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热闹的院子,如今已经很长时间都是一样的冷静寂寞。
阿鸢回头望着旁边木架上的武器,心间尤其怅惘:阿珹已经很多天没有消息了,他果真是一去不复返了么?桑子渊也去益州好些天了,他到底有没有成功?桑梓和陆十松去北韩也有段时间了,情况到底怎么样?
一阵风吹来,阿鸢不禁打了个喷嚏。桑槿忽而一紧张,连忙起身朝屋里跑去,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件不厚不薄的披风,给阿鸢披在了后背。
“你啊,还是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现在白天忙外,夜里忙内的,身子垮了怎么办?要是阿……要是他们回来,看到你瘦了,还不得怪我没照顾好你?”
阿鸢莞尔一笑看向桑槿:“知道了,阿槿。”
柴门外“咔哒咔哒”一阵模模糊糊的响动声传来,阿黄灵敏地抖了一下耳朵后,开始莫名兴奋起来。在原地又是嚎嗓子,又是转圈圈。
夜半三更,柴门犬吠。阿鸢和桑槿都有些紧张:这莫不是有贼人入闯?
若是傅珹歌还在,别说是有贼人来,即便是有山匪下山,她们都不会感到担惊受怕。
一犬狂吠,引起周遭的狗子们接二连三,此起彼伏,遥遥相应,听上去大有永不停歇的架势。阿鸢和桑槿更加紧张,心脏莫名跳个不停。
桑槿握了握阿鸢的手心,向她使了使眼色,便退往身后的柴房,拿出了那把劈柴用的斧头。
而阿鸢则回屋拿出了平时用来练习的那把弓箭。
院子外响动越来越大,阿黄却扭转了刚刚的态度,开始“呜呜”低声闷哼,而原本警惕的目光也变得星光闪耀,用力摇动自己的尾巴。
阿鸢和桑槿一左一右躲藏到柴门两边,若是来的真的是梁上君子,那势必会给他打个措手不及。
“嗒嗒”的声音不久之后果然先远后近,然后在柴门外停了下来。接着能清晰地听到有两个人的声音,一男一女。
男的说:“这么晚了确定她们还没睡么?咱们这才刚回来,为何不休整个一两日再过来?”
女的回应道:“我还不是想她们得很。再说了,就阿芊那个勤奋劲儿,这个点离睡觉还早着呢。”
阿鸢率先听出了这熟悉的声音,急忙阻止了握着斧头就要冲上去的桑槿,并立马上前打开柴扉门,正好碰到刚刚准备敲门的陆十松和依偎在他怀里的桑梓!
接着,原本静谧、紧张、一触即发的形势,立马变得热闹起来。
“阿芊!阿槿!!!”
“阿梓!!!”
院里亮起了几盏灯笼,一点不似刚刚的冷清黑暗,把整个土屋小院照的尤其亮堂,木桌上摆满了水果点心。
吃吃笑笑间,阿鸢和桑槿已经差不多知道了桑梓他们在北韩的经过,陆十松还由衷地感叹了一句:“还得多亏了公子,要不是他给我的那把剑,可能我们还搭不上陆万金这条线。”
虽然只是随口的一句话,阿鸢却很敏感地捕捉到了这话语间隐藏的细微末节,不由地将手里刚刚捻起来的一瓣橘子放到了木桌上,抬头认真地看着陆十松。“多亏了阿珹的剑?阿珹给你的是什么剑,为何连北韩左相这样的人物都会为你们牵线搭桥?十松,阿珹他……”
“哦,哈哈哈,事情其实是这样的……”陆十松也感觉到了自己今天口不择言不小心说漏了嘴,便赶忙紧张兮兮地转动着眼神思考对策,最后只得结巴着说道:“我们公子给的那把剑啊……它……它不是一般的剑,就……价值连城,那个左相一眼看中了这把剑,便想要让我用剑作为交换条件罢了。对了,公子呢?怎么没见到他?”
一提到傅珹歌,话题可算是被他成功绕开了。
“他……”阿鸢欲言又止,想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他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重逢的喜悦,伴随着这样一句话骤然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突如其来的沉闷。
桑梓情况不对,赶忙拉着阿鸢的手,秀眉一挑笑着道:“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你们猜猜看,是什么?”
“好消息?!”桑槿皱了皱眉:“难不成你有喜了?”
本来是她无意间的一个猜测,但见桑梓只是看着她笑而不语,便知道自己这是命中正题了,当即变得更加兴奋不已。
“果真?我果真猜对了?阿梓,你要当娘了?”
桑梓害羞地低头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小腹,笑得如同春日暖阳里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花,既明媚艳丽,又浅尝辄止。
陆十松眼里含星看着自己的夫人,此刻也是尽显柔情和宠溺,便不禁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两人旁若无人似地含笑对视,如胶似漆。
桑槿受不了了,便长叹一声翻着白眼看向阿鸢,嘀咕道:“我们俩是不是应该走开?”
阿鸢当即点头道:“同意!”
于是,两人起身正欲离去,这边的陆十松和桑梓也站了起来。
“好了阿芊,阿槿,我们不逗你们了,本来应该明日再来看你们,可我实在是想你们,眼下天色已晚,我们也先告辞了,明日咱们织锦坊见。”
阿鸢于是转身上前轻握住她的手,“明日?你们刚回来,舟车劳顿的,不需要多休息休息么?何况,你现在还怀有身孕呢,更好好好休息才是。”
桑梓笑了笑:“没事,我可是公认的铁娘子。更何况,明日我和十松还要宣布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什么决定?”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送走了桑梓之后,一阵狂风骤起,接踵而至的便是瓢泼大雨。
桑槿熬不住已经提前回屋熄了灯,阿鸢见院子里的桌椅还没搬,便冒着雨慌忙来回搬着凳子和桌椅。
柴扉门外,一个黑影撑着雨伞静静地看着她,脚步忽前忽后,直到看到雨中的她一个不留神险些跌倒,他才一个跃身上前迅速拉住了她。
几个旋身之后,阿鸢跌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里,踉跄两下后,总算是能稳定下来,定神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
“阿珹,你终于回来了!”
傅珹歌二话没说,面色严肃地拉过她的手腕,将她拉进屋里。
门口不远处的木架上正好挂了一张干毛巾,他奋力地将毛巾扯下,又轻柔地将它搭在她的头上,双手轻轻为她揉着已经被雨水淋湿的头发。
既生气,又心疼。
“淋雨会伤身体,你不知道?”
阿鸢静静看着他,也没有回应,只是久别的这几天,他已经明显比之前更为憔悴,下巴上长了不少胡渣。
他焦急地为她擦干发丝和脸颊,又将搭在衣架上的外套为她披上,嘱咐她需要立马洗个热水澡。
阿鸢内心很是欣喜,但却依旧默默无言,只是看着他面露微微笑容。傅珹歌炯炯有神的目光忽而转移到她的灵眸里,两人的目光重叠交织,数日之别两人说不出的思念彼此,却都隐而不谈。
不久后,傅珹歌再也难以抑制,就着不厚也不薄的外套,轻轻将阿鸢搂进怀里。
在做这个动作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即便是明知有可能她会毫不犹豫推开他,即便是明知她可能会恼羞成怒,从此不再理他,但此时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他深深拥她入怀,让自己的呼吸落在她娇嫩的脖子上。
而心里那句话,却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阿芊,这几日天知道我有多想你!”
--------------------
各位小伙伴,我胡汉三终于又回来了!!!
省考结束了,接下来会马不停蹄更新,前面的内容也会好好修改一下。看完文的小伙伴有建议的话,欢迎提出来哦~~~~~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情难控
==================================
傅珹歌的拥抱很浅,很柔和,他随时准备着被阿鸢推开。
然而,这一幕却并没有发生!
相反,在他怀里感受到一股暖意的阿鸢,竟然将手臂伸出外套之外,绕过他并不宽厚的腰环到他的背上。
傅珹歌浓眉一紧,不可思议地用意识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下的人儿,再三确定这一次她并没有拒绝自己,反倒是主动地与自己相拥。心间有股克制了很久的力量仿若火山蓄势待发,隐忍的界限一退再退,最终突破。
他动作轻柔缓慢地松开她的身体,却不让她离开自己的咫尺之内。他侧过脸,从两人之间仅剩的空隙间划过,正好将脸正对着她,与她此时略微有些惊诧的目光重叠。
“阿芊……”他轻声呼唤着。
不等阿鸢回应,一个鸥鸟俯冲般的速度后,他炽热温润的唇瓣已经紧紧与她的相贴……
空气仿若凝固,两人都屏住了呼吸。这一刻如同星河回转、四季轮回那般漫长,却分明只是蜻蜓点水似的浅尝辄止。
直到他的温度已经覆满了她的整个唇瓣,阿鸢这才回过神来,收起瞪得如蛙眼般的瞳孔,惊诧而羞涩地推开他,往后小小地退了两步,右手食指下意识地抚了抚刚被侵占的那少许领地。
这一刻的情不自禁,让傅珹歌也慌乱不已。他一向自持,没想到今日却……
“阿芊,对不起,我……”
阿鸢羞涩难当,白皙的脸上红晕泛起。眼见他抬起脚步又要往前靠过来,阿鸢赶忙抬头盯着他,直截了当地问道:“这些日子,你去了何处?为何不告而别?”
傅珹歌渊默稍许,星眸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哀伤。
“萧凛,他出事了……”
“什么?”阿鸢震惊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从被劫持到荡齐寨到如今算起来也不过短短数月,阿鸢没有想到,之前还煊赫一时的山寨能被人悉数剿灭,一个不剩。
关键是,在西蜀境内桑州辖区,桑子渊如今又远赴益州,官府自然是不可能出马做成这件事情。那这么大的手笔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呢?
傅珹歌心如明镜,却缄默其口。
他双手搭在阿鸢的肩膀上,眼神坚定地看着她,“阿芊,萧凛和我出生入死情同手足,所以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是一定要找到他的。而你……”他顿了顿,几句话从心里涌出,却又难以言明,如鲠在喉。最后,唇瓣微启,小声问她:“你可否答应我,在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
阿鸢目光紧盯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失落,“你……你又要走?”
气氛在两人之间变得很是压抑,傅珹歌沉默良久这才浅浅点了点头,又将目光垂地很低,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才能掩盖自己那份厚重的不舍。
阿鸢怔怔地看了看他,忽而婉转一笑,道:“注意保护自己,找到他以后,早点回来。”
话音刚落,傅珹歌的心间如同被暖流冲击了一番,不可思议地眉目一抬。
阿鸢翘睫轻轻颤动,手却不自觉地伸向前方,并最终隔着衣袖握住了傅珹歌的手腕,轻问着他:“你还会回来吗?”
傅珹歌心里一股热流汹涌澎湃,但他知道刚刚的失控不能再度重演,否则一定会让阿鸢心生嫌隙。他只能顺势手腕一转,将手向上一抽,阿鸢的手心就恰到好处地落在了他的手掌。
阿鸢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傅珹歌握住的手,脑子就像被冰川覆盖,神智忽而清醒过来想要挣脱,却为时已晚。
等她再度回神时,自己已经又一次跌进了傅珹歌怀中。
傅珹歌在她耳边细语呢喃:“阿芊,我一定会回来的!”
当天夜里,傅珹歌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之中,踏上了寻找萧凛之路。
阿鸢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心中久久难以平静。
她再度轻抚自己的樱桃唇瓣,觉得这一晚的境遇着实荒谬,着实让她悔恨羞愧:明明已经警告过自己千次万次,可不知为何,曾经心底装的满满的那个人,现在好像越来越模糊了,而这个自己不过才认识数月之人,却好像一点一点不由自主地在她心底慢慢住了下来,可怕到连她自己的没有办法控制的地步!
剪不断,理还乱。
越是纠结思绪缠绕,她就越是忧恐不安。
*
翌日,桑梓给织锦坊搞了一次突然袭击。
在她回来之后,并没有提前告知织锦坊的带班织娘等人,一大早便由陆十松驾着马车来到了织锦坊。
往日织娘们懒懒散散惯了,总会拖拖沓沓,迟到者不在少数。而今日,当她提前到达之时,织娘们已经到了一半。上工时辰到时,人更是一个不少。
从这严明的纪律里,桑梓已经看得出这些时日阿鸢对织锦坊的管理有方,甚至连她都没有解决的老大难题,也已经成为了过去时。
她目光扫视织锦坊的一切,不住点头微笑。
“阿芊,我之前将织锦坊交给你代管的时候,说实话,还是有过一丝担忧的。但考虑到丝路互易更为重要,便一时管不了那么多了。没想到,我真是小看你了。”
阿鸢站在她身侧颔首笑道:“我所做的,不过千之有一而已,还是阿梓你的管理有方。”
桑梓没有再说什么,她让织娘们各自忙活,便拉着阿鸢跟她说要为她引荐一个人。阿鸢疑惑间,已经被她带到了会客厅。
只见在会客厅进门右侧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满面油光,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那男人从衣着到长相,都跟本地人相去甚远,阿鸢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人应当不是西蜀人。
果然,当桑梓郑重其事给阿鸢介绍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个一身雍容华贵的男子,就是桑梓她们此去北韩建立互易的联络人:陆万金。
陆万金看到阿鸢的时候,简直可以用两眼放光来形容。从阿鸢跟在桑梓身后踏进会客厅的那一刻起,陆万金的目光就在她身上未曾移开。他大张着嘴,手里端着的盖碗茶什么时候倾倒在地上都没有察觉。
桑梓走到他跟前,指着身后的阿鸢告诉他:“陆员外,这就是我给你提到过很多次的,我的得力助手,目前织锦坊的代坊主桑羽芊。别看她是个柔弱女子,她不仅是我们本届的织锦花魁,打理起生意那也是一等一的好手,连我都自愧不如。”
阿鸢听罢,觉得有些羞涩,“愧不敢当!羽芊只是在阿梓的教导下管理织锦坊,这才能井井有条。阿梓太过赞誉了!”
“你看你看!”桑梓笑着道:“真正的才女,往往如此谦虚!”
陆万金两眼放光,紧盯着阿鸢不放,嘴里也不失时机地附和起桑梓来:“不错!早就听闻羽芊姑娘才华横溢聪明绝顶,不仅缫丝织锦得心应手,管理商铺驾轻就熟,还有一手天下顶绝的刺绣功底。今日得见,没想到,竟还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
听完这话,桑梓才发现陆万金整个人眼神不对路子,她目光转眄两下,赶忙将身后的阿鸢护了一护,笑道:“陆员外远道而来,桑梓本应设宴为您接风洗尘,但您也看到了,我刚回织锦坊事务繁忙,我就只好让拙夫代我设宴,好好陪您喝上几盅。陆十松!”
正在门外候着的陆十松听到桑梓的呼唤,立马走进厅中,在桑梓交代几句后,便礼貌而客气地直接引陆万金离开了会客厅。
51/101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