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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边，三号坐在沙发上想着刚刚祝问善说的话，手中的书也看不进去了。他被派来接替江初韫的工作已经有一年了。还没来之前，家中长辈就对他耳提面命：
祝问善生性顽劣，心怀恶念，心机深沉，你与她相处要万分小心。
来了一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听话又乖巧，成绩还好，平时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也不会吵着买什么东西、去哪里玩……
那两个前辈的性格有多刁钻，他也是知道一些的，但就算如此，也没有听他们说过祝问善做了什么坏事。除了刚开始被她发现过一次，之后就没发生过什么需要专门上报的矛盾。
而且他私心觉得，两位前辈对祝问善太过严厉了，尤其是陈老居然还打手板。其实他提过几次，希望不要“体罚”，抄抄错题就够了，但是那位根本不把他一个晚辈的话放在心上，反而训了他一顿。
家里人也不允许他与祝问善过多亲近，三号有心无力，除了对她好一点、安慰她几句，也做不了什么。
今天她难得说要什么奖励，三号觉得只要是自己能力范围能做到的，就满足她。
拉钩什么的……
三号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小拇指上还沾着一点药膏，他叹息着摇了摇头，心里的同情更甚了。
不过是个单纯的小孩啊。
三号等着祝问善提要求，每次来都会问一问，但每一次祝问善都说还没想好，渐渐地他也将这事抛在了脑后，就这么一天一天、一月一月地过去，眨眼祝问善中考都考好了。
假期本应该是放松的时候，但三号知道祝问善最近很受折磨，这几天瞧着她精神都不太好。
他知道原因，过两天就要填志愿了，性格古板的陈老想要她考隔壁市军事化管理的高中，可是另一位杨叔却要她去城北的女校，两个人每到自己轮班的时候，就不停地在她耳边念叨、甚至威逼利诱。
事情发展到现在，更像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博弈和对峙。
没有人问过她自己想要去哪里，她只是被夹在中心拉扯来、拉扯去。陈老和杨叔甚至顾不上人设崩塌的事情，就算是有梦鱼可以篡改记忆，但记忆改多了，也会对大脑造成伤害。
第171章 “亲哥哥”
上次三号来的时候，祝问善心情很不好，神情疲惫地和他说：
“有时候我觉得哥哥你挺分裂的，一会儿说让我去骏雪高中，一会儿又要我去海州女高……”
三号一听，连忙道：“不用听ta、我的……我只是提个意见，你自己想去哪就去哪。”
“我也想自己做主，”祝问善叹了口气，“就是害怕哥哥你不高兴，又要打我手板，还有……”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给他看，黑色的屏幕碎了一大半，裂痕刻在他倒映在屏幕里的脸上，把三号复杂的脸色分割成大大小小的好几块：“前天我说不想去女高，哥哥你把我的手机砸成这样……”
杨叔真的是暴力狂！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多少次给祝问善买新手机了，好像杨叔知道他会给祝问善买新的之后，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发疯砸她手机。
三号深呼吸，勉强扯了个笑：“对不起，哥哥……等会吃了午饭，带你去买新的。”
“手机倒是次要的。”祝问善拿着手机的手垂了下来，声音无力，“只是我觉得，和哥哥相处好累。有时候都不知道是哥哥分裂，还是我分裂了……”
三号听着心酸，叹了口气道：“等你上了高中寄宿之后，就不用每天回家了。”
祝问善：“可是你不是说要搬到我的学校附近，让我走读吗？”
三号：……肯定是陈老说的。
他一时无言，祝问善又道：“不会等我上了大学，还要搬家搬到我的大学附近吧？”
三号：……别说，那两个人可能真的做得出来。
明明问善表现得这么好，为什么他们总是放不下心？
“我只是说说……具体的事情还要再考虑一下。”三号能感觉到自己的笑容不自然，“你……不想我再陪在你身边吗？”
说完这话三号就有些懊恼，就连他短暂地和陈老杨叔接触过几次都感到窒息，更何况是问善呢？
可是说实话，他有点舍不得，毕竟也是相处了三年的“妹妹”，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得和那两位好好谈谈，如果谈不妥……
“哥哥，”祝问善挪过来，拉住他的右手，眉毛耷拉着看向他，“你还记得两年前，你说答应过我一个要求吗？”
三号见她愁眉苦脸，忍不住心软，最近中考她压力很大，考好以后又被这么折磨……
“当然记得，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祝问善盯着他的脸：“我想要见哥哥。”
这好像是个病句，三号以为是自己听茬了：“什么？”
“我想要见哥哥，”祝问善的声线平平，看不出她有什么情绪波动，“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你肯定认识他。”
三号神经一抽，脑子唰地空白一片，他怔愣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下意识要把手抽回来，但却被祝问善抓紧。
祝问善捏着他的大拇指把他的手提了起来，露出他的大拇指指腹给他看：“你答应过我的，不管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你也会灵力，应该知道这颗黑痣意味着什么。”
黑痣？
三号的视线转到自己的右手大拇指上，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指腹上，忽然显出一颗细小的黑痣，从淡淡的灰色变成了浓郁的黑，越来越明显。
这是什么时候……
他想起来了，是那天他答应了她的要求，她和他拉了勾。
“你挺厉害的，”祝问善轻飘飘地说着她的盘算，“为了让这只契约虫钻入你的护体灵气，我等了快两年……你放心，只要你让我见到我哥哥，你不会怎么样。”
三号从指腹上那颗痣上移开，挪到她平静的脸上，忽然就笑开了：“那如果我不答应呢？”
祝问善说：“不答应？那你会死。”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觉得你能杀得了我？就凭你这只……小虫子。”
察觉到这句话里的一语双关，祝问善有些生气，不过她没力气表现出来了，只是说：“我也不知道。但你是三个人里最弱的，我只能拿你试试。”
三号又笑了一声，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小女孩：“你都知道是三个人。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就发现了，”祝问善说，“但是我打不过你们，第一次栽了跟头，那总得想想其他办法……”
三号挑眉：“我就是你的办法？”
“嗯。”祝问善拉着他的手，神色可怜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这三年的相处以来，我知道你是一个心地善良、性情温和，最明辨是非的好人，你和他们两个死、咳，不一样。”
三号没说话，也没把手抽回来，只是看着她。
祝问善见他没什么反应，便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们三人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们两个人对我怎么样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三年，我只有把你当做亲哥哥对待……”
三号把右手大拇指举起来：“所以这就是你对待‘亲哥哥’的方式？”
祝问善一把握住他的大拇指挡住那颗痣，扯了个要哭不哭的笑：“那是我知道这根本对你产生不了什么……可怕的后果。但是，我总得有个心理安慰吧？你这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
三号：……什么好话都给你说了。
祝问善委曲求全：“求你了，让我见见哥哥，一次就好……哪怕就几分钟。见过哥哥之后……我就让你消除我的记忆，我自愿让你把那什么梦虫植入我的脑里，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三号皱着眉头看着她，神色不明。
祝问善早在这三年里练就了如何装可怜，她熟练地摆出那副表情，声音低落又哀求：“拜托拜托……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让我报哪个学校我就报哪个学校，还有……”
“够了。”三号闭了闭眼，掩饰自己眼里划过的一丝怒意，“你就这么想见到你的哥哥？甚至愿意继续这么糊涂地被操控记忆？”
祝问善一愣，抿了下唇：“嗯……我想问问他，为什么要离开我……”
第172章 再见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三号抽出手反握住她的手腕，用劲儿还有点大，“你想知道？”
祝问善很是意外，有些傻里傻气地看着他，似乎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
她清澈的瞳孔里倒映出那种不属于他的脸，三号皱着眉头错过视线：“因为他不是你哥哥，你没有哥哥。他和我一样……和那两个人也一样。只不过他是先来的，又陪了你这么多年，所以你觉得他和我不一样。”
他为什么要说这些？
“你脑海里的梦虫也是他植入的，一开始就有了，可能是因为时间久了所以效果不太好，第一次就让你这么轻易地发现了。”
够了，不用说了，只要再给她植入新的梦虫就好，没有必要和她说这些。
“你觉得他没有骗你吗？他骗了你六年，你没有发现罢了……或者说，你发现了也不会觉得奇怪。”
别说了，她都哭了。
“不要想着见他了。”三号轻轻帮她擦去眼泪，叹了口气，语气温和道，“我不会再给你植入梦虫，那两个人……我想办法不让他们再出现，以后我会对你很好……”
听他说完这些，她脸上的不可置信还未散去，泪水也是哗啦啦地流，看得他不由得心疼。
“最后一面。”祝问善握住他的手，湿漉漉的眼也挡不住她的坚定，“以后我都听你的，你就是我唯一的哥哥。”
唯一的哥哥。
唯一的。
三号犹豫了一会，很小幅度地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好，我答应你，你别哭了……”
*
马上要和哥哥见面了，祝问善难得有点紧张。
三号说她没有被梦虫影响这事不能告诉其他人，就当做是两人之间的秘密，至于哥哥那边，他会想办法让他来，但是只能见半小时，不然可能会被发现。
半小时也够了。
祝问善坐在沙发上，放空地盯着面前的电视，里边在播一个真假千金的古早台湾偶像剧，还挺火的，但她没有看过，这会儿也看不进去。
三号出去买奶茶了，等会回来的……就是哥哥。
哥哥不知道她知道了“真相”，大概会表现得若无其事吧。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很轻，但注意力全在那边的祝问善第一时间就听到了，她耷拉着的眉眼抬了起来，黑乎乎的瞳孔里露出一点光亮，飞快地转向了一边的家门。
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
话说回来……直到现在这一秒，祝问善突然意识到，自己连哥哥叫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从来也没想过去知道，也不觉得自己不知道是不正常的。
原来自己真的一直被梦虫影响着。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哥哥推开门走进来，走了两步不自觉停了下来，和沙发上的她对视着。祝问善一眼看出这就是哥哥，不管是嘴角平平的幅度，走路时的走姿，还是不动声色又温和的表情……就是她三年没见的哥哥。
明明是同一副皮囊，四个人却有四种不同的模样，那三人在的时候，祝问善只觉得违和和不适。她觉得只有现在的灵魂才能和这副皮囊完美匹配。
祝问善从沙发上站起来叫了一声：“哥哥。”
她的语气是很平静的，甚至脸上的微笑也是自然而恬静，如果三号瞧见了肯定会诧异，毕竟他觉得这么想见到哥哥的祝问善，再见故人时应该会很激动才是。
哥哥手上提着两杯奶茶，他一错不错地盯着妹妹看了会，睫毛闪了下，垂落遮住视线，他提了提手上的奶茶道：“奶茶买回来了……问善。”
祝问善朝他招招手：“过来坐啊哥哥，一起看电视，正演到精彩的地方呢。”
哥哥应了一声，两三步走到她边上坐下，拿出袋子里的奶茶和吸管给她，祝问善接过来，把吸管插入奶茶喝了两口，笑着说了声“好喝”，就把奶茶放到了茶几上。
江初韫是有些紧张，刚刚在门口的时候就开始了，他大概明白这是一种“近乡情怯”，毕竟三年没见祝问善，这次机会难得，但只有半个小时，什么也做不了。
他也不知道做什么。
甚至都不能问一句“你这三年过得怎么样”“这几年和哥哥相处得好吗”，这样在她听起来会很奇怪的问题。
江初韫微微侧着脸，让自己的余光能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心想就这么坐在这里，陪她看三个小时的电视也不错。
她长大了，变好看了，刚刚站起来身高好像也长高了点，声音也变了点。但叫哥哥的时候，还是那么熟悉……听他说，问善中考的成绩很不错，这几年的表现也很好。
江初韫不意外，他知道问善是个好孩子。
祝问善能感到对方的视线，她装着没发现，拿起茶几上另一杯奶茶递给他：“哥哥，你怎么不喝？”
“……好。”江初韫从善如流地接过来喝了口。
“哥哥，”祝问善朝电视抬了抬下巴，“你看过这个电视剧吗？”
江初韫摇了摇头。
祝问善说：“这讲的是一个真假千金的故事，有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孩长得一模一样，其中一个女孩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意外失踪后，有心之人让那个和她长得一样的穷女孩去假扮有钱女孩的身份，结果你猜怎么样？”
基本不看电视剧的江初韫：“长得一模一样……一般来说不会有这样的巧合。”
祝问善：……哥哥还是一样的无趣。
“这是电视剧，干嘛这么较真？”祝问善催促道，“你猜那个穷女孩假扮成功了吗？”
江初韫说：“既然是电视剧，那为了剧情的发展，应该是成功了。”
“你说对了。”祝问善弯眼一笑，“但是我很不理解，明明是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女儿，她爸爸妈妈为什么会认不出来呢？就算长得一模一样，那也是不一样的人啊。”
江初韫一愣，不自觉抿了下唇。
又听边上的人继续道：“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你相信我有这么厉害吗，哥哥？”
第173章 真的心痛
哥哥……
江初韫又拿起奶茶喝了一口，像是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就能让他理清目前的情况，想出一个正确的答案。
也许她只是问问。
也许这个电视剧的情景和他的情况只是巧合的相似，毕竟她也不能控制电视播那部剧。
“相信。”江初韫听见自己镇定的声音，“问善……很聪明。”
祝问善“哦~”了一声，声音轻快：“哥哥真的觉得我很聪明？我还以为你也很瞧不起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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