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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清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伸手取过那小瓶子，“噗”地一下打开那小瓶盖，霎时间，一个曼妙诡异的香味从小瓶子里传来出来，我不由掩住鼻子，这味儿，也太香了，太浓郁了吧。
沈念清却用手柔柔地扇引扇引那气味，然后微微眯了眯眼，吸着鼻子，像过滤每一味药材一样，很是细细地品闻了一下，然后像是有什么不确定一样，又用小拇指甲尖向瓶口探了一点液体出来，放在鼻下像是再次确认般，又细闻了一遍。
然后，就麻利地将瓶盖一盖，扔我怀里，很是鄙夷地看着我，“你哪来的这玩意？”
沈大姑娘，你扔之前能好说一声不？
我忙慌手慌脚地将这小瓶收住道，“你可小心些，这是杨老将军送我的礼物，说是很宝贵的，你这一扔，我都差点没接着。”
“噗，这个色老头。”沈念清一听，笑不打一处来，余光瞅了眼杨将军府上的家眷们，无奈地摇摇头。
杨老将军没来参加筵席，大舅杨乐伍和大舅母正端坐在一旁看德妃娘娘鼓捣的所谓射艺活动着呢。
我将那小瓶放在桌上道，“你可说清楚，这到底是什么？”
沈念清原本大不咧咧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红了红脸道，“杨老将军没告诉你吗？”
“他要说了，我至于拿来问你吗？他只说这是给顾珉补身体的，我瞅着不大像。”
沈念清听我这般说，嘴角咧笑道，“是好东西，改天老顾要是同你闹别扭了，你就给他茶里掺上一点，他就立马给你服软道歉了。”
许是我表情不是很信服的样子，沈念清忙将那小瓶放我手中，“你试试就知道了呀，我又不会害了老顾。你可收好了，这里人多眼杂的，别丢了去。”
我半信半疑地将那小瓶收回袖中，脑子里却不由细细盘算，这沈大姑娘和杨老将军的话，到底可不可信。
那边射五毒的看堆里突然传来嘻嘻哈哈的笑闹声，我被吸引过去。
只见一个背影熟悉的大胖子很是吃力地在那“吭哧巴哈”地举弓射不远处的“五毒”们，也不知是那弓太过硬挺还是这家伙着实没有功夫，射出去的箭，要么是歪歪扭扭地斜插在不远处地地上，要么就压根没射出去。
我心里庆幸德妃娘娘将这“五毒”靶子们安在湖边，不然都像这家伙这般乱射，肯定得出事。
“切，又是这草包。”一旁的沈念清见状，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盯着那有些熟悉的身影，不由问道，“这是谁呀？我好像在哪见过他。”
那厢沈念清见我这般说，很是鄙夷了我一眼，“他呀，京城出了名的地主家的傻儿子，胡达呀，他爸就是户部侍郎胡永福，对了，他妈和赵珍儿他妈是亲姐妹。”
啊！
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我在明德寺救赵珍儿时的那个淫贼嘛！
晦气，冤家路窄！
怎么在这给遇到了，我看了看不远处的顾珉，只见他还在和怡王他们说着什么，许是注意到我的眼神了，顾珉微微回头，定定地回应了我一样。
心底刚才那屡不安瞬间瓦解，我忽略了沈大姑娘见我偷瞄顾珉后满脸鄙视的表情，继续品起桌子上那壶味道不错的雄黄小酒。
不远处射艺的看堆里又不时传来阵阵的喝彩声，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的小伙换上阵来，举弓射箭，干练果断，举手投足间，尽显行武底子，只是眉宇间的狠厉与狡黠却让人看着不怎么舒服。
“这就是淮王的长子，顾璋，可别怪我没告诉你，这家伙大小就和老顾不对付。”一旁的沈念清在我耳边低语道。
“好！”
“好！”
“好！”
眼见顾璋干净利落的几个百步穿杨，箭箭中靶，百发百中，那些贵眷们无不捧场地较好。
我不由撇撇嘴唇，心下嘀咕，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啧啧啧，这哪算好？你们见过顾珉射箭没？就这小场面就拍手称赞了？
“肃王妃这是不太喜欢射艺？”一个娇尖的声音从我耳后传来，我心里翻了白眼，但转身脸色立马客气道，“见过五叔母，五叔母近来安康？”
五叔母赵王妃一脸看好戏地笑笑地看了看我一眼，道，“安好呢，怎么不见肃王妃去射个彩头去？”
“悦之从小射艺不佳，怕惹了人嗤笑去，五叔母若对射艺感兴趣，悦儿当赏心悦目一回。”我一边答着，一边盘算，这家伙，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莫不是又憋着放什么损招？
谁知赵王妃竟很是亲切地挽过我的手，向不远处的奖筹处走去，“我呀，妇道人家，对这打呀射呀的哪感兴趣，不过就是对那些珠啊钗啊的感兴趣些，肃王妃可知这奖筹是啥？”
我双手她一握，微微一愣，身旁的沈念清见状来了精神，很是警觉地跟在我身后，我淡淡道，“不知呀。”
那厢赵王妃已经引着我，慢慢跺步到一个个紫檀木托盘前，指着一个盘子里的一对玳瑁镶珠钗道，“听说这赏酬是大晋贡过来的，我还想着肃王妃应该见过呢。”
大晋？
在大晋，钗环帕坠之物，多为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我瞅着盘子里的一对确实华丽金贵的钗子，确定自己没有印象。
那厢赵王妃不等我回话，继续道，“肃王妃不认识这钗子，难道也不认识送这钗子的人吗？”一缕隐隐的，说不上来的不安萦绕在我心间，可就在我还不明所以的时候，我听见座上，德妃娘娘娇笑的声音道，“陛下，大晋的庄王殿下受大晋皇帝之托，前来觐见陛下，”
庄王？
李峥之！？
他来觐见大晟的皇帝陛下？
还没等我细细消化完这句话，就听见德妃娘娘顿了一顿，嗓音娇笑着继续道，“这一道前来觐见陛下您的还有大晋忠义侯府嫡长子陈祎陈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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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再遇陈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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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后，有一个宽厚的身影靠了过来，藏青色的布料，有些冰凉地靠了靠我的脸颊，是顾珉。他眸色深沉而内敛，面容平淡，但紧抿的唇角能看出他此刻的情绪。
我蓦然地回首，不远处的筵席口，两个身着大晋官服的身影渐渐走进，一个身着正红吉服，身形修长而阴冷的，是大晋的二皇子，我的同父异母哥哥，庄王李峥之。
另一个……
我呼吸微微一怔，原本嘈杂细语的人群，仿佛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我只听见自己心脏像慢了一拍。
人群中，一人身着玄蓝色武官朝服，身姿修长高大，气态俊逸舒朗，漫步间气宇轩昂，风姿卓然的，那人正是陈祎。
我有多久没有再见他了。
想不起来了。
但我从未想过多年后，自己会在这样的境遇相见。
不，更准确的说，我甚至以为，这一生，也许再也不可能相见了。
陈祎的面容相较以前瘦削了好多，原本明朗舒缓的眸色，许是沙场的历练，变得清寒而疏远，原本白净的面容，也多了风沙的磨砺，变得硬朗沉稳好多。
他没有看向我，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发现我，只是目光沉沉地随着身旁的李峥之，同顾珉的祖父，大晟的皇帝行了个藩邦礼，然后几番问候与赞誉后被引到一旁的外藩席位上。
就在我以为他也许不知道我也在这筵席上时，坐好自己席位的陈祎，眸色淡淡地穿过嘈杂的人群，静静地看向我。
我听见身旁沈念清轻轻地咳了一下，还挽着我的手的赵王妃一脸轻笑道，“想来肃王妃是认识这大晋来的故人吧？”
我看了眼紫檀木盘上的那对钗子，轻轻敛下眸，笑道，“王妃用心了，既是故人，自然认得。”
说罢，我轻轻松开赵王妃挽着我的手，轻轻拉住一旁顾珉宽厚的手掌道，“是我失礼了，亲人自远方而来，王爷一会可否陪我去给我二哥哥和五姐夫敬杯酒去？”
顾珉的眸色淡淡地看了一眼一旁的赵王妃，转身提起桌上的酒壶，面色清若，眸色沉沉，看不出任何情绪道，只是握我的双手微微一紧，“好，我陪着你。”
我心下一暖，挽紧顾珉的手。
我曾经有想过很多次，我和陈祎再次重逢的样子，可能是那种煽情的两眼婆娑的情景，也可能是那种我冷声质问他沉默不语的场景……
可当我真正见到他时，内心却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坦然。
我像看一个昔日老友一样，在一旁看着他与李峥之礼数周全地，一同向顾珉的祖父夸赞着大晟的国泰与民安，听他细致稳当地转述着我父皇的问候，他声音较以往的清朗舒缓，多了些平稳与成熟。
终于，当他结束了礼数上的话语后，注意到等在一边，静静准备向他敬酒的我，和顾珉。
“好久不见，二哥，五姐夫。”
那句五姐夫终是从我口中叫了出来。
我看见陈祎平静的面容，微微一怔，但好在一旁的李峥之反应及时，他几不可查地用手肘微微触了下身旁的陈祎，旋即，我听见陈祎举杯，声音轻若道，“见过肃王，肃王妃。”
“庄王殿下同陈将军何时到的上京城的，本王竟然一直不知，招待不周，实在是失礼。”我听见身后顾珉声音清浅道。
“肃王殿下日理万机，我们来朝觐见这等小事，岂敢叨扰。”李峥之轻笑一声，旋即声音冰冷道，“多日未见，七妹妹如今容光焕发，同大晋时当真不能比。”
我看着他那张熟悉又阴翳的面容，记得前不久，小九的信中提到，庄王殿下被父皇封了封地，只不过封地正在幽州郡属。如今看他的意思，想来他把这明升暗降的分封归结于我和皇后。
如果当年不是我和皇后，她母妃皇贵妃卢雯如今定然恩宠不倦，他一个当红皇子又岂会被遣去边塞之地。
我将他手中酒满上，轻笑道，“二哥说笑了，妹妹从小多受哥哥和六姐姐关爱照顾，这份恩情，妹妹没齿难忘。”
说罢，我将手中酒仰脖喝下，低头，却见李峥之举着手中的被子并无饮下的打算。
我看着他端着一幅为难的样子，心下一笑，“这酒妹妹心意敬到，至于喝不喝，哥哥随意，毕竟哥哥长途跋涉，舟车劳顿，一时半会水土不服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峥之没有想到我把这话说的这般明，阴沉的眸底闪过一丝微怔，“妹妹说笑了，肃王妃敬酒，我岂敢不饮。”说罢沉沉地饮下那杯酒。
我同李峥之暗暗较劲的过程，陈祎自始至终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心下轻轻叹了口气，终是低头，将他手中的酒杯斟满了酒，那句心里过了好几遍的话语终是轻轻吐出，“五姐夫，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周围像是一下子安静了许多，陈祎端着酒杯半天没有动静。
我的鼻尖因此慢慢密上一层汗。
对付李峥之，我游刃有余，可面对陈祎……
“幽州一别，将近一年，陈将军此次来上京所为何事？”我这才发现，一直未语的顾珉将我往他身旁挡了挡，然后执杯轻轻同陈祎的酒杯一碰，声音清冷，面色沉定地看着陈祎。
一抹微不可见的苦涩划过陈祎的嘴角，陈祎仰脖喝下那杯酒道，“幽州郡从北漠手中归回大晋，这中间多仰仗大晟的帮助，我朝陛下派我和庄王殿下前来觐见与感激，陈某顺道，看望看望故人。”说罢陈祎眸色定定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下一慌，原本沉定又坦然的心，因为他这一句故人，莫名地添了几分不自在，我忙快速地看了眼顾珉，“陈祎哥哥，他从小对我多有照顾……”
我突然止住了话语。
当我看见顾珉的神色后，那种慌乱与不自在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他沉定的面容仿佛坦然地告诉我，你不用解释，我相信你的。
心底有暖流如清晨第一缕阳光一样细腻地撒过我的心房，周围的怯怯私语与交头接耳让我瞬间回过神来，我轻轻挽住顾珉的手臂，认真道，“陈祎哥哥，我都没有好好给你们介绍过，这是我的夫君，顾珉。”
袖口下，顾珉宽厚的大手包容着我的手，我轻轻回握了一下道，“王爷，这是陈祎哥哥，我五姐夫，小时候不懂事，多有叨扰他，他此次来上京，麻烦王爷多替我招待招待。”
我听见顾珉那声清朗沉沉的声音道，“当然。”
余光中，陈祎面色不变，只是紧抿着的唇角微微一白，我敛眸同顾珉敬过酒后，就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一时间，大家都举杯向李峥之和陈祎敬去，筵席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我轻轻吐了口气，坐回自己的位置，举筷压了几口佳肴，刚准备寻思这沈念清呢，就感到衣袖被轻轻一拉，沈大姑娘一脸好事兮兮地在我耳边低语，“走，角落里聊两句？”
我瞅了瞅一旁淡定自若，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的顾珉，想了想，点点头，给顾珉说了一声，便一溜烟同沈念清拐进不远处的林子里。
还没等我整脚迈进林子，沈大姑娘就迫不及待地一把拉过我的衣袖道，“那个陈祎，是不是就是，就是你……”
我生怕她嘴里吐出什么不好的词来，忙快速地看了眼周围，见四周没人，这才无奈地点点头，“对，就是那个陈祎。”
“天，他怎么来我上京城了，难不成他是专程来看你的？”
我无言地看了眼沈念清，“不是说了吗，是来感谢大晟的出手相救，让幽州回到了大晋的手中。”
“切。”沈念清嗤之以鼻。
可还没等她安静一小会，就听见她悄声道，“那，你准备咋办？”
“什么咋办？好吃好喝招待，然后送走。”我回头看了看远方，明湖上已经泛起龙舟，不远处三三两两的人依旧在靶场上射着五毒。
身后沈念清向我身边靠了靠，轻轻用肩膀顶了下我道，“你可得处理好了，别怪我提醒你，你不要看老顾一脸风平浪静的样子，你要是处理不好，他可老陈醋翻了，有你呛的。”
我看了看坐席上的顾珉，他好像特别适合深色的服饰，藏青色的长袍下，显得他面容愈加矜贵俊逸。他正同苏言卿举杯说着什么，面色沉静而淡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我轻轻叹了口气，“身正不怕影子斜，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我相信顾珉，他理解我的。”
头顶一痛，是沈念清恨铁不成钢地样子用手指头戳着我脑门，“你呀你，说你笨吧，你又比谁都难骗，说你聪明吧，你这会子脑子跟浆糊一样，这理解和在意能一样不？”
见我一脸不平，沈念清好气道，“老顾知道或者理解你，与现在这人直晃晃地站在你面前那是一回事吗？之前这人不在眼前，老顾眼不见心不烦，可如今，你那陈祎哥哥上赶子撵着在他面前露脸，他心里能不膈应。”
我心下一顿，醍醐灌顶道，转瞬，不由另眼相看一番身边的沈念清，“可以呀，沈大姑娘。”
沈念清一脸小得意，但回头看见顾珉身边的苏言卿了，又蔫蔫道，“我也就只能在别人的事上当当狗头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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