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她的手圈在他腰上时, 颜荔还是略微吃惊——平日里看着极为清瘦斯文的人, 腰却极为紧窄结实。
想起之前抱过的肩膀,她不禁看了一眼应策。
长得如此俊美斯文, 却宽肩窄腰肌肉紧实……
她脸色微红, 脑海中又闪过那日在破庙里的零星画面,虽衣衫齐整, 但隐约似乎确实……也察觉到了他的身材十分不错。
头顶忽地传来应策的低笑声:“倒也不必抱这么用力, 荔儿莫不是想勒死我?”
颜荔腾地红了脸,从他身上弹开, 嗫嚅道:“可以了罢……”
见她面色绯红, 杏眸如水,应策喉骨微动, 道:“荔儿果真是我的灵丹妙药, 心口一点也不难受了。”
颜荔满是怀疑地看着他, 怕不是方才所说的难过……是在骗她的罢?
但她不敢问,万一不是,岂不是真真坐实了她对他的道歉并非真心。
回转过身, 颜荔脊背挺得笔直, 半分衣衫也不曾触到身后之人。
应策见了不禁低笑,清越好听的笑声回荡在夏夜晚风中, 没有人看到他微微翘起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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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应府时已近三更,赵管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忙不迭地前来马下迎接。
“爷要下马石么?”
应策摇了摇头,下了马,朝颜荔伸出手来,“荔儿跳下来,我接住你。”
赵管家见状,连忙后退着缩回暗处去了。
颜荔登时羞红了脸,可又不敢如他那样利落地下来,只得轻咬朱唇,悬着一颗心,颤巍巍地朝他怀中扑去。
应策长臂伸展稳稳地接住了她。
两人四目相对,在他漆黑的眼眸中,颜荔看到了自己失措紧张的脸。
良久之后,她小声提醒:“可以放我下来了。”
应策这才如梦初醒,将她轻放在地上,咳了咳:“时辰不早了,早些安歇。”
“嗯,你也是。”
颜荔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她如小兔子般飞快消失的身影,应策怔了一下,尔后不禁笑了。
翌日,应策不到晌午便回了府,换了衣裳用过午饭,他来到颜荔的房门首,见她正与颜芙一道忙着晾晒花瓣,脸颊被太阳晒得微红。
应策便没叫她,而是转身去了厨房,不多时端着两盏冰湃酸梅汤走了回来。
“日头这么大,两位姑娘不防歇一歇,过来喝点儿酸梅汤去去暑气。”
颜荔这才发现他回来了,不禁奇道:“怎么这会子回家来了?是要日中小憩?”
应策笑着摇了摇头,将瓷盏置在石桌上,见她们姊妹过来坐下了,这才道:“今日天黑前,霍兄便要动身回庆州去了。”
颜荔微愣:“今日便要走?那我姐姐也要……”
她看向颜芙,后者神色未变,淡笑道:“可算是有个准信儿了,先前总是不知何日出发,一直惴惴不安,如今倒可以放心了。”
见妹妹红了眼圈儿,她不禁笑道:“傻丫头,我只不过是去庆州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
应策不忍见到颜荔伤心,便道:“就是,若是日后你想颜芙姑娘了,我们也可到庆州去探望,左不过三四日的路程。”
颜荔泪眼朦胧地看向应策:“子安当真愿意带我去看姐姐?”
心口似是被甚么重物击了一下,应策凝视着她的眼睛:“当真,只要你想,我们想何时去就何时去,去几次都行。”
颜荔哽咽着道:“我可记住你说的话了,你可不许反悔。”
“荔儿!”颜芙连忙打断妹妹,跟应策陪笑道,“应公子千万别怪罪荔儿,她年纪小不懂事,有时说话口无遮拦,并无意冒犯公子。”
应策笑道:“颜芙姑娘不必担心,荔儿性子如何我再清楚不过,我不会生她的气的。”
颜芙这才放下心来,可颜荔却偷偷瞪了应策一眼,小声嘀咕:“扯谎,明明昨儿还说我呢……”
应策恍若未闻,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荔儿可是有甚么想说的?”
颜荔连忙摆手儿:“没有没有。”
她可不敢胡乱说话,谁知道这话会不会再次狠狠地伤了某人的心呢……
传完了话,应策便回房歇息去了,留下两姊妹说悄悄话。行李是早已收拾好的,颜芙也并无太多东西要带,即便两人都很不情愿,但天色到底是一点点地暗了下来。
日暮降临,霍府的马车也来到了门前。
霍长川一身玄色衣衫,面容冷峻地立在车边,与应策辞行后,便带着颜芙上了马车。
车帘掀起,姊妹两人依依惜别,双双哭红了眼。
霍长川眉头微蹙,沉声道:“时辰不早了。”
颜芙忙拭了拭颊边的泪水,道:“荔儿你一定要多多保重,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姐姐保重,我一定会常去看你的。”
再三叮咛,百般不舍,马车终究启程。
看着那两辆马车渐渐消失在街角,颜荔没忍住呜咽着哭了起来。
应策顿感一阵心慌,低声哄了好久,少女依旧哭得十分伤心。
他一时没了主意,只得将她半拥半抱地带回了房里,叫厨房做了许多她喜欢的点心果子来,满满地摆了一大桌,颜荔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落泪。
应策生平头一回体会到“束手无策”是甚么感觉。
许久之后,屋子掌上灯烛,她似乎哭累了,伏在衾被上渐渐睡着了。
杏眼通红,桃腮上满是清泪,精致小巧的鼻翼犹时不时轻轻颤动着,看着十分惹人怜爱。
应策擎了盏琉璃灯立在床前,目光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心似是被融化一般软成一片。
伫立良久,他将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打了水湿了帕子,动作轻柔地给她擦拭起脸来。
柔软的巾帕轻轻拂过少女的眼尾眉梢,渐次是脸颊、鼻梁,最后停在她丰润殷红的唇瓣上。
她整个人乖巧地睡着,似摇曳于风中的海棠花,带着一股脆弱而坚韧的美。
应策舔了舔干涩的唇,黑眸涌动着晦暗的情绪。
寂静的夜色中,他的呼吸声渐渐变重,急促慌乱,让他恍惚地想起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前世他被人下毒不治,临终之际,他怀抱着那只亲手雕刻的少女木偶,目光渐渐涣散,呼吸渐渐微弱。
在他眼前陷入一片漆黑时,他又看到了少女俊俏而满是愁容的脸。
披着并蒂莲盖头,低垂着头,一双盈盈杏眸蕴着无尽哀愁。
他唇角泛起笑来,终于……能再次见到她了。
却没想到再次睁开眼,便是身处破庙,她满脸潮红地抱住了他。
滴漏声唤回应策的思绪,他望着面前少女鲜活的模样,只觉心头前所未有的盈实。
他说的婚约不含半点虚假,在他再见到她的那一刹那,他便下定决心——
这一世要以她夫君的身份,守在她身边,护她百岁无忧。
应策久久地凝视着颜荔,指腹在她唇角流连,终究没忍住,指尖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浅绯色的唇瓣。
极为柔软细嫩,他不禁有些失神。
烛花烧得噼啪作响,应策猛地回过神来,他面色微红,如被火苗灼到一般,迅速收回了手。
他俯身将颜荔抱起平放在床上,并给她盖上衾被,动作极其小心谨慎,生怕将她吵醒。
见她睡得香甜,应策这才弯腰褪去她的鞋袜。
玉足纤细娇小,白皙柔滑,堪堪有他一掌长。
目光在那对纤足上停留片刻,脑海中闪过诸多不可言说的念头,应策暗骂自己一声,将裸足也轻放入被中,逃一般跑了出去。
一直在暗处观察的赵管家正偷偷打着盹儿,忽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睁眼便看到少爷神色匆匆地从颜姑娘房中走出,径直去了浴室。
不多时,里面便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赵管家“咦”了一声,尽管是七月天气,但夜里总归是有些凉的,少爷怎么也不叫人送热水去,直接洗了冷水澡?
夜半时分,颜荔口渴而醒,发觉自己和衣躺在床上,鞋袜尽除,不禁怔愣——这偌大的应府并无半个丫头,应策更不会让小厮与管家进她房间。
如此一来,照料她安歇的便只有应策。
她捂脸低嚎,心生愧疚与羞窘,究竟谁是谁的侍女啊……
喝了些茶水,颜荔便没了睡意,掌灯披衣,她坐在桌边展开纸张,提笔凝神,许久之后,叹了口气,却迟迟没有落笔。
自从答应裴公子每隔三日便给他飞鸽传书,汇报应策与朝臣相交的近况,颜荔每日里便有些提心吊胆十分心虚。
前两日有姐姐作伴尚好,如今姐姐走了,她心里空落落的,写起这告密信来也有些心不在焉。
应策朝出暮归,作息十分规律,结交之人也多是翰林院里的人,别说甚么外戚大臣,往来密切的也只有霍长川罢了。
如今那位也离京去了庆州,颜荔挠了挠头,委实不知有甚么好写的。
可又不能不交差。
她想了想,还是像前两封一样,写下四个大字:并无异样。
封好信笺时,颜荔松了口气,将信放在枕下,这才吹了灯睡下。
翌日早晨颜荔特地起得早了些,本想着一道用早饭时感谢应策的照料,却听赵管家说:“少爷一大早便起来去翰林院了,只略用了一碗米粥。”
想来是有甚么要事要做,颜荔便也没有多想。
一直到天色全黑,应策才回到府中,神情些许疲倦。
颜荔见了,连忙从厨房端来一盅温热鸡汤来,关切道:“今日很忙么?要先用饭还是先更衣?”
应策看了她一眼,别过目光:“圣上给我安排了一件差事,所以便回来得迟了些,我先去换衣裳。”
说着起身离开,颜荔望着他的背影,只觉有些怪怪的,似乎……他在躲避她一般?
第26章 摸头
事实证明, 应策确实在躲着她。
往日里两人一道用饭时,应策总会与她闲聊些甚么,可今日他却出奇地安静,不发一语倒也罢了, 连眼神都不曾落在她身上。
颜荔很是纳闷儿, 难不成她昨日睡着后不小心得罪了他?
“子安, 我昨夜睡着后, 没对你做甚么罢?”
应策喝汤的动作微顿, “荔儿何出此言?”
颜荔挠了挠头,小声道:“我见你一直不愿看我, 以为是我不小心惹恼了你……”
应策眸光微动, 凝视着少女清澈纯真的杏眸,不禁为自己昨夜的龌龊心思而深感愧疚。
“你没惹恼我, 我只是在想事情罢了。”
他唇角微弯:“你睡容不是很乖巧么?还是说你也有不安分的一面?”
颜荔面色一红:“哪有!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应策轻笑着, 忽地问道:“你的胭脂做得如何?可有门路售卖,需不需要我帮忙?”
颜荔得意地摆了摆手儿:“不劳你操心, 我自有熟人帮忙, 只不过院中的花瓣摘多了,可以做出许多胭脂来。”
她杏眸流转, 笑眯眯道:“我有个想法, 不知该不该与子安说。”
应策唇角微翘:“但说无妨。”
“我手头上如今也攒了一些银子, 我想盘下一个门面,开个胭脂铺子。”
应策微微颔首:“可看中甚么中意的位置?需要我的话,你尽快开口。”
颜荔道:“确实需要你帮个小忙, 铺子的位置我已经看好了, 需要你帮忙找个人出面谈妥,并寻一个女掌柜, 我如今与你关系匪浅,总不好抛头露面罢?”
虽说大周亦有不少女子经商,但颜荔拿不准应策的心思,不知他是否会介意。
没想到应策莞尔一笑:“荔儿,你老实告诉我,你是想亲自出面,还是想躲在背后?”
颜荔顿了顿:“我当然是想亲自打理呀……”
毕竟是她好不容易积攒的银钱开的铺面,无论生意如何,她都想亲眼见证。
再者说,她与应策的婚约关系只是做戏,长远来看,她得为自己的前途做打算。
“既然如此,那你就是老板。”应策凝视着她,“我可以寻个可靠的人帮衬你,但你才是那个拍板做决策的人。”
颜荔坚定地点了点头,眸中忽地闪过一抹迟疑:“可是……万一我失败了怎么办?”
饶是她做的胭脂卖得不错,但她也不敢保证,开了铺子后生意兴隆。
应策黑眸直视着她,薄唇微勾:“荔儿放心,有我呢,单只是库房里的那些东西,也够你亏几十年的了。”
颜荔不服气地抬起下巴:“何必瞧不起人,说不定我的铺子一鸣惊人一飞冲天呢!”
应策笑道:“既然如此,不若你我合伙,我出银子,你出手艺,收益……二八分成,我二你八,如何?”
颜荔吃惊地眨了眨眼:“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
“可是……这样你不会很吃亏么?”
应策道:“与方才相比,我还是赚了的。”
见她神情疑惑,他轻笑道:“先前我还只是纯纯兜底,毫无分红,此时倒可以期待银子入账了。”
颜荔脸色微红:“我、我可不是想占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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