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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鸢歌——南析言【完结+番外】

时间:2024-04-03 23:12:05  作者:南析言【完结+番外】
  “丞相大人!”他一边呼喊,一边推开衙役追了出去。
  县衙去桑坪村的必由之路途经闹市,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祁漠炎就在人来人往中寻找着缝隙插过去。
  陈元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匹白色骏马,在身后追了祁漠炎一路,好不容易追上祁漠炎时,他都已经快跑到镇子口了。祁漠炎接过陈元递过来的缰绳,一翻身上马继续朝桑坪村奔去。
  看着他策马扬鞭总算是出了镇子,陈元这才叉着腰松了口气。
  *
  自从傅珹歌出事后,阿鸢和桑槿已经很久没有回这个土屋小院了。
  这一次因为桑元征特意嘱咐,家里的家禽家畜,蚕虫和狗,都被他特意安排人好好照看着。
  不但如此,当阿鸢扶着傅珹歌跟在桑槿身后开了柴扉门走进院子的时候,有一刹那差点以为自己回错了家。
  院子还是原来的土屋小院,可景致已经今非昔比了。放眼望去,整个院子被完完全全修整了一番,院子里放了许许多多盆栽的花草,看上去如春日再临。
  他们慢慢走进屋子,祁漠炎和傅珹歌两人对决时被砍坏的家具已经全部被换成了崭新的,甚至添了不少贵重的摆设。
  从外面看,这还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屋,但走进去,已经俨然变成了一个精致美好的小院。
  阿鸢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在桑槿的帮助下将傅珹歌扶到了他的床上躺下,两人又各自去看了看自己的房间。
  桑槿刚开始面对此情此景还挺开心,在院子的各个屋子中间奔来跑去。可忽然间,她又想到什么似的,立马变得忧心忡忡。
  “阿鸢,虽然一直知道你是咱们西蜀的公主,可真到如今真真切切叫你这个名字的时候,感觉之前的那些日子,好像梦一样虚幻,感觉就像泡沫一样一伸手就会破。”她上前握住阿鸢的手,眼里满含着热泪:“阿鸢,你是不是很快就要跟祁丞相回去了?”
  傅珹歌房间的门没关,他正坐在床上发呆,不经意间听到门外桑槿的话,注意力忽而就被吸引了过去。
  他掀开了自己的被褥,小心地从床上往下挪动,慢慢靠近门口,仔细地听着她们俩人的对话。
  阿鸢摇了摇头,长呼了一口气道:“或许有一天会离开,但不是现在。阿梓怀了身孕正是需要修养的时候,织锦坊刚刚有了起色,北韩那条线也才刚刚才打通。接下来还要继续招募绣娘,把锦绣会成立起来,做出整个西蜀最好的绣锦。我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何况……”
  她想了想道:“父皇已经不在了,他膝下本无皇子,我一介女流之辈也不适合主持朝政。若是漠炎哥能够治理好西蜀,让他做西蜀的王也未尝不可。”
  “你就甘心把整个江山拱手让给他?”
  “不是让,是禅!江山不是一个人的江山,而是天下人的江山。谁有能力,谁就可以做这个江山之主。我相信父皇在天之灵,也会支持我这个想法的。”
  “可是……”桑槿皱眉看着阿鸢,“你确定祁漠炎丞相真的有这个能力吗?”
  “嗯?你何出此言?”
  桑槿道:“西蜀和南齐之前就历经了许多战乱,眼下本就不应再兵戎相向。可是他却一意孤行极力主战,让百姓饱受了半年的战乱之苦。就说这一次,他竟然还答应割地求和。我不认为,他可以做好这个西蜀的王。”
  阿鸢听得一笑:“阿槿你现在倒是挺有见地!不过,桑子渊不是已经确认了他割地求和是假,实则另有打算么?既然如此,我还是愿意相信,他当初说的要守护西蜀江山,他可以做到的。”
  桑槿眉头紧紧蹙着不放,不管怎么说她心里还是担忧,她自认为一个人是好是坏自己还是能分辨清楚一二,这个祁漠炎或许根本就不像阿鸢想象中的那么好。何况,陷害阿城的事儿,他的嫌疑还没有洗脱掉呢。
  她张了张嘴,本还想说几句,这时一声急促地马蹄声却从门口传来,没多少功夫,祁漠炎就已经气喘吁吁地冲到了两人跟前。
  他一见到阿鸢就紧握住了她的双臂,身子微微倾向她面前,紧紧盯着她如灵泉一般的双眸,又急又气地环顾了一下院子问道:“阿鸢,你怎么又回这个地方来了?”
  他放下左手,右手却顺势滑下去握住了阿鸢的手,一边朝柴扉门外走,一边道:“跟我回去!”
  阿鸢利用脚步的阻力停了下来,顿在院子中央,祁漠炎疑惑地回头望向她。
  “漠炎哥,我以前一直都住在这个地方啊!”
  祁漠炎也紧蹙着眉,手却丝毫没有松开:“以前是以前,以前我不知道你身在桑榆镇,这才让你受尽了委屈。现在我找到你了,我必须带你回去。阿鸢你放心,我已经命陈元安排好了一切,你现在就跟我走,我们立马回宫去。”
  “我……”阿鸢吞吞吐吐着道:“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祁漠炎两眼一瞪:“为何?”
  阿鸢趁着这个时候挣脱开了他的手,转过身背对着他,原地徘徊了许久,才缓缓转头对他道:“西蜀与南齐之战还在继续,萧北南如今占据上风。如果我还活着的消息被他知道的话,我怕他会孤注一掷重提和亲之事,以此吞并西蜀。况且,我还有些事没有完成,也不方便回京。”
  提到和亲,一些回忆瞬间涌上心头,祁漠炎眉心一紧,面色看起来十分痛苦。
  半年前,若不是因为和亲,他和阿鸢才不会被活生生拆散,至此天各一方。这一切是他的错,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萧北南。
  祁漠炎恨萧北南,他不应该觊觎阿鸢。这种恨,让他宁愿倾尽整个西蜀之力,也要与南齐抗衡到底。
  听阿鸢如此说来,祁漠炎忽而也理解,为什么阿鸢明明好端端地活着,却始终不肯回到京都,也不肯与他联络,甚至让整个西蜀的百姓都相信她真的已经死了。
  可是,若她不回去,她在此地的安全也没办法保证,他也不会放心地回去和萧北南继续斗智斗勇。
  祁漠炎深思熟虑了良久,还是没有放弃要带她回去的念头:“阿鸢,你放心,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保证整个西蜀朝堂,没有人胆敢再提和亲之事。若萧北南执意如此,哪怕拼尽所有,我也会不会让他得逞的!”
  “拼尽所有?”阿鸢难得嘲讽似地一笑,八字眉一扬反问到:“你拿什么来拼?你是不顾西蜀百姓的死活了么?我只是一个人,可西蜀有成千上万的百姓,他们仰仗着朝廷给他们带来和平和安宁,你却为了我要毁掉他们所有的希冀,是这样吗?”
  “不!阿鸢,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祁漠炎有些慌了,“我只不过想要守护你,守护西蜀,我并没有不顾百姓死活。阿鸢,我只是想要跟你在一起,让你留在我的身边。”
  他伸手揽过阿鸢的肩膀,用力将她揉进自己的怀中,好似自己力气稍微小一分,她都能从自己手上溜掉了一般。
  阿鸢听到祁漠炎的呼吸变得厚重,他语气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对她的忠诚和爱意:“阿鸢!阿鸢你跟我回去好不好?阿鸢!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有多想你,我想你想得快要疯掉了阿鸢!”
  阿鸢被他紧紧锢在怀中不能动弹,余光中却瞥见左侧房间门口,傅珹歌扶着门框红着眼看着他们。发觉到她的目光看向自己后,便默默转身,将房间门关了起来。
  阿鸢用力想要用力挣脱开祁漠炎的怀抱,他意识到她的抗拒后,却反而变本加厉地用力抱她。
  “漠炎哥……漠炎哥你先放开我……”
  祁漠炎瞥了一眼傅珹歌的房间,透过那扇紧闭的房门,他知道他此刻其实并没有走远,而是依旧躲在门后偷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喃喃道:“阿鸢,你这辈子都是我的!”
  言罢,他忽而回头捧起了阿鸢的脸,粗暴地去吻她的唇。阿鸢被吓呆了,奋力扭头躲避他的吻,他却拼了命地追着她脸的方向,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傅珹歌在门后听到动静,气的咬牙切齿,回头刚要拉开门栓,就听到“啪”一声脆响从院子中传来。
  阿鸢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祁漠炎惊诧地摸着自己的半边脸,这一刹那,吵闹的小院中忽而静谧了起来,连风吹动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谁能想到,一直在旁边看着未置一言,但实则已经忍气吞声很久了的桑槿,不知什么时候被注入了满腔的勇气,二话不说上前用力拉开祁漠炎就是一记响亮的巴掌刮在了他的脸上。
  祁漠炎半天没有回神过来。
  毕竟,整个西蜀上下,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对他动手。
  桑槿却根本不惧,叉着腰呼着气朝他怒吼道:“你再欺负阿鸢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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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心已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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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欺负阿鸢?!
  祁漠炎此刻还真的是哭笑不得!
  这个桑槿他之前也是有调查过的,在阿鸢流落到桑榆镇的这段时间,两人相依为命情同姐妹。所以别说是今天这一巴掌,即便是她一把刀插到自己的心口上,他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祁漠炎看了眼桑槿,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可这一巴掌的的确确让他变得比刚刚冷静了不少。
  阿鸢,他肯定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带走的,不过眼下,确实不可操之过急。
  “好,阿鸢,你现在不肯回去,我不逼你。我就留在桑榆镇,等你哪天愿意回去了,我再跟你一起走。”
  疯狂如同一头野兽般的祁漠炎终于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土屋小院,离开前还刻意回头瞥了一眼傅珹歌的屋子。两人虽然隔着一扇门,却隔不住他们暗里较劲的磁场。
  屋里的傅珹歌深深吐了一口气,缓慢将手从门栓上拿下来,暗暗偷笑起来。
  阿鸢对祁漠炎的情,好像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深。
  这个想法让他心情完全明朗起来,身体上的不适也大大减弱,三下两下就走到床边跳上床,把自己藏进被窝里继续偷笑。
  门外,桑槿的愤怒消散了不少,可不知为何,她的手脚却在不停的颤抖着。她抬起自己的右手一看,手掌心在刚刚那一巴掌下去之后,竟然红透了!
  阿鸢也凑上前看了一眼,无奈地柔声责备她:“阿槿,你刚刚着实冲动了些。漠炎哥自小和我一起长大,他怎么会伤害我呢?”
  桑槿收回手,撇了撇嘴:“那…那谁知道呢?这个祁丞相我一看他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从他的眼神中我都能看到八百个心眼子。反正,就是哪儿哪儿都看不顺眼,跟珹哥比可差远了。”
  阿鸢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批评她吧,自己也是舍不得下不了口,也就只能用宠溺的眼神宠溺着她。
  桑槿摇晃着她的手臂,撒娇道:“好了阿鸢,大不了我以后注意一些,要是下次再打他,提前征求你的同意成不?别生气了喔!”
  “还有下次?”阿鸢翻了翻白眼,心道真是长不大的小姑娘。
  桑槿却赶忙拉着她进了屋子。
  祁漠炎刚走没多久,桑子渊也带着桑元征来到了土屋小院,把江莹失踪的消息告诉了阿鸢。这一次,桑子渊没有替祁漠炎和江莹遮掩,将他们俩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他曾经以为只要不把这事捅破,至少祁漠炎不会这么快对江莹动手。可没想到的是,他动手的不仅快,而且快得连他都来不及反应。
  或许也是因为意识到江莹要逃,或者他私下以为江莹已经将两人的秘密说了出去。
  不管如何,事实走向告诉桑子渊,隐瞒并不会有好结果。尽管他知道,任何一个女人听说自己曾经深爱过的人,竟然背着自己与别的女人有了肌肤之亲,甚至还有了孩子,不管这个女人如何大度,她都绝对不会接受的,何况,她还是身份高贵的西蜀公主。
  意外的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阿鸢却并没有像桑子渊想象中的失落和难过。
  她也只是放下了刚刚举起来的茶杯,也只是目光忽而变得异常黯淡,也只是呆呆坐在原地静默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起身道:“我想一个人去江边走走!”
  *
  萧凛回到桑榆镇之后,表面上乖乖地待在客栈里养伤,暗地里却易容伪装后一直偷偷出去打探关于傅珹歌的消息。
  这些时日发生在整个桑榆镇的那些点滴和波动,他都尽数掌握在自己的心中。
  这日,他换了身农夫的粗布麻衣,跟着桑子渊一行从镇上来到桑坪村,总算是摸清楚了她们在此的居住地。
  他偷偷在土屋小院周围徘徊,把这个特别的院落记在了心中。
  这个院子虽然在桑坪村里,但却和集群的其他农户家相隔较远,使得这个小院一眼望去像是被隔绝在孤岛之上。
  如此孤立无援的位置,实在是乐坏了萧凛。他刚要扛起锄头往回走,却正好看到独自一人出门的千凌鸢。
  两人虽然在荡齐寨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萧凛就曾为阿鸢的机智聪慧折服,还惊讶着为何一个普通桑农家的女子,看上去如此玲珑剔透,谁曾想她竟然是西蜀的公主。
  萧凛曾经跟着傅珹歌在萧北南手下南征北战,自然是知道在萧北南的心里,这个千氏王朝的独女于他而言有多么重要。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萧凛“咚”一声将锄头扔到地上,赶紧悄悄跟了上去。
  阿鸢心中烦闷,脑海中愁绪纷飞,自然也感觉不到有个尾巴一直在自己身后,再加上萧凛本就是易容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农夫,在桑坪村这一片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他随着阿鸢缓慢的脚步,一直跟她走到了清沅江边。
  这里就像是一条隔绝线,把这个世界划分为两个部分。一面,是作为西蜀公主的千凌鸢,从出生于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开始,到被逼跳崖那一刻结束;而另一面,是作为桑榆镇织锦花魁的农家女桑羽芊,从江边被桑槿救回开始,而不知何时能结束。
  她走到江岸边,让自己的身影倒映在清澈如碧的江面上。此时的自己,她都要快不认得了。
  思绪涌上心头,她又想起了当年紫菱宫当中那个纯真无邪的少女,想起了曾经沉浸在瞒着西蜀王被祁漠炎偷偷带出皇宫那时的欢愉和叛逆。
  那时候她还以为,长大以后的她,是一定会嫁给祁漠炎的。可是,当她现在身在宫外,融入到西蜀这片偌大的江山里,接触到了更多的人,经历过更多的事情后,她曾经坚定不移的认定的一些东西,逐渐在改变,她自己,也在不停改变。
  她开始不停问自己,她对祁漠炎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真的是爱吗?什么样的感觉才是爱呢?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曾经的那方巨大的碣石处,关于祁漠炎的回忆戛然而止,脑海中却闪过来九支长羽箭,划在她清澈的眼眸中。
  她看到了那些追捕她的官兵倒在一片血泊中,而傅珹歌则手持弓箭,从远处的丛林中缓缓走出,英姿飒爽,身躯挺拔如一棵青松,在她眼里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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