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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霜斟酌着开口：“陆兄，你在表演上很有天赋，但今日若单论点茶技艺，还是楚师兄稍胜一筹。”
“哎，今后我会勤加练习，便让我来领教一下楚兄的手艺。”
陆梦纾放下手中的茶碗，快速拿起楚千辞的茶碗，仰头一饮而尽，周围人见他如此牛饮，纷纷摇头叹息。
楚千辞见状，假做去夺茶碗，袖子不经意一甩，将陆梦纾的茶碗扫到了地上。他连忙施诀，将茶汤带茶碗都消除得干干净净，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对不住了陆兄，是我失手了。”
陆梦纾放下茶碗，嘴角笑得抽搐：“小事而已，楚兄果然好本事，这茶喝起来格外有茶味。”
“哪里哪里，某不及陆兄手法，你且闻闻，现下这里仍是茶香四溢。”楚千辞以手扇了扇空气，倾身一揖。
正当二人僵持之时，一位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自楼上匆匆赶来，他身上饰物不多，却都不是凡品，眼中透着精明，径直走到白若霜跟前，深深一礼：“不知大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郝掌柜不必如此拘礼，我恰巧来曲阳城办事，听说迎雪楼雅致，随意进来看看。”白若霜轻轻摆了摆手。
来人正是迎雪楼掌柜郝三全，他见白若霜神色未有不耐，近前一步说道：“大小姐来得正是时候，五楼听雪阁今日恰好空着，在此阁内赏雪别有一番趣味，不妨移步一观。”
“那就有劳郝掌柜了。”
白若霜款款起身，行止间多了些平日里不常见的讲究，步子迈得平稳又不失风采，眼神中多了些清冷疏远，骨子里透着矜持贵气，这一刻才真正像个世家大小姐。
陆梦纾看着她的背影，表情沉了一瞬，很快又挂起笑脸，紧跟在她身后上楼。楚千辞恍惚了一阵，才如梦初醒般迈开腿跟上，步伐也迈得沉稳许多。唯有宁不凡，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默然坠在队伍最后。
郝三全将他们领到了听雪阁前，便识相地退下，只说他就在楼下候着。
阁内温暖如春，燃着清浅的莲香，一位面容俊俏的紫衣少年侍立在旁。他一见白若霜便迎了上去，脆生生地唤道：“霜儿姐姐。”
白若霜笑得温柔：“月寻，你怎么在这里？”
白月寻挽住白若霜的胳膊，亲昵地将她带到窗边坐下：“姐姐见了我不高兴么？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姐姐，我随爹爹到曲阳城中的舞坊查账，整日快无聊死了。”
白若霜睨他一眼：“大伯是带你来熟悉舞坊运作的，又不是让你来玩的。”
“哎呀，不说这个了，姐姐快和我说说丹阳宗的事吧，自从你从支洲岛走了，我可想死你了，他们都拦着不让我去找你。”白月寻在白若霜身旁坐下，替她斟好茶，又用手轻轻扇着茶杯降温。
白若霜见陆梦纾等人还站在门口，忙对他们招招手：“你们都站在那儿做什么，快来坐，忘了介绍了，这是我堂弟白月寻。”
她拍了拍白月寻的肩，一一替他介绍，“这几位都是我丹阳宗的师兄，楚千辞、宁不凡、陆梦纾。”
白月寻赶忙起身为三人布好椅子：“瞧我，我还以为姐姐一个人呢，是我怠慢了，我年纪小，望几位师兄不要和我计较。”
几人互相见过礼依次坐下，白月寻将三把椅子都布在了白若霜对面，三人谁也没能挨着白若霜坐。
接着，白月寻就旁若无人地同白若霜话起家常，仿佛对面三个不过是背景板罢了。期间白若霜几次想同他们说些什么，都被白月寻用各种办法截了下来。
楚千辞抿下第十杯茶，温声道：“师妹，时辰不早了，你不是想去夜市转转么？”
白月寻闻言幽幽地转过头，水润的大眼睛轻轻眨了眨：“楚师兄，是我招待不周让你们不舒服了么？不然你们自去忙吧，我来陪姐姐就好了。”
说完，他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双眼盯着楚千辞，蹭了蹭白若霜的肩。
白若霜弹了弹他的额头：“月寻，不可无礼。”
白月寻扁了扁嘴，委屈地说道：“姐姐和师兄亲，不疼月寻了。可是，楚师兄不是在和白晚玲议亲吗，要是传出去他同你一道逛夜市，那多不好啊，没得败坏了姐姐的名声。”
楚千辞赶忙开口道：“同白家议亲的是我堂弟楚千修，我一心道途，暂无成婚的打算。”
白月寻眼珠一转：“原来是我记错了，那我们快走吧，晚了姐姐要看不到点天灯了。”
说着，他扶着白若霜站起，看也不看另外三个人，挽着白若霜就向楼下走去。
楚千辞连忙跟着起身，陆梦纾拿起茶杯玩味地说道：“楚兄，怎么连人家姐弟情深都要去打断，太小心眼可不是好事。”
楚千辞已走到了门边，闻言回头冷冷一笑：“白月寻是养子。”
陆梦纾茶杯一放，从位置上唰地站起：“不是亲姐弟还挽胳膊，真是没规矩！难怪我坐在对面都闻到他身上的茶味。”
他这头才刚站起身，宁不凡已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三人谁也不让谁，加速跟了上去。
曲阳城的夜市开在城西，此时刚入夜，天空还是靛蓝色，夜市两旁挂着金灿灿的灯笼，人群熙熙攘攘，摊子上卖什么的都有。
天空还飘着鹅毛大雪，白月寻撑着一把紫底绘金莲的油纸伞，紧紧靠在白若霜身边，拉着她左看看右瞧瞧。
陆梦纾努力想插入二人之间，但人实在太多，饶是他颇擅此道，也无可奈何。
楚千辞却淡定得多，他不近不远地跟在二人后头，但凡是白若霜多看过两眼的东西，他全都买了下来。
白若霜其实没想到夜市的人有这么多，她不喜拥挤，刚进夜市就有些后悔，奈何白月寻兴致高，她本着舍命陪弟弟的想法强忍着在人群中穿梭。
可现在已经半个时辰过去，白月寻依然兴致不减，她的耐心却已到了极限，她向前望了望，夜市才逛了一半，心下大叹一口气。
突然，天空传来三声咻咻，接着，漫天灿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五颜六色的光瞬间点亮夜幕。
白若霜跟着白月寻停下脚步，欣赏这绚烂的演出，忽然她觉得腰带被谁扯了一下，就见一道玄色的影子向一旁的小巷奔去。
她摸了摸腰间，少了弟子身份玉玦，脸色一变，挥开白月寻的手疾行几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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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霜：竟有小贼敢偷我？
第56章 问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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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东西的人身法了得，在曲折的暗巷中腾挪穿梭，如一只滑不溜手的泥鳅。好在白若霜修为在那人之上，她追了七八条街总算追上，正想一道莲火教他做人，那人却转过身来，不是宁不凡又是谁。
白若霜收起手，哑着嗓子问道：“宁师兄，你为何抢我玉玦？”
宁不凡没有答话，他先摩挲了一番玉玦，才将它系回白若霜腰上，他的神色认真极了，手下动作格外小心。
白若霜有些不习惯这么近的距离，正想往后退几步，宁不凡便飞快打好了结，定定看着她道：“我看你有些乏了，才出此下策，就在这里稍微歇会儿吧。”
白若霜看看四周，正好旁边有一座三层的小楼，屋顶位置尚且空着，坐在那里吹吹风也不错。她想到就做，足下轻点到屋顶坐下，宁不凡站在她身边，抱剑隐在阴影中，难辨神色。
白若霜张开手掌接了点雪花，看着雪花在掌心融化，眉眼间染上几分清愁。
宁不凡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从阴影中走出：“师妹，你还记得你曾说过要帮我报仇的事吗？”
“当然记得，你找到仇人在哪儿了么？”白若霜将手中的雪水倒掉，转头看向宁不凡。
宁不凡点点头：“前些日子我已经查清当年真相，只是，一个人去做这件事，心中还是会有些忐忑。如果你还愿意的话，能不能陪我走一遭？”
白若霜站起身，拍了拍宁不凡的肩：“师兄，你是不是质疑我的信誉。说吧，你想什么时候去？”
“等魔族武器的事处理好就走，这里离凡人界很近。还有，这件事我不想牵连太多人，能否不要告诉其他人？”宁不凡说完话，沉黑的眸子轻轻抖动，有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白若霜轻轻踩了一脚瓦片：“行，到时我们各自找借口，干脆就到这里来汇合出发吧。”
宁不凡死水般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好。”
二人并肩而立，遥望前方，有星星点点的白色天灯升起，黄色的火焰在灯内熊熊燃烧，为这只有雪的天幕装上星斗。
“白妹！可叫我好找，你怎么不回传音玉？”
陆梦纾急切的喊声自楼下传来，白若霜面上挂起狡黠的笑，捂着嘴冲宁不凡说道：“忘了和他们说一声了，我们快下去吧。”
说完，她一个旋身落到地面，宁不凡微微抬手，抓住一片虚无，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跟着跳下。
陆梦纾伸手就想给白若霜一个爆栗，被她一扭身躲开，白若霜自知理亏，缩起下巴冲他讨好一笑：“劳你挂心了，没事，就是被小贼偷走了玉玦，宁师兄帮我把小贼抓住了。”
陆梦纾本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一刻不停地找她，结果看到她和宁不凡“花前月下”，又醋又气，现下见她这模样，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
白若霜凑到他跟前，将传音玉举到脸上：“我回下传音玉哦，你和宁师兄聊。”然后拿着传音玉认真地回起消息来。
陆梦纾只好转过头恶狠狠瞪向宁不凡：“我怎么没看到你追出去？”
宁不凡冷淡地答道：“你眼神不好。”
陆梦纾眼皮一抽正要发作，白若霜拽过他的衣袖：“走啦，楚师兄和月寻在前面等我们。”
三人很快和楚千辞、白月寻汇合，白月寻直直扑进白若霜怀里，在她肩头蹭了足有十几下，被看不下去的陆梦纾强行拉开。
白月寻嗓音中带着哭腔：“姐姐，你怎么能把月寻扔在那种地方，你不知道楚师兄有多凶，他都把我的手腕拽红了。”
说着，他将衣袖往上一撩，露出一截莲藕似的小臂，手臂上此刻正有一圈乌紫的淤青。
楚千辞见状，急忙解释道：“我只是将他从夜市中拉了出来，未曾用过这么大的力，他好歹也是筑基修士，怎么会……”
白若霜挥挥手打断他：“没事的楚师兄。月寻，时辰不早了，今日先到这儿吧，我们送你回舞坊。”
白月寻扭头轻哼：“姐姐偏心。”
说完，自顾自向前走去，白若霜摇了摇头跟上去，对他好一番温声细语，总算将他撅上天的嘴哄得露出笑容。
陆梦纾等人跟在后头看着，心中颇不是滋味，直到将白月寻送到舞坊，三人紧绷的神色才松弛一二。
白月寻分别时，再度扑进白若霜怀中，得她一句任务结束后会到舞坊来找他，才满足地松开双臂。
白若霜几人就住在城中四方客栈，离舞坊不远，回去的路上，白若霜走到楚千辞身边，同他轻声道：“楚师兄，家中对月寻颇为纵容，养得他没了规矩，你别放在心上，我相信你不会那么用力去拽他的。”
楚千辞没料到白若霜会专程来为刚才的事道歉，柔声道：“没关系，他既是你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
陆梦纾冷哼一声，走到白若霜另一边：“你这弟弟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动不动就对你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是我欠他的，我小时候顽皮，曾将他从船上推到海里，差点害他没命。还好他不在意，但我心中总是过意不去，只能尽量依着他。”
白若霜眼神飘远，想起幼时的事，嘴角挂上怀念的笑容，“你们别看月寻这样，他其实在家中就和我亲，对别人都没个好脸。我小时候鬼心思可多了，我以前骗他穿我娘的裙子，他还傻乎乎跟着我去请安呢。”
白若霜又说了些幼时趣事，三个男人听出来白月寻在她心中只是弟弟，对白月寻的敌意也就消减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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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曲阳城，城主府。
被孙迁私卖出去的魔族武器已尽数收在城主府仓库中，因这些武器有一定危险性，不仅用单独的房间存放，还在房间之外设下数道防御阵法。
白若霜等人一早就到城主府中与日月门的人汇合，大家简单寒暄过，径直来到仓库内。
顾虹这次也来了，她带着几位师弟师妹拿着单子清点武器数量，她的面色好了许多，只是本就冷峻的容颜，经过之前的事情，更是渡上了层冰，浑身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
白若霜几人在旁等着，不时和乔天川聊上几句，不过毕竟差着辈分，说的话也多是场面话，白若霜站得笔直，只希望顾虹他们数得再快些。
总算，在一盏茶后，顾虹将清点结果呈给乔天川：“师尊，经过三遍核对，这里还差两柄剑。根据箱子上的记号，是卖给玄风宗的那箱送回来少了。”
乔天川接过册子，草草看了遍，又还给顾虹：“你下午去趟玄风宗，将东西要回来。”他转头冲白若霜笑笑，“要辛苦白师侄为这两柄剑多留半日了。”
白若霜摇摇头：“没事，不过不用如此麻烦，我下午同顾道友一起去吧。”
乔天川笑眯眯地点点头：“也好。”
定好去玄风宗的事，白若霜正式出手清除武器中的魔气，其余人则配合将武器一一拿出，白若霜一手拿着灵珠一手施莲火，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将所有的武器处理完毕。
完成魔气清除后，乔天川大手一挥将武器收入随身空间，稍后这些武器将被带回日月门熔成原料，供弟子们练习炼器使用。
小辈们见天色尚早，辞别乔天川直接去往玄风宗。
玄风宗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宗门，就在曲阳城外不远，众人御剑半个时辰便到了。这宗门说是宗，却和凡间的小道观似的，统共占地就那么点大，周围的灵气也很稀薄，白若霜估摸着就这些灵气，都不够修士进阶金丹用的。
她之前也曾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宗门会冒险去买魔族那批来路不明的武器，她偷偷看过册子，一柄剑就卖十颗下品灵石，确实比市面上的初学者佩剑便宜了近九成。
待她推开玄风宗的大门，她更是深刻体会到这宗门为何两柄剑都会贪，他们不仅连护宗阵法都没有，连大门都是普通的凡间木头做的。
顾虹就没有想这么多了，她径直走进玄风宗，拎起一个在扫地的男弟子：“你们掌门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男弟子不过练气修为，被冷脸的顾虹吓得直哆嗦：“我……我不知道掌门在哪儿。”
顾虹见他说话时眼珠乱转，料定他没说实话，手上加重力道：“带我去见他。”
“他……他……我真不知道啊……”男弟子疼得脸上冒汗，还是咬死不改口。
白若霜见顾虹这架势，越来越像来屠人家宗门的，笑着走近男弟子温声道：“我们不是坏人，这位是日月门顾虹顾道友，前阵子日月门向你们买回了些不法流出的武器，顾道友查到你们宗返还时少了两柄剑，此番是上门讨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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