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道:“不管怎样,如今婚事已定,只等着今年就嫁过去。对了,我还要问你呢,司棋如今怎样了,她和潘又安可成亲了?”
春婷道:“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如今他们都在柳二爷那边做事,柳二爷的生意做得红火,他们自然也过得好了。”
鸳鸯道:“谁能成想,他能攀上薛蟠这高枝儿。”
春婷道:“这倒也不是攀的,这命运的事儿谁也说不准,该着有贵人相助。”
两人又聊了几句,春婷便往大观园这边来了。
第37章 如意镇纸
绕过一段水域便到了紫菱洲,门口小丫头是新来的,不认得春婷,但见她穿戴颇有体面,便进屋通报绣桔。
绣桔迎出来,见是春婷,知她素日与司棋交好,忙上前道:“姐姐来了,快里面请。”
春婷道:“我们奶奶让我过府里来拿药,我因想着姑娘,所以来看看。听说迎春二小姐如今许了新人家了。”
绣桔道:“快别提了,自从定亲开始就闹哄哄,一开始说是嫁给孙家,后来说换了一户孙家,我们也摸不着头脑,什么叫换了一户孙家?也不知老爷太太是怎么想的。虽是我们姑娘自己的婚事,她自己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横竖都是长辈们定夺,这不,前几日才定下了亲,八字庚帖也过了,要不了多久就出嫁了。”
春婷道:“我听说这次要陪嫁过去四个丫头,你可跟了去?”
绣桔道:“其余丫头不愿意去,嫌弃新姑爷家不够富贵,或是家生奴才,父母都在贾家这边,不愿跟父母分开。我自小一人在这边,跟姑娘最亲近,又不是家生奴才,她嫁过去,我自然是跟过去与她作伴,恐她寂寞。她自幼习惯了我和司棋伺候,如今司棋走了,少不得我跟了去,不然她不如意,我也不放心。”
春婷道:“难为有你们几个在姑娘身边。”
一时进了屋,春婷给迎春请了安。
春婷道:“给姑娘请安,贺姑娘新喜。”
迎春自是不觉得有什么喜可言,有了退婚一事,她自觉脸上无光,如今订的新人家,家势也不如之前的,想来那些贵胄是嫌弃她原来订过亲的,不肯与她连亲,才许了如今这户人家。
迎春道:“不必行如此大礼,绣桔,快拿凳子来请姐姐坐。”
迎春与春婷寒暄一阵,又打听了司棋的近况,知她无恙,方放下心来。
春婷拿出一只绒布盒子来,对迎春道:“姑娘,这是司棋姐姐托我带给你的。”说着将盒子交给绣桔,绣桔为迎春将盒子打开,两人都是一惊,只见里面是一只金灿夺目的累丝金凤。
迎春道:“这凤是…”
春婷道:“司棋姐姐说了,姑娘就要出嫁了,她不能再在您身边伺候,便打了这只金凤,姑娘若想起来就戴上,就如同她还在您身边。”
迎春道:“这如何使得,她如今出了外面去,生活不比在府里,她打这金凤,不知得花掉多少钱,我不能收。”
春婷道:“你若是不收,就枉费了她这份心了,你收了这金凤,就当是圆了她这执念了。”
迎春望着那金凤,不觉眼角湿润,往日与司棋同住紫菱洲的景象历历在目。又命绣桔从箱子里拿出十两银子来,让春婷带给司棋。
春婷道:“这如何使得,司棋是断不会收的。”
迎春道:“她若是不收让我如何心安,我给她这钱,可不是看她送我金凤,若是这样想就未免将我们的关系想浅了。我与她这些年,如今我就要嫁到外地去,也不知以后能不能再相见,她若是过得辛苦,我人在别处也难助力。主仆一场,她成亲,我无能帮扶,想她新婚正是用钱的时候,所以才托姐姐带些银子给她。这个忙,姐姐说什么也得帮。”
春婷听她说的情真意切,况且,司棋那边也正是缺银子用,便答应下来。
彼时,婆子来报,外头有孙家的人前来请安。
迎春想这会子孙家的人来请什么安,但又不好拂了面去,便让人传进来。
只见婆子领进一嬷嬷进了屋子,那嬷嬷穿戴的极为齐整,见了迎春先是跪拜,甚是隆重。
迎春让人扶嬷嬷起来,又搬来了座。那嬷嬷满脸笑容,将那迎春细细看着。
“真不愧是公爷府的小姐,出落的如此标志,光是这气派,就不是小家子能有的。”
那婆婆没口子的夸迎春,一时间弄得迎春不知该如何答对。她虽生在极富贵的贾家,但是上头有贾琏贾珠二位哥哥,后有宝玉贾环两个弟弟,再后来,珠大嫂子生了贾兰,她这个孙女又是庶出,根本不得重视,夸奖更是从来没得过。
此刻来了这么一位嬷嬷,见她不住嘴的夸自己,不似有阿谀奉承之意。初次相识,心里便有了好感。
外头的婆子道:“姑娘,孙家派了好些人来给姑娘送聘礼,这位嬷嬷也是一起来的,陪着老太太、太太说了一会儿话,说什么也要来见见姑娘。”
只见那嬷嬷坐在下面,拉着迎春的衣袖道:“真是绝好的姑娘,听说姑娘还擅诗弄墨,更是难得。”
迎春道:“也不会什么,不过是闲来胡乱弄些,传出去惹别人耻笑的。”
嬷嬷道:“姑娘若这样说,像我们这些大老粗,断没了活路了,像您这样能识文断字的姑娘可是少见,不过我们老爷请了师父在家中教学,家里的姑娘也跟着读书写字,别人家都说这女孩子读书无用,可我家老爷不这样想。如今姑娘你嫁过去,定能说到一处去。”
迎春道:“想家里的姊妹都是教养的极好的,我自小养在深闺里,没见过世面,若是有了不周之处,还得请嬷嬷教引。”
嬷嬷道:“姑娘哪里的话,只求姑娘别嫌弃我们穷乡下人家,哪里有我们挑剔姑娘的。我们家这辈子也没想到能和国公之后攀上亲呐,姑娘以后进了我们孙家门,若是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还望姑娘海涵呢。”
迎春道:“嬷嬷折煞我了,这一家有一家的规矩,我若嫁到孙家去,自然是守孙家的家规。”
嬷嬷笑道:“姑娘谦让了,以后的日子还望姑娘你包含哩,要说我们家少爷,这几年苦读,得了乡试第一,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龄,我家老爷常说,这娶妻要娶贤,我今儿一见姑娘这谈吐,这做派,定是个娴淑女子,以后能和我们家少爷举案齐眉哩。”
迎春本来对嫁给谁并无兴趣,本就是父母之命,让她嫁给谁就嫁给谁,不成想今日夫家嬷嬷来访,说了这些话,倒是对未来夫婿有了想法。
“嬷嬷。你家少爷性情如何。”
嬷嬷笑道:“别的我不敢说,这性情最是和顺,对下人从不打骂,待人宽厚,出了名的温良,但是,你若觉得他好性好欺负,那可就会错意了,办起事情来也自有雷霆手段。”
迎春听到此处,竟生了些难以言说的心思,她还未出阁,就谈起未来夫君,不由得脸上泛红。
嬷嬷一见迎春就欢喜,从怀里掏出一只绢袋来。道:“姑娘,少爷托我给姑娘带来这个来,请姑娘收下。”
迎春道:“聘礼一并放到太太那里就好,不必放到我这儿。”
嬷嬷笑道:“这个可不是一般的聘礼,我们家少爷说了,虽然与姑娘素未谋面,但此后与姑娘共度余生,特将这东西送于姑娘做定情礼。”
绣桔将绢袋打开,迎春见是一只巴掌大的黄玉如意,到手里细看时才发现,原来是一枚镇纸,上面雕成了如意的形状。
那镇纸设计的极为精巧,一整块玉料分上下黄白两色,下面牙白色地方玉料偏棉,作为镇底,上面飘黄的部分玉料通透,雕成如意形状,放在手里细腻温润,不仅实用,也适合把玩。
嬷嬷道:“姑娘可还喜欢?”
迎春只是从书里看到,情侣间常用玉来传情,人们常送玉佩玉镯或是玉簪子。如今他送自己玉质镇纸,一下子衬的那些送玉佩玉镯的老套起来。这镇纸自带诗书气质,又雕成如意形状,寓意更妙。迎春将这些细想起来,方觉他的用心。
迎春羞臊的将脸藏进扇子后,对嬷嬷道:“我收下了。”
嬷嬷笑着摸着迎春的手道:“姑娘放心,我家少爷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不是我夸他,那品貌都是极好的,定不会亏了姑娘去。”
迎春不言语,只是听着。
旁边的丫鬟听到这嬷嬷的话,都不由得笑出声,惹得迎春更不好意思了。
春婷在一旁抿着嘴巴乐,她不是荣国府的人,说话自是放开些,对那嬷嬷道:“嬷嬷,你们家少爷中了解元,你说我们家姑娘以后有没有做状元夫人的命。”
嬷嬷笑道:“这谁敢想呢,少爷若是有朝一日中了状元,那都是托了姑娘的福气。”
迎春道:“春婷姐姐,快别说了。”
春婷笑道:“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要我说啊,什么皇权富贵都比不上小两口恩爱,嬷嬷你看,我们家姑娘花一般的年纪和容貌,你家少爷也是一表人才,这两人在一起般配不般配。”
嬷嬷道:“我家少爷诗情才气都是一等一的,姑娘长相家势也都是一等一的,若我说呀,天生的一对。”
众人皆笑,迎春道:“好姐姐,你可快回东府去吧。”
春婷笑道:“好啦好啦,我东西送到,也该回去了。”
迎春道:“姐姐,我托你的东西。”
春婷道:“我就是个跑腿的命,你放心好了,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说罢,将十两银子的包袱收好,退着出了紫菱洲。
第38章 天官赐福图
话说春婷从荣国府回来后,将迎春的事告诉给了尤杉和司棋,二人皆是心下宽慰。司棋看着春婷拿回来的十两银子,良久无语。
尤杉轻轻摇着扇,她前后算计,就是为了迎春避开孙绍祖,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迎春能有个好归宿,如今,听春婷说新姑爷性情温良,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司棋道:“那老嬷嬷和新姑爷是一家人,别是她胡诌的。他性子温不温顺我不知道,只是这家势比孙绍祖矮了一截是实打实的。”
尤杉道:“那老嬷嬷纵是胡诌也得有个依据。就拿孙绍祖来说,再胡诌也不可能夸他性子温顺,顶多说他孔武有力。”
司棋道:“要不是看他考了乡试第一,我可不满意这新姑爷。”
春婷笑道:“你又在这里充什么月老红娘,真真好笑。”
尤杉笑道:“你也理解理解她吧,她呀,给二姑娘招姑爷比给自己找夫婿还上心呢,现在,就是太子说要娶二姑娘,只怕她也要挑剔呢。要我说,历经了那青楼柏姑娘的事儿,咱们看清了孙绍祖的为人,二姑娘没嫁给他就是万幸,今儿又听了春婷说这位孙家公子,听上去是个好的,总比嫁给孙绍祖强吧。”
春婷道:“这新姑爷还送了定情礼,能有这份儿心,想来是不错的。”
司棋道:“不过一个玉做的镇纸,就把你们两个打发了,看你们俩把他夸的。”
尤杉道:“这以后什么样,还得长远着看,但是贾家的地位比那孙家高许多,迎春嫁过去定是要敬着的。”
司棋道:“只是要嫁到外地去,以后想见面也没那么容易了。”
尤杉心想,迎春原本嫁给孙绍祖,确实是近,但是过的日子,倒不如不见的好。如今嫁到外地,虽说见面不容易,总好过死掉再也见不到的好。
尤杉道:“这又有何难,你以后要是想见她,雇一辆马车带你去。”
尤杉看了下外面的天色,外面雨打屋檐,一个客人也没有。她提议到,一会儿关了店铺,姐三个摆茶吃果,弄个阴雨天的下午茶。
春婷自是喜欢,自打尤三姐出了东府,她们三个人就难得相聚,如今外面下了那么大的雨,她就是晚些回东府也有了推说。
三人将店里三楼藏得所有茶果都拿出来,摆了慢慢一桌。
春婷道:“你这儿怎么没有酒?”
尤杉道:“我这儿好歹是上班的地方,哪会备着酒,这些茶点茶水都是平日里接待客户用的,所以才备着些。”
春婷道:“只是没了酒,到底少了些兴致。”
司棋笑道:“晚上回你的府上喝去,我们这儿是喝茶的。”
春婷笑道:“怎么,你要嫁人,所以不吃酒了?这还没成亲呢,就被夫家管制住了?”
司棋道:“凭他是谁,也来敢管我。”?
尤杉道:“说来也是呢,你如今就要成亲了,以后定是在夫家住下了,那潘家婆婆可还好相处。”
司棋道:“我们之间不过逢年过节走门串亲,也不常接触,只是他家不喜欢我外出做工,说是家里相夫教子的好。”
说罢喝了一杯茶水,那阵势像是干了一杯酒:“不是我说,就他家那三间茅楼,如今不趁着我年轻攒下些体己来,以后生了孩子也是穷苦命,他们不看这些,只说我抛头露面有伤风化。我因家穷,做贾府的家生奴才,又安是个不立事的,我若是再不赚些钱,将来孩子保不齐也是卖给人家做奴才的命。”
尤杉道:“你们之间有这分歧,只怕日子过不消停。”
司棋道:“我想好了,以后攒下钱买个院子自立门户。”
春婷道:“你可想好,自立门户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别因为一时生气离了家去,到时候吃苦的是你自己。”
司棋道:“我自是想好了,只是现在确实没那个能力出去,我们在柳二爷这里做工,又安的工钱半数交给家里做费用,我的钱全攒下来用来将来买房子,辛苦攒上五年,应该能买下一个小院子。”
春婷道:“五年工钱买来的房子得有多破。哪里是能住人的。”
司棋道:“将来再攒下钱可以翻新,总之,还是出来的好。”
尤杉道:“你若是将这些年赚的钱都用在房子上,将来孩子上学堂怎么办,读书更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司棋道:“读书自然是要读的,但也要看孩子是不是读书那块料,如果是个读书料子砸锅卖铁也要请好先生,若不是那块料子,就是有钱给他读也是白搭。我不过一个刚刚脱了奴籍之人,又安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若无天官赐福,能出状元郎?我也没什么大德佑得观音送子,生下来的孩子多半是个平常资质的。我所能做的,不过尽我所力养出个读书人,留下个书根儿,盼着孙辈能出个出息的。”
春婷道:“所谓穷不过三,富不过五,好好努力,就不信过不好日子。咱们的祖先从上古传了这些人到如今,细数起来都是祖上阔过的,一代一代有穷有富,多行善积德,还怕等不来天官赐福?明天早上起来,就捡个聚宝盆。”
尤杉觉得她这话说的浪漫,不禁笑出来。
“这穷富不过一瞬间,你有心过好日子,不怕日子过不起来,只是,你一心想出来,潘兄弟是什么意思,他想出来吗?”
司棋道:“他那个人,没什么主意,都是听我的,再说,他若见我和家里处的不好,也乐见出来。”
尤杉道:“那就好,总不能让潘兄弟在其中犯了难。说起来,你婚期将至,我得找些人来顶替你的位置,只是这一时间也不知该到哪里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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