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喻教授的朋友。”老三故作神秘地靠近了些,低声说道,“对不起兄弟,我走的时候才知道她就是咱们PBD论坛技术大牛荔枝君,不然我肯定打电话给你,不过喻教授请了她和ST科技的高管元旦来学校做演讲,你还是有机会接近偶像的…”
顾钦脑子已经停摆了,那天在学城后街遇见时自己说的话还在耳边,什么课程满,什么不及格…
她只要随便和喻教授聊几句,很快就能识破他的谎言。
这就是她忽然对他冷待的原因。
*
顾钦猜想得不错。那天打完疫苗回来,荀秋就已经在想和喻虹联系一下的事情,虽然喊师姐额外照顾一下自己的学生有点不好意思,但是顾钦的好学很让她感动。
这也算是她对二班同学的一些补偿。
没过几天荀秋请喻虹去时代广场吃了顿饭,顺便提了一嘴顾钦,她不确定喻虹对这个学生有没有印象,没想到刚起话头,喻虹脸上闪过了然。
“原来他是你的学生。”喻虹笑道,“我说江城咋这么多智科人才,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荀秋听出不对,把后边的话都止住了,改口道,“他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以前在高中时就对计算机感兴趣,不过我们那儿的计算机课都是做做样子,学不到什么东西。”
喻虹点头,“那就是了,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顾钦现在成绩很突出,是咱们智科二班的班长。”
这一刻的感受用毛骨悚然来形容也不为过,荀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学生会撒这种谎来接近她,可她从来没有把顾钦或者张子翁当成异性设想。
抛开并不能抛开的师生关系,他们认识的时候,顾钦才满十五岁,而她已经二十七了。
她产生了深深的罪恶感,秩序变得乱糟糟。
好在现在知道真相也不算太晚,少年的心是多变的,她冷淡下来,这孩子总能迷途知返。
荀秋冷处理了他那个明显过于简单的提问,并且辛苦在旧手机里找到一张从前和李霄野在GermHz吃饭的照片,截去人物,发了江城分组的朋友圈。
当然,发之前犹豫了下,还是把赵竞持相关人员拖了出去。
随后她又找了几张照片作为备用存进相册。
做完这些真是心力交瘁。还好帽帽很听话,好吃好睡,就算荀秋没有时间陪玩,也可以自己一只猫在屋子里跑酷,自得其乐。
她把正在抓沙发的小猫抱起来闻了闻,香香软软的,再没有比它更治愈的生物了。
知情的张子翁受到连坐,两个礼拜内打了几个电话过来,荀秋都没有接。
十二月,她的工作进入正轨,更没有时间对付这些小孩子。团队开始对ST科技新引入的技术系统进行研究和优化,荀秋每天的下班时间延迟到晚上十一点。
家里面购置了自动喂食器和恒温饮水机,倒也不用担心帽帽饿肚子的问题。薛均曾以十一点太晚为由礼貌提出可以过来接她下班,可惜荀秋否认了这个建议。
她和顺路的同事固定了一个专车,司机说是同事的远房表哥,每天晚上十一点都开着车准时在楼下等她们。
同事住得近一些,司机会先送她,之后才去龙泉云府。
原本一切都很完美。
平安夜那天,荀秋已经连续加班快一个月,晚上听了一个简会,是总部那边犒劳他们辛苦,特意让亚区总裁给他们讲话,并且发送节日红包。
大红包到手,他们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只是害人家表哥在楼下多等了半个小时。这天多一个同事蹭车,荀秋只得移到副驾驶。
暖气开得很足,荀秋人又疲惫,不知不觉就靠在窗户上睡得不省人事。
她是被几声巨大的敲击声吵醒的。
知觉从睡梦中猛然收回,她睁开眼睛,立即被面前放大的丑脸吓了一跳,表哥沟壑毕现的脸是透红的,中年男人的油味都要滴到她脸上了。
这是什么连环噩梦,初醒的朦胧让她忘记了身在何处,下意识后退撞到了门,才想起自己仍然在表哥的车里。
本来放在腿上的电脑包已经被移动到中控台,荀秋怎么会不懂他想做什么。
她有点惊慌,反手去按锁,可惜门并没有开。
“没事、没事,你别误会,我就是想叫醒你。”表哥显然慌乱,他退后到驾驶位,对外头的敲窗户的人怒目而视。
周遭一片黑暗,只有地库的安全灯亮着的绿光,惨淡的光线隐约照出车外男人优越绝伦的轮廓,寒霜冷刃般的眸子盯过来,亡命之徒的神色,表哥看了一眼,忍不住紧张吞咽。
薛均指间晶亮璀璨的光泽一闪而过,握到指节发白的拳头一下将驾驶位的窗户砸得四分五裂,两块碎片直接迸到表哥的脸上。
“我靠!”
没人来得及反应,薛均的动作太快了。荀秋分明看见他手掌上已经潺出鲜血,可他仍然伸手掰开了剩余的玻璃,抽开车门,面无表情地提住了表哥的后颈子,一下把人拽出来甩在了地上。
男人的体重落在深夜空旷的地库,实在是太了不得的声响,烟雾般的灰尘从车门口扑上来,目瞪口呆的荀秋才得以回神,开锁跳车一气呵成,她疾步走过去,一面喊他,“薛均!”
原来他们认识,妈的臭女人,有男朋友还要蹭他的车?而且是对方先动的手,表哥顿时理直气壮了,想爬起来,那男人上前一步揪住了他的衣领,直接把人提到了空中。
失重的悬浮感让豪情壮志都消弭了,表哥踮着脚尖勉强抵在地面,受制的喉咙慢慢吞吐出字句,“兄弟,误会,都是误会,快放我下来。”
“薛均!”荀秋的心脏因变故而快速地跳动,她冰凉的手指按在他绷到发紧的手臂,声音怕到发抖,“别这样,快放开他吧。”
表哥虽然可恶,可要真的动了手,很难说会有什么后果。
薛均感知到她的害怕,极力压制住了胸口中翻滚的愤怒,松手放开了那人。
周遭弥漫鲜血气息,表哥也不敢提赔偿车窗户的事情,捂着手臂退后,他很快系好安全带,那男人却再次移动到车门处。
表哥哭丧着脸,“大哥,你想干嘛,我真不是有意的。”
薛均不想和他废话,手指一抬,“包。”
“哦哦哦。”表哥这才想起荀秋的电脑包还在车里,他忙拿起送过去,随后发动车子,没命似的逃离了现场。
右手上的血依然没有止住,薛均看了一眼落在电脑包上的点滴痕迹,很抱歉地垂下了眼睛,“吓到你了?对不起。”
荀秋没说什么,她把包包背到肩膀,伸手轻轻触到他的手掌,把狰狞的伤口慢慢抬到眼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盯着他的手,又问,“手上拿着什么?”
薛均抿着唇,没有说话。
平安夜是他们之间特殊的羁绊,虽然知道她不会再收他的礼物,可他每一年都会准备。
薛均慢慢展开手掌,光莹夺目的钻石项链上粘着血色,浪漫在此刻馥郁辛腥,他好像再没办法掩饰住渴望。
“……”荀秋很慢地哼笑了一声,声音平淡,“果然是破窗神器。”
第九十七章 kiss慎入
这真是荀秋见过最离谱的事儿。
见义勇为也要照顾一下人类的极限好不好?仗着手里有颗石头就敢砸玻璃?
意图不轨的歹人基本没受什么伤, 而薛均呢,鲜血淋漓的,虎口上戳着好长一块碎玻璃, 指间开着细细小小的口子, 看得人眼角直跳。
好在肌腱和韧带没受损伤。
值班医生扶着眼镜镊了半个多小时,才把他右手大大小小的伤口处理干净, 并且以为是小两口打架, 附上全程白眼。
从医院出来快要两点钟,荀秋坐在车后座等代驾。
她的眼镜遗失了, 不知道是不是醒来之前被表哥放在别的地方,下车时候匆忙, 她忘了这茬。
夜风中的灯光晕染成暖黄色圈圈, 景色朦胧模糊, 就连车外的人也变得有些陌生。
“上来等吧。”她靠住半开的车门, 眯着眼睛看他。
薛均敛眉站在风中,闻言转过来的时候, 风把他的额发吹得有一点乱,鼻尖冻得红透, 泠泠眉眼上依旧带着疏然笑意, “没事, 车里闷, 我就在这儿吧。”
装了这么久, 他真的不累。
车门轻轻响动, 荀秋推门跳下来。外头的温度出乎意料之外, 而她只穿着衬衫。风吹过来, 冷到止不住哆嗦,她抱住手臂跺了下脚, 呼出一口冷白的雾气。
“干嘛出来?”
“车里闷啊。”她哼笑。
薛均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微微蹙眉,下意识要开门去拿她的外套,他忘记自己的手上扎了绷带,触到门上,疼得一下收回来,又换左手。
荀秋接过衣服却并没有穿,抬头看他骤然变白的脸色。
“穿上。”他的笑意淡了,“外面很冷。”
可荀秋并不理会,她看向他的右手,“疼么?”
“不疼。”他撒谎,眼睛快速地眨了两下。
下一刻,手掌中划入冰凉柔软的手指,卷翘的睫毛低垂铺成阴影,依旧掩不住他眸色中的讶异。
荀秋把大衣挽在手臂,指间停在他的伤口,又问了一遍,“疼不疼?”
“不疼——”
闷哼声中断话语,密集的汗珠凝上额角,又很快被夜风吹拂。
荀秋在寒冷的疾风中按住了他的伤口,她的眉棱因为用力而微微蹙着,嘴角却仍然勾出弧度。
“疼么?”这是她最后一次问他。
“…疼。”白色的纱布上沁出鲜红的血液,剜骨的疼痛让他几乎说不出话,他伸手按在她的背脊,用力将她推进了怀中。
荀秋的力气没有放松半分。
疼会是烙铁滚过皮肤的灼热,也会是细针刺进心脏的锐利。有时候失望积累太过,就变成了无声的麻木。狼狈延迟,她抑制着的浓郁情绪,终于体会在此时此刻。
为什么要和他保持所谓朋友关系,她明明知道自己迟早会因为某个契机再次落入泥沼。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贪心,她恨自己为和他相处融洽产生的愉悦,浓烈到希望他就这样死去。
“对不起。”薛均垂下脑袋,轻轻压住她蓬松的发顶,她换过洗发水了,说不出名字的清香绕进鼻尖,是干净的、松软的气息,“对不起,荀秋,可是我不可能再放过你。”
自他八岁来到江城,就开始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尝试融入这个世界。
表达情绪对他来说太过艰难,所有外在行为皆出于拙劣的模仿。学习乐器和篮球、接触小动物、与人交朋友,都是一板一眼的假面,他不懂什么是情感,也从来不曾为这个世界的美好和柔软真正触动过。
遇见荀秋的时候,那些陌生又澎湃的情绪开始让住在玻璃房子里的他感到愉悦,但也感到窒息。
等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他却认为像他这样的人,不配自私地拥有她与爱。
他后退,为她挑好最优选,同时也忍不住嫉妒、愤懑,不可控制地靠近、确认…直至万劫不复。
指尖没入柔软的黑发,薛均俯身吻住她的唇,温热的柔软缓慢探进,慢慢地,气息开始紊乱,碾转成为掠夺,层层递进缠绵和占有,他把她抵在胸口,得寸进尺地贴近。
而她一手揽住他紧窄的腰线,另一边却始终没有松开伤口。
疼痛同频的一刻,情意沉沦陷落。
既然相爱,那就拥有彼此。
车子改变了目的地,重新驶入龙泉云府。
荀秋太累了,在车上已经蜷进薛均怀里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三明治的香气中,她的厨具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也得以在假期的早上吃到热腾腾的健康早餐。
她洗漱好,打着哈欠来到餐厅,一眼瞧见帽帽已经跳上桌子,对着三明治嗅鼻子,她忙把它抓起来。
“咔咔”一声,帽帽竖起了耳朵,薛均手中握着个罐头,冲荀秋笑了一下,又对帽帽说,“你的在这里,不可以吃小秋的食物。”
帽帽“嗷”了一声,挣脱了荀秋,很乖地跟着薛均走到了阳台门旁边。
“你这么早起来啊?”荀秋咬着早餐,侧着脸接受了他轻柔的早安吻。
“不早了,你假期不都这个时候起来么?”
“这你都知道。”她嘀咕着。
“嗯?”他蹲下来,摸了摸她光滑细腻的脸儿,“知己知彼。”
荀秋想明白个事儿,又乜过一眼,问道,“顾钦那个事儿,也是你安排的?”
薛均“唔”了声,想装傻瞒过去,可惜荀秋并不轻易放过,他才点头,狡辩一声,“我是不想他越陷越深。”
想到这个事情,荀秋还是有点郁闷,之后顾钦也给她发了几条道歉信息,她回复后,感觉又有点死灰复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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