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究竟有没有找到阿鸢呢?
昭陵公主站在傅珹歌那边?
陈元有一刹那怀疑自己听错了话,他再三看了看神色严峻的祁漠炎,从他失落夹带着些许痛苦的眼神中,他能肯定他说的是真的。
“那…咱们怎么办?”
祁漠炎冷静道:“静观其变!”
顿了顿,他又道:“我好不容易找到阿鸢,万不可再次失去她。她想做什么,我都会顺着她。只要,她不要再消失就好!”
陈元不知该说什么好,只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祁漠炎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不管是傅珹歌也好,萧北南也好,谁要是胆敢打阿鸢的主意的话,我祁漠炎不惧举整个西蜀之力,也要荡平他南齐!”
“嗯!”陈元拱手:“末将誓死追随丞相。”
一番慷慨激昂后,祁漠炎恢复了沉静,他伸手握住陈元抱在一起的拳头,将它摁下去。接着,又朝他走近一步,凑到他面前小声嘀咕道:“眼下,你需要去做两件事,你听着……”
*
百两黄金的寻医布告很快发布了出来,由桑榆县衙率先开始张贴,一贴出去,整个县城都沸腾了。
一时间,不仅各路大夫关闭自己的医馆背着药箱就往县衙赶,连早已退隐民间的老医师们也都拒绝不了这诱人的条件,纷纷选择出山。
桑子渊他们赶到桑榆镇的时候,正好看到集市上一堆人围在一起看布告。可是,当他们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看到这布告的时候各人脸上的神情都变了。
桑子渊担忧的是,布告里提到了昭陵公主。想想能让阿鸢不惜暴露自己身份发这悬赏公告来求医医治的人,没几个,还都跟他是老熟人。也就是说,在过去他熟知的几个人里,至少有一个人出事了,还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而江莹则不同,她看完布告后,整个视线便落在了最后的官印上。
虽然这布告是以西蜀公主的名义发的,可落款盖着的,却是丞相祁漠炎的官印。
祁漠炎还是在她之前找到了千凌鸢!
江莹脸色冰冷地回头瞪着桑子渊,见他一副忧心忡忡模样,这才瞬间明白了所有。
在京城的时候,桑子渊假意被她挟持,受她控制,并利用她进宫见到了祁漠炎,想必那个时候,他便已经将千凌鸢在桑榆镇的消息告诉了他。而她,还傻傻地被他蒙在鼓里,被他带着在各地绕圈,就是为了给祁漠炎争取时间,让他能顺利在桑榆镇和千凌鸢汇合。
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啊桑子渊!
可是,他为什么呢?
他明明中了七彩琉璃散,每七日就要忍受锥心蚀骨的痛,可他却宁肯被这痛折磨得不像人样,也要替他们打掩护。他为什么?
难道,所谓的君臣之礼,所谓的忠义所谓的责任,就能让他对千凌鸢如此忠心耿耿,如此死心塌地吗?
他为什么?
桑子渊没有注意到江莹此时骤变的眼色,当即拉了她的手,转身又挤出人群,对站在后面的萧凛道:“阿鸢她们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桑榆县衙找她们,看看是否能够帮上忙。”
桑子渊说罢要跳上马车,却被萧凛拉住。
“桑大人,你和江姑娘去吧,我的身份不宜出现在县衙。我去客栈等你们,若是有我家将军的消息,麻烦你给通个信。”
桑子渊想了想,眼下的确应当应当如此,便点头应到:“行!那你一切小心!”
两人告别后,桑子渊便拉着江莹上了马车。而萧凛目送着他们车离开后也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一路上,江莹都虎视眈眈地看着桑子渊,而被盯了半天的桑子渊本人后知后觉后,才疑惑地问她:“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江莹撇嘴一笑,眼神又显得委屈和不甘:“我可真是羡慕千凌鸢,有这么多人对她死心塌地。我很好奇,她到底有什么魔力?就因为她是西蜀王的女儿么?”
桑子渊语气肯定地反驳道:“不!你错了!我认识阿鸢的时候,并不知道她就是昭陵公主。她虽然出身宫廷,可她并没有皇家那种高高在上。她心思简单,温暖纯善。她待人真诚,总是替别人想的多,替自己想得少。这样一个人,即便是她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为她赴汤蹈火,我也会心甘情愿。”
桑子渊说的越是多,夸的越是多,江莹的脸色就越差。
“呵呵,”她冷笑道:“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把自己标榜得如此高尚,桑大人难道是想得到一面好人旗不成?千凌鸢和丞相大人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说不定早就私定终身了。赴汤蹈火?哼,只怕只是飞蛾扑火,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桑子渊不屑地瞥她一眼,反问道:“付出为何一定要求回报呢?即便是飞蛾扑火,那也是这个飞蛾甘之如饴,别人哪有资格作评?倒是江姑娘你,我记得从前阿鸢对你不错,如今你只是因为爱而不得,就要敌对曾经对你有恩之人吗?江姑娘,我倒是挺替阿鸢不值!”
“你懂什么?”江莹情绪有些激动:“你没有经历过所爱之人对你冷眼相向,你没有经历过无数个夜里上半夜承欢,下半夜却空对枕头那种孤寂落寞,你更没有经历过即便是你肯为他生儿育女,他也同样将你的性命视作草芥的那种卑微甚至是卑贱。桑大人,你又有何资格作评呢?”
看江莹红了眼眶,桑子渊没有当即作答,顿了顿后,咽着唾沫道:“可你说的这些,都是因为祁丞相见异思迁,和阿鸢又有什么关系呢?江姑娘,你是否恨错了对象?”
江莹不以为然:“不,这一切都是因为有千凌鸢。因为她还活着,所以丞相大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了她。只有她彻彻底底不在这个人世,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才能被他看到。我所渴望的幸福,才会到来。”
桑子渊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说的那一些,若说是他完全没有经历过,倒不完全。可他并不觉得,这世间爱的浓烈,需要绝对拥有。如果是他,他应该会笑着成全。
马车在县衙门口停下,桑子渊刚一掀开车帷,就被衙役们认了出来,连忙走下台阶迎接。
“知府大人,您来了!”
桑子渊点了点头,连忙问道:“阿鸢…哦,昭陵公主是否在此?”
衙役回道:“是的!阿珹公子中毒昏迷,县令大人便将他安排在偏房中养病。公主殿下在照顾她。”
“啊?!”桑子渊惊愕地看着他,瞪大眼睛问:“你说…中毒之人是阿珹?”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但就是没想到,居然会是傅珹歌。
桑子渊立马绕过衙役要冲进县衙,而此时,周围却突然出现了很多官兵,齐齐举着枪矛对准了他和江莹。
他正愣怔着,看到大门口,陈元手拿着剑慢慢走出,笑着朝他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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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皆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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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偏房中檀香微醺,尽管窗户被推开,但一入房内还是能闻见浓烈的香味。阿鸢索性直接让桑元征将檀香炉撤走。
桑梓和陆十松心情各异,坐在桌边一杯又一杯喝着茶,在阿鸢没有开口时,都不敢先说话。桑梓脸色却红扑扑的,像是憋了一肚子的话堵在喉咙口般。
这些日子,她们几个人经历如此多事情,最初相遇之时,桑梓还曾因怀疑阿鸢身份而向桑淮揭发她,害得她陷入桑淮被杀一案差点丢掉性命。
可到头来,她们俩一个西蜀公主,一个南齐战神,实在是让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她们,或者说如何和她们相处,才能自然而不失礼节。
忽然,她将目光投向一旁坐着的丈夫陆十松身上。陆十松正拧着眉,感受到旁边的目光不太友好,稍稍回头瞥一眼后,默默低下了头。
桑槿在床边坐着,替傅珹歌理了理被褥,眉头上的担忧一点都不比阿鸢要少。
阿鸢焦心地看了一眼他依旧发白的脸色,默默闭上眼睛在心底祈祷了一阵,这才抬起沉重的步子迈向桌旁。
“对不起,阿梓!我…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们,只是当时情况复杂,我的身份不能暴露。我想,阿珹他也一样。”
虽然一开始桑梓还是心有不爽,毕竟几人这么深厚的感情,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可真当阿鸢一脸诚挚地向她道歉时,她一整个的感觉只有四个字:受宠若惊啊,受宠若惊!
“啊呀!这…不是我说,阿鸢…不,公主你这真的太折煞我了,你这么尊贵的身份,此生能认识你都是我的荣幸,你没必要跟我道歉。都理解,理解!”
虽然这么说,但是阿鸢已经明显感到桑梓对她的那份疏离和很是刻意的恭敬,让她并不感觉到开心。
她莞尔一笑,却不随心。
“阿梓,十松,我…”
陆十松不敢说什么,毕竟,他和傅珹歌一样,也没有向她们透露自己的身份。即便是自己孩子的娘,他最初也只是告诉她,他们是南齐人。
桑梓见阿鸢面色不爽,连忙伸手拉着她笑笑:“阿鸢,你不用这样的。眼下你什么都不要想,先救阿城要紧。”
“对!阿鸢!”桑槿也赶紧从床边走过来道:“我见珹哥的脸色,真的是一刻不如一刻。虽然张大夫用银针封住了他的血脉,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若我们不及时找到解毒之法,我只怕…只怕…”
她压根不敢说。
可尽管她不说,阿鸢还是心里有这杆秤。
“我也很无力!悬赏已经发出去了,可是,桑州的大夫们来了也都只是束手无策。真希望上天保佑,让阿珹能化险为夷。”
“可恶!”桑槿憋了很久的怒气,终于化作手里的蛮力,狠命将桌上一个白瓷的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拍,“啪叽”一声,茶盏碎了个七八块,把她娇嫩的手也划伤了一道口子。
“阿瑾!”
阿鸢赶忙拉过她的手,帮她包扎伤口。桑梓也劝她不要动气激动。
桑槿却压根顾不得疼,心里口里都在骂着那个给他下毒之人。
“珹哥武力如此高强,怎么可能轻易被人下毒中伤?若不是在毫无防备之下,他才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阿鸢,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阿鸢没有说话,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不对劲呢?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赶紧为他解毒。不管真相如何,等他醒来,不就知晓了么?”
三人也认同地点点头。
*
县衙大院内,一场激烈的拼搏如火如荼。
桑子渊躲在圆柱后,眼睁睁看着江莹和陈元激烈地交手。两人你一招,我一招,竟然都不分上下。
他不禁感慨:不过一个九品知县之女,竟然有如此功夫!厉害!
可刚刚才心底赞赏了一番,下一秒江莹就被陈元一个反手捏住了她的右肩,将她轻松锢在怀里。
“陈元,你大胆!”江莹回头朝他吼道。
陈元不屑地笑了笑:“江姑娘,大胆的是你啊!你竟然忤逆丞相大人,出现在这里。丞相大人怎么容得下你!你最好乖乖听话跟我走,否则我不敢保证我手里的剑会长眼睛!”
桑子渊看的着急,突然灵机一动赶忙挪到门口,拿起鼓锤就拼命地击打。
本来院子里乒乒乓乓闹得不可开交,再加上这鸣冤鼓的响声,很快便惊动了偏房中的阿鸢。
她留下桑槿桑梓守在房中,跟陆十松一道走到了前方大院。
“住手!”
随着她的一声命令,原本就得到祁漠炎指令,说不管阿鸢要做什么,一定要遵从她,陈元便立马收了剑放回剑鞘中,恭敬地向阿鸢拱手。
阿鸢走到跟前,激动地拉过江莹地手,招呼道:“江姑娘,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同样一双熟悉温暖的手握住自己,江莹却不像三年前那般热络回应,反倒是干巴巴地笑了笑之后,缓缓放下了自己的手。
阿鸢震惊了刹那,随即又重新笑开:“你怎么会来这里?”
江莹看了看阿鸢,又回头看了看正虎视眈眈看着她的陈元,眼眸迅速转了转。她现在不可以和阿鸢树敌,毕竟,祁漠炎也在此。
以祁漠炎的脾气,若是她惹怒了千凌鸢,那他说不准在哪个夜深人静之时,悄无声息送她入地狱。
她于是忽而又笑的灿若芙蓉,将刚刚放下的手重新反握住阿鸢,尽力找回曾经那个楚楚可怜的孱弱女子江莹,对阿鸢媚笑道:“公主殿下,我听桑大人说你还活着的时候,别提多开心了。这么久不见,我真的很想你,于是就跟着桑大人一同来桑榆镇找你了。对吧,桑大人?”
桑子渊放下鼓槌,这才从门口疾步走进来。刚刚那一幕还心有余悸。
阿鸢完好无损地站在她跟前,让他觉得甚是安心。
可是,纵观眼前的场景,他还不方便在此时将江莹原本是想害阿鸢的事情揭发出来,毕竟她肚子里怀有孩子,若是让祁漠炎知道,江莹死不足惜,孩子何其无辜呢?
他便勉强地点了点头,对阿鸢道:“是的,阿鸢!”
再次见到桑子渊,阿鸢也激动不已,冲他一笑道:“子渊,还好,你平安回来了。这段时间,可还顺利?”
桑子渊斜睨了一眼陈元,对阿鸢道:“咱们进去说!”
几人前前后后,便离开大院,走向了偏房。陈元目光只能追及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立马调头回去找祁漠炎汇报去了。
桑子渊一进门就赶紧去看了眼傅珹歌,看到曾经意气风发的他如今这副模样,也是唏嘘了好一阵子。
江莹瞥了眼那个曾经拿着剑威逼自己给桑子渊解毒,自己不从还险些一掌劈死自己的那个人,心道:天道好轮回啊,你也有今天啊!
可看着千凌鸢为他急切的模样,她又忽然有了别的想法。
“这毒不是不可解!”
此话一出,身边几人都诧异地回头看着江莹。
布告发出后,陆陆续续来了些有些名头和威望的名医乃至神医,但看了之后无不摇头叹息。可这时,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女子站在身后,竟然一脸轻松地说“此毒有解!”
阿鸢瞳孔一震,立马回头拉着江莹问:“你说真的吗?如何解?”
江莹没有着急回答,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傅珹歌中毒的迹象,非常像自己曾经从东夷毒贩手中重金换取的剧毒七日绝!
这毒萃取自十几种毒虫、毒花,因为毒素极强,若是用量恰当,那么中毒之人绝对活不过七天。故而也名唤七日绝!
这毒原本是为了表达衷心,她献给祁漠炎的,而祁漠炎最初的想法就是将毒淬入刀剑武器中,用在对南齐的战争中,以达到增强战斗力的目的。
没想到,战场上没来得及用,却先用在了傅珹歌身上。
当然,江莹自然是不会告诉千凌鸢这些的。只是,眼下倒是一个机会不仅可以拉拢千凌鸢,还能不费吹灰之力离间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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