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守桑州三日,桑子渊一直在关注着覃州的动态。他明白傅珹歌让他后撤,是在为他自己争取时间。而如今,不知他那边情况究竟怎么样。
仿佛是冥冥中两人确实心有灵犀,他忧思初升,傅珹歌就私下给他送来了信。
说到两人送信的方式,其实还有些特别。
毕竟是在特殊时期,他们之前能想过的所有方式,都被他们自己给否决了。
信鸽,轻而易举就容易被人截获,到时候鸽子毛都不会剩下。信差,更不靠谱,一旦被抓死无葬身之地,还容易留下把柄。
最后,两人在马车里边走边想,总算是想出了一个绝好的点子。
这日,南齐探子例行探报,可笑的是,别的探子都是在相距很远的地方暗中观察,一有风吹草动便赶紧撤退,一溜烟跑没影,消息为次,保命为主。
可这个探子,却一来就鬼鬼祟祟地摸到了人家城墙楼下,身子挺得笔直在墙根下走来走去,就差没把“故意”两个字写在脸上。
最终,他如愿被西蜀将士发现,又心满意足地被抓到了赵信面前。
更加奇怪的是,这探子也不说别的,一被抓嘴里就来来回回反反复复重复着一句话:“东风起,周郎便。借君箭,焚草船。”
赵信听得云里雾里,可不管怎么问,这探子的话愣是一个字都不变,一个字都不改,哪怕把赵信惹怒了直接抡了他一拳头,他唇角滴着血,还是只有这么一句话。
好歹桑子渊出现及时,这可怜的南齐探子,才没有被赵信直接送归西天。
桑子渊听了这话,急忙命人将这探子带下去,请名医诊治。而对外,则声称抓到南齐探子后,将其枭首示众。
赵信更加不明白了:“桑大人,这人明目张胆来桑州刺探军情,不仅毫无顾忌,更是不配合问话。如此,不但不杀了他,竟然还让名医给他医治。究竟为何?”
桑子渊不疾不徐地从赵信面前走过,坐到他对面的凳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给他解释起了这句话:“这名探子是我和傅珹歌的信差,为了保证传信人的安全和我们之间传递信息的保密,我们之前约定过,只传口信,信差只用一次。所以,我当然要善待这名信差了!
至于他说的那句话的意思,我想‘东风起,周郎便’,应当是阿珹他找到了破解之法,想告诉我们时机已到。‘借君箭,破草船’,是想让我们趁机助他一臂之力,偷袭覃州。”
赵信听得心潮澎湃,连眼睛都睁大了好大一圈:“这么说,咱们总算是等到机会杀回覃州,夺回我城池了?”
桑子渊笑着点了点头,默认了他的话。他笑道:“不过赵大人不必心急,我眼下还有一件事要办。你放心,我说过,总会给你机会一雪前耻的。”
“好!”赵信起身道:“不必多说,只要能让我回覃州杀他个痛快,我赵信就听桑大人的安排就是了。”
桑子渊所说的那件事,就是让陆十松带着韩风的口信,提前赶去覃州与傅珹歌汇合。他曾是南齐傅家军的将领,怎么说也算是半个南齐人,更是傅珹歌亲如兄弟之人。
所以让他回去传信,既安全不易被人怀疑,更能加快速度回去,在傅珹歌行动之前助他一臂之力。
果然,在陆十松骑马回到覃州城下时,一亮明身份,城门便很快为他打开。
傅珹歌在覃州城再次见到陆十松,两人久别地思念,重逢的欢愉,在这里尽情释放。
陆十松感受到自己被傅珹歌紧紧相拥着,也能听到他话语中的哽咽,他知道自己之前失踪,他内心其实是十分焦灼的。而今两人终于又一次站在一起,今后也必将如先前那般比肩同战。
漫长的叙旧之后,两人终于言归正传。
陆十松将韩风的信物交给傅珹歌,将韩风有意要帮助傅珹歌的意思转达给了他。
若是过去,傅珹歌对于韩风这般的殷勤根本不屑于理睬。毕竟曾经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家落魄离开的人是他,如今点头哈腰要他们回去的也是他。他这个人,未免有些太墙头草了些。
可是想到家父家母这些年在南齐的生活,那些被禁锢的日日夜夜,想到因为自己年少轻狂和任性妄为,让着两个半百老人已经经历了半辈子的沧桑,他觉得,也是时候让他们回归故土,安享晚年了。
尤其是在听到陆十松说了韩风和韩辛两人为保护桑榆镇百姓所做出的牺牲,甚至差点赔上自己的性命,傅珹歌又不得不对韩风这人有些改观。
他曾以为他也只是一个为权谋不择手段之人,没想到在如此事不关己的情况下,他竟然还有心怀天下的悲悯胸怀。
既是如此,他也不必再纠结曾经过往,欣然接受了韩风的提议,两人里应外合,合力救出傅家人。
陆十松归来,对傅珹歌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再加上这些时日,郑剋对傅珹歌崇拜的很,防备也自然很松懈。他对自己的计划,也是胜券在握。
傅珹歌将自己的行动计划再次通过探子之口传递回了桑州,桑子渊连夜同赵信商量好了行进路线,打算从桑州背后绕远路,借助各个村子的障眼,悄然向覃州围过去。
覃州这边,傅珹歌以为陆十松接风洗尘为由摆了一席鸿门宴,宴席上将郑剋灌得酩酊大醉,趁着他不省人事,当即做反,将他手脚捆住扔进了大牢中囚禁起来。
郑剋还在迷迷糊糊当中,就被傅珹歌轻易抓住,到翌日酒醒之后,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但凡参与了宴席的主要将领们,没有反抗者多数也没有逃脱被暂时软禁的命运,而当场要跳起来对抗的,也尽数没有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就这样,傅珹歌很轻松地控制住了郑剋东郊营的主要兵力,把四十万大军的指挥权重新收回了自己手中。
那日,他穿着银色铠甲站在覃州城上,迎着对面的风和阳光,一脸轻松惬意。
想当年,他能打造出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傅家军”,如今即便是这支军队被萧北南分崩瓦解,他也依旧有能力将它重聚。
陆十松从背后走来,也换了身灰黑色的铠甲,一身正气凛然,虽然年纪不大,但早已经有了久经沙场的那种从容不迫和威风凛凛。
“公子,何时反攻?”
傅珹歌伸手遮住微微有些刺眼的秋阳,看了看远处地平线,问陆十松:“桑子渊他们到何处了?”
陆十松回道:“估计不到一日便会到达覃州城!”
“好!”傅珹歌回头看着他:“届时,趁着夜深打开城门,迎他们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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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终于要反攻了!!!写到这里,差不多也要接近尾声了~~可是心里还有很多想法没有写出来。对于韩风这个人我内心比较摇摆,到底他是正是邪,写到这章都还在纠结。好吧,我才是那个墙头草,哈哈哈!
谢谢喜欢我文的宝子们,爱你们!!!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云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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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珹歌以要出兵攻打桑州为由,顺理成章地将四十万大军的绝大部分主力调出了覃州城,却在南齐和西蜀的边境线上安营扎寨。
虽然将士们颇有不解,但碍于他是征西大元帅的身份,又都只能闭口不谈。
桑子渊、赵信的人马进覃州城时,行动有些大摇大摆!毕竟,不费一兵一卒,这么容易就夺回了一座城池,想来就有些妙不可言。
可惜就是夜太黑,城太静,又还不到张扬的时候,所以即便他们很想用大号猛吹,让全城的人,乃至让南齐人都能听到他们此刻的喜悦,也只能暂时压制一下。
那一夜的覃州府衙,彻夜灯火通明。
傅珹歌带着陆十松,桑子渊带着赵信,外加一个韩风和韩辛,三国相聚,喝酒吃肉,相谈甚欢。
按照原本的计划,行动是绝对不能再拖了。毕竟傅珹歌以静制动的时间过于漫长,加上自己又囚禁了郑剋,若是再往后拖,南齐那边很难不发现端倪。
他准备好了一切,打算翌日趁着天黑,带着小队人马赶回齐南山,先将傅颍权转移出来,交给韩风。自己再回头调兵赶赴云州,与萧北南决一死战。
可是,他千算万算,最终还是有一环漏算。
*
迫于生死压力,萧凛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将傅珹歌的秘密公之于众,尤其是让萧北南知道,他是如何和自己未来的皇后私相授受的。
傅珹歌在云州时,他找不到机会。
傅珹歌离开了云州后,他又被萧北南调到了边境,以防止东夷围魏救赵。
在东夷边境之时,他也曾写过几个折子,递上去之后却久久收不到回应。
可是不对啊,若是其他事萧北南不关心也就罢了,这件事可关系到千凌鸢,他若是能容忍,估计海水都得倒流。
最后一次,他长了个心眼。在将折子通过手下一名小将传回去时,刻意将折子换成了一份白纸,之后又派了另外的将士呈递。
逼迫之下,才知道之前那位将士曾经是傅家军的忠士,直到他要揭发傅珹歌,暗地里将所有弹劾的折子都毁掉,这才让萧北南没有机会看到。
萧凛气愤不已,当即杀了那将士泄愤,并决心自己亲自前往云州皇宫面见萧北南。
这一次,他用尽了千方百计,甚至是冒着自己擅离职守被砍头的风险,好不容易在后宫见到了萧北南。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萧北南听到这消息后,却没有像他想象中那么怒不可遏,反倒是平静地如一湖春水。
他喝了一口龙井,笑着夸奖了萧凛一番,让他不要担心自己会处理。边防何等重要,此刻怎能离人呢?
萧凛总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滴冷汗滴下额头后,他也终于拱手转身。
时隔不到一个时辰,萧凛却在回边境的途中,在马背上中毒跌下,吐了一地白沫后,终于油枯灯竭。
萧凛死都想不明白,自己明明让萧北南知道了傅珹歌的秘密,这么大一个功劳,他没有褒奖自己也就算了,难道真的因为一个擅离职守,就把自己毒死?
他不明白,对于萧北南来说,阿鸢是何等的神圣。即便是他和傅珹歌真如萧凛所说有什么的话,那该死之人也是傅珹歌。
对于自己未来的皇后,他心中有若仙女一般纯洁的阿鸢,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的流言蜚语对她不利。
萧凛算到了萧北南对于傅珹歌觊觎阿鸢这件事的痛恨,但是他没有算到的是萧北南对阿鸢那种近乎疯魔的爱。
萧凛的揭发,让萧北南心中仅有的一丝防线也崩塌。他从前数度的容忍,到如今也开始聚集起来,欲一同爆发。
前线不动的消息又正好此时传来,他终于开始相信,傅珹歌这是在消极对战,积极对他。
这时的他,仿佛才终于有了一丝的开窍:攘外必先安内!
傅珹歌带着几千兵马在途中飞驰,往齐南山方向马不停蹄。而此时的齐南山,也正经历着一场生死浩劫。他还是晚了一步!
萧北南预测傅珹歌下一步想要救回自己的亲人,便亲率一万精兵赶赴齐南山。苏申一早笼络了齐南郡郡守,两队人马在山中激烈交战,苏申拼死相互。
傅颍权宝刀未老,勉强可以以一敌十,他让苏申带着老少妇孺撤退,自己留下来断后。
等傅珹歌赶来之时,齐南山只剩下了一地尸体和血迹。而傅颍权,终究因为寡不敌众,被萧北南带回了云州。
秋日的阳光依旧烤着大地,虽然不如夏日的炽热,但长时间被悬挂于城楼中央曝晒,再有体魄意志力也难以顶得住。
此时的傅颍权被绑着腿倒吊在云州城楼上,以叛贼之名,任由云州百姓们打砸辱骂。
傅颍权一声不吭,唇角干裂,脸上也早已没有了血色。
此刻他心中在祈祷,当日那个叛逆的小孩,那个已经背对着他离开的少年,如今可千万别回来。
萧北南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
事与愿违的是,就在他已经吹灯拔蜡,奄奄一息之时,他还是在一片迷糊当中,听到了远方哒哒的马蹄声。
不就之后,傅珹歌跳下马,一边急切地往他面前奔来,一边往城楼中央扔了一刀,将绳索割断,于他身下接住了他。
他们俩一个看着久别多年,都已经成长为玉树临风,面如冠玉的大帅小伙的儿子,一个看着阔别许久已经满头花白的老头,两人苦笑着,看着对方说不出一个字来。
傅颍权被吊了很久,身上体力不足,他没有力气起身,却将那些仅剩的力气聚集在右手,奋力举起来只为轻轻把儿子脸颊的泪痕擦干。
傅珹歌再也忍不住,哽咽喊道:“爹……”
傅颍权眨巴了两下眼睛,嘴里呜呜两声,还是没有力气说话。昏迷之前,好不容易挤出一句:“快走!”
傅珹歌没有走,他也不可能走。
当初他是因为叛逆,而如今,他知道躲避根本不能解决问题,他也不想躲避。
他抱着傅颍权昂首挺胸走到云州城中,直往自己最为熟悉,也是距离最近的医馆走去。
刚刚到医馆门口,他便已经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原本热闹繁华的云州,如今仿佛是被冷风冻僵,或者被什么魔力顶住。
忙碌的小贩不再忙碌,悠闲逛街的百姓不再注意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大家都谨小慎微地看着他,猎奇地望着他,目送他一步步走到医馆门口。
然后,一只箭冷不丁射出,刺入他的右腿大腿处。
尖锐地疼痛袭来,一时间,腿部好像被千钧之力撞击一下,麻木过后,是那难以喊出来的痛楚。
傅珹歌右脚膝盖跪倒在地上,短暂地呼吸片刻,忍过了那一阵钻心的疼,又倔强地起身,继续朝医馆走。
在他背后,云州客栈的二楼露台上,萧北南满脸恨意地看着他的背影,那倔强劲儿,那高傲地让人忍不住想要揍他的劲儿,还如当初一般,丝毫未改。
果然,任何人都休想指望一个人会改变!哪怕他这个人称的“魔皇”。
萧北南也不想再忍让了,他示意弓箭手:“放箭,继续放!给我射死他为止!”
而就在他刚刚愣神的一刹那,傅珹歌已经成功将自己的父亲送到了医馆内交给了大夫,转身一瘸一拐走到医馆门口转身锁上门,看着对面的萧北南。
他远远地冲他喊道:“陛下,有些恩怨,咱们是应该好好了结一下!”
听到他的话,刚刚还怒不可遏要继续放箭的萧北南忽然伸手阻止了弓箭手,电闪雷鸣的一刹那,他改变了主意。
“把傅珹歌给我带上来!”
听到命令,楼下的禁卫军举着长枪,一步步逼近傅珹歌,欲上前抓他过去。
傅珹歌却冷笑一声:“大可不必如此,陛下一声令下,臣过来便是!”
于是,他伸手握住自己腿上插着的箭,狠命一拔。本就汗流岑岑的额头,如今更是生添了几道痛苦的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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