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寻真度过平安夜后,没有关注圣诞节,她把接下来的时间全数投进了学习,甚至到了一种境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很快,十二月过去,新的一年来临。
一月十七日,高三上学期期末考试的前一天。
兰寻真比之前任何一场考试更加自信从容,因为她不仅吃透了时江和谢珂给的学习宝典,而且身体很健康,没有感冒。
一月十八日和一月十九日是考试日。
这是她迄今为止发挥得最好的一次,是她最接近第一名的一次。
考完后,她从考场出来,竟然遇到了时江,他穿着一成不变的白衬衫,校服规矩地拉上拉链,戴着眼镜,俊秀斯文。
时江也看到了她,冲她点点头。
兰寻真迎了上去:“谢谢你的笔记。”
“不客气。”他礼貌回复完就打算提步走。
兰寻真连忙追问了句:“时江,你一般什么时候在学校啊?”
“我在校时间并不规律。你如果是想找我请教问题的话,恕我不能随时解答。”
兰寻真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给我笔记我已经很感谢了。”
时江凝视着她,眸光中透过一点挖掘难题的探究。
“除了学校,我一般在家、在科技实验室或者图书馆,偶尔会去清大。只有这五个地方。”
“那我找你得碰运气?”时江在这五个地方没有规律地出没,她要么死磕一个地方,要么就碰运气。
“你可以算算概率,这不是解答试卷的题,这是破解现实关卡。”隔着眼镜,时江的眼睛含了几分笑意。
兰寻真懵了:“这怎么算?也没有题干条件。”
他的声音徐徐推进:“比如收集一天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分布在每个地方的大概区间数据,又或者把我对每个地方的偏好量化,算一个最有可能的概率。”
兰寻真垂眸沉思。
“兰寻真,世上有个伟大的发明,叫作手机。”他突然说,这次连声音里都透着笑意。
兰寻真抬头,思维还沉浸在什么区间什么量化,反应慢了半拍:“嗯?”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你要找我的话,提前联系就好了。”
兰寻真的脸“腾”地一下烧红,她从书包里匆忙掏出手机,扫了时江的通讯二维码,加上之后还是有种如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她的通讯录上躺了个天才?
时江:“那你每次能找到我的概率就是百分百了。”
兰寻真双手捏着手机,小心地问:“那你之前说的算法,都是胡说八道吗?”
天才也会满嘴跑火车吗?
时江轻轻笑了:“可以试试可行性。我还要去找老师,先走了,再见。”
“好的,再见。”
*
周六,兰寻真事前联系了时江,他在家,于是在桃乐屋买了泡芙、生巧黑森林等甜点,怕放在书包压坏,就提在手上。
时江家有点远,兰寻真投了两块钱坐公交车,二十多分钟才到。她做了访客登记后,在单元楼门口给他发消息。
[时江:两分钟。]
两分钟后,穿着深灰色家居服的时江从楼栋口走了出来,这还是兰寻真第一次见他没有穿衬衫的样子。
外面有点冷,他把小怪兽造型的帽子戴上,配上他冷淡的表情,有种奇特的反差。
“谢谢你的笔记。”兰寻真把甜点塞到他手里。
时江看到桃乐屋的标志,有点没反应过来,懵懵地眨了眨眼。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兰寻真清清嗓子,正准备学他那样满嘴跑火车,胡编乱造一通,就见时江恍然大悟:“我知道了,给你的笔记就用桃乐屋的袋子装的。”
没能成功瞎说,兰寻真有点失望。
“那我就笑纳了。”时江把甜点抱在怀里,“请在这里稍等我一下。”
他转身上楼,过了一会儿,用甜点袋子装了好些练习册下来:“这是回礼。”
“啊?那我可还不清了。”这次给他的甜点,是为了答谢他上次的书和笔记,怎么他又给她回礼。
时江又把练习册往前推了推:“这是我觉得很有用的题,有些我用过了,写了点字,请见谅。”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兰寻真只能伸手接过,稍微瞥了一眼,练习册都是整齐崭新的。
“谢谢。”她除了谢谢,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遇到不会的题可以来麻烦问你吗?”
时江并不像刻板印象中的天才孤僻内向,他非常好说话,以至于兰寻真开始得寸进尺。
时江:“如果是有意思的难题那就可以,但如果是一加一那种简单算数问题,恕我已读不回。”
他非常擅长一本正经地讲段子。
“那‘怎么在五个地方找时江老师’这个问题,是已读乱回,说明这道题究竟是难的还是简单的?”她也开始胡说八道。
时江表情空白一瞬,随后明白过来,跟着带了几分浅淡的笑意。
兰寻真:“我先回学校了,再见。”
“再见,期末考第一名。”
两块钱公交车摇摇摆摆送她返校。
宿舍里申请留校的只有她一个人,兰寻真回到宿舍后,花了一个小时在各种兼职群、零工群里找合适的周末工作或者寒假工作。
然后发现了一条招聘模特的信息,据说干得好的话日薪上万。
兰寻真私戳问资格条件是什么。
对方先是天花乱坠地吹了这个工作条件有多好,然后甩给她一个地址,让她过去面试。
兰寻真又问接受散工吗。
对方非常热情地说可以,只要她拍了模卡就行。
兰寻真又问是免费的吗。
对方迟疑了片刻,说要花点小钱,但是正式工作了能赚更多的钱。
兰寻真:……
她还得自己花钱打工?
兰寻真把聊天截图私戳发给群管理,群管理发了一个ok的表情包,很快那个人就被移出了群聊。
兰寻真又发现几个合适的,但聊了之后发现全是骗子招聘信息。
也对,哪家正经单位喜欢招散工和短工的,而且她还没有经验。
直到她看到一条熟悉的火锅店招聘信息。
这个火锅店……好像是梁梵天姨父家的?
发招聘信息的头像是一个半仰着天的捷克狼犬,兰寻真私戳跟他发消息,总有种跟狗狗对话的微妙感。
[兰寻真:你好,请问什么时候可以上工?]
[捷克狼犬:今天就可以,除了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这两天,持续招聘。工作时间是早上十点到晚上十点。包吃不包住。]
[兰寻真:上工有什么条件吗?]
[捷克狼犬:热情、周到、体力好,火锅店服务员应该有的素质。]
[兰寻真:工资怎么结算?]
[捷克狼犬:干一天结一天,日薪一百,春节期间两百。]
[兰寻真:要面试吗?]
[捷克狼犬:会试工两小时,试工当天按照时薪十元算工资。]
[兰寻真:好的,那我待会儿来。]
[捷克狼犬:好[握手][抱拳]]
兰寻真换上耐脏的旧衣服,戴了个发箍,就去火锅店。
虽然在同校同学姨父的店里打工有点奇怪,但是她没有其他选择了。
十点过几分,她就到了店里。
火锅店的摆设很常见,现在这个时间点没有客人,收银台的位置空着,只有在靠里的位置坐着一个在玩平板的小姑娘,屏幕上显示的是水果忍者的游戏。
那小姑娘十一二岁,瞅着还在读小学,见她进来,声音尖尖细细地问:“姐姐,来吃饭吗?”
“呃,我是来应聘服务员的,家里有大人吗?”
小姑娘扯着嗓音喊了句:“妈!过来下!”
最里边的后厨区域走出来一个二三十岁的女人,围着围裙,盘着头发,一出来见着人就笑,看起来很好相处。
“你是来应聘的吗?”
兰寻真点点头:“我叫兰寻真,北城一中的学生,这是我的身份证。我在线上问的时候,听说要试工两小时才算正式工。”
女人接过身份证看了看,还给了她:“对,如果坚持了一天的话,试工也算工资。我叫陶韵,你可以叫我陶姐。”
“陶姐好。”兰寻真叫完后,又把线上确定的信息又确认了一遍,没有出现任何信息偏差后,她很快进入了角色,“那现在就开始干活,具体要做什么吗?”
“择菜、擦桌、招呼客人,火锅店很忙的,一天工作十个小时,十个小时都得站着,午饭和晚饭都需要在空闲时间吃,之前好几个服务员坚持不下去辞职。就连我老公,前段日子累得昏倒,现在还在医院里。”
陶韵说得很实诚,也是在最后询问兰寻真的意愿,毕竟她只是个十八岁的学生,学生吃不了什么苦。
兰寻真脸色不变:“我没问题,只是我下周一和周五还得上学,来不了,这周末和寒假都可以来。”
陶韵讶然:“你还是高三的吗?”
因为高一高二早一个星期放假。
兰寻真:“是的。但是我可以稳定来的,我能平衡好兼职和学习。”
陶韵正犹豫间,小姑娘的笑语先响起:“哥哥今天没迷路吗?来这么早。”
兰寻真回头看,门口掀帘,走进来一个高大的男生,戴着鸭舌帽,半张脸藏在压低的帽檐下。
他抬起头,先瞧见了兰寻真,有些意外地愣了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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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楚秀,你在哭吗?”◎
兰寻真有点小尴尬,但这点小尴尬不算什么,因为梁梵天看起来比她还无措。
“哈喽。”她打了个招呼。
梁梵天硬着头皮点点头:“你也在这儿啊。”
“我来应聘服务员的。”
梁梵天:“……好的。”
恰好有几个年轻人走了进来,消弭了一些尴尬:“老板,我们四个人,来份鸳鸯锅吧。”
“好嘞!”陶韵迎了上去,询问了要吃什么菜,梁梵天记下后就去后厨拿。
兰寻真站在一边,完全插不上手,最后有个客人说:“再来瓶啤酒!”
“好嘞!”兰寻真学着陶韵的应话方式,去冰柜里拿啤酒,“要几瓶啊?”
“两瓶!”
兰寻真拿了两瓶放在桌上后,紧接着又来了一对情侣,她迎了上去:“帅哥美女,两个人吗?吃红汤的还是鸳鸯锅?”
“红汤吧。”
兰寻真从欲言又止的陶韵手里接过了菜单,双手递到刚才回答的美女手里:“想吃点什么菜?”
客人勾画好后,还给她。
兰寻真:“好嘞,请稍等。”
她跑到后厨,边问梁梵天边熟悉菜品的摆放位置,梁梵天负责摆放火锅,她就负责端菜。
等闲下来,陶韵问她:“你干这个很熟练?”
“我以前在早餐店帮过忙,我有经验。”
陶韵彻底放下了心。
兰寻真看着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但干起活来麻利机灵,有条不紊,脑子好使,没有乱套,确实给她分担了很多活。
甚至空闲状态下,还能抽空看眼她女儿贺晓媛的寒假作业,然后点出错题。
跟个小超人一样。
陶韵感慨完后,又忍不住心疼,她才多大呀,就这么能干了,肯定是吃苦过来的。
她偷偷问了梁梵天,但梁梵天闷着头不说,只说她是红榜上名列前茅的优秀学生。
学习好,又懂事,她妈妈多为她骄傲呀。
兰寻真干了两天,一共得到了两百四十元,本来是两百的,另外四十元是陶韵看她干得好,奖励她的。
“谢谢陶姐。”周日晚上十点,兰寻真接过当天的工资,“那我寒假再来。”
“让梵天送送你吧,你一个女孩子回去不安全。”这么两天,闲谈之中,陶韵已经大概了解她的情况,陶韵自己淋过雨,所以总想着对兰寻真好一点。
兰寻真刚想拒绝,梁梵天已经走了过来,他再次带上了鸭舌帽,围了围巾:“走吧。”
于是回校的路上就出现诡异的现象。
兰寻真在前面走,梁梵天步步跟随,像个尾随犯。
“我们并行走吧。”兰寻真踩在他的影子上,停下脚步,提出建议。
她害怕走路时背后有人。
梁梵天像堵山似的站着,劳改犯似的板寸头,脸遮住大半,总觉得不像个好人。
听了她的话,他慢慢挪步,走到兰寻真的旁边,两个人的影子靠拢在一起。
“你缺钱?”梁梵天问。
兰寻真:“嗯。”
“需要多少?”
兰寻真笑了笑:“我寒假在火锅店打工,挣的钱就差不多够应付了。”
她暂时不想借钱,她还差着乔回舟一万多的欠款,负债搁在心里像块石头。
寒夜里,寂静的路上,两个人的关系有种虚幻的接近。
垂落在身侧的手短暂地触碰,又迅速离开。
“梁梵天,上次你说手上的刀疤是你爸爸留下的,是怎么回事啊?”兰寻真揉了一把发冷的脸,“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没什么不能说的。”
往前走了两步,一辆摩托呼啸而过,梁梵天往路边靠了靠,两个人又碰在一起,他缓缓说。
“我爸进了一个传销组织,被洗脑了,有次他回家后还想去那个传销点,我拦了他,他一时气愤,从厨房拿了把菜刀,就照我的右手砍了下去。”
梁梵天语气平静轻松:“我反应很快,没有被砍断手,只是留下了伤疤。”
“那他现在呢?”兰寻真轻声问。
“他已经消失快两年了。”
兰寻真沉默片刻:“我妈也消失快两年了。”
两个被丢弃的小孩沉默着,在寒冷的夜路上,肩并肩往前走。
*
兰寻真回到宿舍,灯亮着,楚秀趴在床上看书,见她进来了,对她招招手:“寻真。”
“你今晚就来了啊,我以为周一呢。”
“早点过来陪你嘛。”楚秀笑得不太自然。
兰寻真洗漱完,就到了熄灯时间。黑暗夺走了视野,她躺在床上,听到楚秀那边有隐隐的啜泣声。
“……楚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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