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上衣堪堪遮住腿根,眼前人笔直雪白的一双腿明晃晃地闪到他面前。
怎么会这样啊!!!荀秋脸红得彻底,窘迫到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过道口的电梯门再次开启,另一道身影停在他们面前。
薛均嘴角扯着冷笑,这一刻太多过往画面闪过脑海,他们那些他参与不了的岁月已经随风而去。
他再忍受不了严知对她的这种没有边界的亲密。
莫名的情绪流窜在胸腔,薛均觉得整个喉咙都灼烧起来,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柜子上,解开袖口,疾步走过来,一下把严知从门里狠狠拽了出来。
第九十九章
说实话, 严知从八、九岁认识薛均,直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对他这么恼火过。
和荀秋在江城发生的事儿, 薛均是一个字都不透露, 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了招募合伙人频繁往返在纽约和北京之间,忙得昏天暗地。
等在雾城建立律师所的事就快要有眉目的时候, 他再来一招釜底抽薪。
就这, 薛均还有脸冲他发脾气!?
严知喉咙里涌过无数句脏话,只不过碍于荀秋在场, 没有立即骂出声来罢了。
他咬着牙,一下拧住薛均的手臂, 很用力地甩开。
“兄弟和你掏心肺, 你给老子玩心机是吧?”他指着他。
薛均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眉棱深蹙, 挥手拍开严知的,冷笑, “那你呢,为什么要说谎?我什么时候把这个地址透露给你的?”
毕竟二十多年的友情, 薛均不介意公平竞争, 可没想到严知竟然这么歹毒, 要当着荀秋的面胡说八道。
如果她再误会他一次, 就真的再也不会给出任何机会。
什么兄弟, 什么友情, 此刻两人简直恨透彼此, 暴虐与愤怒在此刻层见错出, 他们死死地盯住彼此,气息沉重, 最好是能拼个你死我活才好。
“砰——”一声震天响,大门被掼上了。
两个男人愣了下。
过了十秒钟,披着外套的荀秋再次拉开门。她根本都不看这两个无聊的男人一眼,面无表情地踩着棉拖鞋走出来,拎起薛均买回来的外卖盒。
她回到屋子,一脚把门踢上了,头都没回。
“……”
不消说,她生气了。
这种认知让热血上头的两个人感到慌乱。
严知不知所措地摆了摆手,薛均立即俯到门边听,脚步声越来越轻,她应该是去餐厅吃早饭了。
“开门啊!还愣着干嘛!?”严知不理解,掰了下指纹锁的把手,又瞪着眼睛催促,“开啊,又没反锁。”
开什么开,别说荀秋以为他不知道密码,就算荀秋告诉了他,他又怎么可能当着严知的面输入20070901?
薛均散漫地瞟过去一眼,退了两步坐在凳子上,向后靠了靠,“没见着荀秋生气了么,等你冷静点再说。”
“怪我?!”严知气得快要手舞足蹈,“谁刚才看到老子,就这样——”他模仿着薛均刚才气冲冲上来撕扯他的模样,“我干嘛了我?你要这样?”他又做拽扯状。
“你自己干嘛了你不知道?”薛均冷笑,“一大早跑人家家里来?你能不能有点礼貌。”
严知这下察觉出不对来了,他“哈”了一声,勾起个嘲讽的笑,靠近了些,“薛均,你是不是…没权限开门啊?”
薛均话头噎住,很快扯唇笑出声,反问,“可能么?”
“那你开门。”严知做个“请”的动作,要把他往门锁那边引,“开一个试试,开得了我就给你跪了。”
薛均兀自寒霜冷面,可到底岿然不动。
严知这下简直笑得发抖,他坐过去推人家肩膀,连讥带讽,“欸,不是吧,你真的没有权限啊!那平时你来,都是坐在这里等的?这像个什么样子?等荀秋翻你牌子啊?”
薛均不答只问,“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严知很得意,“意外,纯属意外。”他花了大价钱买下了荀秋家楼上那家的房子,“这不我随便买个房子,想着拜访一下邻居么,哪里知道荀秋就住我家楼下?”
“缘分。”他补充,“真就是我和荀秋的缘分,你肯定不懂。”
“扯。”薛均不信,长腿一搭,摸出手机来按,很快发过去一个信息,【宝贝,我也饿。#可怜猫咪敲碗.jpg】
“发什么呢?”严知盯过来。
薛均按灭屏幕,随意扫过去一眼,语气清淡,“没什么。”
可惜他的求饶没有得到荀秋的怜悯。
而这边剿匪群已经收到薛均并没有荀秋家门禁的喜报,其余两人纷纷发来祝贺。
赵竞持:【你怎么知道门牌号?】
严知:【你管?】
一分钟后,赵竞持收到了严知的私信,【你不晓得李霄野是干嘛的?随便按两下电脑这个小区的业主信息手到擒来。】
严知:【这种是违法的吧?】
他欲盖弥彰地补充,【我就说不要他这样做!】
赵竞持看了直点头,行,下次有空抓他坐牢。
严知和薛均在过道里大眼瞪小眼地等待了二十分钟,门才再次打开。
荀秋洗漱过了,穿着衬衫和牛仔裤,脸上架着眼镜,乌黑的长发轻挽成高高的圆髻,白净的一段脖颈露在外面,沉静柔美的模样。
她扯住把手,半倚在门上,略带嫌弃的目光在两人面前巡了一遍,“怎么不吵了?”
严知忙上前,一脚卡进门缝,扶着门回首冲薛均挤眉弄眼地招呼,“吵什么?哪里有在吵?”他冲荀秋笑得灿烂,“我们好着呢,是吧?”
薛均点头,几近咬牙切齿,“刚才就是太久没见到严知了,有点激动。”
荀秋才不信,撇了撇嘴,松开门,“那就进来吃包子。”
薛均听着指挥,把灌汤包从微波炉里端出来,严知则负责拉椅子和布置餐布,三人坐在一张桌子和和气气地享用包子油条。
可惜还没说几句,敲门声再次响起,荀秋一点也不惊讶,很快起身去开门,留那两人探着脑袋往外头瞧。
客用拖鞋用完了,赵竞持只得穿着袜子走进来,他一双锋锐的眸子冷冷地定在薛均身上,里头的沉郁几乎要凝出实质。
而薛均只轻笑,起身帮他拉开椅子,做出主人家的模样,打招呼,“来了啊,快过来坐。”
赵竞持敬谢不敏,“不用,我吃过了。”他转身轻声对荀秋说了句什么,后者点头,两个人很快走到了阳台上,并且拉上了门。
这是他们分手后的第一次见面。
和赵竞持的那两年正赶上疫情反复,她也忙着优化补丁,真正能赖在一起的休闲日子并不算太多,可正因为如此,更感时光珍贵。
定下观园的婚房后,每一个缠绵的夜最后都以商议未来结尾,他们有时候开玩笑,连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一切规划都来不及实现。
几个月没联系,固然有气恼她偏爱薛均的缘故,但更多是希望她能回头想一想他的好,可惜没有。
能让她回头始终只有那个人。
虽然最后遗憾分手,但赵竞持并不是要和她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你和他。”赵竞持回首微微抬了抬下巴,又看向她,“和好了?”
荀秋“唔”声敷衍,“算是吧。”
和好一词无从说起,她和薛均并没有就最近的情况深入攀谈过,建立一段固定关系,奉承有爱就爱不爱拉倒的原则,其实还挺解压。
薛均可以照顾她的起居,也可以提供很多快乐价值,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她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喜欢”的主观性太强了,或许薛均并不是世俗意义上最好的那一个,可她并不依赖爱人而生,男人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就像衣物上的点缀,有没有无关痛痒,乐意时,她挑选最喜欢的那一只来佩戴。
赵竞持看出端倪,但却并不揭穿,“其实我们分手到现在,也不过半年而已。”他低落地轻笑,“也是,半年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那天在融贸的事…是不是吓到你了?”
荀秋摇了摇头,“我能理解,应该是我说对不起的。”
“我们还是朋友,对吧?”他说。
“当然。”荀秋笑。不然她怎么会把门牌号发给他。
严知眼巴巴地看了一会儿,见他们只是正常聊天,就连社交距离都保持得很好,稍微放心,一回头,发现薛均竟然拿了他的手机,漫不经心地划动着。
“我靠!”他忙把手机夺回来,低头一瞧,怒斥道,“薛均,你别过分,怎么能偷看我的微信呢?!”
薛均笑,“你手机本来就放在这里的,我是光明正大看。”
“……”严知警惕地问他,“你看着什么了?”
薛均:“你觉得你们把我剿了,最后谁能得益?别太天真了,李霄野心眼太多,你们玩不过他。”
李霄野心眼多,说出去谁信?
“别挑拨离间啊。”严知很严肃,“如果今天来的是李霄野,你就要说赵竞持心眼多了,是吧?”
薛均不置可否地耸肩,“不信算了。”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油条,啃一口,又皱皱眉。
雾城的油条没有江城的松脆,怪不得荀秋只吃一半就放下了,下次还是早点起来给她炸吧。
阳台玻璃门拉开,荀秋匆匆忙忙地往里边走,她冲严知不好意思地笑,“我有点事儿,现在就得走了,你们慢慢吃,到时候让薛均送一下。”
严知吃惊,“怎么回事儿啊,什么事儿啊?”
荀秋:“临时出差,我得马上收拾东西了。”她丢下一句,“明天的黑客马拉松空出名额,我们得多带一个组过去。”随后小跑进了卧室。
赵竞持声音凉凉地补充,“李霄野打电话来的,他在楼下等着呢。”
严知一下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妈的,李霄野!黑客马拉松就是在北京举行,他怎么不早在群里说,害他连续坐了34小时飞机到雾城来。
“我说什么来着?”薛均轻笑,幽灼的眸子在另外两人身上盯了一下,很快起身,“你们自便吧,我得去帮荀秋收拾东西了。”
严知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握住旁边的玻璃杯灌了一口,立即按开手机,一鼓作气把李霄野踢出群聊。
第一百章
2023年的春节来得很早, 1月中旬,新系统拖拖拉拉上线,荀秋参与完早期测试, 赶在除夕回到江城。
三十岁的未婚女人在江城已经上升为八卦龙卷风中心, 再加上陈雯那儿成天带着个七八岁的孩子,现在可谓是众说纷纭。
早在元旦的时候, 就陆续有些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在郭琴那里旁敲侧击, 问荀秋今年回不回来过年。
郭琴晓得他们没安好心,没耐烦地打发, “人家回不回来过年,关你们啥事儿啊?一个个没得儿女孙子管啊, 还关心人家回不回来。”
这就更奇了, 谁不知道郭琴最喜欢做媒?哪家有几个孩子、结没结婚、谁家又怀二胎了、谁谁谁吃晚饭吵架了…
江城的七姑八婆九叔十伯哪个能有她这样的情报网。
她和陈雯那么好, 却偏偏是陈雯的女儿不结婚。
大年里闲来无事, 走街串巷,大伙儿聚在空调房里切磋国粹, 顺便也说说是非。
麻将牌顺着机器一溜烟排上来,庄家一按那五颜六色的按钮, 骰子摇动, 他们一边摸牌一边叹气。
“荀秋这孩子, 小时候乖的呐, 读书很用功的。”三伯母说。
那些年荀秋没少给人家当“隔壁家孩子”。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叔公咬着烟, 大放厥词, “能找个差不多工作就行了, 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女孩子还是要以家庭为重,你看嘛, 读那么多书,过了三十岁了还不结婚!以后一个人可怎么过。”
姑姑一个人过不知道多开心,路过大厅的荀澜瞪了一眼,没说话,抱住装砂糖橘和瓜子的塑料袋子,悄咪咪地想回去,却不想被一把揪住后颈子。
她回头一瞧,咋舌,“奶奶。”
三伯母怒斥着,“这么多客人过来,你不准闷在房间里玩游戏,也出来联络下感情啊。”
他们有什么感情好联络,刚才都狂轰乱炸地问过期末考试的事儿了,她还被迫当众拉了一支曲子,这还不够吗?!
荀澜无精打采地坐下,搭着二郎腿开始刷短视频,一边听这些人议论。
“哎对了,早些时候,不是说差不多要结婚了吗?”
“可不是?”观战那人磕着瓜子,暼了一眼四周,放低声音,吹嘘道,“就是我医院那郭姐姐给牵的线,知道男方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呐?”
“人家爸爸是政府里做官的。”她竖着大拇指,做了个手势,表示那个官职高到她不敢说出口。
几个不知情的人哗然着,挑起了兴趣,“这么好的事儿,怎么就没成呢?”
其中内情那人并不清楚,但事情没成,肯定是女的有问题呗,她猜测道,“我听说哦,陈雯那个女儿要去雾城一家游戏公司上班,那肯定人家不干啊,年纪这么大了,又是异地夫妻,啧啧,还怎么生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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