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子渊身子一颤,刚举到嘴边的酒壶忽然顿住。他想了想,将酒壶放下,取了旁边的壶塞将壶塞住。
这次,他没有否认。
“江姑娘,你属实很聪明!可我和姑娘不同,我是喜欢阿鸢不假,但我看得清形势,认得清自我,辨得清她的心意。我愿意守护她,可我不愿意束缚她,甚至强迫她。不管如何,只要她开心,平安就足够了。”
“呵!”江盈冷笑一声:“我最烦的就是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大度!也罢,桑大人要做好人,我管不着。既然你说你看得清形势,那桑大人应该比谁都明白现下的局面。阿珹公子的毒被我解了,他很快便会好起来。昭陵公主看他的眼神,明眼人都看的出些猫腻,更别说丞相大人。你觉得,以丞相大人的一贯作风,他会容忍有人跟他抢公主么?”
桑子渊垂眸深思片刻,觉得江盈说的话不无道理。
祁漠炎刚到桑榆镇,傅珹歌就意外中毒。现下,他的嫌疑最是洗脱不去的。可尽管如此,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没有人拿他有办法。
傅珹歌幸运过了眼前的这一关,但不见得能过之后的每一关。
桑子渊又抬头看了眼江盈,她之所以来找自己,自然不会真心是为阿鸢和傅珹歌考虑。但若此时帮了她,能替阿鸢解决眼前棘手的问题,也算是能够达到共赢。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桑子渊问。
“保护我的安全,直到我平安生下孩子。”江盈回道。
“可是以祁漠炎的性子,即便是你生下了孩子,他也不见得会认。甚至有可能依然会对你和孩子下毒手。”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自然有我的法子。眼下我唯一所求,就是能确保我生产顺利。”江盈回答地格外肯定。
桑子渊没有再问什么,她的要求也不算很过分,要想帮助她,也不算什么难事。
“帮你,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江盈微微一笑道:“我手里有一些关于丞相大人的秘密,我保证,这些秘密你和昭陵公主都会很感兴趣。但是,我有个条件……”
桑子渊抬了抬手,示意她继续说。
江盈顿了顿,“若是有一天,丞相大人败给了你,留他一条性命。你可答应?”
这话让桑子渊有些懵圈。
虽然祁漠炎的确有陷害傅珹歌的嫌疑这不假,但是即便是真的,他作为西蜀丞相,想要为国除害给傅珹歌下毒,站在这个角度讲,他也不会被怎么样。
他和阿鸢关系近也不假,但阿鸢也没有任何理由命他,他自己更不会主动去和祁漠炎挑起什么斗争。即便是为了朝堂,为了阿鸢,他再看不惯祁漠炎也会尽量选择与他和睦共处,又怎么会到危及他性命的地步?
可看江盈的表情又显得异常笃定,就好像她会掐指一算,能算准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桑子渊“嗯”了一声,心里却并没有当回事。江盈却很高兴:“那就这么说定了!桑大人,事不宜迟,你明天就安排我离开这里,在这里我真的多待一天都感到害怕。”
她面露恐惧起身,目光恳切地看着桑子渊:“只要确保我平安之后,我就把那个秘密告诉你。”
桑子渊也缓缓站起身来,身子还有些摇晃,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平衡,却还是不自觉地对面前的江盈有些微微的同情。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江盈的肩膀,柔声对她说:“江姑娘,你先别担心了,今晚就赶紧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我答应你,明天天一亮,我就找人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江盈得到了桑子渊的这番话,再三感谢他之后,也终于离开凉亭回了自己的房间。
星空之下,凉亭里又只剩下桑子渊一人。
他重新打开酒壶,又肆意猛灌了自己半壶酒。而刚刚他和江盈独自在院子里谈话的一幕,却被正好睡不着到院子里乘凉的桑槿躲在一旁看了个正着。
桑槿气呼呼地看着江盈坐到桑子渊身边,又更加气呼呼地看着江盈转过头和他对视。最后,他竟然还伸手搭在她肩膀之上。
江盈这个女人还真是什么菜都吃,自己天天追着丞相大人,怎么连桑子渊都不放过?
最气人的是,桑子渊偏偏好像还挺吃她这一套。
凉亭中的桑子渊并不知晓此时在一旁的墙角处,桑槿已经吃醋吃地快成酸黄瓜了,自己还优哉游哉地躺在石阶上喝自己的酒。
他倒是替别人了了心事,可谁又懂他的心事呢?
江盈说的没错,他眼下做的这些除了感动自己外,没有人会理解,阿鸢自然也看不见!可是他又忍不住继续去做那些看似毫无意义的事,也不过是为了博她一笑罢了。
桑子渊又喝了一大口酒,迎风擦了擦唇边溢出来的酒水,仰面看着星空发起了呆。
片刻后,又鬼使神差地发出“哧”地一笑。
桑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上前来,生气地夺过他手里的酒壶,腮帮里鼓着气低头看着桑子渊正一脸无辜又疑惑地看着她。
“明明自己酒量就不好,一喝酒就醉,一醉就吐得到处都是,还这么喝酒,你是有什么心事需要以酒浇愁么?”
“心事?”桑子渊先是一愣,接着又哈哈大笑着叹了口气:“哎,也算是心事吧。”
他起身靠近桑槿,脚步一步步朝她拉近,直到把已经羞得面色通红的她逼到了凉亭的柱子上,险些呼吸不稳的时候,他却暧昧一笑,低头夺过了她手里的酒壶,转身又猛灌了自己一口。
桑槿一气之下脸色更红,赶忙跑到他跟前动手去抢他的酒壶。桑子渊不给,她就硬夺。
桑子渊本来就不胜酒力,一壶桑葚酒已经被他喝得也所剩无几,眼下的醉意已经很深了。被桑槿这么一枪夺,他重心不稳,踉跄着朝地上栽去。
桑槿见状慌了神,赶忙伸手去拉他,却因为他过于沉重根本就拉不住。桑槿没办法,情急之下只能找准方向,和他一同倒下去,正好被他垫在身子底下,痛得她皱紧了眉头。
桑子渊感受到身下她的柔软后,忽而脸色难得地羞红了,立马从她身上翻身下来,赶忙询问她有没有受伤。
桑槿忍了忍痛,歪头看了眼滚落在地上的酒壶,一翻身捡起来便塞到自己嘴里喝了个精光。
桑子渊惊呆了,赶忙把酒壶抢过来一倒,酒壶里却早已一滴不剩。他怔怔地看着桑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桑槿坐起身子,刚刚生猛地喝了那剩下的小半壶酒,让她瞬间有些头晕,身子飘飘乎乎,眼睛里的世界也开始天旋地转。
两人目光交织,都看着对方而没有说话,静静的夜空下,只有虫鸣的和旋和微风的轻抚,反倒是增加了他们之间的暧昧氛围。
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这双炯炯有神的眼,酒力催促下的桑槿心中的情丝开始拨动,乱舞。
最终,她没能克制住自己心中早已萌生的冲动,也没能守住自己作为女子本应有的那份矜持。
她伸手环住桑子渊的脖子,在他的诧异和震惊中,在他愣愣发神的一刹那,循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诱人的男子香味,闭着眼睛轻轻吻上他微启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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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心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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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子渊没有回过神来,依旧沉浸在刚刚桑槿捡起酒壶后,二话不说便对着壶嘴喝完了自己仅剩的桑葚酒。
这突然的举动让他有那么一刻在惊诧中产生了些许冲动和纠结,而她的吻也正是在他纠结的时候暴风雪一般侵袭而来,让他心底仅有的防线也被攻破。
酒啊,酒是个神奇的东西,酒醉的人往往面对平日的克制,也会选择不顾一切!
桑槿温暖的唇瓣贴上桑子渊时,他没有下意识地去躲避,呆在原地像个智商只有三岁的傻子。
桑槿吻地很是轻柔,薄唇像一团粉嫩的棉花一点一点沾着他唇畔的水珠,又像是一缕春风化作温柔的手,柔柔地抚在他的唇瓣上。
这是他的初吻!
桑子渊瞪大双眼,完全还没意识到自己眼下是在做些什么,也就任由桑槿进一步缠上他的舌尖,更加动情地拥到他的怀里。
一瞬之后,原本迷迷糊糊的桑子渊却又忽然如同被冰水淋湿了全身,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推开桑槿,任由她发神发愣地看着他,自己却垂下眸子不敢再和她对视。
被推开的桑槿纹丝不动杵在那里,在夜晚微弱的橙色灯笼光照下,让她本就酡红色的脸颊显得更加红润,但她的明媚的眼眸里,本来的光芒却消散了。
“夜深了,早点休息!”桑子渊极力从地上爬起来,扔下一句话之后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凉亭中,桑槿软软地耷拉着头,看着地上躺着的空酒瓶,眼泪根本止不住地簌簌往下直掉。
他……终究心里还是没有她的。
*
县衙没有多余的房间,加上照顾一个傅珹歌原本也不需要这么多人手,桑梓和陆十松每晚都是回到自己府上休息的。
三更后,桑府已经逐渐进入了休寝的状态,屋外的灯笼能熄的皆已熄,除了桑槿房里,其他房间也都已灭灯就寝。
屋里烛火跳动着,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叠在一起还没铺好,桑梓则坐在凳子上沉闷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
而她面前的地面上,躺着一个普通人家再寻常不过的搓衣板,陆十松正垂头丧气地跪在上面,面露痛苦的表情。
桑梓重重敲了一下桌面,怒道:“你再乱动,就再多跪一炷香!”
陆十松听完,猛然直起身子,抖擞着十二分的精神,连眼皮都不敢乱眨一下。
“阿梓!娘子!”他撒娇般捏着嗓音道:“要不今日就到这里行不?若你还有气,我们明天醒来继续便是。今日夜已深,我倒是无所谓,主要你和孩子还得休息,别这么熬坏了身子!”
桑梓听完想了想,认同地点了点头:“嗯,你说的有道理。”
陆十松还没来得及笑,她便又补充道:“既然如此,你去院子里继续跪,别打扰我和孩子休息。”
桑梓说完站起身来要走,陆十松突然向前紧紧抱住了她的大腿,当时就开始声泪俱下,哭得那叫一个委屈巴巴:“阿梓,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们的身份,是我不对,是我不是人……阿梓,你打我吧,你骂我吧,只要你消消气,但你千万不要赶我走。”
桑梓瞥了他一眼,扭头看向身边的案几:“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了,你明日收拾些细软拿些银两搬出去吧。我最容不得别人骗我!”
“不不,别啊阿梓。怎么动不动就和离呢?”他再次紧紧抱住她的腿,嚷道:“再说,当初你硬要成亲的时候,也没有问清楚我的身份不是吗?”
桑梓闻言,立马低头瞪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我没问你我还错了?你自己不知道坦白从宽吗?好吧,我是没调查清楚你的身份,这是我冲动了。可我也说过,有朝一日看你不爽,我照样可以休了你!”
“我不管!”陆十松用力摇着她的腿,不依不饶道:“你现在可是我孩子的娘,你不能让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爹吧?阿梓,你可不能这么狠心!”
说到孩子,桑梓果然有些变了神色,原本坚定的眼神忽然间便柔软下来。
“可是,你和阿珹毕竟都是南齐人,还是军中将领。眼下又是两国交战之时,若我执意留下你,那不是让我变相背弃西蜀,背弃阿鸢吗?”
陆十松连忙解释道:“这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和公子就是因为看不惯齐皇一向主战,这才为了避战离开南齐。而且,连阿鸢公主都能容得下公子,阿梓你为何容不下我?好姐妹难道比相公更重要?”
这话把桑梓堵得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在原地静默着沉思。
“真的?!”
“千真万确!”
陆十松趁机赶忙摇晃着她,撒不尽的娇,“阿梓~~好阿梓~~”
桑梓沉默良久,最终还是败在了陆十松的巧言令色下。可想了想被骗之气还得出,就一记巴掌拍在陆十松的后脑勺,“这话别当着阿鸢面讲!”
陆十松听罢立马会意,当即松了松自己的手,顺着她的大腿慢慢往上扒,起身之后正好可以搂住她的细腰,往自己怀里一送,让桑梓忍不住发出一声娇嗔。
“放心,我都听娘子的!”
桑梓一羞,就着拳头锤了捶他的胸口,小声嘀咕道:“你动作轻点~”
这娇滴滴的声音,在这静若凝渊之夜难得不勾起陆十松的情丝,他一口咬住桑梓的唇,让她又赶紧拼了命地推他。
“你疯了!”
陆十松强撑着意志,呼吸局促地在她耳垂处吹了吹,蚊子般的声音尽显他的柔情:“过了三个月了吧?”
桑梓早就已经羞红了脸,只差没把整个头都埋进陆十松的怀里,听到他的问话,也只是握紧了手,微微点了点头。
下一秒,自己便腾空而起,被陆十松打横了抱着朝床上走去。
*
次日清晨,桑元征准备了一大桌早餐。想着今天和他一同吃饭的人,可是个个都不简单,他忙前忙后浑身汗如雨下,此时正在餐厅亲自布菜。
看到阿鸢端着手走进来,他立马放好了盘子,赶忙擦了擦手替阿鸢将凳子往外一挪,摊开手邀请她上座。
阿鸢礼貌地笑着给他道了谢,却并没有走到凳子前方坐下。
她瞧了眼满桌的菜肴,这才对桑元征道:“桑县令,准备了这么丰盛的一顿早餐,辛苦你了。”
桑元征接连不断地笑,接连不断摇头:“不辛苦不辛苦……”
阿鸢继续道:“可我不能跟你们坐下来一起吃。阿珹他还没完全康复不能下床走动,我得给他送饭过去。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些,我直接拎过去。”
桑元征于是笑着回应:“没问题没问题,只是公主殿下,以后这些事你只管吩咐一下下官,下官派人送过去便是,哪用得着您亲自跑一趟你说说。”
阿鸢莞尔一笑,转身离开了餐厅。
祁漠炎见阿鸢离开,自己仿佛也没有了吃饭的闲情雅致,连馒头都没有攥一个在手里,就跟着阿鸢离开。
桑槿倒是坐了下来,可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就看到桑子渊从门口缓缓走进来,正好坐在他对面。
她抬眼看了看他,昨晚被他重重一推的一幕让她又羞又怒,便也端了盘子夹了些爱吃的菜也起身走了。
桑元征在一旁目送着他们,多少次欲言又止,多少次想要伸手阻拦可手悬在半空中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他们中间每一个人都不是自己可以左右,可以随意劝动的。
桑子渊一个人坐在这,面对着笑嘻嘻看着他的桑元征,实在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情,刚刚夹了几筷子菜放进嘴里,便将筷子放在了桌案上起身要走。
“我吃好了!”
桑元征却赶忙飞扑上前,立马摁住了想要离开的桑子渊:“知府大人,您还没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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