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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宫前院,东配殿。
杨格格咬牙捏着手帕,婢女浅水看她正在气头上,也不敢上前打扰,只能低着头站在一旁。
“可恶!”杨氏骂道,“自己是个废物,占着中宫之位,得不到皇上宠幸,就来打压我。”
随后她勾起唇角,微微一笑,转头问身旁瑟瑟发抖的浅水:“我让你拿去给皇上的画卷,送到了吗?”
杨氏在选秀那日,看出皇帝对吟诗作画有些兴趣,自己能有幸入宫,跟当时自己的回答不无关系。
她绞尽脑汁写了不少诗让浅水送往乾清宫,却都石沉大海。
后来偶然间从其他小太监处得知,每件递给皇帝的东西,皇帝身旁的吴公公都会先行拦下查阅。
回到自己房里一问,果然浅水送去的诗,都交到了吴公公手里。
得知自己写的酸诗都被吴良辅那阉狗看了去,杨氏首先恼羞成怒给了浅水一耳光,并骂道:“废物东西,这么重要的细节居然不给我说!”
接着她又下了死令,让浅水将自己当初耗费了一月完成的工笔画送去乾清宫,并要求她亲手交到皇帝手上。
浅水宛如被派去抓捕唐僧师徒的小妖怪,不知如何才能完成任务。
她连续抱着画去乾清宫探了好几天,摸清皇帝的进出规律后,才在某天“碰巧”遇到了回宫的皇帝,成功将杨氏的画作呈到了皇帝面前。
回到案几旁边的皇帝让吴良辅把画摊开,想知道他这后宫格格到底有几分能耐?
吴良辅十分不悦,想要讨好皇上,怎么都得先过他这一关。
这杨氏前几次送诗,都被他扣下,按理说也该有点觉悟,拿钱财来孝敬孝敬自己,谁知她竟另辟蹊径,绕过自己办事。
哼!等着瞧吧。
他一边摊开杨氏的画作,一边用谄媚的语气道:“这后宫格格无论身份高低,还真没有会作画的,不知这杨格格是如何学会的这些。”
皇帝斜着眼冲吴良辅轻轻一瞥:“公公,你这话里有话啊。”
吴良辅赶忙低头道:“小的不敢,只是小的孤陋寡闻,没见过如此有才华的女子。”
皇帝将目光移向桌上的画。
画卷右边是一片密集的翠绿荷叶,形态各异;荷叶之上的荷花,或肆意绽放,或含苞吐萼;左上角还提了几句赞美夏日的小诗。
皇帝评价道:“画得不错,诗也不错。只是过于追求画面饱满,缺了些意境。”
吴良辅揣测皇帝这话的意思,这话中有褒有贬,难道……
“吴公公你安排一下,晚膳后我要去钟粹宫与杨格格探讨一下这幅画的问题。”皇帝命令道。
“嗻!”吴良辅弯腰应下,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
这杨氏要开了绕过他讨好皇帝的先例,他今后还怎么在这后宫中捞油水?
他定要想个法子给这杨氏点教训。
他以出恭为借口,离开乾清宫,然后找到自己的心腹,悄悄下令:“你去郑亲王府求见简郡王济度,就说……”
第30章 吃瓜
“你们倒是一个个精神抖擞。”太后看着端坐在殿内的一众福晋,“我今日倒是有些乏,你们就先各回各宫吧。”
底下众人也不客套,齐齐起身朝太后行礼,退出了寿康宫。
出了寿康宫,大家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起来。
杨氏本该与一宫之主的恩绰一同回到永和宫,这次却与以往不同。
她脚步匆匆,赶在一行人前头消失在城墙的拐角处,大家分明看见,她离开时的脸色难看极了。
永和宫的恩绰福晋、京及格格、捏及尼格格念着同日进宫又同住一起的情谊,本想劝慰杨氏,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皇后娘娘,我想去您宫里坐坐。”董鄂福晋拉住了皇后的手肘乞求道。
孟婧看她那期待的眼神,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站在人堆外,挺着大肚子的陈福晋举着手里的绢帕喊道:“娘娘,我也想去坐坐。”
孟婧听出陈福晋的声音,顿时疑惑了起来:
【今天又有什么闲篇要扯?】
永和宫东配殿昨晚发声的事,众人在赶来寿康宫的路上都有所耳闻,只是孟婧来的最早,没能听到其他人的议论。
永和宫那几位可不敢像上次那样往坤宁宫里钻,万一再传出个什么消息,杨氏肯定以为是她们泄露的。
大家住在一个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尴尬得慌。
阿格也听了点风言风语,想着多知道点事也无妨,于是与她们一同前往坤宁宫。
一路上,董鄂福晋那表情变幻莫测,一会儿眼神里充满了狡黠,一会儿又憋不住笑,“噗嗤”喷了两滴口水。
“董鄂福晋你看看你,还有没有点福晋的样?”孟婧忍不住责备道。
董鄂福晋有些委屈,这才把思绪拉回,老老实实走路。
众人在西暖殿坐下,最近来的次数频繁,大家都有了自己熟悉的位置。
孟婧看三个人都坐好后,开口问:“董鄂福晋,现在屋子里没外人了,你说吧,什么事这么好笑。”
董鄂福晋瞪大了眼睛,惊奇地问:“皇后娘娘不知道?”
孟婧面露疑惑:“知道什么?”
【我又不是观音菩萨,咋能什么都知道啊?】
阿格福晋也开了口:“我倒是听说了些,但不觉得有何可笑之处啊。”
这屋里最喜好打探宫中琐事的,非陈福晋莫属。
她一手放在肚子上,一手撑着后腰,焦急道:“董鄂福晋定是知道的比我们多,董鄂福晋你快说说你晓得的。”
阿格和孟婧对望一眼,这陈福晋怎就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这宫中八卦真有这么吸引人。
瞧着众人手上都闲着没事,既然要听八卦,那还是得有点零食作伴。
孟婧下令:“那和雅,去帮我盛点瓜子给大家,特别是陈福晋,多给点。”
【陈福晋你嗑瓜子放松点吧,我都怕你把肚子里的孩子急出来。】
陈福晋听到这儿,知道自己表现得太过,忙收起了情绪,安静下来。
董鄂福晋清清嗓子,小脸一扬:“我今日,正好在来的路上遇到永和宫的小秦子,小秦子与我相熟,将昨日皇上驾临永和宫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我。”
瓜子已到,陈福晋忙抓了一把在手里嗑了起来。
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董鄂福晋。
“昨日皇上去永和宫,吴公公手中还抱着一幅画卷。”董鄂福晋一边说还一边学着吴公公抱画卷的样子,十分生动形象。
她接着叙述:“永和宫里的人都以为皇上要宠幸恩绰,谁知道吴公公却说皇上要找的是东配殿的杨格格。”
孟婧并不感到奇怪,心中接茬:
【杨格格才华横溢,皇上肯定喜欢。】
“后来,另外一个太监告诉小秦子,吴公公手里拿的画,好像是杨格格的婢女前几日悄悄从永和宫东配殿里拿出去的。”董鄂福晋这故事说得引人入胜,还向前伸了伸脑袋,对几人提问,“这说明什么?”
陈福晋忙捧哏似的回应:“说明什么?”
董鄂福晋缩回头歪向一边:“说明这画是杨格格送给皇上的啊!”
孟婧也忍不住评价:“这杨格格还挺聪明,知道投皇上所好。”
然后饱含深意地看了看阿格,昨日她告诉阿格,皇上喜欢有才情的,这不就来了吗?
阿格却朝她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让她听下去。
孟婧心头纳闷,难道还有后续?
果然,董鄂福晋话锋一转,表情严肃起来:“皇上进门半晌,永和宫外忽然有太监着急万分地跑来跟吴公公禀报,简郡王求见,还说十万火急。”
嘴里瓜子刚下肚的陈福晋忙点头,摇了摇翘着兰花指的手:“对,我就是听到这儿,简郡王将皇上叫走了,不多时东配殿就传出杨格格的哭声,伺候的浅水不一会儿也哭着走了出来。”
董鄂福晋顺着陈福晋的话道:“没错!有好事的小太监‘路过’窗外,之前皇上一进门,就跟杨格格谈论作画的技巧,给杨格格好一番讲解。正当二人你侬我侬,半推半就正要进入正题时,吴公公在外头敲起了门。”
这时,董鄂福晋的脸色变得不满起来:“别看杨格格平日里知书达理的样子,我听小秦子说,她私底下凶得很,服侍她的浅水脸上时常挂着手指印。”
阿格叹了一口气,接了话头:“那她定会把皇上离开的怒气洒在了浅水身上。”
孟婧听完,倒是对简郡王的到来有些感兴趣,她疑惑道:“这事儿发生在昨夜对吗?”
三人都望向孟婧,然后点点头。
孟婧更加疑惑了:“简郡王怎会半夜进宫?有什么事不该递折子或者早朝的时候解决吗?”
听到皇后娘娘提出了疑问,董鄂福晋激动地站了起来,面上的得意更胜:“小秦子昨晚回去问了乾清宫的端茶太监,原来是南方的奏本下午才到,皇上批阅后还未来得及处理。不知怎么就被简郡王知道了前朝余孽起兵的消息。”
“哦?那意思是,这消息只能是宫中传出去的?”孟婧眸光闪烁,看看阿格。
“这……”董鄂福晋得意的神色褪去,尴尬的面色爬了上来。
要她打听闲事儿还可以,要她分析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着实有点困难。
孟婧慢悠悠道:“奏本的事,只有皇上的贴身近侍才能知道。传着消息出去的……”
陈福晋聪明了一回,大声说:“是吴公公!”
仿佛突然想到什么,孟婧忽然提问:“吴公公有没有为难过你们?”
一向冷漠的阿格此时冷笑一声,声中带着寒意:“这阉人,明里暗里告知我们,想要得到皇上青睐,得跟他搞好关系。所谓的搞好关系是什么?自然是给银子。”
“各位福晋格格向讨皇上喜欢,本就是天经地义,这吴公公手伸得如此之长……”孟婧说着,却想到这吴良辅还要仗着顺治的喜爱耀武扬威好几年,也默默叹了口气。
幸好自己并不想争宠,不然还得被一个太监拿捏,着实丢人。
八卦结束后,还是得有点后宫之主的样子,她对三人说:“杨格格的事,下去就别再议论了,吸引皇上注意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苛待下人这事儿,我会跟太后娘娘提一提。”
三位福晋自然也是懂事的,忙应下来。
第31章 交锋
正月三十,日头西下,再过几个时辰,牛钮就将满三个月。
按照原定计划,高太医从外头寻了一具婴儿尸体,在顺治给的便利下带进了宫中。
月上枝头,在苏麻喇姑的协助下,一切准备就绪。
“福晋,我要宣布大阿哥去世了。”高正宁低声对笔什赫福晋说。
半个月过去,笔什赫福晋的情绪也平复得差不多了。
但当她看见当日抱走孩子的高太医时,还是难免伤怀。
她眸中泛着泪光,轻轻点头。
苏麻喇姑命手下的太监去给太后及皇上通传。
太后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动身前往钟粹宫探视。
顺便还大声问了来通报的太监,是否有人通知皇后,得知没有通知皇后,她又将那太监遣去坤宁宫,将皇后一同叫来。
因为皇子夭折这种大事,需要史官记录,众人不得不演一出戏给史官看。
太后刚进钟粹宫,苏麻喇姑就迎上去搀住了她。
走入东配殿,就瞧见笔什赫福晋已经披头散发,跌坐在地上哭哭啼啼,高太医正在一旁不断说着劝慰的话语。
见太后进屋,笔什赫福晋还是改换成了跪着的姿势,抽抽噎噎地向太后行礼。
太后满眼心疼道:“孩子快起来吧,你受苦了。”
笔什赫福晋在地上坐得太久,腿有些麻,起身的时候不小心又跌回了地上,一旁拿着笔记录的史官也为之动容。
不一会儿,皇后也赶到。
她忙制止了想向她行礼的笔什赫福晋,语气温柔地说:“你在榻上好生躺着。”
接着她瞥了一眼身旁的史官,在心中喃喃:
【现在瘫在床上,表现得伤心欲绝更好。】
笔什赫福晋听到理由,忙照着皇后的指令行事。
一群人在钟粹宫里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顺治的影子。
太后有些不满,早就商议好的事,皇帝怎么耽误如此之久。
皇帝不来,就难以进行下一步处理婴儿尸首之事。
等了许久,皇帝没等到,只等到了前去通报的太监。
太监面容愁闷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皇上与众位大臣在乾清宫内商议战事,根本不允许我进入。”
太后听闻,一声令下,命皇后陪同摆驾乾清宫。
南方硝烟四起,南明军队势如破竹,这几日朝堂内争论不休,太后是知晓的。
她特地挑了夜里处理后宫之事,已是退让,谁知朝臣还在乾清宫内与皇帝纠缠。
乾清宫正殿内灯火通明,殿中争执之声不绝于耳,与早朝时别无二致。
“太后娘娘驾到!”太监高声通传。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都不知此事太后到来是何意。
焦头烂额的顺治眉头舒展了些,他被这些各有主张的朝臣吵了一整天,都快被吵疯了。
在这场战事上,他更倾向于谈和与招揽。
但辅佐他上位的郑亲王却主战。
太后到来,顺治赶紧迎上前去,期待着母亲能帮自己说两句。
不等太后开口,顺治就先将眼下之事道来:“皇额娘,南明在西南起事,我想将南明将领招揽至麾下,不知皇额娘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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