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在城里待了一年,后来连煋要上大学了,要住校,姥姥说在城里总咳嗽,回了乡下。
父母暂时把连烬寄养在邵家,说是寄养,但也只是让邵淮父母帮忙照看,参加个家长会之类。连烬那时候上初中了,也在学校住宿,只有周末才回邵家。
他初中就学会做饭,每个周末做几样好菜,装在保温盒里,坐两趟公交车,再转三次地铁来到连煋的大学,到她宿舍楼下给她打电话。
连煋出来后,会带他到食堂去,点两份米饭。姐弟俩一块儿在食堂吃饭,他满头大汗给她剥虾,好肉都夹她碗里,仿佛在弥补什么。
连煋问:“邵淮家里做的菜吗?”
连烬抬起胳膊擦汗,“不是,我自己做的。”
连煋撇嘴,“不好好学习,整天干这些有的没的。”
他从书包里拿出成绩单给连煋看,“有好好学习的,你看,都是满分,这次考试我还是第一名。”他递上笔,想让连煋在家长那一栏签字。
“给我签干嘛,找爸妈啊,你又不是我儿子。”连煋撂开笔。
“爸妈联系不上。”
连煋不耐烦道:“那就找邵阿姨,或者找邵淮,爸妈不是让邵家的人帮忙当你的监护人吗。你有事找他们去,别总是烦我,我也忙呢。”
“哦。”连烬只能悻悻收好成绩单。
吃好饭,两人到洗手池边上,连煋洗好手站在一旁,看连烬熟练用洗洁精洗保温盒,漫不经心问,“学校里有人欺负你没?”
“没有。”连烬转过头,稚气地笑出一口白净的牙齿。
“邵家人呢,没挤兑你吧,尤其是邵淮,那人挺爱装的。”
连烬笑着摇头,“没有,大家都挺好的,阿淮哥哥也挺好。”
“行,有人欺负你了就和我说。”
连烬把洗好的保温盒放书包里,背着和连煋一起走出校园。
他的学习机坏了,想让连煋去帮他挑个新的。连煋嫌他烦,骂了几句他事儿多,最后还是带他去了商场。
送他去地铁站的路上,连煋突然在他背后用力拍了一下,“以后走路抬头挺胸,别总是唯唯诺诺,跟个窝囊废一样,别人就爱欺负你这样的。”
“我知道了,姐。”连烬挺直腰杆,他在外面也不唯唯诺诺,只是习惯性讨好她而已。
第32章
邵淮让事务长给连烬安排船票和房间, 连烬也没告诉连煋,他是偷偷爬上的船,只说是自己买到了船票才上来, 上来得急, 什么行李也没带。
连煋带他去超市买生活用品,挑最便宜的放购物车里, “这里的东西很贵,能省就省点,别买太多。”
“好, 都听你的。”连烬推着购物车,跟在她旁边。
两人拎着东西回到连烬的房间,连烬问她, “姐,你住在哪里?”
“我在下面的员工宿舍。”
“要不我们去问问事务长,看还有没有多余的房间, 你搬上来住吧。”
连煋坐在床边看手机, “没事儿, 员工宿舍也挺好, 我东西都放在那里呢, 懒得搬了。”
连烬把刚买的东西一一归置好, 坐到连煋身边, 侧目看她的脸,光线从窗外透过玻璃投在她脸上, 肤面光洁, 但看起来很干燥。除了瘦一些, 脸部轮廓和当初离开并没有什么分别,秀挺的鼻梁, 晶亮的眼,下颌的小红痣,都和以前一样。
“姐,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连煋还在给商曜回消息,头不抬道:“我都忘了,在东非那边被救上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姐。”连烬声息涩哑,低声喊了一声,没来由地突然抱住连煋,有力的臂膀紧紧箍住她,脸埋到她颈间,温热的湿意散开,细细泪痕蜿蜒流到连煋的锁骨。
连煋被他吓了一跳,又惊又尴尬,她稍微能接受了自己有个弟弟,但适应不了这样亲昵的拥抱,即便是姐弟,也不该这样。连煋如坐针毡,听到他压抑的抽泣声,有点不知所措,干巴巴地问道:“你哭什么呢?”
连烬也不回话,就这么抱着她,两分钟后才抬起头,松开了手,还是靠得很近,肩膀挨着肩膀,“我就是太想你了,找了你这么久,现在你在我身边了,我反而觉得不真实。”
连煋伸手把前方桌上还没拆封的纸巾拿过来,丢给他,“鼻涕眼泪都擦一擦,别搞得这么矫情。”
连烬拆开纸巾,擦了把脸。
连煋被他刚才过激的拥抱弄得浑身不自在,“我先回宿舍一趟,你有事了再叫我,饿了就自己出去找吃的,这么大个人了,也不需要我管吧。”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找我?”
“下午吧,你先睡个午觉,看你这黑眼圈,休息休息吧。”
连煋离开连烬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宿舍,商曜焦躁地在宿舍里来回踱步,听到刷卡的滴滴声,疾速过来拉门,把连煋拉进来,“宝宝,怎么样了,你弟弟都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讲了些以前的事。”
商曜急得不行,就怕连烬那小子说他坏话,“还有呢,提到我没有?”
“没有,就说了点家里的事情。”
商曜搂着她到床上坐着,“那他现在怎么打算的,什么时候下船?”
“他有船票的,说不下船了,就在这里陪着我,跟着船一起回国,等回国了带我回家,然后去补办身份证。”
“那回国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去医院治一治脑子,走一步看一步吧。”
商曜握起她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亲,“别担心,还有我呢,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连煋陪商曜待了会儿,又出门去,来到邵淮办公室,反锁上门,走到他身侧,“告诉你个事情!”
“什么?”
“我弟弟来找我了,就是今早上在你办公室那个穿黑衣服的。”
邵淮仰面看着她,试图从她眼里看出情绪变化,“那你高兴吗?”
“还行吧,也就那样,他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相处起来还挺尴尬的。”
邵淮捏捏她的手,把她拉下来,像往常一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那和我相处,尴尬吗?”
“不尴尬,特别爽。”连煋动手动脚,凑过去要亲他。
邵淮往后仰头,不让她亲,掰正她的肩让她坐直,“你到底是有多喜欢我?”
“很喜欢,特别喜欢,心里都是你,对你一见钟情,日久生情,相见恨晚,一往情深。”语气夸张地说着,握起他青筋微凸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摸摸,我心里只装着你一个人,你就答应我,和我在一起吧。”
邵淮指尖徐徐收紧,平整的部长制服布料在他指间发皱,酥麻触觉隔着衣料传递,慢条斯理道:“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万一你还有男朋友,或者老公什么的,等回国后,是想让我当小三?”
连煋想起商曜,按照商曜的说法,她和商曜恩爱有加,两情相悦谈了好几年恋爱,但具体是几年,商曜也说不出来,他翻来覆去给她看的合照也就那么两三张,恋爱细节全是他口述,什么证据也没有。
他这个人很乖顺听话,人也长得不错,连煋也不计较这些细节了。想着和他安安静静过日子也行,收心了,不再沾花惹草。
但她想发生点什么关系,商曜又躲躲藏藏,说什么他这个人比较保守,希望留到新婚之夜再做,搞得连煋里外不是人。她算是看出来了,商曜这人光是嘴上骚,里内古板保守。
她只能来邵淮这儿寻点乐子,邵淮和商曜正好截然相反,邵淮那人是嘴上清高得很,实则身体浪得要死,碰他一下他都会喘。
连煋这会儿有点难办,意思是她得在邵淮和商曜之间做个选择,商曜好是好,就是不让碰,邵淮倒是可以碰,但又太装,不愿正儿八经和她在一起,这如何选,根本没法选。
“你都不答应和我谈恋爱,我怎么给你承诺嘛。”连煋嘴巴翘起,嘟囔着道。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恢复了记忆,发现自己心中另有他人,那是要让我当小三?”
连煋按捺着性子哄他,“不会让你当小三的,如果我以前真的人,那回国了一定断干净,踏踏实实和你在一起。”
“那就再说吧。”邵淮捏她下巴,“要接吻吗?”
“要!”
邵淮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下去,吻很深,很用力,热切地勾着她,不像之前只是张着嘴让连煋自己玩。连煋骨子里血液都在喧嚣,这还是邵淮第一次有来有往和她接吻。
她靠在他怀里,仰着头,两片嘴唇被他又吸又咬,抱得很紧,耳鬓厮磨,呼吸缠绕在一起。
两人只是接了吻,吻了很久,也没做到最后一步,连煋欢欣雀跃,亲够了塞给邵淮一美元。邵淮也不客气,把钱收了。
灯山号从巴拿马城离开,需要航行六天的时间,才会在下一站墨西哥的曼萨尼略港口停留。
连煋还是要继续负责打扫卫生,连烬神色复杂地看了看眼邵淮和乔纪年,但也没说什么,他跟在连煋身边,和她一起打扫。
刚开始,连烬有去找事务长,私下问能不能不让连煋干保洁了。
事务长根本不明白内幕。当初邵淮只说让她把连煋安顿在船上,她便给连煋排了宿舍,排了职位。
船上海员的工作都是提前排好,如果连煋不干保洁,事务长就得寻找新的海员顶替连煋的位置,又得联系港口招新海员,船上国内游客居多,现在又是在北美洲,要临时找个英语汉语都流利的海员,得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
听到连烬的需求,事务长方昕沅直接给连煋打电话,“连煋,你是不想干保洁了吗,这个你得提前和我说,我这边安排招新海员很麻烦的。”
连煋一头雾水,“没有啊,我干得好好的呢,谁和您说我不干的?”
“你弟弟说的。”
连煋:“你别听他瞎说,我是要跟完这趟船的,一直跟到回国才会下船。”
挂断电话,连煋跑去找连烬,问他是怎么回事。
“我怕你太累,就想问问,能不能别干了。”
连煋神色严肃:“这是我的工作,你别瞎做主,事务长对我很好的,你这不是平白给人家添麻烦吗?”
“姐,我错了,对不起。”
看他这低眉顺目的模样,连煋也不好得发火,“我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回事,你说你是我弟弟,我暂且就认你了。既然如此,你也得拿出弟弟的样子来,以后凡事先问我,别自作主张。”
“姐,是我不好,原谅我一次。”
连煋把话说清楚,带上连烬和商曜一起去打扫卫生,有了这两个青壮年劳动力,连煋小领导气质甩得愈发正。这两人,谁清理垃圾桶,谁去拖地,安排得明明白白,还有一个乔纪年,不值班的时候,也得让他帮忙去擦一擦扶手。
至于邵淮,那是放在心尖儿上疼的人,煮一煮咖啡,再抽空伺候伺候她就行了。
商曜至始至终戴着口罩和帽子,但乔纪年和连烬早看出来是他,趁着连煋去上卫生间,乔纪年手臂一抬,假装不经意打掉商曜的帽子,商曜捡起来,正要戴上,乔纪年又把他口罩给摘了。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上船的。”乔纪年问道。
商曜抢过口罩,缓缓戴好,“多米尼亚。”
乔纪年:“这么久了,你到底藏哪个地方,我排查了好几次都没发现你。”
商曜笑得有几分得意,“问连煋呗,她把我藏起来了。”
第33章
乔纪年作为大副, 得保证邮轮的安全,连烬是怎么上船的,这个他知道, 那个帮助连烬上船的机工, 等回国后大概率是不会用了。
至于商曜是怎么上来的,这些日子又都藏在哪里, 他得弄清楚,就算不追究商曜和连煋的责任,他也得知道内情。
查了几次监控, 都没发现端倪,乔纪年把连煋找过来。轻声细语和她聊,给她剥了一颗又一颗荔枝, 连煋塞得嘴里满满当当,还找了塑料袋过来,要带点回去分给朋友。
“最近老和你一起打扫卫生那男的, 是谁啊?”
连煋不停往嘴里塞荔枝, 含糊不清道:“你小舅子啊, 不是介绍给你见过了吗, 那是我弟弟, 叫连烬。”
“你弟弟我知道, 我说的是另一个, 总是带着口罩和帽子,白天不怎么出来, 经常晚上是才和你一起打扫卫生的那个。”
连煋装糊涂, 神情浮夸, “啊,有吗, 大晚上的有人跟着我打扫卫生?没有啊,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啊,这也太可怕了,是不是有鬼?”
乔纪年把剥好的荔果递到她嘴边,“你别给我装,说实话,你是不是偷偷带人上船了?”
“哪有,我可是老实人,本本分分工作赚钱呢,怎么会偷人?”
“偷人?你倒是自己先承认了。”
连煋急红了眼,头仰得很高,天鹅颈漂亮流畅,嘴唇嚅嗫,着急而委屈,“什么叫偷人,我和你表白你不答应,我找别人玩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偷人,我是光明正大交朋友。”
乔纪年拿杯子递到她嘴边,“好了,不气不气,没说你偷人。”
好说歹说,吃的喝的给她塞了一大堆,又塞了两沓现金,威逼利诱之下,连煋总算是松了口。她也没全招,捂得死死的,关于竹响的参与一个字也不泄露,只说在多米尼亚的港口时,她下水带着商曜游泳过来。
软梯是她放下去的,商曜穿的保洁服是她去申请拿的,和别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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