浇了一排又一排,浇了水以后的萝卜水灵灵的,菜叶嫩绿新鲜。朴寻雀浇完萝卜,心情也开心不少,刚想放下水壶,却听见一阵熟悉的铃声响了起来。
朴寻雀:!?
他慌张地四处张望,却没见到哪里有手机,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声音像是从天上传下来的一般,让他无处可逃。
朴寻雀慌张望天,只见到蓝天白云:“谁、谁啊……”
他很不解,又有些怄气,自己都已经退休了,既没有教学生又没有摸狗,就算接了电话,那些人还能说什么!?
仿佛听到了他心里的念头,电话“嘟”地一声被接通了,这听一个女声道:“老人家、老人家!”
朴老人家警惕地缩了缩脖子:“什么事……我已经退休了。”
那个女声说:“老人家,为什么我们家子涵种在最后一排?大家都是萝卜,怎么其他蔬菜能种在第一排第一个,我们家子涵要种在最后一排!?”
朴寻雀:……
他把手上的花洒一扔,拔腿就跑。
然而不管他跑到哪里,天上总是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
“对啊,还有我们家紫涵,它虽然在第一排,可是是在最右边的位置,下午四点之后就晒不到太阳了,其他萝卜能晒到四点半,为什么我们家紫涵要比别人少晒半个小时太阳啊?这样它以后没有别的萝卜长得好怎么办……”
“紫涵妈妈说得对,其实上次施肥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一个专门种萝卜的,给每个萝卜的肥料都应该称重以后再施啊,我怎么总觉得你给我们家子韩施的肥比别的萝卜少几克?你下次施肥的时候能不能称重拍视频给我们看?”
“还有浇水的时候也是,我听电视上的专家说,每个萝卜都有自己合适的浇水量,浇多浇少都不好,种萝卜也要因材施水施肥,你不知道吗?”
“就是就是,现在都是科学种植了。”
“既然萝卜都种在你们家地里了,你就有义务把它种好!我把萝卜交到你手上,就是因为信任你!”
……
朴寻雀捂着耳朵,人已经崩溃了。
这个幻境太折磨人了,搞得他身心俱疲不说,脑子也要疯了。现在只恨自己是个破算命的,手无缚鸡之力,除了通关没有其他破开幻境的办法。可是这关到底怎么通啊?
队伍本来就是按照身高排的,把一个孩子安插到前面,这个孩子的家长满意了,其他的家长不满意怎么办?
四只狗狗,他只有两只手,本来就有个先后,要是他先摸了德牧,萨摩耶的主人发作怎么办?
还有种萝卜,就是有些位置四点钟就晒不到太阳了啊,再说一个萝卜一个坑,总有前后左右之分,总不能挤在一起吧?
至于施肥浇水,一个说要因材施肥,一个又说每个萝卜之间都要平等,那他到底要听谁的?
朴寻雀觉得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他爆炸,要么他把萝卜地给炸了。
他抹了把红红的眼眶啊,深呼口气,转身又跑到了天地边上,拿起那把扔在边上生锈了的小铲子,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把他最前边的那一颗萝卜的泥土给铲松了,然后一把把萝卜拔了起来。
无数的指责声音在这一瞬间消失了,朴寻雀抬起头来,只见天空中裂开了一个大洞,天空像是脱下了一层外套一般,蓝天白云被脱下,露出大片的黑色。
朴寻雀茫然地睁开眼,面前是三张熟悉的脸。
他看看一脸好奇的祝问善,有些不耐烦的胡姝予,还有站在最后边面色冷静的江初韫,以及边上熟悉的办公室环境,张了张嘴……
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第144章 子你个头
“烦死了,等你半天就算了,出来就哭是什么毛病?”胡姝予拿起曾芯芯办公桌上的纸巾扔他怀里,“多大的人了还哭!”
朴寻雀抹眼泪:“呜呜呜呜呜……”
祝问善见他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委屈,心里更好奇了:“寻雀哥,你在里面发生什么了啊?快说来让我们听听!”
朴寻雀眼泪都快停不下来了,还说话呢。
江初韫给他挽面子:“寻雀应该是被幻境污染了神识,出来后精神有些脆弱,过一会儿就好了。”
祝问善目露同情:“寻雀哥好可怜哦,肯定是去了很难的幻境。”
朴寻雀:呜呜呜呜呜呜……
胡姝予看了眼手机的时间:“我们先去车上吧,等会其他老师回来了看见他在这里哭,还以为怎么了。”
朴寻雀抽了张纸巾擦眼泪,心里也觉得自己很丢脸,连忙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胡姝予的话。
几人便走出办公室,离开平江二小。
路上,祝问善分享了自己在幻境中的遭遇,胡姝予也埋怨道:
“先是要我在课堂上解决那些小屁孩的纠纷,什么吃午餐被抢鸡腿吃、被叫难听的外号,还有被扯麻花辫的……问题虽小,但那些小孩都是不讲道理的,没由来的就爱欺负人,还屡教不改,烦死了!”
朴寻雀心想好难啊,比他的难多了,他可不擅长调解别人的纠纷了,还是名字对对碰好:“那姝予你是怎么解决的?”
胡姝予理所当然道:“鸡腿被抢,我说让他别抢,他不肯还咬了一口,我就从他书包里搜出五块钱给了那个被抢的同学当做赔偿;被叫难听的外号,不肯改口,我就给对方取个更难听的,互相伤害呗。”
“至于那个扯辫子的……哼,我拿出剪刀就要把他手给剪了!谁知道幻境就结束了。”
说到这,她瞧着还有点懊恼呢。
祝问善拍手捧场:“姝予姐做得好,那些坏小孩就该这么教训。”
胡姝予得意道:“反正只是幻境,这些都是假的,我已经很客气了。”
朴寻雀:…………
还是名字对对碰好。
他默默地搓了搓自己被咬了好几个牙印的左手臂,虽然那些伤也是假的,但是当时的疼痛他还记得呢。
胡姝予继续道:“结果那个黑板说我三次挑战失败,把我扔去开家长会,一进去就有一个家长拉着我问为什么她儿子这次考试又退步了,上次考87,这次考76,那下次是不是要考60?”
“我就说下次考多少看你儿子认不认真学习、有多少本事喽。那个家长就说我儿子其实很聪明的,考试考不好应该是学校里的问题。明里暗里说我没教好呗。”
“笑死,我就问他懂不懂变量实验,老师教的每节课对四十几个学生都是一样的,但孩子回家以后就不一定了,难道他没有想过为什么其他学生上一样的课进步了但是他儿子退步了呢?肯定是他家长没教好呗。垃圾玩意儿。”
祝问善听笑了:“嗨呀姝予姐,大部分家长都觉得自己孩子很聪明呢,毕竟是他们生的嘛,承认自己孩子不如别人,不等于是承认自己被遗传的智商不如别人?”
胡姝予颇为赞同:“你说得有道理。反正家长会也开得一塌糊涂,那些家长吵个没停,要么说我偏心要么说我不会教书,我听得烦,也不管他们有没有听我说什么,说完成绩就摔门走人了。”
“有好几个还想把我留下来叮嘱一下平时怎么教他们的孩子,一个说自己孩子心思敏感不能骂,一个说自己孩子皮实心大要多教训……神经病啊,我这三四千的活还搞私人订制呢?干个屁!”
胡姝予火气好大,祝问善有些好笑,连忙绷着脸色应和道:
“就是!老师一个人要干的事那么多,给的那点工资保证能上完课、能改作业能解答疑问就足够了,还不算平时那些杂活呢。这些家长对老师要求这么高,怎么不去请个私教,专门一对一教自己孩子算了?”
“给多少钱办多少事,要我说啊,大家对老师这个职业的捧杀太夸张了,什么无私奉献、辛勤耕耘,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好像全心全力就是应该的。天那,只拿那么点钱还要做到这份上,太怨种了。”
她半真半假地唏嘘着,江初韫在边上听了听,难得说了句话:
“这样的普遍却错误的认知,难怪会让部分家长觉得老师就该对自己的孩子尽心尽力。他们喜欢让老师付出更多努力来弥补自己对孩子教育的不足,觉得自己没教好没关系,反正上学了老师教好就行。”
朴寻雀连连点头赞同:“确实有这样的家长!这也算是一种责任转移和推卸吧,嗐。反正我算是明白了,当老师,不仅是孩子本身难应付,孩子的家长也难应付……难怪曾芯芯压力这么大。”
“对了,”胡姝予看向他,“你还没说你在幻境里发生什么了?”
一想到幻境里的事情,朴寻雀又是一个哆嗦,正好到了车前,他上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后,随着车子的稳步行驶,才松了口气,慢慢地将自己的悲惨遭遇娓娓道来。
听了他说的,车上另外三人都难免对他产生了同情。
祝问善心想幸好不是她在里边,不然那什么子涵紫涵子航她肯定忍不住全都砍了。
子你个头。
胡姝予也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拳头捏得死死的,估计已经代入了。
“……我拔了萝卜之后,不知怎么就出来了,”朴寻雀挠了挠头,现在还有些疑惑呢,“可能是幻境自己结束了?”
祝问善笑眯眯道:“说不定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呢?既然所有人的要求都没有办法满足,那就全都不满足好了……不对,应该说,寻雀哥你本来就没有必要满足他们的要求啦。”
第145章 洗脑
听了祝问善的话,朴寻雀若有所思地颔首,心想自己那会儿确实已经被逼疯了,抱着不通关就不通关的决心,想直接把萝卜田炸了来着。
现在看来,幻境也想看他把萝卜毁了啊。
也是,比起忍辱负重地满足所有人的愿望,还不如全部毁了爽呢。
胡姝予把手放在乐乐的脑袋上感受了一下:“怨气消了一些,应该是属于曾芯芯的部分。”
感受完后,她就把乐乐放开,问江初韫道:“现在要去哪?”
江初韫:“去……”
祝问善:“吃饭!”
江初韫:“……吃饭。”
在平江二小耽误了一会儿,确实也快到了吃饭的时间,几人在路边找了一家海帮菜,简单解决了一餐,中途医院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是曾芯芯醒了。
祝问善略显惊讶:“这么快就醒了?”
江初韫把电话放在边上,和她解释道:“执念和怨气消失之后,便不会再被邪祟控制,自然会醒来。也许曾芯芯已经找到了困境的办法。”
“原来是这样,”祝问善又问,“那像是姚西学那种情况,是不是要怨念全消了才行?”
江初韫:“嗯,他和曾芯芯他们不同,前者是怨念拉拢的伙伴,姚西学是针对的对象,所以他的情况可能会更严重些。”
祝问善想问那个罗组长呢,不过又想到对方恶劣的态度,撇了下嘴,把这个人从脑海里踢了出去。
她才懒得管这些不知好歹的人呢。
曾芯芯醒了是好事,但还剩一个周浩,毕竟人还晕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事,所以今天的加班是难免的。
吃完饭后,几人就往周浩的住所而去,江初韫怕他们忘了,再次复述了一次周浩的情况,他是今年的应届毕业生,四天前被他的同居租客发现晕倒在屋子里,身上也没有受伤。
“应届毕业生啊……”祝问善道,“说起来,我班里的同学有好多人正在准备考研呢,听说今年的人数创了新高,还有一些二战的。”
“毕竟这几年就业形势不好,”胡姝予回想了一下自己毕业的时候,“其实两年前我毕业的时候已经很严峻了,我是没找过工作啦,直接来公安局上班了,我有一些同学考不上研、找不到工作,只能回老家去喽。”
她伸了个懒腰,语气懒散道:“很多人以为大学是自己通向光明未来、高薪工作的踏脚石,上了大学之后发现不过是让人认清残酷现实的社会预备班。”
朴寻雀稀罕地摸着在幻境里消失许久的龟壳道:
“可能是因为从小就被灌输上了大学就会怎么怎么样的……虚假信息吧,其实大部分普通人都挺可怜的,一直在洗脑中长大……”
洗脑。
祝问善确实觉得,每个人都被洗脑了。
洗脑教师需要多么无私、辛勤。让家长认为对老师的要求是理所当然的;让老师认为自己应该管学生除了学习外的闲事。
洗脑人是需要不断努力工作的,如果做不完工作就是能力不行导致的效率低下,应该要更加努力,对上司领导的话唯命是从。
洗脑孩子要从小与人为善,被人欺负了要大度原谅;不能随便买东西,要体谅父母的工作辛苦和良苦用心,认为父母怎么会对自己不好呢?
就连祝问善她本人,从小到大也一直被哥哥洗脑着,要做一个善良、与人为善的好人。
然后这些被洗脑成功的孩子,就成为了没被洗脑成功的人的玩具。
但他们往往意识不到了,甚至被别人欺负后还会自我安慰吃亏是福呢。
真是悲哀啊。
而这样悲哀的人居然有这么多。
几人到达周浩租房门口的时候,刚想敲门,就听见里边传来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江初韫顿了顿,按下了门铃。
刚刚骂骂咧咧的声音停了一会儿,喊道:“外卖放门口!”
江初韫低下头,瞥了眼门口边上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外卖,继续按了下门铃,但这次里边的人没有回复了,只是继续骂骂咧咧着,隐约可以听见“射手上啊”“辅助去哪了死了吗……哦死了”“马德,带不动你们这些傻逼”之类的。
朴寻雀小声道:“好像是在打游戏。可能打好就会出来拿外卖了。”
于是几人就在门口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直到祝问善等不及了要手动开门的时候,里边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很快,门就被打开了,迎面是一个穿着背心和裤衩的男人,毛躁的头发在头上乱七八糟竖着,脸上长着几颗痘痘,一双单眼皮肿眼泡正一脸震惊地看着门口几个陌生人:“卧槽,你们谁啊?”
江初韫熟练拿出证件:“我们是海州市公安局特殊事件调查部门的调查人员,来这里是为了周浩的事情。你是陈伟是吗?”
“周浩……”陈伟抓了抓头发,小眼神在祝问善和胡姝予身上转阿转,“哦,你们找周浩……周浩不是在医院吗?他醒了没?”
胡姝予一眼就看出他的眼里藏着什么龌龊心思,心想这人是没见过女的吗,怎么瞧见两个异性就直勾勾盯着看,真恶心,难免语气不好道:“没醒才来找你啊,让我们进去。”
“啊?噢噢,进来进来……”
几人便依次进了屋,先是看到了一个很小的客厅,东西乱七八糟堆放着,什么外套短袖袜子,餐桌上也摆满了不该堆在上边的杂物,什么雨伞鞋盒快递箱的,那两袋吃完的外卖垃圾倒是最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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