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
我的心跳声震如擂鼓,几近盖过自己的话语音。
他只是安静的倾听着。
我鼓起勇气对他说道:“所以,我想要成为童话作家。”
“想要实现孩子们的愿望。”
“不论是幸福的公主也好,梦幻的南瓜车也好,缀满宝石的王子雕像也好,”
“即便不能真的代入现实,至少也要让他们在梦里拥有过。”
他并不鼓励,亦不对我的梦想做出点评。
他只对我说:“你的念能力,是一支笔?”
“是的。”我不明白他突然岔开的话题。
“念能力是其主人性格的体现,亦是其内心欲望所凝成的实质。”
“念能力相关的基础理论我已经听过一次了。”我说。
“你有为你的能力取过名字吗?”
“没有,我没想过。”
“取一个吧。它应当拥有一个名字。”
顿了顿,他对我说道:
“不如叫它——”
祝你——
“有梦成真。”
从这个词汇中,第一次,我听懂了他未曾明说的祝福。
分明不是什么抒情话语,我却欢欣雀跃,有如初次得到夸奖的孩童。
因为,他待我面色如常。
既没有排斥,亦没有轻视。
他认真接受了我。不同于这个小镇上的所有人。
那时候,我第一次想道,
“我真喜欢他。”
第4章 04
——“我真喜欢他。”
当然是对于朋友的喜欢。
仅仅是对于朋友的喜欢。
——
回去的路上,就像是为了显示公平一般,他突然对我坦言:“我是窟卢塔族的人。”
我亦显出了直白的惊讶:“窟卢塔族是什么?”
他沉默的看了我许久,看得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为了挽回,我只能歉意的掏出手机:“对不起,我现在去查‘窟卢塔族’还来得及么。”
“你啊……”
我似乎幻听了这样一声叹息。
酷拉皮卡君闭上眼,状似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信息。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出身而已。”
我信了这句话许久,因为他当时说得是那样云淡风轻。
所以这次交流过后,真的只把他当做了一个名词,只是记在心里,却未曾追查其详细。
我为自己的愚钝后悔了许久,但他告诉我,“都过去了”。
而接下来的话题,是与他相识更久,或快接近一个月的时候,由我提及的。
睡前,小声哼着歌时,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其实我是有些好奇的。
这个问题在我脑中盘旋了一周之久,我才终于在他看起来有些闲暇,正在看书的时候问道:
“你为什么会喜欢睡在树上?”
酷拉皮卡君其实也不是总睡在树上。他偶尔也会回到地面,靠着树干闭眼小憩。但总的来说,他好像格外偏爱高处,我在很多时候需要仰头望他。
他正在看书。听见我的问题,目光不曾移动的回答:“因为在高处更容易看清形势。”
“什么形势?”我问。
“比如说,”
他啪的一下合上书本,在树干上换了姿势,他正脸俯视向我,用两只手指比划了一下:
“假设有敌人来袭。因为人类鲜少会抬头向上望,他们更多的会注意四周。”
“我在高处,就多了一份安全,也多了一份对情报的掌控。”
“可现在没有敌人。”
“我说的是万一。”酷拉皮卡君答得很严肃:“你永远不会知道意外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哦……”
我并没有他这种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心态,转而问到另一个问题:“可以告诉我你在看什么书吗?”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我有些好奇,但不知道能不能向他讨要,借来看上一眼。
我对书本是有兴趣的,不然也不会想要成为作家。
因为在很小的时候,我们家楼下还是一个老书屋。店主是一位老太太,每次看见我,都会对我慈祥的笑。
她没有对我说过话。只是看见我驻足于书店外的时候,对我招招手,让我在矮桌前坐下,然后为我端上一碗与白开水没有太大分别的凉茶。
我可以在那里,伴着凉茶与书一起,静静地呆上一个下午。
或许正是因为那位老太太与那间无人问津的静默书屋,我很喜欢书本,它们在我心中是高贵的,就像那位老太太一样。
是她奠定了我与文字的缘分。
……
尽管过去如此,但现在的我还是没办法向酷拉皮卡君直言借书,只能说起无所谓的话题:“你喜欢书?”
“是。”他回答的简短。
“童话呢?”我突然问。
他的表情变得奇怪:“小时候姑且看过一些。”
“那——”
我兴奋起来,纯属一时兴起,拿起笔在白纸上画了一个形状,兴冲冲的递给酷拉皮卡君看:“快看!你猜我画的是什么?”
他扫了一眼我画的东西,沉默许久,不太确定的问:“帽子?”
我骄傲起来:“看看,你这就是想象力不够了!”
我高举起纸,以炫耀的语气说着:“这是蛇!吞掉了大象的蛇!①”
酷拉皮卡君眉毛纠成一团,又一次看向我的画,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与我分辩的模样,但又狠狠闭上了嘴。
最后他对我露出了一个敷衍的笑容(也有可能是怜悯的笑容),显出大慈大悲无哀无喜的释然来:
“好的,你开心就好。”
莫名的,我竟然有种打了胜仗一般的骄傲感。
说不清是因为“我看书多过了他”,还是因为“我的想象力胜过了他”。
那时候我们都还残留着一些幼稚。
我生出了几分自信,昂首挺胸的问他:“如果我写好童话故事,你愿意看吗?你可以当我的第一个读者!怎么样?”
“……可以。”
回答的时候,他的表情仍然有些古怪:“如果只是当读者的话,没问题。但是不一定能给出很好的建议,毕竟我想、象、力、不、够、呢。”
“没关系!”我肯定是顺着杆子往上爬的类型,完全不懂看人脸色:“我不需要建议!”
“我相信我,一定有着被上天选中的才能!就像我是万里无一,可以自行觉醒念的幸运儿一样!”
“迟早有一天,我的作品一定会卖到大陆上的每一个书店,家家户户都知道我书中主人公的名字!”
“我可以卖很多很多本,可以赚很多很多钱!各种版权费收到手软,迟早有一天,我会成为大陆上最富有的作家!”
我叉腰说道:“而你,酷拉皮卡君,你会是这位未来最伟大的作家的第一位读者!赶紧趁现在,抱紧你面前未来富豪的金大腿吧!!”
他听着听着,已经笑了出来:“听你这话,怎么感觉不是为了写书,而是为了赚钱呢?”
我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般,发出了“嘎”的一声。
“不不不!”
我赶紧说道,为了澄清我在他心中的形象:“钱不重要!我又不是为钱写书,众所周知,饿死的作家一抓一大把!真要为了钱,我才不会当作家!”
“确实。”他说道:“如果是为了钱,既然你已经觉醒了念,去参加猎人考试或许更加方便快捷。”
“毕竟一张猎人证就可以卖得不少钱来呢。”
我不由得呆滞的望向他,更加忘了我本来准备说的内容。
却不知道我的反应哪里愉悦到了他,他直接笑了出来。
我竟感觉到一些尴尬,脸上有些发烫,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
我便问道:“那你呢?你以后要做什么?”
他的笑容淡了下去。但他这次回答的飞快,完全不用思索一般:“复仇。”
我看向他,他亦看向了我。我移开了目光。
“哦。”我说:“那,复完仇之后呢?”
他却明显的愣了愣。
“你不问——……”
他的语句断在了这里,显得有些困扰的看我,又自顾自的和解了,把后半句吞回了肚子里。
“我应该问什么吗?”我顺着他问。
“没什么。”他摇头答道:“复仇完成之后的事情,我没有想过。”
“没有计划吗?”
“太遥远了,我现在不需要想这些。”
“那——”
我又一次的兴奋起来。
“等你复仇之后,陪我一起去玩吧!——不是,是周游世界!去世界各地取材!”
“我可以聘用你当保镖!啊,你还有猎人证,比一般保镖更贵……那没关系,我可以给你双倍工资!不,三倍!…十倍!”
“别看我现在还很穷,但我一定会有一天大赚一笔赚得盆满钵满的!我肯定会变有钱,到时候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所以——”
我满心期待的看他:“等你有了时间,我们就可以一起————”
他坐在树上,低头看我。
“啊、不用着急!”
我意识到我的自嗨或许太强人所难了一些,赶紧补救道:
“我只是说一说,只是一个提议而已!完全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规划你手头的事,你可以先复仇!先复仇!”
“而、而且我也是有计划的!我还得先写书,我得先有了书才能赚钱的!”
“我真的不是满脑子想着玩乐……”
说着说着,我越来越心虚,再不敢抬头看他了。
他一直沉默着。
我只能主动问道:“你应该不会一直待在这个地方吧?”
“嗯。”
“我大概也会离开这里。”
我对他说:“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日子或许不会太长久,或许很快就会分开……”
“嗯。”
“但是,我……”
我用很小很小的声音,抱着侥幸,既希望他听到,又不希望他听到。
你永远都会是我的朋友。
“我一直在。”
他没有回答。我又忍不住去看他的表情,他没有表情。
莫名的,我有一些失落。
却听他说:“好。”
“等我复仇完成,就去和你一起,看看这个世界吧。”
沉寂下来的心中,爆发了比刚才更为明亮的光火。
“好的!!!”
我忍不住得意忘形的大声继续哼起那首歌来。
好在我及时想起了自己的五音不全,及时刹住了冲动,把未完的音节扼杀在了自己喉腔中。
我又看了酷拉皮卡君一眼。
他亦没有什么反应,也合上了书本。半阖着眼睛,像是要入睡了。
应该……没听见吧?
我缩了缩脖子,找回自己往日歇息的地方,对他,也是对自己说,“晚安。”
我听见他第一次回复我:
“晚安。”
第5章 05
与小杰奇犽雷欧力道别后,酷拉皮卡一个人踏上旅途,找到了老师,开始修行能力。
他的目标是复仇、还有找回全部的族人眼睛。
他其实也知道,在这复仇路上,并不需要太多的感情。不论是友情,还是别的什么,都会成为他前行路上的拖累。
身前只有一条漆黑的路。
酷拉皮卡会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终点。
在这条道上,也遇见过不少人。他们听过他的目标,有的支持,有的劝阻。有的是温婉的提醒,有的是直白的劝诫。
但没有人能拦住他。
于是,来自他人的善意便转为了关切。
他们的关切就像是在对他说:
——既然这条路那么黑,不如备上一盏灯吧。
酷拉皮卡或许害怕过这条路。或许恐惧过这条路。
他寻求过灯火,亦有辉光自主环绕到了他身边。
就像小杰,就像奇犽,就像雷欧力。
替他照亮了眼前的路,让这一路有了温度。
可是,灯火却只能照亮眼前,反而衬得远处的黑暗更加深邃。
想象之中,看不见的地方愈渐可怖。
于是,他干脆放下了灯盏,投身于茕茕之道。
离开灯火之后,眼睛逐渐适应黑暗时,他遇见了月光。
——
遇见她是一个巧合,却又像是命中注定。
她与自己并非一类人。
不如说,是完全相反的那一类人。
这是一份短暂的缘。之后他们或许就会像无数擦肩而过的路人一般,消失于彼此记忆中。
教她“念”的使用方法时,酷拉皮卡是这样的想的。
她是一名理想主义者。
酷拉皮卡犹记得,她在谈及“梦想”时,那亮得惊人的眼睛。
尽管那梦想显得遥远而不切实际,带着孩童一般的天真。
她向酷拉皮卡借书,酷拉皮卡便将自己看完的书借给她。
然后在隔日,她便像刚上小学的孩童一般,兴奋的跑来酷拉皮卡面前:“我学会了新成语!”
不等酷拉皮卡回应,她便念了出来:
“颠三倒四!”
“众所周知!”
“不值一提!”
“大慈大悲!”
“上下不安!”
“高谈阔论!”
“嘎然而止!”
酷拉皮卡忍不住纠正:“忐(tǎn)忑(tè)不安,戛(jiá)然而止。”
“哦……”她笑起来:“你真厉害,懂得真多。”
酷拉皮卡把那句“你真的想当作家吗”给咽了回去。
她说道:“我已经好久没看过书了,小时候看的也都是童话书。大概也只懂得童话了。”
酷拉皮卡不知该如何回应,保持了沉默。
“下面的镇子现在只有一间书屋,每次我进去,他们都会把我赶出去。不过我反正也没钱,无所谓啦。”
她云淡风轻的说着,然后把书举到酷拉皮卡面前,问:“这个怎么念?”
“颉(xiè)颃(háng)。”
“那这个呢?”
“落胤(yìn)。”
“戴森球是什么?”
“一种假想概念,是指包围母恒星的巨大球形结构,可以捕获大部分或者全部的恒星能量输出。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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