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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百日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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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是逸之的百日礼，我近日一直在内务府学着整理账务，直到百日礼当天，我才知道，此次百日礼，来了两个重要的使臣。
一个是北漠的左使臣吐胡伦大臣，一个是大晟鸿胪寺少卿宋安宁大人，他们所行的目的一样，一是前来祝贺皇三子誉王李逸之的百岁礼，二是代表着自己的国家前来求取大晋的公主。
于是逸儿的百岁礼，原本定在德昌园，由皇后娘娘的操办，一切从简，却因为外来使臣的加入，大肆操办起来，场地更是从德昌园移到专供外使朝见的万福宫。
一大早，逸儿便被冬蓉抱着，到专供皇子们百岁时淋浴祈福的玉清宫沐浴更衣去了。
而我和小九以公主的身份参加宫宴，所以，一大清早，就被礼仪嬷嬷们从被褥中捞醒，一轮子的焚香洗沐更衣梳头，饶是再瞌睡，此刻也精明了。
小九先梳洗打扮好了，走到我面前，我呆了呆，记忆中小九一直是个孩子的模样，不知是装束太过拘谨，还是服侍太过华丽，总感觉原本的小姑娘，此刻变了个模样，成了个玉立的小姑娘家了，不由多看两眼。
“皇姐，你可真好看。”一直盯着我的小九怔怔道，我这才回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身着云烟粉色绫锦裙，水粉色琵琶袖纱衣，翻领处绣着苏织银线吉祥纹，整个人看起来端庄而华丽。可能是打扮的过于庄重繁复，我总感觉自己有些不同以往的不真实。
一旁梳头的嬷嬷笑声道，“九公主说的一点都不假，宫里的公主们多了，各个如花似玉，美艳骄人，都说六公主长得好看，可老奴看来，要说好看呀，还是咱七公主更好看些”
说罢，嬷嬷瞅了瞅我的发容，将一对梨花玳瑁钗插入我的两边发髻上，下配一对云鬓花颜金步摇，许是觉得步摇没有搭对地方，嬷嬷又换了个位置，最后满意地端着我的下巴细细瞅着，兀自轻语道，“这就对了嘛，七公主呀，这一双明丽动人的圆杏眼，怎么都让人看不够。”
一旁的沁雪沁香听见嬷嬷的夸赞，掩不住地喜悦，沁雪将一盒胭脂递过来笑道，“公主还不相信我们平日里说的，只说是我们服侍她惯了，所以偏爱她才说她好看，现在公主该相信了吧。”
一顶缧丝钳珠金冠戴于我发髻上，我瞬间就觉得头重地脖子快要支不起来了，“对对对，你们再多夸夸两句，再夸我两句我就更相信了”
“哈哈哈。”
“哈哈。”
一时间屋里喜笑颜颜。
“启禀公主，万福宫那边仪式都安排好了，皇后娘娘托老奴前来问候，若公主们安妥了，就请七公主和九公主同誉王殿下一同进殿，切勿耽搁了时辰。”
玉嬷嬷低缓的声音传来，我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化妆的宫人们手上加快了动作，一旁的嬷嬷们见马上就好了，起身前去给门外的玉嬷嬷回了话。
等一切都收拾打扮好了，我又细细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面若春桃，唇若桃瓣，一双圆润的杏花眼里，三分惊动，七分羞晕。
“走吧，皇姐。”一旁的小七伸手抓了抓我的衣袖。
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被抱去沐浴祈福的逸儿也已经身着红色内服，外包金色百福服，被冬蓉细细抱着，站在我身后。
我收回视线，低头握住敏之的小手道，“走，我们一起走。”
万福宫历来是举行重大庆功宴，或者招待外臣使者用的，因此装潢接近朝堂宫宇的样式。
殿内正上方置有一龙一凤两个座椅，是父皇和皇后娘娘的位置，父皇的左侧方一丈之内，偏台的位置是华贵妃的座位。台下两边分别是重臣和外使的座位，其次是亲王和其他大臣的位置，再其次才是各宫娘娘的位置，一般也只允许从二品以上的妃入座，最后便是嫡公主、尚公主和从二品以上妃的庶公主的座位。
我们去的时候宫宴还没有开始，皇后娘娘见逸儿来了，忙招呼玉嬷嬷抱到她身边去。
我拉着敏之入了座，低头整理衣服的过程，轻轻环视了一眼周围。
荣妃娘娘自从知道了五姐姐的消息，也回了宫，此刻着一身深蓝宫装，陪在皇后娘娘身边，看着逸之憨态可掬的样子，逗笑着。
升了封号的皇贵妃娘娘身着浅绯色宫裙，长发高绾，珠玉钗配，点翠珠冠高戴，雍容华贵地坐在贵妃位上，穿戴用度直逼皇后娘娘，此刻她正同站在她身旁的四姐姐生母如妃娘娘笑说着什么，见我和小九进来后，眼睛轻轻地定了定，旋即回头又说笑去了。
忽然，身旁一暗，我抬眼看去，身着浅粉色拖地烟笼水花裙，外罩品月色秀金丝薄纱衣的六姐姐，见我和小九端坐在她之上，一脸冷艳地朝我翻了翻眼，重手重脚地在旁边恨恨地坐下。
小九看了看我，我装作没有听见六姐姐弄出的动静一样，端端坐着。
“要说呀，还是五姐姐厉害有魄力，蛇打七寸，一招就能让旻宁郡主求着来定婚事。”六姐姐尖着嗓子，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改日五姐姐归来，我定要去恭喜她，这多年的心愿，说不定就如愿以偿，和陈小侯爷终成眷属了呢。”
身旁的小九想辩驳几句，被我从袖口下伸手拦住。
见我一直不语，六姐姐挑眉“噗嗤”一下，笑道，“七妹妹？那日的伶牙俐齿呢？你不是一直跟五姐姐要好吗，怎么，你五姐姐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见你高兴呀。”
一旁的小九瞪着一双眼睛，扭头就道，“如今陈祎哥哥要送回大晋了，这婚事定与不定，还要等陈祎哥哥答应了才算呢，六姐姐莫要恭喜的太早了。”
“也对，不能恭喜得太早了。”说罢，愚弄地看了眼小九笑着道，“九妹妹莫不是急着担心你七姐姐的婚事吧？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嫁不进忠义侯府呀，说不定咱们七妹妹转头就要嫁去北漠当大阏氏呢。”六姐姐说罢，以帕抚嘴，娇笑道。
小九实在听不下去了，一个转身圆眼回瞪道，“谁说皇姐要嫁到北漠了，我只听说六姐姐前段日子要死要活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哭鼻子抹眼泪地说不要嫁给大晟，要嫁非嫁给淑妃娘娘的胞弟，羌国二皇子。这会子还有心思在这说什么风凉话？我们不取笑你就算了，你还好意思笑话我们，真是奇了怪了。”
我原本散乱的思绪，在听到这一句后，莫名地回神，羌国二皇子？淑妃的胞弟？那不是苏老板苏言卿吗？
“呵呵，”一旁的六姐姐突然轻轻笑出声，拿起一旁的茶杯闲闲地浅酌了一口，“你可知那大晟的肃王殿下是谁？”
小九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不屑道“爱谁谁，就是大晟的天王老子，我们也不感兴趣。”
许是小九的声音太大，一旁的宫人们都投来阵阵目光，我忙轻轻拉了拉小九，示意她不要再搭理六姐姐。
隔壁的四姐姐许是听见我们的说话，笑声道，“九妹妹怕不知，这大晟的肃王殿下，还真是大晟那天王老子心尖尖上的肉。听说大晟皇帝将来大有传位给这个嫡长孙肃王殿下的意思呢。”
六姐姐闻言，意满志足地捋了捋额前的刘海儿。
却听小九鼻尖轻哼一声，“怪不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一旁的四姐姐听小九这般说，笑着摇摇头，“九妹妹有所不知，这肃王殿下呀，还真和那羌国二皇子有关。”
见小九盯着她，四姐姐继续道，“他们本是表兄弟，而且呀，你六姐姐之前思慕的淑妃娘娘的那个胞弟，其实不是羌国二皇子，是大晟的肃王殿下，上次在淑妃娘娘殿里，两人站在一起，所以你六姐姐给认错了。”
小九闻言，嘟囔了声，“谁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家是大晟的肃王殿下，你临时便改了主意……”我忙拉住小九的手，止住了她无礼的话语。
我不关心什么肃王殿下的，所以六姐姐别说是嫁个肃王殿下，就是嫁给大晟的老皇帝，我也不感兴趣的。
但是六姐姐见我缄默不言，很是自得的道，“人家肃王殿下当时不愿意表明身份，所以，就打着淑妃娘娘胞弟的幌子，这才让我误以为是羌国二皇子罢了。”
“那，那又怎么样，他是肃王又如何，你就不怕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娶你过去只是为了和大晋联姻呢。”小九明显气势都弱了下来，却还嘴硬地说着。
谁知六姐姐没有回答，一旁前来给六姐姐送护手用的芙蓉雪花膏的琳琅笑着回道，“五公主怕是还不知道呢，那肃王殿下听闻大晋提出和亲后，连夜觐见他们大晟的皇帝，求着要娶我们公主呢。”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我心底一沉，抬眸看向琳琅。之前一直没有注意过华贵妃身边的琳琅，如今看来，相由心生，面容很是娇媚自负，我垂下眸，手不由地攥成了拳。
六姐姐接过芙蓉雪花膏后，轻轻取了一小勺，在手上细细涂抹，嗔怪道，“去，越发没了规矩了，这都是主子们说话的地，哪有你说话的份。”说完笑着看了看一旁的琳琅，那琳琅闻言淡淡笑了笑退了开去。
六姐姐眼波一转，笑着道“九妹妹，我嫁没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不知道，至于你皇姐姐，七公主能不能嫁给她的心上人，只怕呀，一会大家就都知道了。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呀。”说罢，身边的公主宫女们皆哄堂而笑。
“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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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定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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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把抓住一旁眼圈一红的小九，低声示意道，“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安静会吧。”
一声尖细的嗓子打断了我和小九的对话，“皇帝陛下驾到。”
一时间大家都恭恭敬敬地跪在自己座前。
只见父皇一身明黄朝服走进殿内。
殿上跪着的人们，忙齐声跪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父皇端直走到殿上，同身旁的皇后先后落了座，看了看殿内的人们，朗声道，“平身吧”
见大家都整理好端坐在自己位置上后，父皇抬抬手，示意一旁的宫人，“赵德全。”
“奴才在。”
“喧吧。”赵公公向殿前错开几步，朗声道，“喧大晟鸿胪寺少卿宋安宁大人，北漠左使臣吐胡伦大臣进殿。”
只见两个分别身着大晟和北漠官服的大臣，在宫人的引荐下，缓步踏入殿内。
为首的男子，年约三十有余，瘦高身材，长脸宽眉，身着绯色大晟官袍，闲庭阔步，器宇轩昂地走进殿内，见着父皇后，从容淡定，不卑不昂。
反之北漠的那个使官，圆脸淡眉，眼睛狭长，留着他们北漠特有的两边打辫绾角发型，身着墨绿色北漠官服，身材魁梧高大地走在后面，在看到父皇后，一抹不屑几不可见地闪过褐色的眸子。
在父皇赐座后，这两个使官分别坐在父皇和皇后娘娘座位下的两边。
不知是我错觉还是，大晟的鸿胪寺少卿宋安宁大人，在落座前，淡淡地看了看公主的席位上的我，眼眸幽黑，深若寒潭，我心里不由地一紧，忙低下头拿帕子轻轻拭了下鼻尖。
待我再抬头时，他已经气淡神闲地落了座，一派从容地看向父皇。
酒过三巡，大殿里该祝福的朝臣宫眷都已经变着吉祥话地贺喜了父皇喜得贵子。
我看见逸儿被抱在在父皇身边，接受着百官和宫眷们的朝贺，不由地想起母妃来，心里一抹苦涩压过，眼圈不由地热了起来，连带呼吸不由地重了重。
我忙取过一旁的酒水仰脖喝尽，一股清冽辛辣入喉，心不由地安了好多，我不禁又饮了一杯。
忽然，身旁传来低哑的声音，“公主，这是皇后娘娘安嘱老奴给您送来的醒酒汤，美酒虽好，可喝多了伤胃，公主珍重。”
我一怔，不由抬头向皇后娘娘的地方看去，只见娘娘淡淡地看了看我，眼里多了三分疼惜与了然的神情。
她伸手用帕子示意了一下她自己眼睛，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一滴泪水已经淌过脸颊。
父皇身旁的逸儿许是瞌睡了，也可能是折腾累了，此刻正闹的哼哼唧唧，只见皇后娘娘低头嘱咐了一声父皇，就见父皇点点头，随后桂嬷嬷便带着抱着逸儿的冬蓉来到我身边。
“公主，小殿下许是累了，闹觉觉呢，皇后娘娘意思先让小殿下回雍翠宫歇着，便打发奴才来问一下公主意思。”
我看着眼瞅着就要哭闹的逸之，忙道，“沁香，你先在这照顾着九公主，我先回去照顾一下誉王殿下。”一旁的沁香听见忙点了头。
就在我们一行人准备离开这大殿之时，原本敬酒的北漠的使臣突然高声道，“陛下，贵国的陪嫁礼单已经送往我们北漠的单于帐内，你们的小侯爷如今也被我们送回来大晋的延州城，如今就剩下和亲一事了。”
我闻言，刚想离开这里，耳边就传来那个北漠使者粗狂的声音，“我们单于让我来问一句，大晋答应我们的和亲公主，到底是哪个？”
我只感到后背发凉，想靠到哪个温暖的地方，却发现没有可以靠的地方，想伸手抓住什么可以倚靠的东西，却只能抓住小九稚嫩的手。
我要离开这里。
我刚准备起身，就听见头顶传来父皇冰凉威严的声音，“朕的七女儿，李悦之，文采斐然，才华超众，如今正值婚配的芳龄，朕觉得实为北漠和亲的佳选。”
我心中一紧，见大殿上其他人的目光都投向我，那北漠的，叫什么胡伦的大臣一声粗狂沙哑道，“唔？我可听说陛下您的后宫，公主多的满院子打滚，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就是不知这个公主是哪一个呀。”
说完，便是一阵狂浪不羁地笑声。
我回头看去，是那一身魁状的北漠左使臣吐胡伦，此话一出，满堂惊愤，大臣们怒目而瞪，却顾忌到刚吃了败仗，皆敢怒不敢言。
那北漠左使臣很是不屑地看了周遭一眼，大口喝干手里酒杯中的酒道，“怎么，大晋不是说要同我北漠和亲吗？正好让我看看这公主的模样，配不配得上我们汗王，如今不敢露面，莫不是道听途说来的才华斐然，才华超众？”
就在大家箝口侧目之时，我听见皇后娘娘清越的声音传来，“我们大晋女儿，不过受过两天礼仪教化，略识几字，略知几本诗词，都有自知之明，不敢哗众取宠罢了，岂敢和草原儿女一样，恐叫左使臣失望了。”
说罢，我听见殿上传来大家几声没有忍住的笑声，那北漠左使臣闻声，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刚准备起身说两声，就听见一声清朗闲散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原来是大晟的使臣宋安宁大人，“不知左使臣这次想求娶的是大晋的哪个公主呀？”
那北漠吐胡伦重重地放下手中酒杯，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道，“那自然得是大晋最尊宠的公主了。”
“哦？那想必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公主了？”宋安宁大人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道。
我心下一愣，还未来得及细想，就听一旁皇贵妃娇笑道，“宋大人，陛下不是刚才说了吗，我们七公主，文采斐然，才华超众，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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