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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初韫走上前，敲敲他的桌子：“同学，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
周浩抬起头，眼里还带着困意：“你是……哦，过两天就要模拟考了，我想再学会。”
他初中时候说的话江初韫还记得呢，便问道：“是吗？你的成绩怎么样？”
周浩挠挠头：“就……普通的水平吧，我们班四十多人，我就二十名左右的成绩，其实还挺稳定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冲不上去……”
第151章 你想要什么
江初韫道：“我记得你之前说，想要当体育生去考个好高中，你的梦想是……国际篮球明星？对了，你有长到一米八吗？”
江初韫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但周浩莫名就有些羞恼：
“那都是我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说的。不是谁都能当篮球运动员的好吧……而且，光是当体育生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每天放学、就连周末都要去学校训练，特别累……我没有坚持住。”
“还有，你以为长到一米八很容易吗？这东西就是基因的问题，我爸最高也只有一米七，我能长到一米七三点五已经很不错了好不好？穿上鞋子不就有一米八了……”
江初韫心想增高六点五的鞋应该不多吧，但他没说出来，毕竟看周浩好像很在意身高的样子？
所以他只是转移话题继续问道：“你妈妈最近还有夸别人家的孩子吗？”
“有啊。”周浩撇了下嘴，但他现在的表情看起来，比之前要不在意许多，说到这，他还把脚伸出桌椅给江初韫看，“不过我妈对我也还行啦，这双鞋是她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明明之前我怎么求她都不肯给我买。”
江初韫点点头：“你的老师怎么样，会偏心好学生吗？”
周浩“啧”了一声，打了个哈欠道：“偏心啊，但是也还好吧，毕竟人家学习好嘛。不过我上一次月考进步了两名，老师也夸我了。其实只要努力，还是能被看到的。”
“说的也是。那你交女朋友了吗？”
“……交、交什么女朋友，现在是高三重点时期，能不能考个好大学就看这几个月了，我可不敢松懈。”
江初韫点点头：“对了，你的游戏打到王者了吗？”
说到这，周浩总算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表情：“早打到了，还拿了一个国服呢。不过我已经有段时间没玩了，啧，想想就有点手痒……不过等高考之后我就可以没有负担、从早玩到晚了。”
说着说着，他开始幻想高考以后的舒服日子：“我有同学说要去毕业旅行，我打算求我妈给点钱让我也去，毕竟听起来挺好玩的。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外省呢，去外省旅游肯定很刺激……我妈不同意就求我奶……”
江初韫耐心听他幻想完，又问了一次：“高中毕业的时候你也成年了吧？你想要成为一个怎么样的大人？”
周浩想了想：“你是说填什么志愿吗？我之前想过当医生律师警察什么的听起来很帅的职业，但是我妈说让我当老师、考公务员，或是去国企上班……比较稳定……”
“切，稳定哪里好了？稳定说明进步空间小，当什么老师公务员的，以后怎么干出一番大事业？我现在倒是觉得创业不错！嗐。反正高考之后是大学，还有好几年让我考虑呢。”
江初韫一顿：“干出一番大事业挺难的。”
周浩眼里却有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你不懂，那些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机会掌握在像我这样有潜力的聪明人手里……咳，你没听过那个谁初中辍学然后十年后他以前的学霸同学来他公司应聘的故事吗？”
周浩脸上的笑容像是确有其事：“你别看我现在成绩一般，之后怎么样还不一定呢。这叫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江初韫知道对这样盲目自信的人多说是无益的，他也不喜欢打击别人的自信心，所以只是点了点头：“你现在能这么想，就是好的。”
现在能这么想是什么意思？
周浩好像听懂了，好像又没太懂，反正他打开面前一本厚厚的五三，拿起边上的笔转了转道：“那些都是好远之后的事情了，现在我要做的就是高考，我要学习了……”
他指尖的笔花一转，江初韫转眼来到了周浩租的小房间里，但他知道自己还在幻境之中。
屋内，周浩坐在书桌前，驼着背，茫然地看着手中的简历。
出租屋的隔音一般都不太好，再加上周浩现在很安静，江初韫可以清晰地听到隔着一个小客厅传来的陈伟打游戏骂骂咧咧的声音。
江初韫走到周浩的边上，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他手中的简历：“你看着心情不太好，发生什么了？”
周浩声音失落：“为什么我这么差劲？连个工作都找不到？”
江初韫：“客观来讲，你算不上差劲，只是普通而已。在你们学校，百分之七八十的人都和你一样。如果放眼整个海州市，这个比例只会更高。其实很多人的人生遭遇是高度相似的。”
周浩想了想，还确实如此：“我班里……是有很多和我一样找不到工作的同学，有些找到工作的，我看他们的朋友圈，每天都要发好几条吐槽工作上的事情……这、这样的工作我不想要。”
“你想要什么？”
“就是一个正常的工作啊，我不贪多，刚入职工资四五千就够了，但是要五险一金和双休，不要初创公司……起码要有完整合理的规章制度吧？不能变来变去的折磨人，也不能过度加班……对了，领导也要正常，不能PUA员工，同事之间也少一些勾心斗角……”
周浩拿着简历的手捏紧了，纸张出现皱褶：“我这些要求很过分吗？很难吗？……算了，我知道很难，大概是我专业没选好吧，我这个专业对应的岗位太少了，有些公司根本没有。”
他自暴自弃地说：“看来我现在的窘迫早就在高考选志愿的时候就可以预见了。当时我为什么要选择这个专业呢？园林工程……海州市就没多少公司有这个专业对口岗位的！”
“再加上我学校就是个破二本，根本比不上其他好学校，这个专业要的人本来就少了，那还轮得到我？害得我现在只能找谁都能干的职位，那谁都能干，竞争就更大了呗，我这不更难找了……”
周浩叹了口气：“而且那些工作看起来，根本没有晋升空间……但是我也没办法，总得找活干吧？”
第152章 人生轨迹
江初韫想到自己在幻境里“面试”的经历：“我倒是觉得那家初创公司不错，虽然不是正常双休，但有五险一金，而且是底薪加提成……”
“那招的就是个能当客服的销售！”周浩忍不住吼了一声，“而且还搞什么排班，正常上下班都不行！我为什么要去受这样的苦？我那些同学虽然工作也辛苦，但是起码都是正常作息的！”
江初韫静静地看着他冷静下来，才道：“我先回答你上一个问题，你想要的所谓的正常的工作，要求并不过分，也不是没有。但你想找的也许不是一个正常的工作，而是一个让自己舒心且看得到光明未来的跳板。”
“前者其实很多，但后者很少，一是因为没有工作是舒心的；二是大部分人没有办法从事可以成为光明未来的跳板的工作。”
周浩皱着眉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江初韫道：“我的意思是，你需要认清现实。人们畅想未来的时候，一般只会想到具体的快乐，但是很难预判会面临的困难。因为幸运被具象化了，就像一个好工作，如何才是好？”
“无非是好的薪资、好的福利、好的工作环境等。可是困难却各有不同。”江初韫手一挥，空中出现了那三个面试官的脸，“这家公司，薪资低、福利差，没有保障；这家是过于干涉员工私人生活；这家虽然薪资和福利都不错，但工作时间不稳定、太劳累……”
“你因为这些困难而退缩了，其实这不过是你面试时碰见的冰山一角。等进了公司，还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难题来找你。”
周浩似乎不太赞同他的说法，撇过脸道：“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只要工作待遇好……毕竟成功的路上总是会遇见很多绊脚石。”
“成功？”江初韫一顿，“你觉得什么样才算是成功？”
周浩道：“起码……也要靠自己的能力在海州市买房买车吧。然后找到一个可以和我一起努力、对我有帮助的老婆。”
江初韫想了想：“买房买车不算问题，可以贷款。”
“……哪个成功人士买房买车要贷款啊！”周浩嚷了一声，“贷款要还多久你知道吗？如果在海州市要买一套位置还行的三室一厅再加上能开得出去的车，按照我现在找的工作的薪资水平和未来四年可能加薪的程度……”
周浩脸色一白：“要还车贷房贷的话，每个月至少要给上万，那我根本不是成功人士、不，连人都不算了，就是个房奴……”
他闭上眼睛，几乎就要落泪：“我是个奴隶啊……”
如果是祝问善在这里，肯定会跳起来嘲笑他：“就是，谁说新华国没有奴隶制度了？”
但站在这的是江初韫，他只是安慰道：“不要这么说自己。”
周浩：……毫无力度的安慰。
甚至像是无法反驳的欲盖弥彰。
江初韫瞧见他脸上的憋屈和不满，叹了口气道：“恕我直言，你的问题在于自身的欲望与实际情况达不到平衡，甚至说，你过于沉浸在幻想之中……”
他停了停，斟酌了半分，还是道：“我建议你少看点男频小说。”
周浩：……
“你什么意思！”他有些恼羞成怒了，脸色猛然涨红，“你在说我不切实际、痴人做梦？我想找个体面的工作、想买房买车娶个好老婆有错吗？这个想法很过分吗！”
“那些小说里的男主还公司CEO、业内精英，分分钟上下几百万……多少美女投怀送抱，我只想要一个，这叫幻想？”
江初韫摇摇头：“当然不是幻想，因为确实存在这样的人，只不过你不是他们而已。”
周浩：……
大概是自身的无能让人难过，但他人的成功更令人嫉妒得面目全非，周浩觉得自己的气更不顺了。
江初韫看着他越来越差的脸色，觉得是时候让他看清事实了：
“周浩，你小时候想要成为奥特曼，初中的时候想当国际篮球明星，高中成绩平平，便自我安慰以后能有大作为，比考上好大学的人过得更好……以前有这些想法，是因为你并未涉世，可你现在毕业了，该是认清事实的时候了。”
这么说着，一块透明的金色屏幕在周浩的面前展现，江初韫看着一脸惊奇的周浩道：“这是你的人生简历。”
人生简历？
这是什么东西？
周浩抬眼一看，只见那块屏幕确实很像自己求职简历的排版，右上角是一个一寸照，照片是他近期的样子，左边前面几行就是很普通的信息，比如他叫什么名字，多少岁，家里几口人，父母是谁什么的……
周浩第一眼瞧着没什么名堂，就像是自己上学时候填写过的基本信息，但越往下看，就越不对劲了：
双商：普通。
外貌：普通。
个人天赋：无。
家庭水平：二线城市中等。
终身房产：二线城市三室一厅两套（备注：一套由父母提供，一套首付由家人支付、贷款自己和伴侣偿还），十万左右代步车一辆。
人生基本轨迹：
1999年出生，小学因为贪玩骨折留级了一年。
2023年大学毕业留在海州市工作。
2028年被辞退，回到老家成州相亲，经家里介绍进入一家公司工作。
2029年春节与相亲对象结婚，当年得到一女。
2030年得到一子。
2055年儿子结婚，将房产过渡到儿子名下，搬去与父母同住，同年得到孙子。
2070—2076年，父母先后去世。
2083年，妻子去世。
2089年，去世。
终身财产盘算：
最低值：2055年，为儿子的结婚出了十万彩礼钱和一辆车的首付，年末为了将出生的孙子，资助儿子六万元，当年共负债三万。
最高值：2029年结婚，收到父母结婚资助5万元，妻子带来的嫁妆和彩礼共11万。
插曲：2030年妻子怀二胎期间和公司的同事差点出轨，苦求妻子后得到原谅。
第153章 没耐心
“这、这是我的人生？”
周浩看得人都要傻了，他不可置信地退了两步，屁股抵到后边的桌子上，退无可退：“不可能……不可能……”
但是这玩意连他小学时候因为骨折留级了一年的事情都知道！
江初韫瞧着他不敢相信但其实信了大半表情，慢条斯理地和他解释道：“这只是根据你的所有条件科学推算出来的基本人生轨迹，上面大概记载了你一生中所发生事情的重要节点，其余时间就是普通地活着。”
“客观来说，这样的一生已经不错了，没有重大疾病……老了之后因为身体机能衰退、抵抗力下降而得的不致死慢性病并没有算在里面。不过其实……”
周浩都不敢听完，连连摇头：“我不相信！我的一生不可能这么普通、碌碌无为……存款居然最多只有十几万，甚至还、还出轨了……”
江初韫道：“这只是你正常情况下大概率会走的人生路线，如果你要剑走偏锋，比如去为非作歹……那还是会坐牢的。”
周浩愤愤握拳：“难道剑走偏锋不能是突然发财吗？”
江初韫点点头：“有可能。”
他用手在屏幕上一划，简历的下半部分就露出来了一些，只见一个“走大运概率”后面写着：
0.0001%
周浩：……草。
“你这些东西是怎么算出来的！我不信我不信！！”周浩想要去滑动那个屏幕继续看，但是他却无法触碰，“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江初韫冷静地看着他激动：“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带入一下你父亲的人生经历，考虑到年代的原因，学历应该适当下调，结婚年龄也要适当提前。”
听他这么说，周浩猛然一震，抬起眼又看了一遍那段他不敢相信的人生轨迹。
确实……他爸爸只读到高中毕业，然后就去海州市打工，打了七八年的工，攒了一些钱就回老家工作了，之后通过相亲遇见了他的母亲，很快就生了他的姐姐，次年就生了他……
他小的时候家里还在还贷，他记得她妈妈说过首付是爷爷奶奶付的，贷款是爸爸和妈妈一起还的，以后家里的这套房子会过渡到他的名下。
他读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爸爸妈妈大吵了一架，妈妈回娘家住了几天后被爸爸接回来了，当时他还小，不懂为什么吵这么凶，但看到最后那个“插曲”的时候，他的记忆忽然复苏，想起来当时父母吵架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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