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煜顿了顿。
她的苦难,他是明白的,可他从未想过这个少女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从初遇起,她就是那样一副令人心疼的样子。而得救以后,却会将人自己的动作下意识地当作恶意而将他的手咬得肿起淤青。
她的经历,她的一切都是那样令人痛心,而作为旁观者的他,却无法迅速地解决这样的问题。
真是没用……
而现在的那个他,哪怕再将手抬起来,她的身体也会下意识地做出闭眼的反应,哪怕这不是她的本意。
“你有没有逃离出命运的想法。”
她的笑容带着些苦涩。
“没有,我逃不开这既定的命运。”
少年指着她颈上的项链,将一个鱼型的娃娃交到她手里。
“收好,还有,我想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
“如果不能带你逃离阴暗的生活,那么我的生命也将没有意义。”
意义?他存在的意义吗?就这样地与她这条在她看来没有任何价值的性命挂在一起了。
“你有自己的生活吧,祁煜。”
少年的话带着些许颤音,似乎在隐忍着某些情绪:
“爱这种东西,会改变一切,也包括生命所存的意义。”
“只要有了心爱的人,就注定会被改变。”
……
第7章 永恒深爱
生存或是死亡,存在或是消灭,虚妄或是现实,本就是宿命所延伸而来的产物。
妄想与现实以后,是无情的结果,还是不真实的美好,亦无从可知。
教完这里的孩子贴枫画以后,她的生活似乎又没什么乐趣可言了。
在晚秋时节,今候已渐渐转凉,而临海的里纳斯相对其他地方而言却温暖的多。
某个似乎与平时没什么两样的清晨,她就那样静静的待在花园。
她闭着眼,似乎在想的些什么。
“去海底吗?”
熟悉的男声入耳,而她也终于睁开眼。
她将视线扫到他身上,澄澈的眼波中荡着微浪。
“海底?”
“嗯,让利莫里亚见证,让海底的族人也了解你。”
虽然她并不明白所谓见证与了解是从何而来的说法,但那海底中的世界,她确也没有亲眼见证过。
于是她伸出手,将手递到少年面前。
“走吧。”
少年拉过她的手,将她捞进怀里。
【你想看什么?日出,日落,森林,大海,还是沙漠。】
在他将她揽进怀里时,她忽得想起在一年以前他所问过她的问题。
她说:【都行。】
可天不遂人愿,后来的一切都随着里纳斯人的加入改变了。
在这与他分离的一年里,里纳斯人带她做了很多的仪式。
哪怕她并不能理解这么做的目的在哪,可被带到这个陌生环境里的她人生地不熟,哪怕想逃,也会迷失在陌生的环境里。
与其不知死活地向外逃跑,做着随时可能会死的事,承担着随时会被环境杀死的风险,不如安安稳稳的待在里纳斯,等他来接她。
【这是我们之间的信物,只要你带着它,我一定还能找到你。】
而这句他留给她的话,成为了她一年下来所期待的全部。
也是他留给他的某句承诺。
她总是冲着那块蓝宝石发呆,也总是一怔不怔地望着海洋。
而那场似以被短暂收尾的梦,却在少年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的寻找下被重新连接起来了。
而现在那个她等候已久的少年却再一次地出现在眼前。
她只要一伸手,就能感知到那股熟悉的温度在手心之中蔓延。
她刚调整好位置,就被身后的惊叫声惹得回头。
几个手持木棍的男人顺着道冲过来。
“放下[海神的新娘]!”
他叹了口气,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将她打抱横起,搂抱得更紧了些。
“准备好,三”
她闭上眼,将双手环上的脖颈。
“二”
带我走吧,祁煜。
“_”
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所不值得留恋的里纳斯。
他在一群人的围堵下光明正大地跃上了墙檐,随后一个箭步便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这个里纳斯。
“去抓!抓住他!”
他抱着她来到了海边,将水明珠递给她。
“吃下去。”
她毫不犹豫地应下了他的要求,吞下了水明珠。
而下一秒,就被祁煜带着跳进了海里。
他的身体蜕为鱼尾,他用手将她牢牢地固定在怀里,而仍处惊慌中的少女并未搞清状况,只是开始挣扎的更历害了。
“别怕,你可以在水下呼吸。”
她反应半天,反射弧都绕了利莫里亚半圈以后才回过神。
她没有死,她在这海洋中都活得好好的。
她仍处不明之时,祁煜已将她松开。
她看着自己的双腿奇迹般地变成了一条带着蓝紫渐变的美丽鱼尾却瞪大了眼睛。
“?!什么?!”
“你是天鱼星选择的人,只要拥有我的水明珠,就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利莫里亚人。”
他的话点到为止,却把后面的那句:“因为你是海神的新娘”给咽了回去。
“那我的腿还能变回来吗?!”
“当然,上了岸就可以。”
她悬着的心因为他的话算是放下了,她的目光环视着这片蔚蓝的大海,心中却隐隐地犯着痛。
为什么……明明从未来到过深海之下,可却总是不自主地心痛起来,那种飞旋在头顶的心痛与沉抑又究竟从何而来呢?
她摸了摸头发,无意间擦过了耳朵,耳朵形体的变化让她突然震了震。
她更仔细地摸了摸,耳朵却已经是精灵耳的形状了,而她的颈上也长出了一些美丽的鳞片。
“我算是真的变成了一条鱼吗?”
祁煜笑了笑:“算,不过不是一般的鱼,是与我一样的人鱼。”
海岸上的男人潜下水底,那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让她被吓了一跳。
祁煜牵住她的手,将手指落进她的指缝之中。
“抓紧了,我们一起游出去。”
而刚长出鱼尾的少女显然也不太会用,就像人类幼崽一样,学习走路也是有过程的,而这条鱼尾巴也一样。
只不过,她哪怕游的不好,她身边的祁煜也会老练地带着她游。而一回生,二回熟,用着用着,她就与鱼尾成了朋友,也找到了些门道。
人鱼的身型很适于海中潜行,也是借着这种善水的体型,他们没一会就将身后的那群人甩掉了,离开了那群被视为插曲的人群以后,他就带着她来到了一片珊瑚丛。
这里的珊瑚丛生长得很好,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
这些新奇的东西看得少女十分入神,祁煜顺手抓住了一条小鱼给她。
是一条小锦鲤,这条小锦鲤橙红相间又缀了些白,成色很漂亮。
而她显然对这种小鱼没什么兴趣。
“太小了,而且它怕生,不好玩。”
“怕生?”
祁煜略一沉思,脑子里多了些新主意。
“走,带你去个别的地方。”
穿过礁石林就看到了连片的海豚都聚在一起。
他伸手朝着海豚的方向挥了挥,几条海豚便热情地凑上来。
啄了一下,又啄了一下。
她被一群的海豚包围了,而海豚热情的吻一下一下地啄在她的脸上。
这些小家伙居然还会笑。
她看着这些海豚的脸上尽溢着可爱的笑意也不自觉地笑出声。
“哈哈哈,别亲了!痒!哈哈哈哈哈。”
她伸手抱住其中一只,而通灵性的海豚也往她的怀抱里钻了钻。
“可爱,真可爱。”
与海豚玩了有段时间以后,祁煜把她带走了。她回头扫一眼,却觉得有些舍不得。
“唉,多可爱的小家伙。”
“还好,不过有些傻乎乎的。”
“傻乎乎的?”
“比如……喜欢往别人的怀里的钻,往人身上靠,喜欢黏着人,往人身上贴。”
“那不是很好吗?多可爱啊!”
祁煜摇了摇头:“不好,一点儿也不好。”
“又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好人,充满坏人才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他们这样是容易被坏人伤害的。”
而一聊到这个话题,她就有些发杵。
他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到处有坏人才正常,正如她的经历所给她攒下的宝贵经验一样,她已经不想把那些痛苦再经历一遍了。
天天被人打,天天都流血,天天都会撕裂伤口的生活,她已经受够了。
而他也察觉出了她的异常。
他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一番很不合适的话以后也收住了话题。
自己好像又揭她伤疤了……
祁煜啊祁煜,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不待在这儿,我带你去个别的地方。”
她被他的提议拉回现实。
“什么地方?”
“人鱼神像,是人鱼之爱见证的地方。”
穿过一片无人的海域以后,鱼群也少了,而前方的海也忽得明亮了许多。
地上再也没有凌乱生长的珊瑚,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繁华而喧闹的海下之城。
而这个海下之城,也就是他的故乡一利莫里亚城。
利莫里亚城中活跃着很多的人鱼,他们也应该就是祁煜的族人了。
在来到这里以前,她甚至没有想过连海下都会有城市。而且是一个这样强大富足,繁荣的海下城市。
这里的人对她很热情,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塞小礼物。
零食,发卡,皮筋,以及各种小礼物,而这些礼物想都不用想,是祁煜叫人给她安排的一个小活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送礼会是祁煜组织的,只有那个她不知道。
“大家都好热情……”
“自然,因为你是利莫里亚的客人。”
更是利莫里亚所注定的新娘。
当然,这句话他不会告诉她。
“这里的大家都好好……而且这里和岸上一点儿也不一样,有各种小鱼,还有漂亮的珊瑚什么的,还有可爱的小海豚。”
她顺手扣下旧墙上的一颗碎石,而碎石后藏着的一张红纸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将纸条捡起来,完完整整地拉开卷纸。
而卷纸上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她大失所望。
“玫瑰与火,纯真与善良。”
“讲的是什么……”
“没什么,也许是一个小孩的恶作剧吧。”
“哦…还以为找到了什么宝藏呢,”
她还来不及泄气,祁煜就带着她来到了一座人鱼神像前。
只是目视着这座神像她都觉得自己好好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人鱼美妙动人的歌声,哪怕她的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在唱歌。
人鱼神像的主体是一个颜貌俊美的女子,那石像雕刻的人鱼像本该冷冰冰的,可栩栩如生的塑像手法却给她点上了灵魂,似乎变成了这片海域之中所真实存在的人鱼。
那双眼睛,忧郁而长情。
石雕的神像在现实之下却极尽生气,似乎早不是一个鱼纯的神像,而是一位被封在石像之中的人鱼公主。
“在她见证下的爱情,最后都会走向终点。”
她见证?让这尊石像见证吗?可这尊石像又是否真有如他所说的那样神奇呢?
而这样的疑问,很快就被不攻自破了。
她与神尊神像四目相视时,她似乎听到了首很圣洁很动听的人鱼之歌。
……
“总有人在寻找两全的办法。”
“总有人想为自己心爱的人付出一切。”
“总有人想牺牲自我,换取光明。”
“爱是如此虚幻,宛若一场空梦,”
“反复慢放,让人疯狂。”
……
那首人鱼之歌的内容也是关于爱的。
她被那圣洁的歌声拉进了一片满是白光的世界。
她一睁眼,周身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海,利莫是亚城,小鱼,祁煜全都被藏在了那片白光以后,而留下来的仅仅只有这座人鱼神像。
她闭眼,似乎想从中逃离,回到那个现实世界。
可当她再次睁眼,眼前的白光却仍存在着,而她也亦没有从这个世界中脱离出去。
她被留在了这里,慌乱之际,她呼唤起他的名字。
“祁煜!”
“祁煜!”
而那白色的世界中却多了一声又一声古老的钟声,似乎在签契着什么,又似乎是在为某段缘份敲起契约的宣告。
周身的世界又出现了那熟悉的女声,她想寻找声音的源头,却只能把一切都寄托于人鱼神像上。
“你是否深爱着他?”
神圣而清冷的女声向她发出了问询。
“你在问我吗?”
她想了想,曾经的记忆涌上心头。
喜欢?她不明白。
她与他,加起来不过多久的缘份,冒然地下定义的话,也许过份草率。可那每次相遇都会漫上心头的熟悉感,宿命感,却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着的。
那种宛若时空交错,破镜重圆的宿命感让她一时有些迷失。
他与她的缘,究竟是从何处开始的?
她不知道,在对上人鱼神像的那一秒里,她想了很多很多。
每一次她想要否认自己这有些武断的爱意之时,他那被她咬手时的反应,他那双因他而发红的眸子就会乱了她的心。
最后,她还是认清了现实。
“是。 ”
“你是否愿与他来生再度回到神像以前祈愿?”
“我愿意。”
神圣的女声落尽后,周身的光暗了下来。一幕又一幕熟悉地画面开始在周身暗淡的环境中现形。
那里面,有很多很多有关于他的图画,也有很多很多他与一个长得与她相似的女孩的画面。
而画面转到最后,定格在了他与她的回忆上,所有的图像都定住了。
她在那些图像中看到了他被她咬了的画面,看到了他为她亲手杀了那个男人的画面,也看到了他为了她被淡淡的水汽涨得有些发红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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