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就像她是个最惹人厌的臭虫,要永远地甩开才好。
无数的委屈涌了上来,傅雪忽地仰头,用明亮的大眼睛狠狠瞪他,厉声指责:“姓明的,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才是你太太、你明媒正娶的明太太!以前没离婚到时候你看着我、抱着我的时候心里却在想着别的女人!你牢牢地把初恋记在心里,连她死了都每年准时去看她。还有那个蓝羽妮,她都要结婚了,你还记着。你记着那么多女人,宁愿守着一个死人、宁愿想着别人的老婆,为什么就不能多看我一眼!”
明武悚然大惊,瞟了一旁的表情诡异的梁洛展一眼,连忙上前捂住傅雪的嘴,训斥道:“你喝醉了,别乱说话!”
傅雪挥舞着双手奋力挣扎,掰开他试图堵住自己嘴的手,更加肆无忌惮地大笑:“怎么?被我说中了!明武,你就是个懦夫!你那么喜欢初恋为什么不跟她一块去死,你那么想那个姓蓝的你怎么不去把她争取回来!你只知道把我当成她们的替代品!你只知道折磨我,因为你根本不在乎我!呵呵,你是个懦夫,你们听到了没有!你们的总经理,他是个懦夫!哈哈!”
她就像个泼妇,散乱着头发,喝醉了酒高声骂街,肆无忌惮。明武却提心吊胆,尽力捂着她那张惹是生非的嘴,不让她说出更出格的话。
他抬头看向梁洛展,镇定地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抓住她的肩膀厉声警告:“你给我闭嘴!疯话说完了给我回去!”
傅雪疯狂地大笑,忽然面前开始淌眼泪,哭花精致的妆。她也是个美人,此刻却完全抛开了一切形象,只是一个被抛弃的丑妇,只剩下绝望和深深的怨恨。她狠狠地瞪着面前这个没有心的男人,大声骂道:“你这个懦夫!你的初恋不是很美吗?你不是每年都会去她的坟墓前吊唁吗?大家都不知道吧?你们的明总经理——唔——你放开我!他每年都会消失一阵子去美国,就是去看他可怜的死去的女朋友!可是他那么胆小,从来不敢告诉任何人!哈哈!他这个懦夫!从来不敢告诉任何人!哈哈!”
她再说下去,什么秘密都会被揭穿。明武几乎被这个醉鬼逼疯了,他咬着牙正在考虑把她打晕的可行性,面前忽然多了一只手,他抬头看过去,正是面无表情的梁洛展。
他说:“她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赶紧带回去吧。蓝弦在我这儿你放心。”
他表情平淡,全然看不出任何端倪。明武只想着赶紧把这个疯女人带出来,来不及多想别的,点点头抓着傅雪的肩膀向外拖。
傅雪还不放弃,她甚至抓住明武的手想咬他、想挣脱他,她努力地抓住一切能抓的东西好不那么快被拖走。她大声哭喊着:“你们不相信吗?明武就是个道貌岸然的禽兽,他花言巧语骗了我——你放开我!心里却想着别的女人!他还抢走了我的孩子——”
她疯狂的哭喊声越来越远,只剩下一个完全败光了兴的酒席摆在众人的面前。梁洛展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忽然角落里响起了孩子的哭声,他一愣,原来是蓝弦醒了,他连忙抱过开始哄她。
廖习枫意犹未尽,他本来就不是好人,刚刚看到了这样精彩的戏,那无良的男主角还是明武,他只觉得这是近几年来最成功的庆功宴了。
他悄声问身边的Jasmine:“你知道明武有死去的女朋友吗?”
Jasmine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总经理不是这种人,他要是真喜欢什么人一定会光明正大、绝不会偷偷摸摸!”
廖习枫撇嘴:“他会光明正大?!别说笑话了!”
Jasmine狠瞪他一眼,又想起蓝羽妮受的那么多苦,再也不和他说话。
第31章 31章
把那个已经烂醉的人收拾干净已经是深夜的事情,明武拧了条毛巾擦汗,外套上尽是傅雪吐出来的秽物,还是干脆留在酒店里干洗比较好。他叹了口气,感慨自己怎么尽惹上这样的麻烦事。还有洛展,也不知今晚傅雪的话他听了多少、信了多少。他愁得要死,可是始作俑者却心安理得、在床上睡得该死地香甜。
向和他一起忙了一晚上的工作人员道了谢,他有点想蓝弦了,系好衬衫的扣子开车去接女儿。
梁洛展不在家,只有珍姨在,她刚才一直陪那孩子玩来着,现在蓝弦玩得太累早就睡着了。那么可爱的孩子,噘着红红的小嘴,可爱地打着呼噜,他凑上去,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好香。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上了车,回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床上去。接着回卧室去换衣服,关上衣柜门的时候,习惯性地去抚摸一遍挂在门后的灰色睡衣的领口。
那睡衣是全棉质地,袖口还各有一只狗。只是领口那个地方摸上去并不平整,有些凹凸不平。
他知道那是什么,是她在领口的地方绣的字母“LYN”。
她或许早不记得了,有次一群人去他们家里吃火锅,他喝得太多实在没办法开车,她翻出了件灰色睡衣让他应急。
这么卡通的睡衣,他窘迫地不行,难道廖习枫在家就穿这样的衣服?!
她摸着头呵呵地笑,说:“这是我刚买的,他还有件旧的,你先穿一晚上应急。”
打那以后廖习枫穿着这件衣服,晚上就抱着蓝羽妮。
后来蓝羽妮住了院,她不想和廖习枫说话,他就主动帮忙去拿一些她的衣物。那时廖习枫不在家,他无意当中看到了这件衣服,想起来这件睡衣一直抱着她,心里又是愤怒又是难过,随手就拿了过来。
他不是偷,因为这件衣服,他才是第一次穿的人。
就连蓝羽妮,都是他先认识的,明明是他先认识的。
他不是遗憾,是悔恨,是恨那样懦弱和无用的自己。明明都痛得不能呼吸了,却根本鼓不起勇气把她留下来。再早一些,当早些认识她的时候,当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感情的时候,为什么自己连对喜欢的女孩说那样简单的三个字都做不到……
他恨,自己才是应该穿着这件衣服抱着她的人,自己才是陪着她走完寂寞一生的人。
那时候,蓝弦会不会是他们的孩子。那样大胆、热情奔放的孩子,会不会是天下最幸福的孩子……
蓝弦……
蓝羽妮……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那样简单的愿望,只是希望和她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却是这辈子最大的奢望、永不可能实现了,却是只能把给不了的爱全都给了那个带着这个愿望的孩子身上,用一辈子的时间去一点点地悔恨了……
他默默取下那件衣服,默默揽在怀里,默默收紧。这件衣服抱了她那么久,好像现在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味。
年少时期的痴狂穷极一生都找不回来,除了这件衣服,他竟没有一件属于她的东西。
他的爱,停留在那个角落,没有人知道。
他的爱,停留在那一年,再也找不回来。
那样甜美的纯真笑容,那个爱哭的马尾辫女孩,那双爱流眼泪的芭比娃娃大眼睛,远在大洋彼岸,再也不回来……
即使昨晚的丑闻没有传到媒体那里去,明武依然在考虑把傅雪赶回美国去。
他是以通知、而不是以商量的方式和她交流,傅雪一反常态,既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竭力排斥,反而静静地坐在床沿,神情像极了油画里的少女,温柔而恬静。
他几乎看呆,因为她明亮的大眼睛,还有发呆的样子。他真的呆了,透过她看向这张脸的背后,眼神痴迷而狂热。
良久,她忽然冷笑,瞬间就变回了傅雪,倔强刁蛮不讲理的傅雪。明武的眼神蓦地冷了下来,他怎么忘了,眼前的人是傅雪。
她看他,满脸嘲讽:“刚才是不是很像你死去的女朋友?我装得像吗?”
他转过头,看向门口:“傅雪,你别怪我,我们住在一起两年,可你连我到底爱的是谁都弄不清楚,你凭什么对我有要求?”
她忽地瞪大了双眼,恨恨地看他:“那你说呀!到底是谁!”
明武垂着头,当年是担心傅雪知道了会说出去才不告诉他去美国干什么。然后她就跟踪他到了美国,从此便认定那里躺着是他死去的女朋友。他不想解释,不想把真相说出来,没想到依然惹上了麻烦。
“我只希望你看在女儿的份上,放过已去的人。她很可怜,也很可敬,而且我保证我们之间的事情与她无关。”
她挑眉看他,阴阳怪气:“真的假的——”
和她解释不解释都好累,明武叹口气,只撂下了句话就迫不及待地离开这个有她的空间。
“随你信不信,我只求你赶紧走吧,你真的很麻烦。”
一句没有任何语调、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话,彻底粉碎了她所有的希望、所剩无几的尊严。傅雪保持着他爱的姿势、死死咬着牙,直到门口传来冰冷的关门声,余音在耳边绕啊绕,一遍一遍,她终于再也坚持不下去,放声哭了出来。
明武让秘书替傅雪订机票,越早越好。其它的都好说,眼下他最担心的,反而是梁洛展。昨晚傅雪喝醉了,但除了他每年去美国吊唁“女朋友”,她说的却都是实话。梁洛展一直听着,不知他信了多少,又会不会起疑。
幸好一天下来,一切照常,至少他没看出有任何异样。尤其是梁洛展,再正常不过。
严格地说,正常地诡异。
明武以为,听了傅雪的话,他至少会象征性地问几句、,比如“我还不知道你除了蓝羽妮还爱过别的女人”之类。他如此安静、一句都不提,明武反而更担心。开会的时候偷偷打量梁洛展冷静的脸,暗自猜测他起疑、甚至调查到什么程度。
他甚至在想,若是真的瞒不下去了、把事实和盘托出,事情又会发展到什么境地?
四年前殷复颜算好了一切,唯一算错的事,就是那条项链,它竟然落到了梁洛展的手中。因为它,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坚持全部化为乌有。
他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该说出来,因为梁洛展已经怀疑了,开始铺天盖地疯狂地寻找她。可是,复颜已经不在,他实在是怕洛展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殷复颜当年只是辞职,他就把自己关起来两天不见任何人。若是知道了她经历的事情,他实在不敢想象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洛展那样痛苦,那样日益沉默,他既不忍心看下去,又不敢说出真相怕结果太难堪。
若是复颜还在,她那样了解洛展、那样在乎他,一定知道怎样做才最好,怎样做,对他伤害才最小。
他真的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起码都差强人意。可是,如今到底怎样做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他真的不知道……
果然梁洛展进来装作不在意,话题却一刻都没离开他的“女朋友”。明武冷静地应对,大多时候选择了沉默。
梁洛展不动声色,却依然不依不饶:“那她的墓在哪里?有机会去美国的话我一定去看看。”
明武摇头拒绝:“她喜欢安静,傅雪已经打扰到她了,我不想再有任何不相干去打扰她。”
梁洛展咧开嘴,却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这些年他征战商场越发凌厉,待人待事不动声色,面子上已是看不出来任何端倪。
“我真不知道,除了蓝羽妮你竟然还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己。”
听到这个许久不曾想起的名字,明武不由呼吸一窒,他抬头迎上梁洛展紧盯着自己的目光,回答:“她不是我的什么初恋,傅雪误会了。”
梁洛展冷笑:“想来也是,如果你有个得了艾滋病的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艾滋病……
明武疲惫地闭上眼,低声叹息:“你竟然调查我——”
“四年前你不停地向美国跑,照顾的就是这个叫‘章蕙’的女人吗?”
明武目不转睛地回视,他点点头,当年替殷复颜登记住院的时候,用的就是“章蕙”这个名字。
梁洛展紧接着问,眼底某种狂乱一闪而过:“那我,认识她吗?”
明武摇头,再平静不过地回答:“她只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你们都不认识。”
两人就此陷入了沉默,静静坐在对立的位置上,互相冷静地瞧着对方,仔细捕捉对方每个细小的表情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梁洛展忽然轻笑出来,他俯过身子,心却在一点点下沉,一遍遍地祷告。
他看着明武的眼:“阿武你有个毛病,我从来都没跟你说过。你说谎的时候,最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生怕别人不相信。”
明武不由一愣,刚才,他确实眨都不眨地看着梁洛展的眼……
梁洛展上前一步,眼底波涛汹涌,连声音都变得沙哑:“你回答我,那个章蕙,她到底是谁?”
她到底是谁……
明武冷眼瞧着他,反而有种解脱的轻松。让洛展自己去寻找、自己去发现,一切顺其自然,他就不用继续在对洛展和对复颜的愧疚之间挣扎了。
就把一切交给上天和时间去决定吧。
明武好奇,她为了洛展做了那样多,连明武这样的局外人都钦佩。那洛展呢?他能不能为了她,找到她……
这样一想,他反而好受多了。
明武弯下腰,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来,静静地放在了桌子上。
一串小小的钥匙。
一共三把,两把是防盗门的,另一把尤其小,像是柜子、抽屉之类。钥匙扣上还带着个挂件,灰黑色的老鼠,毛特别长,像是很久很久了,有几块已经明显掉光了毛。
他只顾盯着这两把钥匙,盯着其中一个钥匙把上留下的缺口。
就像忽然什么都不会思考了一样,他只能看见这看似毫不起眼的钥匙,还有它印在平滑的大理石桌面上的小小影子。
清晰而孤独。
那时她为了工作方便,刚搬到离公司近的新公寓里。他自然是高兴,以后一下班就能找到一个地方和她单独相处。
她却有些苦恼,那门是双重防盗门,两把钥匙几乎一模一样,反正她是不会根据锯齿的差异去区别。而且说来也背,她几乎都得先试一次才能找到正确的那把。
纯粹的生活小事,也不是说有多么多么麻烦,工作了一天谁不想赶紧回到家好好休息,这该死的钥匙还偏偏和她捣乱!
有次她买了陷要包饺子,是鸡肉冬笋馅儿的,随口跟他说了这个小事。他只是笑笑,说她眼神怎么那么差。
她只当笑话听,完全没放在心上,围上了围裙就进了厨房。
他们一直坚持在家里吃家常菜,很少去高档餐厅去吃那大餐。而且似乎从第一次就形成了这样的习惯——她煮饭,他洗碗。
等她端着热气腾腾的大碗饺子,还有两碗调料出来后,却看见他并没有看电视或玩电脑,反而趴在桌子上,低着头聚精会神地在捣鼓着什么。
她有些好奇,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原以为没什么声音,他却忽然回头,端过碗揽着她的腰坐在他身边。
他拿出自己的成果炫耀,原来刚来一直在捣鼓那两把相同的钥匙。他用锉刀在其中一把的把子上锉出了一个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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