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愿与他性命相连。”
她已看透了自己的心意。
“愿意。”
“你是否愿为他献出生命?”
“愿意。”
“你是否愿为他变成没有情感的躯壳?”
“愿意”
“你是否非他不可。”
“是。”
她的回答变得果断起来,而神像在倾刻间消失,随之传响的人鱼之歌再一次飘进了她的大脑中。
……
“有人想追求永生,凭借永生追寻爱人。”
“有人想追寻光明,为了爱人甘愿坠入黑暗。”
“失去了本心,被感情支配。”
“孤寂的生活又会在何时结束?”
……
人鱼之歌仍在回响,只是多了些古老的钟声。
钟声退散后,人鱼之歌也一度消散,而那爆发的白光让她下意识地遮住了双眼,再度睁眼时,她已回到了那片海底。
“看见了什么?”
听到他问了,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神像,还听见了人鱼之歌。”
祁煜笑了笑:“那就是她在见证你的感情。”
“见证?”
“如果是心性不纯,情感不专之人,连见到她的资格也不会有,更何况是见证。”
她沉了沉声,将思绪整理好,话里却多了分不解。
见证之下的他们,会该何去何从?又会落得什么样的结局?
在那个由梦编织成的美好中,又是否可以触及到最想碰撞到的那个有他的未来呢?
而这个像梦一般的故事又是否会在终局被崩碎呢?
可这充满了迷幻的现实是这样的渺茫,渺茫到随时会被遗弃在这猜不透结局的世界里。
她在未来的蓝图之中已将他规划了进去,而那个有他的未来被她当成了光一样的存在。
可是她是【海神的新娘】。
是一个注定要被投祭的人,怎样都会死吧。她有些混沌,清醒以后,她又将目光重新聚在他身上。
“祁煜你说海神是否存在呢?”
“存在。”
他的回答快到一时让她有些无奈。
他这么快地能回答上这个问题吗?究竟是警
敷衍,还是确有存在?
而这两种结果,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想接受。
她爱的不是海神,不是什么其他人,而只是祁煜。
只不过那个她却并不明晓,那所谓的海神,在她眼里所虚无的海神一直都在她的身边,而海神,从来也不该是虚妄的代名词。
“那我……一定会与他在一起吗?”
应该说是一定会被投祭于大海之中吗?
而祁煜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
他说:“我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但那位海神一定深爱着你。”
“你怎么知道?”
“你猜。”
……
第8章 旧忆
她还有5个月就成年了,在与祁煜相伴了两年以后,她终于要走向将临的结局了。
临近于生日,她的大脑开始时不时地痛几下,有时甚至尝不出味道,连吃饭也觉得无味。
越临近于生日,她的行为就越反常。
而最近的这段日子,她变得格外的嗜睡。
除了每天必定要睡得的9个小时外,她在那大白天还要零零碎碎地睡个五六个小时。
有时站着站着就睡着了,有时吃着吃着又睡着了。有时上一秒还在哈哈大笑,后一秒却和宕机了一样又睡着了。
这种反常的嗜睡并不少见,而她总会莫名其妙地睡着这件事也让祁煜十分无奈。
他几乎全天都在跟在她附近,生怕出了什么乱子与差池,而这也意味着他的私人时间变得越来越少了。
随着她嗜睡时间所不断延长,祁煜与她的关联也愈发紧密了,他的所有时间都几乎与她绑定在一起了。
某一天她睡着以后,他得力的下属就敲响了房间的门。
而她一旦熟睡,哪怕打雷都醒不过来。因此祁煜并不怕吵醒她。
“进来吧。”
下属恭敬地行了礼以后将一份特制的纸卷呈上来。
防水的,可用水海下的纸卷。
“海神大人,这是安蒙长老给您找到的一些您要的材料。您先过目吧,这里也许有您可能用得上的信息。”
祁煜接过纸卷,认认真真地看了好几遍以后合上了纸卷。
“时间要到了,原来让你们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下属摇了摇头:“没有……卑职无能。”
“没事,继续找吧,一定要找到打破天鱼咒的办法。”
下属离开以后,祁煜对着她的睡颜却叹了口气。
他尽力地将自己某些将要溢出的情绪收敛了些,而心中的不安的疼痛却折磨的他有些喘不气来。
“你好不容易才回到我的身边……”
他的手不自觉地抚向那张安静的睡颜,那双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位海神,他在颤抖,他在害怕着某个将要到来的结局。
而此刻的他,却没有一点办法可以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又是几千年前的那一世,他同样地看着她走向死亡而同样的无力,这种跨越了近乎千年的无力感让少年的心理防线变得脆弱不堪,仿佛一触即碎一般。
【祁煜,你明白吗?我好恨你…好恨你毁了我原本的生活。】
【好恨……好恨……恨到我的全身细胞都为之一颤。】
【为什么要让我与你相遇,为什么这份孽缘不可斩断呢?】
这段像刀一样的记忆在他的大脑住下了整整几千年,如破碎的玻璃片一样把他的心扎的千疮百孔。
他曾在无数个深夜梦见这段回忆,哪怕这个梦已重复了很多遍。
可每一次进入到他的梦中都会令他痛苦无比,让他在那个无人的夜中被惊出一身冷汗,然后在孤寂与怅苦中静待天明。
只有恨才是最真实,最深刻的情感。
爱不会是永恒的,只有浓重的恨意才会永恒的存在。
如果只有这种恨才能让她永远记住他,他情愿她遗失所有记忆。
他一闭眼,那几千年以前的夜晚又会回跳回大脑中。
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像剑一样深深嵌进他的心。
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祁煜,你留下来做什么?!还不走吗?你非要我恨你吗?】
【为什么一定要来打搅我,改变我的生活呢?】
【为什么你与我就非见不可呢?】
他一闭眼,那几千年以前的夜晚又会回跳回大脑中。
他迫使自己从那段记忆之中脱离出来,能够保持冷静的时候已经过去好一会了。
从她口里说出来的冰冷话语无论跨越多久,对他的杀伤力都极其的大。
他的笑饱含苦涩,心碎,更多的是那种无论爱了多少世也终究还会遗憾的疼痛。
“放心,我不会再让悲剧重演了。”
“一定不会……”
……
第9章 注定无眠
注定无眠
夜深时的空气都是寂静的。
四周静默无声,漆黑一片,只有窗前微弱的月光还在与夜色争斗。
最来失常的少女总是嗜睡,嗜睡到任谁也叫不起,可就在这样一个夜晚却自己醒来了。
她睁开双眼,空洞的眸子向四周扫了一圈,而在她的视线之下,祁煜已经趴在在床尾睡着了。
血液沸腾,心跳加速,宛若要猝死一样的征兆毫无前兆地降临到她身上。
视线变黑之际,她的身体开始作痛,最后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好痛……
黑血摊在地上,而这种动静也让床尾的少年醒了过来。
他打开灯,那地板上的黑血也由此撞进了他的视线中。
她又吐了一口黑血。
“怎么了?”
那抹黑色的血迹像是作响警铃一般敲在他的心上。不待他冲向那边,她就在一阵作呕中又吐出了一口黑血。
“我……不知道。”
又是一摊血色的血迹砸向地表,透过木板渗入地层下。
而呕血过后,变得虚弱的少女当即昏了过去。如一具死尸一般毫无生气地躺在床板上,再也没有了声音。
“醒醒!醒醒!”
他晃了晃她的躯体,她却并没有从中醒来。
而她越来越虚弱的气息也在宣告着生命消逝的事实。
他将她抱起来,那清瘦的身躯在他身体的比照下却是那样瘦小。而这长满了伤痕的身体扛住了过往所有的痛苦,却在天鱼星的安排之下,在那里纳斯的仪式中走向衰亡。
当记忆的时间线被拉回三年前,当她的身影与故事再次被回放在里纳斯。
在那一场又场的篝火中,在那一声又一声的号角里,她被卷进了无数场的仪式。
那一场又一场的仪式将她从脱离了宿命的轨迹上又纠正了回去,而她也从一位普通的少女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海神的新娘]。
当他将她抱出海边那个小屋,从天鱼星撒下来的月光穿透了她的身体,将这个将死的少女所苟延残喘的灵魂又拖回到这个身体上。
她睁开双眼,虚弱的声音同将要散尽的大雾一般已将至尽头。而她嘴角挂着的血尚未擦干,又被新淌出的血覆盖上了。
“好冷……好痛……”
夹杂着天鱼星的月光打在她的身体上,她的身体在那光下有了消散的迹象。
那本清晰真实的身体也开始泛出模糊的光晕,身体上飘出的若隐若现的蓝光顺着空气淌进漆黑的夜色之中。
“祁煜……好痛……”
这种诡怪的迹象让他也跟着手忙脚乱,而再不动手,再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她就真如泡沫般消逝于世了。
虚幻的蓝息飘进空气中,如烟一般消散。而消散的蓝息以后,是手上已渐轻的重量。
他手上所最真实的身体正一点一点变得轻盈,最真实温暖的体温也正在被一层一层地剥落。
连她的身体也开始变得虚无起来,他的手甚至也有些不能抱住她了。
月光……对!是月光的问题!
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将自己潜行服的上半身割了下来,被裁下的布料被他的双手撑开,将月光隔绝在外。
而她身体外的光圈也在月光被遮挡之际消失了。
他的腰后多了两道血口,是刚才割下海神服时留下来的,而他早已没有心思去管那道淌着血的腰,他的手要用来为她遮挡月光,而不是用来给自己包扎伤口。
少女涨满了泪的双眼被挡在眼前的泪糊得朦朦胧胧的,朦胧到她仅能看见一团模糊的紫色。
她看不清他的脸……
“祁煜……好疼……”
“祁煜……好疼……”
蔓延的疼痛让她这具本就要油尽灯枯的身体将临极限。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要结束了。
那个悲戚的过往也好,可那个只属于自己的祁煜也好,都在要在这虚无的梦后消失了。
而这梦境笼罩的现实,终于要重现天日了。
“祁煜,你说,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的知觉开始变得迟钝。
体温,触觉,听觉也都开始崩塌了,那份情感,那对于生的渴望,那对于他的爱都在这场注定会结束的空梦里被撕拦了。
“冷……冷……祁煜……我好冷,真的好冷……”
她想伸出手,在那也许将要带走她的死亡以前再抱抱他。
但她的手尚未触及到他,一股冷凛而湿寒的感觉就在她的脸上扩散开来。
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看得再清楚些。可在努力以后的自己,却还是输给了这具残破的身体。
她连他那满溢泪水的脸也看不清。
甚至,不能听清少年爆发出的带着哭腔的怒吼。
“不可能!不可以说胡话!”
“你不会死!不会!”
他闭上眼,几团火焰陆续地从她的周身现出来,可那来自于利莫里亚深海之息的火也未能将她的身体温暖一分。
她所面对的,却依旧是那穿透骨子的凉意。
“好想……看月亮。”
【你想看什么?日出,日落,森林,海洋,还是沙漠?】
“想看日出,日落,森林,海洋,沙漠……”
她躺在少年的怀中,而生命的气息却越来越微弱了。
她的生命就是这样脆弱,脆弱到连月光也可以杀死她。
“不行……不行……”
下场雨吧!下场雨吧!让他得以腾出那双手带她回利莫里亚。
几近于绝望的祁煜却没有一只手可以抱她,他只要把撑开的手放下,残忍的月光就会在瞬息间带走她的生命。
就在他的面前把她的生命毫不留情地杀死。
甚至连那一具躯体,都不会留给他。
泪落之际,她又吐出一口血,黑血顺着她的下额滑到了她颈上的蓝宝石上,与他坠上的宝石上的泪混在了一起。
宝石开始放射出柔和的蓝光。
蓝光之外,是属于人鱼神像神圣而清冷的声音与她那明亮的嗓音。
【你是否愿为他付出生命?】
【愿意。】
【你是否愿与他来生再度回到神像以前祈愿?】
【愿意。】
【你是否愿为他变成没有情感的躯壳?】
【愿意。】
【你是否非他不可?】
【是。】
……
这段发生于人鱼神像所筑建的白光里的故事再一次被重视。他听着那两个对他而言都极熟的声音交在一起却一时失了神。
白光之下的一段故事被揭开帷幕,深海之下的另一段故事也随着它的出现浮出水面。
在这段故事的前生,他曾也对着那尊人鱼神像祈愿。
在深海下的利莫里亚的见证下,在利莫里亚火焰的见证下,他朝着人鱼神像许下他的誓言:
【我将永远爱她,将永远追随她。】
【哪怕要交出心脏,哪怕要面对死亡,哪怕要在无尽的轮回中,饱尝孤独。】
【你会爱她的全部吗?】
【会。】
【哪怕她是一具没有感情的躯壳?】
【哪怕她是一具没有感情的躯壳。】
【你会为他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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