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祭酒冷笑道:“你还有脸说。你知道今天午后下值,太子殿下把我叫过去说什么吗?”
姜渐想不出来,谢闻叫姜祭酒能有什么事情。事实上,自从上次姜浮的事情,他就没见过谢闻了。
谢闻生他们的气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只是冷着他,并无降罪下来,姜渐心中已经很愧疚了。
姜祭酒看他不说话,冷道:“瞧你做得好事!”
他来回踱步,可见内心之烦躁。
“你自己跟着太子鬼混也就算了,你妹妹怎么跟太子扯上关系了?是不是你在其中牵线搭桥?”
姜祭酒怎么会知道,谢闻对姜浮有意,难不成……?
姜渐直呼冤枉:“怎么可能?阿耶是不是会错意了?”
姜祭酒冷笑道:“你还哄我呢?今天太子把我喊过去,说的可清楚了,要娶阿浮为妻。一字一句的,当你阿耶我真老了,耳朵也不行了是吗?”
姜渐真没想到谢闻会来这么一出,他惊讶道:“怎会!那阿耶如今打算怎么办?”
姜祭酒剜了他一眼:“能怎么办?国师之前说过,太子不宜早娶,还有时间耗着呗。只能祈祷他早日变心,看不上阿浮罢了。”
姜渐心想,这恐怕是不行的。
姜夫人泪道:“这件事,可别给你妹妹知道。那皇宫里可不是什么好去处,你妹妹自小无忧无虑长大,到了那儿,估计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姜渐心想:那您还真是小看了她了。
姜祭酒看他不睡会,踢了一脚:“听到了吗?要是被我发现,这事儿中间有你的参与,你就不要再进姜家的大门了!”
姜渐无奈应是。
心中却想着,谢闻究竟发什么疯,他明天要去东宫看看了。
不告诉姜浮就不告诉她吧,反正她也不乐意当什么太子妃。
不过看着爷娘这么嫌弃谢闻,另起了一种微妙的心思。谢闻配阿浮,又有哪里配不上?
门第,人才,品德,怎么阿耶阿娘活像是被看恶霸看上了女儿?
第74章 自嘲
北风渐紧, 吹得人脸疼。
姜渐裹紧了衣服,在东宫里等通传,酸涩之感顿生。从前, 这东宫和姜府对他来说, 没有什么不同。谢闻并无姬妾, 就算是后院, 他也是想进就进,想走就走。
现如今, 居然要等通传了。
唉,真是红颜祸水啊。
幸好李端厚带出来的是个好消息,谢闻同意见他。
随着李端厚进去, 殿内除了谢闻, 还有一人。
姜渐震惊道:“姜渔,你怎么在这儿?”
姜渔轻蔑道:“怎么,这东宫是你家啊?只有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她心中不乏得意, 姜渐能来的地方, 她现在也能来了, 甚至比他来得还早些。
李端厚忙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们, 这是东宫,谢闻还在, 兄妹俩不要吵起来。
姜渐不与姜渔计较, 行礼道:“家父言, 殿下昨日传话, 欲以阿浮为妻子,这是真的吗?”
怎么, 姜祭酒不同意也就算了,姜渐也不同于吗?可惜,他心意已决,无论同意与否。
谢闻冷道:“连你也要来质问我吗?”
姜渐哑然。
姜渔见缝插针,忙道:“就是就是,六兄你怎么能这样。太子殿下,他真是太过分了,不像我,一心一意为殿下和阿浮着想,只想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姜渐瞪了她一眼,这墙头草,马屁精。
谢闻被这一句有情人终成眷属取悦到了,只轻哼一声,并没有再发火。
姜渔得意地回看过去:“做文章六兄在行,可这种事情嘛,就你那个脑子,还是闭嘴吧。”
姜渐气道:“你!!!”
李端厚忙道:“哎呦呦,两位,在这儿就别吵了。六娘子有什么主意,快说来听听。”
姜渔这才道:“这也不难。阿浮为什么不乐意,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当日太子妃之选,只有一个殿下,备选却有那么多,阿浮心里肯定要不高兴的。”
谢闻道:“为何?明明我已经多次和她说过,只要她来,太子妃一定是她。”
姜渔“啧”了一声:“不对不对。殿下这样说,和逛菜市场有什么区别吗?看着这个白菜好,就要买这颗。阿浮和被挑挑拣拣的白菜萝卜又有什么区别呢?”
谢闻反驳道:“怎么会是白菜萝卜?!”他是真心把她当成未来妻子一样敬重的,要不然……要不然……也不会多次压抑波澜,克制想要一亲芳泽的欲望。
姜渔哼道:“殿下想想,阿浮只是家里相看,你就气得要死,推己及人,皇宫都特意为你举办了选妃的宴会,那阿浮岂不是要气得投湖?”
谢闻不语,心中暗暗思量起来,这么一说,好像也没错。所以阿浮真是为这个生气吗?他倒真想阿浮是为这个生气,这样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姜渐无语至极:“殿下是什么身份,能被殿下青睐,是阿浮的福气,你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姜渔翻了个白眼:“呸呸呸,你才都是放屁。”
眼看两人一言不合,又要吵起来,谢闻止道:“罢了,我清楚了,你们都先回去吧。”
李端厚送客:“两位请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姜渐一甩袖子,直奔大理寺而去,不多说一句话。
姜渔也不甘示弱,手甩得更高,可惜她今天穿得是窄袖襦裙,根本甩不起来。
自回了国师府,周了非已经在那儿等着她了,双目合着,白衣广袖,让人疑惑,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而去。
听到她来的动静,周了非闭着眼:“事情办得如何了?”
姜渔大大咧咧坐在蒲团上,自夸道:“有我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周了非道:“成了?”
姜渔讪笑道:“还差一点儿,不过也就差那么一点儿。”
周了非睁开眼睛,他好像不是陈人,瞳孔不是纯正的黑色,介于黑色和灰色之间,估计有异族血脉。
“这一点儿,是多少?”他上下打量姜渔,意味深长道:“我看你和你那堂妹,也有一丝相似之处,要不然你去趁虚而入?当太子妃锦衣玉食,可比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强多了。”
姜渔立马拒绝:“师父你说得这是什么话,我姜渔出来混也是有底线的!别说我不打算嫁人,就算我想嫁人了,天底下的男人那么多,我才不要和阿浮抢。”
周了非轻笑一声,重新合上双眼:“这算什么,想要出人头地,以前能接受的,不能接受的,统统都要接受。”
姜渔心道,这个老狐狸。自己想上太子这条大船,就迫不及待把她卖了,他想都不要想。
周了非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一绝,朝堂上的事情姜渔还不太懂,但他说皇帝属意太子,那就一定错不了。
真不明白,大伯父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姜渐是铁定的太子党,还一直拿乔,想要不参与这些事。树欲静而风不止,倒不如提前抱大腿,之后盆满钵满多好。
赏菊宴筹备好了,帖子也都发了出去,姜浮也被使唤着做事,阿娘说,等她以后嫁了人,这些都是要她做的。不光是她,还有柳先苒和柳眉月,姜清身体不好,昨夜降温,不慎染了风寒。
天公不作美,赏菊宴这日,却不是个好日子,天上是如墨泼的乌云,浓淡不一,微弱的阳光想从云层里挣扎出来,却并没有什么用。
五郎君姜濯父母尚在,轮不到姜夫人做主婚事。她就拉着姜浮,为姜渐挑选妻子,看了这个娘子,觉得俊俏,看了那个娘子,也觉得可人。可惜了,她觉得哪个都好,可姜渐是个木头,偏偏不开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她抱上大胖孙子呦。
姜浮抿着嘴笑。
姜夫人指着傅相的庶女给姜浮看:“你看那个娘子怎么样?在你们年轻年轻女孩儿里风评如何?”
今天傅莲乔也是来了的,之前宫中举办宴会,她被选为晋王王妃,估计明年春天就就要行嫁娶之礼了。
所以,她并不在姜夫人考虑的范围之内。倒是傅丞相家的二娘子,年纪也正合适。还是娇俏的性子,姜夫人心想,就要给姜渐找个这样的,他那种小古板,就应该找个活泼些的。
姜浮只笑笑不说话,她可不敢乱出主意,万一又到阿兄怎么办?她总觉得,这两日,阿兄看她的眼神凶得可怕。
“阿娘还是问问阿兄的意见吧,说不定,他心里早就有了人呢?”
姜夫人哂道:“得了吧,就他。不是阿娘埋汰他,不知道随了谁,以前还好,最近是越发脾气古怪了。他呀,但凡能有你五兄一点儿讨喜,我也就不操心他的终身大事了!说真的,我可是羡慕你四叔母的很。”
姜浮只是笑,不说话。
说五兄五兄就到,她看到,姜濯穿得风骚得很,大冷天的穿得这么单薄就算了,还拿着一把扇子摇啊摇,风度是有了,但姜浮真担心,他会生病。
旁边围了几个大方外向的娘子和他说话,再外一圈儿,更有许多温柔内敛地朝他暗送秋波。
姜浮笑了,揶揄道:“阿娘,我觉得你也别羡慕四叔母了。五兄人缘虽好,但是依我看,娶妻恐怕也是个难题呢。”
姜夫人道:“怎会?这么多娘子,我看哪个都很不错啊。”
姜浮道:“关键不就是,到底要哪一个吗?我看五兄这副样子,嘴里抹了蜜,却根本没把人家娘子放在心里。又或者是,都放在心里了,这可是大大的不妙。”
姜夫人若有所思,这两兄弟若能平均一下,就好了。
姜夫人心里想起太子的事情,幽幽叹了一口长气,看着女儿心中爱怜之意大盛。现在她还不知道这噩耗呢。
都说门当户对,再尊贵也不能尊贵过皇室去。
再说那太子,就算如今真心相待,可难保以后怎么样。
现在姜蘅虽然并无侍妾,但姜夫人总觉得,那是他扣门的缘故。养了一子一女,银子如流水的花,已经要了他的老命。要是再养几个小妾子女,恐怕他就先要被活生生心疼死了。
姜夫人心情一下低落下来,姜浮只以为还在为姜渐的婚事担忧。
主角姜清又在病中,强撑着来了,但脸色并不好。姜浮作为主人家,少不得要招呼客人。雪簇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觉得很无趣,吃也不好好吃,玩也不好好玩,一群人聚在一起絮絮叨叨个没完,还没有上次的抛球会有趣呢。
探花郎张清徐居然也来了,他虽然是诸位夫人的女婿热门人选,但不知道为何,他的婚事但现在也没有定下来。他现如今进了翰林院,那里可是个清贵的地方,是天子近臣,前途一片大好。
姜浮只是远远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她真怕,这人又说出些什么疯言疯语。
而且她现在心里想得是另外的事情,姜渔应该告诉谢闻了吧?奇怪,他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今天是休沐的日子,大家都很空闲,他这都不来吗?
姜浮还以为,谢闻知道她要相看婚事对象,会怒不可遏,看来还是高估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了。
她有些自嘲,可笑啊可笑,明明痴情女子负心汉的话本故事,她没看过一千也有八百,轮到自己的时候,却还是轻而易举地沦陷。
细想起来,谢闻为她做了什么事?好听话但是说了不少,但也无非是那些陈词滥调,什么喜欢你想见你一定娶你为妻之类的,似乎成了男人的统一话术。
她和其她人也没什么不通,说不定,谢闻就是隐藏好的五兄,他对待每一个娘子,也都是这样温柔款款痴心一片呢。
第75章 和好
许氏看中了几个青年才俊, 姜清是妾室所出,从小也不在她身边养大,许氏对这个名义上的女儿, 没什么深厚的感情。
但到底都是一家人, 她又是最在意名声的, 怎么可能给他挑一个见不得人的女婿, 那不是把话柄送到别人手里吗?
所以她也算用心,给姜清选夫婿, 只不过选来选去,姜清总是冷着一张脸,从不说一个好字。
一来二去, 她也恼了。
另外一位姜五郎, 他又是另一个极端。宴会结束后,四叔母看儿子适得其乐,以为必定成了呢。没想到一问,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要是有的话, 她明天就去打听。
姜濯面有难色:“哪一个?可儿子觉得, 每一个都很好啊。于侍郎家的女儿知书达理,林翰林家的娘子机敏灵巧, 还有其余几位,每个都好。”
四叔母噎了一下:“哎呦, 都好也只能娶一个回来啊。”
姜濯道:“唉, 那这样, 可难办了。要选出一个来, 实在是太为难我了。”
四叔母和姜夫人抱怨的时候,姜浮几姐妹也在场, 各个被逗笑。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是日傍晚,天空居然飘起雪珠儿来。这才十月多,今年的初雪,未免来得太早了些。
早也就罢了,不多时,居然还大了起来。幸好宴会下午就散了,要不然赶上这一场大雪,路要难走起来。
折竹碎玉声不绝,青竹顷刻变琼枝,冰雪襟怀,琉璃世界,郁闷之气,也一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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