跑到宁国公大闹一通。姜浮也生气,但她还有些理智,拉下她劝道:“你一个人,势单力弱的,就算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第51章 姻缘
流明听见她的话, 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哽咽道:“娘子,奴婢知道, 不该来找您, 可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刚才已经去回过祭酒, 祭酒说, 爷娘尚且不出面,他这个做伯父的, 终究是隔了一层,也不好去侄女婆家说什么。娘子,娘子, 好歹看着小时候的情分, 救大娘子一条命吧……”
姜渔不明白姜祭酒为什么会这么做,姜浮心底却是知道的。
宁国公世子楚君怀,和晋王走得越来越近,阿耶还是想做着纯臣的美梦, 不想太得罪了晋王那边。
她安慰道:“别哭了, 妙嫣领着你, 去寻阿兄,他肯定是会管的。”
妙嫣带着流明走后, 姜渔本来也想跟着去看看,姜浮没让她去:“阿兄进来脾气已经很怪了, 肯定会闹得很难看。你要是去, 非但不能劝着他, 只怕还要火上添油。”
两个人忧心忡忡, 直到傍晚,才有消息传来。
听说, 姜渐直接带人闯了宁国公府,带出了女大夫,只不过,到底是错过了时间,姜浣的性命保住了,可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气了,是个男胎。
国公夫人还有脸哭呢,楚君怀成亲也有六七年了,姬妾也有几个,但还没有子女,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儿子。
姜浣哭着要和离,姜渐一怒之下,直接把人带回家了。
姜廉偷跑过来和姜浮通风报信:“五娘子,您快去看看吧,主君在祠堂里,要打死姜渐呢。”
这个局面她早已经料到,忙去祠堂,果然看到一向温文尔雅的阿耶,手里拿着荆条,要打死姜渐。
姜渐倒是有骨气,跪得笔挺,一丝声音也不发出。
姜祭酒看到姜浮来,略微停下了动作:“你来干什么,回去,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姜浮去姜渐身旁跪下:“都是我出的主意,阿耶要打的话,连我一起打死好了。”
祠堂里供奉着祖先排位,姜氏百年世族,排位上不发名声赫赫之辈,姜浮正面的就是乌压压的牌位,这是先人的荣耀,有文人大儒,有朝廷重臣,有名士大家。
可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姜祭酒不怒反笑,他好像真被气到了,狠狠喘了几大口粗气:“好好好,真是不得了,我姜蘅何德何能,居然生出了你们这一对子女。”
姜浮反驳道:“女儿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错,也不知道阿兄有什么错。血肉亲情,大姐姐被她人作践成了那个样子,难道和阿耶一样,不管不问,才是对的吗?”
姜祭酒道:“不管不问?你在拐着弯儿骂我冷血无情吗?你一个千金大小姐,养在深闺,朝堂上的事你能知道多少?你是仗义了,爽快了,但来日家族倾灭,你能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姜渐道:“今日之事,全是儿子一人所为,大闹国公府的是我,带大姐姐回来的也是我,阿耶要罚,只罚我……”
姜祭酒看他们俩还维护上了,心里火气更大,还没等他话说完,当即斥责道:“你闭嘴!”
姜浮道:“阿耶说我养在深闺,但我也有眼睛,有耳朵,有心,外面的事情我不敢说了然于心,但七七八八还是敢说的。长在墙头上的草,怎么可能完全不偏不倚。阿耶不想参与争斗,可争斗迟早会找上门来。若真的想遗世独立,阿耶当初就不该做官,陛下下旨让阿兄做太子伴读的时候,就应该想办法拒绝。都到了现在,还想着不偏不倚,阿耶不是个糊涂人,应该知道不可能。”
姜祭酒道:“拒绝?该怎么拒绝?皇帝的圣旨谁敢拒绝?若当时真的拒绝了,姜家还能到今天吗?我只恨没教好你阿兄,成个实心眼的废物!”
他本来以为,少年人轻狂,是在所难免。毕竟他也有这样一段时光,但后来,世俗如磋如磨,造就了他的君子美名,可是姜渐呢?
都已经到了弱冠,非但没有变聪明,反而还添上了脾气暴躁这种大忌,他对他真的失望至极!
姜渐有点懵,实心眼的废物?这是骂他的吗?他想开口问自己哪儿废物了,明明这个年纪,已经是朝廷五品的官,很了不得了,他刚开口:“我……”
姜祭酒怒骂道:“你闭嘴!”
行吧,他闭嘴。
姜浮道:“阿耶既然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就更应该清楚,站队是错,不站队难道就不是错吗?”
旁人眼里,姜家本来就是铁定的太子党。
姜蘅冷笑道:“你也来论阿耶的对错了?依我看,分明就是,你和你阿兄的心一样,都偏了!”
姜浮道:“就事论事而已,阿兄这件事却是思虑不周,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阿耶难道就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吗?”
她这时候仍然背对着姜祭酒,但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姜渔的那本《不知师兄是女郎》第二部 出来了,短短几天势头猛得很,已经卖出去几百本了。同时坊间也流传出质疑的声音。
有人看了第二部 特意去买第一部去看,发现水平相差太大。第二部文辞精妙绝伦,寥寥几语生动形象,第一部却是稚嫩得很,一时间请代笔的质疑不绝。
姜祭酒呆了一下,愤怒地把荆条往地上甩下去,吩咐仆从道:“既然他们愿意跪,就在这里跪上一天一夜,不准给饭吃,也不准给水!”
他怒气冲冲地离开,仆从也都退下了,姜浮看人都走光了,立马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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