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魄力压得助理们不得不正襟危坐,点头动作同步。
她笑,刚柔并济,“这段时间只能委屈你们了,持续时间不会太久,双十二前就会结束,届时,你们在乎的薪资酬劳都会如数补偿,不用担心。”
“好。”异口同声。
“嗯,包括宁宁和狒狒追问,想办法搪塞,我相信你们的业务能力。”
“……”
“行了,出去吧,我休息会儿。”黎初漾身子往后靠,眼皮即将耷拢时,再次掀开,“袁卉,你留下。”
被单独留下,袁卉叫苦不迭,背后冒出细微汗意。
“宁宁和狒狒今天上班戴了墨镜吗?”
她发懵,“戴了,纯黑色的。”
“嗯。”黎初漾双手按压眉心,声音疲惫,“你去工作吧。”
袁卉开门前,她想起什么,“等等,你过来,还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晚上初黎直播间,开播不到十分钟,关于“初黎拒绝赡养亲生父母,丧失基本道德,公众人物为何不做表率”的话题被带节奏,热度引爆直播广场,冲上平台搜索词条前三。
黎初漾看着弹幕的激烈言论,攥紧手心,保持微笑,挑选正常弹幕回复,跟风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起初黎黎小仙女群的铁粉和以字母哥为首的财团大哥还有反驳的声音,半小时后,渐渐被铺天盖地的恶意中伤淹没,不得已只能刷礼物霸屏。
薛之宁发来pk邀请,黎初漾拒绝,转而接受同公司,素来不对盘的主播,老熟人宣曼。
在凉川附高,宣曼与薛之宁同为校花,进了公司却对黎初漾多般为难挑衅,明目张胆抢资源,抢人脉,抢财团,包括公司年会撞面的阴阳怪气,黎初漾一般不搭理。
所以今天的连麦,出乎所有人意料。
没有意外,宣曼连上线,客套寒暄几句,揪着话题不放,“我和粉丝一样好奇,初黎为什么对亲生父母如此,不如今天pk就将这个作为惩罚。”
矇昧的光影在黎初漾脸上形成独特色彩,她点头,明知故问:“真心话大冒险?”
“是啊,大冒险嘛,”宣曼笑,“大家应该都没看过初黎换过发色,不如输了就让她染头发,金色,绿色,粉色,你们说哪个好?”
破坏公司为黎初漾打造的清纯人设,再,今天舆论发酵,明亮发色在人群中难以隐藏,一举两得。
谁知黎初漾说:“那多没劲,不如谁输,谁今天直播冰桶挑战。”
“行啊,你可别赖账,大家都是见证人。”
“我从不赖账。”
PK开始,宣曼卖力拉票,叫老公跳艳舞换着来,反观黎初漾悠然自得地讲冷笑话,即便如此她的pk进度条几乎碾压。
就在这时,初黎直播间的礼物打赏通道忽然关闭,弹幕问号刷屏,进度条差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
粉丝群吵得不可开交,管理今晚的不作为让他们憋了一肚子火,关键时刻掉链子,不止不回应跟死了一样全部消失,粉丝们如热锅上的蚂蚁的看着进度条接近,再被反超。
弹幕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重重落在萧阈胸腔,把他的呼吸越压越低,当屏幕里出现提着冰桶的工作人员,呼吸难以再畅通进行。
而那一桶桶冰块从黎初漾身上滚落,他的所有呼吸血液全部凝固。他不忍心再看,走到敞阔的落地窗,点了一支烟,抽吸的速度与直播间音乐节奏持平,如同刺耳的尖啸贯穿耳膜。
“谢谢大家支持,今日直播就此结束,我们下次再见。”
他低眼看着,冻到发抖,唇色苍白,但仍旧笑着的黎初漾,忽然明白了什么,面上剧烈一震,似乎有层形成实质化的表情猛然裂开。
砰!
手机砸到地板,屏幕碎裂,碎碴飞溅。
萧阈面无表情地抬腿踩了一脚,今日撑持的理性与沉静,在这一刻全部崩断。
掐算黎初漾换衣服的时间,快到点,他弯腰捡起手机,在房间里找卡针和新手机,将sim弄出来重新插好,靠在起居室的吧台,反手撑在桌面。
柔软的桌布,在掌根下叠皱,慢慢拧成一团,攥起整片掀在地上,玻璃杯和瓷器摔得七零八落。
萧阈仍然没有表情,安静地等了一分钟左右,拨通她的电话。
“什么事?”黎初漾的声音稳定如兮。
“你是不是有病?故意作贱自己的身体?”萧阈气得手抖,语速极快,仿佛多停顿一秒都要烫舌头,“我明明告诉过你,任何事情我可以帮你解决,欺负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法子?别扯什么滥借口,你他妈就是故意的对不对?”
“对,我故意的。”她坦然承认,“但,那又怎样?”
“你!”他哑然。
“还有工作,先挂了。”
“不准挂!我问你,你还想做什么?”
“和你无关。”
“黎初漾!”
“嗯,我明天有空来看你演出了,记得准备新歌,再见。”
“黎初漾!”
嘟嘟嘟……
萧阈咬得牙关酸沉,再开口时,舌端的苦涩让气息止不住抖嗦,“对我这么狠心就算了,对自己也那样……”
按在手机背面的指节青筋浮凸,他眼睫微阖下去,遮住的瞳孔漆黑无底。
当牙床里出现一颗龋齿,腐烂朽坏的神经深深驻扎,凭借自身的力量如何能拔出来,排空化脓的血液。萧阈脖颈虚仰了下,拨通未知号码,声音冷得扎实而笃定,“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现在给老子把黎远和黎初航弄出来。”
夜空不再晴朗清晰,一小时后,城市边角没有摄像头的暗巷,先后驶入两辆黑色商务车,喝到烂醉如泥的黎远和黎初航被人从后座拖出来。
黎初航尚保留一丝清醒,他记得自己在酒吧和一位美女划拳喝酒,意识模糊地出酒吧,再睁眼时就看到了父亲。
“爸,你怎么在这里?”他试图搀扶跪在地上的黎远,但双手被架住,于是视线转了圈,一群身着西装的魁梧大汉让他背后吓出层冷汗,“你们是谁?”
无人回应,冷风呼啸。
约莫五分钟,如野兽嘶吼的跑车轰鸣声回荡巷口,一辆全黑的法拉利停在路灯下,然后一位身形松散,双手抄兜的男人从驾驶位绕到前面,卫衣兜帽遮过鼻梁,下颌轮廓线一笔勾成,利落凛冽,折角锋利。
脚步声越走越近,一种紧迫的阴沉让人心神不宁。
黎初航慌乱挣扎着,“放开我!你们想做什么?”
话落,嘴里被强行塞了棉布,只有喉咙能发出恐惧的呜呜声。
间隔大概一米的距离,男人脚步停住,嗓音低沉,腔调勾着笑,“把他们衣服扒了。”
“是。”大汉下手利落,不到半分钟,父子二人身上只剩下短裤衩,一双袜子都没留,风冰冷刺骨,吹得两人鸡皮疙瘩往外蹦,膝盖内扣着打磕颤。
“冷吗?哦,忘记你们说不出话了。”
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萧阈敛去唇边的笑,掏出手机看了眼,家里来的。
萧家律师世家,法律至上,平日恪守规矩,但承接全国一半豪门的商业案子,行走在灰色边缘,两道自然有人脉。
接通,萧良骥和萧恒的怒骂声此起彼伏,分不清谁声音更大,不是骂兔崽子就是混账玩意。
“我又没说自己不是。”
“得了,别骂了您二位,还翻旧账,累不累啊,回来跪祠堂完事,忙着在,挂了。”
按灭屏幕,开启飞行模式。萧阈冷冷睥睨着鼻涕冻出来的父子二人,相似的脸越看越讨厌,该死的丑东西,他嫌弃地侧身,低头,翻开相册洗眼睛。
天寒地冻,一群人被晾了将近三十多分钟,大汉们用眼神交流,从对方无声的言语中得出两字,缺德。
夜幕彻底拉垂,萧阈凝视照片上黎初漾的笑靥,神色低靡,看着看着火气又上来了。
但她说明天要来看演出,得回去好好准备,他摆了下手,漫不经心地说:“时间不早了,让他们玩点刺激的新游戏。”
第35章
当晚关于初黎拒绝赡养亲生父母的话题迅速蹿上各大平台热搜, 公关不澄清的态度从侧面证实其真实性,诸多好友出面发声,但公司匿名工作人员爆出前日办公室的激烈争吵, 舆论就此一片倒。
翌日初黎母校凉川大学一则关于奖学金的微博, 作用微乎其微,一夜发酵,初黎所有社交账号评论沦陷,更甚者,有网友扒出初黎高中时代的照片,围观网友哗然,是否整容的猜测愈演愈烈,逐渐裂变出多条恶意流言, 初黎清纯人设被质疑推翻, 千万级别的网红成为群众讨伐对象。
清晨,酒店房间遮光帘厚重,没开灯, 屏幕微荧亮光, 黎初漾默不作声地翻看,脸色苍白倦怠。生理与心理的双重不适让脑袋昏沉, 即使早有准备, 污言秽语仍旧像无数把刀,她放轻呼吸,关掉社交平台,用双指按压发胀的太阳穴。
微信消息电话不断, 有真心询问, 也有假借关心名义冷嘲热讽的,疲于应对, 一一拒接,群发回复。她看着三人讨论组的消息,犹疑是否说明情况,成败在此一举,不能让薛之宁王霏承担风险与骂名,于是回复【我没事,这段时间你们不用帮我说话,顾好自己。】
闭上眼,电话仍旧吵不停,江掣宇的来电,她支起身体,半靠在床头接通。
“什么事?”
“你没和萧阈和林魏赫说?”
黎初漾愣了愣,“你认识他们?”
“……”
凉川何严林三家主系和江家有点渊源,萧家不涉商政,涉法,往大,拿捏各家命脉,往小,手里多少掌握各家财法上的漏洞。所以,一圈人消息四通八达。江掣宇被当家那位指派管理经营新传媒这块,在凉川与林萧两家经常打交道,和萧阈林魏赫关系不错,当初设立分公少不了他们推波助澜。
他一直以为黎初漾知道,结果昨天电话被打爆,从她的反应判断,她完全不知情。白手起家固然牛逼,可对资本而言仍为草根,江掣宇沉吟半响,“你们三什么情况我管不着,我很忙,别让他们骚扰我。”
在黎初漾的认知,萧阈和林魏赫家境殷实,从未深入了解,但如果和江掣宇认识,他们所处的阶层望尘莫及。
“方便问下,萧阈家里是?”
“萧远国际律所没听过?”
萧远国际律所,老马识途,马律师,他是萧阈的爷爷。那么意味不仅家事,从开播到现在的挣扎周旋,他们一清二楚。黎初漾猜不到他们的动机,情绪来得猛烈,她摆弄美甲上的钻饰,目光渐渐失去焦距,心声反复说着四个字,白费力气。
“说正题,准备什么时候公关下场?我有必要提醒你,如果赌输了,很难再翻身。黎初漾?”
她回神,勉强不让负面情绪将自己淹没,语声淡而笃定, “将死未死时。”
“还挺狠,还有个问题,你的影响力很大,群众的反映夸张,出于人身安全考虑,我可以调波人来保护你。”
“不用,谢谢。”
屏幕熄灭,房间陷入昏暗,床上被子拱动,依稀可见蜷缩一团的身形,那是自我保护的姿势。
萧家门厅,费新洁被支开,萧恒和萧良骥坐在重木椅,两人皆拿出长辈的威严,眉眼之间坚肃。
萧阈随管家进来,萧恒扫了眼他的倦容,挥手,示意管家退下,冷声说:“叫你昨晚回来,中午才见着人,晚上干什么了?”
萧阈双手抄兜,懒散一笑,“收拾了两个人,您不是都知道吗?”
“那叫收拾?那叫违法!”
“民事纠纷,不算违法。”
“不违法?”萧恒从文件袋里抽出沓纸砸向萧阈,哗啦啦地落了一地,“怎么,准备进去了,让家里捞你,萧家丢不起这人。”
萧阈嫌弃地拿脚尖撇开,“我没那么蠢。”
“没那么蠢?”萧良骥绷不住了,面皮皱纹因笑意更深,“你把小黎的爹送进去了,还指望她心无芥蒂跟你好?”
“好端端提她做什么?”
“小兔崽子,你为泡妞搞这些事还不让人提了,前几年到现在一点长进都没有!之前教训不够?做事不留余地跟哪个蠢货学的?”萧良骥连声发问。
“爸,正经点。”萧恒不满。说好这次严肃处理,整顿家风,完全没有契约精神。
“得了,你也别装了,”萧良骥焚香煮茶,“你儿子的德行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年还不是老子跟你擦屁股。”
矛头转移,萧阈往旁边木椅一坐,展开双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从瓷盘里拈了块雕花糖糕扔进嘴里。
萧恒怕在儿子面前丢脸,一甩衣袖,再次将话锋引到原话题,“人家女孩儿在网上被骂成什么样了,还有心思吃东西?”
昨晚忙活整那对父子,练歌到凌晨,早上和黑子对骂到现在。萧阈又往嘴里扔了块糕点,慢悠悠地说:“人不吃饭会死。”
“难怪追不到人。”萧恒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说说你,从初中开始,好好的双语国际不读,骗家里说去附中体验生活,跟人家上了一个学校,整整三年一句话没说过,高中费劲挑灯夜读,我说送你们一起去美国,你倒好,不就吵了次架,干脆连学校都不去。”
天真未凿的少年时代,青涩笨拙的情窦初开,情绪外露明显,最先瞒不过的最亲近的人。所幸萧阈的家人开明,从未掐断感情的萌芽反而鼓励其生长,但时间久了,一段在漫长岁月修不成正果的感情,长辈们好言相劝让萧阈放弃,他固执已见偏要死磕,到后来难免成为调侃的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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