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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的时候，外头已经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雨水连绵，地上坑坑洼洼的积了不少小水坑，饶是两人躲在公交车站台下，也还是被飘进来的细雨弄湿了裤脚。
这地方偏远，公交车半个多小时才来一趟，网约车又始终无人接单。
小秋看着转了半天都没动静的手机，心情惆怅：“早知道就自己开车过来了，也怪我懒。”
栗昭安慰她：“好歹这雨是拍完之后才开始下。”
这倒确实是值得欣慰的事，小秋勉强挤出个笑。
又等了会，栗昭手机突然振动了下，她还以为有人接单了，拿出来一看。
梁西檐发来的。
「带伞了吗？」
「你现在在公司吗？我去接你。」
栗昭轻轻吐出一口气，打字：
「不用，我出外勤，一会自己打车回去。」
她发完，也不管他回没回，直接把手机静音，然后装进了包里。
看着头顶乌压压的天，栗昭觉得自己的心情就跟这雨天一样的昏暗潮湿。
她回头往摄影棚那边张望，想看看能不能蹭一下那边摄影团队的车。
随即便见一辆银色的车子缓缓开了过来，在她们旁边停靠。
陈柏川把车窗降下来：“我送你们吧。”
栗昭忽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
旋即意识到，这已经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第三次说这话了。
前两次她都干脆果断地拒绝了他，可这次……
不等栗昭反应，小秋就已经先喜笑颜开，但她还记得客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陈柏川颔首：“不麻烦，我刚好也是要去市里的。”
“那——”小秋转头，用眼神询问栗昭的意见。
“走吧。”
栗昭抬抬下巴，径直拉开后座的门，坐上去之前，又诚恳地和陈柏川道了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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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栗昭坐了后座，小秋便只能坐副驾上。
好在她是个健谈的人，陈柏川也难得给面子，倒也没冷过场。
栗昭情绪低落，一路上都没说过几句话。
注意到陈柏川时不时往后视镜看去一眼，小秋以为他在介意栗昭的沉默，忙帮忙辩解：“Liza今天好像有点不舒服。”
陈柏川扬眉：“是吗？”
他都刨根问底了，栗昭只好点点头：“是啊。”
他眼睛还盯着后视镜，似乎是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实性，但终究没再说什么，而是抬手打开了暖风。
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到达小秋的住所，栗昭原本想和她一起下车，但她刚要拉开车门，陈柏川已经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栗昭只好讪讪地收回手，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但又苦于找不到话题，且她这会儿也实在提不起劲，索性把头一扭，对着窗外装哑巴。
一路无话。
直到车子开到了大学城附近，陈柏川才冷淡地开口：“你住哪？”
栗昭“啊？”一声，脑子还没动，“冷萃云湾”四个字已经脱口而出。
等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把那里当成家了。
想到这里，栗昭脸色变了变，心又开始刺痛起来。
察觉到陈柏川在打量她，栗昭正襟危坐了几分。
她以为他会一如既往地讽刺些什么，可意料之外的，他却难得的保持了缄默。
到达冷萃云湾时还不到六点。
因为陈柏川车开不进去，栗昭在小区门口就下了车。
这时候雨已经停了，天色依旧昏暗，空气里浸润着湿冷的水汽。
栗昭推开车门，一脚踏在湿漉漉地面上，站起身之前，她听见陈柏川问。
“你爱上他了吗？”
栗昭动作僵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今天谢谢你。”
等陈柏川的车开远了，栗昭转身往回走，走了没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持续不断的鸣笛声。
她知道是谁，但没有回头。
过了会儿，那刺耳的声音终于停止，可栗昭悬着的心还没来得及落下，手腕猛地被人扯住了。
他用了十足的力道，栗昭往后惯了下，两人四目相对。
梁西檐眼睛通红，压抑着怒气，但说话时依旧克制着：“上车。”
栗昭手让他拽得生疼，她用力挣了挣，没挣脱。
她尽量心平气和：“你先放开我。”
梁西檐死死盯着她，栗昭不甘示弱。
无声对峙几秒，他松了手，后退半步，重复一遍：“上车。”
栗昭拒绝：“没几步路了，我走回去就行。”
他声音陡然沉了几分：“你非要这样吗？”
她委屈起来，吼道：“我怎样？”
眼见着就要凶起来。
剑拔弩张之际，车里突然探出个头：“你俩这是在做什么？”
黄玫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巡视，确认了：“你们吵架了。”
-
屋子里气氛诡异，三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开口。
最后还是栗昭打破的沉默。
“妈，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行不行。”
黄玫瞪她，“自己算算，多久没回家吃饭了？”
栗昭舔了舔唇：“我最近太忙了。”
“忙什么？”黄玫看一眼她，又看一眼梁西檐，“忙着吵架？”
两人都没吭声，梁西檐转身给她倒了杯水。
黄玫伸手要接，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拎着袋东西，于是把袋子往栗昭跟前递：“家里还有些衣服，我给你拿过来了。”
栗昭“哦”了声，没精打采地接过，转身往卧室走，刚走到门口，忽然又被黄玫喊住：“慢着。”
栗昭脚步一顿，不明所以地回头。
黄玫指着一扇门：“我怎么记得刚才西檐是从这个房间出来的？”
她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冷笑，“你两还分房睡？”
“……”
栗昭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梁西檐立刻喊：“妈——”
“你别打岔。”
黄玫打断他，又看向栗昭，“你来说。”
怎么这么烦呢？
栗昭深吸一口气，懒得再演戏。
她点点头，没什么所谓地说：“是啊。”
黄玫：“多久了？”
梁西檐给栗昭使了个眼色，她懒得搭理他：“大半年了。”
半年……？
那不就是从结婚到现在！
黄玫气笑了：”你俩干嘛呢我请问一下？结婚还是玩啊？啊？你们是在玩吗？把婚姻当儿戏？”
栗昭肩塌下来：“妈，你烦不烦？”
“你说什么，我烦？”
像是不可置信，黄玫声音陡然拔高：“我啰哩巴嗦都是为了谁啊？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栗昭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漠然道：“我不需要。”
梁西檐沉声警告：“昭昭！”
他试图制止她。
可这会儿，他的声音听在栗昭耳里只剩满满的讽刺。
她眼泪倏忽滚下来，一字一句道：“就算我现在就和他离婚，你也管不着。”
第51章 春
后来也不记得是怎么收尾的了， 总之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黄玫让栗昭气了个半死，饭也不吃了，拿上包直接摔了门就走。
栗昭也懒得留她。
梁西檐站在原地呆了呆， 片刻后神思回笼， 追上了黄玫。
电梯下行，两个人都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很久。
直到“叮咚”一声， 电梯抵达一楼，门打开，梁西檐回过神。
他从兜里掏出车钥匙：“妈， 我送你回去。”
黄玫脚步没停， 出了一楼大堂，外面天阴沉得不像话。
她语气硬邦邦：“不用。”
“一会又该下雨了， 这天气也不好打车。”
梁西檐坚持， “还是我送你吧。”
见黄玫头都不回， 明显是气得不轻， 梁西檐下意识帮栗昭说好话：“昭昭这两天不太舒服，她说那话不是有心的， 您别往心里去。”
“我能跟她生什么气。”
听他这么说，黄玫才终于停下脚步。她回头看他， 叹了口气：“西檐， 你是个好孩子，我们家栗昭当初说和你结婚了，我真的特别高兴， 对你也是一万个放心……”
梁西檐没吭声。
黄玫话锋转了转， 接着说：“你们一起长大，应该也知道， 那死孩子脾气一直就这样，今天你也看到了，急起来连我都敢骂……也是随了我。”
黄玫宽慰他：“你平时多担待点，别和她一般见识。”
默了默，梁西檐才说：“我明白。”
黄玫看着他，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回去吧，我一会自己打车就行，也带了伞。”
她说：“她虽然脾气坏，但至少心是软的，你一会儿多哄哄她。”
梁西檐最后还是送黄玫到了小区门口，看着人上了车，才折身往回走。
春日多雨，水汽裹在空气里，像是起了层雾。
梁西檐走得很慢，因而到楼下时，身上已经沾染了一身的潮湿气息。
他抬手拍了拍肩上的水雾，刚要推开玻璃门进去，兜里手机便响了起来。
是栗昭的专属提示音，简短的两句话。
盐炒栗子：「我仔细考虑了很久。」
盐炒栗子：「我们还是退回朋友吧。」
-
钟新宇是真想不通——
为什么每次梁西檐失恋，受折磨的却总是他。
已经夜里十一点了，往常俱乐部早关门了，可今天这会儿还在亮着灯。
偌大的一个网球俱乐部，就他和梁西檐两个人，员工们早已经开溜，就连门口保安都下了班，就他这个当老板的还得陪着小心伺候。
钟新宇是真的累，他已经陪打了两三个小时，再这样下去，今天他这条胳膊都别想要。
见梁西檐还一副精力旺盛的样子，钟新宇闪身躲过迎面挥过来的球，一手叉着腰，用球拍支着上半身。
他喘气如牛地说：“不行了，真不行了，梁大爷，您饶了小人吧。”
梁西檐没搭腔，冷冷站在原地，不过到底没再挥球过来了。
见状，钟新宇松了口气，他两腿发颤地往那边走，一边走，一边还不忘给栗昭发消息。
「姑奶奶，您就来接一趟吧。」
「有事你俩好好说行不行？」
没回应，其实他上面都已经断断续续发了几十条了，都没回应。
钟新宇不死心，又打字。
「大小姐？」
「女王大人？」
「祖宗！算我求你了祖宗！」
还是没人回，全部石沉大海。
……唉。
算了。
见栗昭油盐不进，钟新宇只好继续劝梁西檐。
看他拿了球拍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要走的意思，钟新宇头大：“还没够吗？”
梁西檐不耐烦：“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
问题是我想关店了啊老哥！
静了会，钟新宇又提议：“要不这样，我陪你去隔壁喝酒，你喝到几点我就陪到几点，今晚我就舍命陪君子了，行不行？”
梁西檐淡淡：“没兴趣。”
“……”
钟新宇叹了口气：“不是，栗子又怎么作你了？”
他忍不住感慨，“上次看你俩在车上搞得火热，我还当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怎么这才过去多久，又鬼打墙了……”
他说着说着，梁西檐忽然站了起来，眼睛看向入口的方向。
钟新宇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瞧见了玻璃门后影影绰绰一道人影。
这都半夜了，谁啊？！
钟新宇烦躁起来。
正要走去赶人，等那人进了门，他脚步一滞。
居然是陈柏川。
钟新宇嘴巴大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但他还来不及惊讶，梁西檐已经往那边走去了。
两人擦肩而过时，陈柏川开口：“来一局？”
梁西檐表情匮乏：“没兴趣。”
“怎么？”
陈柏川冷笑，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当初输我一次，直接灰溜溜跑去了英国，现在还有阴影？”
-
钟新宇二十七岁的人生当中，第一次觉得自己命苦，太他么苦了，比吃了黄莲还苦。
他从联系人里翻出栗昭的手机号，拨过去，无人接听。
再拨，依旧是无人接听。
你妈的是聋了吗？
他只好重新切回微信。
钟新宇：「我的姐，你就来一趟吧。」
钟新宇：「跟你说认真的，你再不来，」
钟新宇：「一会就该去局子捞他了。」
言尽于此。
他看着依旧没动静的对话框，吸口气，把手机狠狠揣进兜里，视线转向网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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