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的!”岑望几乎立刻回应, 昏暗的眼眸涌现出微弱的光, “我可以等你。”
“我若一直不成亲呢?”
“那便一直等。”
秦黛黛再次静了下来,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好一会儿她轻声道:“岑望,这并不……”公平。
她没有说完,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岑望像是知道她下刻要说些什么,近乎迫切地打断了她的话:“如果只是这段时日呢?”
秦黛黛不解:“什么?”
“只是我在太墟宗养伤这段时日,”岑望知道,当自己搬出自己的伤,她会动容、会愧疚,而他卑鄙地利用了这一点,“这段时日,给我一个陪在你身边的机会,若之后还是不行,我便……放你自由。”
秦黛黛的神情一僵,脸色果真有所动容,她的目光自他苍白的脸上扫过,想到他破裂的丹田,最终紧抿着唇,良久点点头,道出一字:“好。”
岑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一瞬间眼眸深处有亮光浮现。
秦黛黛补充道:“若那时,你心思淡了……”
“绝无可能。”
秦黛黛不知信与不信,移开双眸,没有看他,只有声音安安静静地随夜风飘来:“……或是终究不能行,便将敕血咒洗去吧。”
她不想再亏欠他了。
岑望的喉咙一紧,识海内如有波涛汹涌,可他仍安安静静地扯出一抹笑来:“好。”
秦黛黛飞快地点点头,见飞雪渐渐变得零星:“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岑望仍轻轻颔首应下她的话,却在她毫不迟疑地转身时,没忍住再次唤住了她:“我往后可否唤你‘黛黛’?”
秦黛黛一愣,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岑望的眸子亮了亮:“我可否去缥缈峰接你?”
秦黛黛凝眉:“你伤还未好……”
“偷闲可以送我前去。”岑望飞快地解释。
像是为了应和他,他腰间那柄白玉笛炫耀般闪烁了下光芒。
秦黛黛看了眼偷闲剑,最终道:“好。”
岑望弯唇笑了起来,附和地应了声“好”。
秦黛黛再未逗留,快步回到一旁的房中。
她本想径自进入镜中世界修炼,可心却如何都定不下来,七上八下的,隐隐中夹杂着些许不安与烦躁。
“看你识海在波动,”千叶慢悠悠道,“黛黛,还在想小少君这事儿呢?”
秦黛黛抿了抿唇,诚实道:“千叶,我不知自己做得对与不对。”
于恩情而言,她答应岑望并不悔。
可于感情而言,她并不觉得这是好主意。
“想这么多干嘛?”千叶伸了个懒腰,“人生得意须尽欢,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准,再说那小少君生得俊俏,放在那儿也赏心悦目不是?”
秦黛黛闻言,垂眸沉思了几息,片刻后神情舒展舒展开来。
是啊,岑望生得好,喜爱他之人数不胜数,如今他对她的喜欢,是因着恢复了阿望的记忆,还是只是一时新鲜,谁也说不准。
也许哪日他厌烦了这般追逐,便变了心思呢。
这般想着,秦黛黛的心逐渐轻松。
千叶:“……”
在镜中修炼了一整日,秦黛黛神清气爽地自镜中踏出,才发觉自己的通讯符在微微闪烁着。
她顺手以灵力拂过,几行金色小字徐徐浮现于虚空,一则为昨夜丑时三刻,她进入镜中不久:早些休息。
一则为今晨:早。
秦黛黛面色复杂地看着通讯符上繁复的大篆“岑望”字样,不知该作何回应,所幸修卫很快传来消息,她顺手将通讯符收起,未曾回应。
历经一月,缥缈峰终于修缮好,唯有那被削平的一道小山峰,此刻已化作平坦山路。
宗门弟子分外欢喜,满宗洋溢着欢愉的气氛。
秦黛黛不忘打趣般敦促他们仍要记得修炼,有胆大的弟子高声道:“昨日元灵日,今日宗门大好,少宗主不妨做主,给咱们休沐半日?”
秦黛黛看着一双双瞬间迸发出期待的目光,故作深沉地思索了会儿,继而笑道:“好啊!”
众人起初一片寂静,待反应过来,纷纷欢呼。
罗师兄站在她身侧,无奈地笑:“他们呐,不敢对几位长老提,也便只敢对你这般了。”
“这段时日,他们也辛苦了,”秦黛黛轻声道,“耗费灵力修缮宗门,也该好好休息休息。”
罗师兄倒再未曾说什么,只又道:“师尊去了幽月宗,似是私下与闻人宗主商议上次遇袭之事,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秦黛黛想到靖华道君的修为,心中也一阵寒意,她认同地点点头:“罗师兄,我决计在太墟宗外,除却结界,再加一层符阵。”
虽然明尘真君说过,那自然符阵若遇见大乘境大能,该逃命还是要逃命,可她还是想试一试。
然而太墟宗太过广袤,要布下这般大的符阵并非易事。
这一整日,秦黛黛将自己憋在符阵中央,一门心思钻研宗门内的阵眼。
直至天色渐暗,代善渊长老处理事务的罗师兄朝她走来:“少宗主,天色已晚……”他的话未曾说完,脚尖碰触到符阵边缘,陡然蓝光大盛。
罗清大惊,慌忙挥剑抵御,后退半步:“好强的符阵。”他不由感叹。
秦黛黛察觉到来人,匆忙挥手乱了符阵,起身道歉。
罗师兄摇摇头,与她一同朝外走去:“师妹方才炼的是何阵法,竟如此强大,只怕洞虚修者才能抵御一阵。”
秦黛黛谦虚地摇头:“是自然法阵,天地为布,万物为子,所需灵力都极为微弱。”
罗师兄点点头,顺口叹道:“我宗门弟子也如少宗主一般便好了。”
秦黛黛的脚步倏地停下,似是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亮。
“少宗主?”
秦黛黛抬眸笑看着他,眸中隐隐泛着丝罕见的兴奋:“罗师兄,多谢你!”
罗师兄不解其意,还欲说些什么,便听见四遭一片岑寂,唯有一声微哑的:“黛黛。”
那一瞬,众人的视线纷纷望向前方。
薄柿色的少年迎着山风站立,眉眼虚弱却不掩精致,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的女子,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
秦黛黛诧异:“你怎么来了?”
她本以为,他总要等身子好些。
岑望微微抿唇,没有说自己守着通讯符等了一整日,通讯符却没有一丝波动。
他以为她后悔了。
岑望看了眼一旁的罗清,站在离她更近的地方:“我来接你。”
第101章 恩人
周遭众人因岑望这坦然又带着丝亲昵的话而一阵静默, 心中则飞快猜测着眼前情形。
少宗主似乎和玉麟少君……有事?
罗师兄也察觉到这小少君话中那莫名的敌意与挑衅,神色有些尴尬:“玉麟少君既是来接师妹的,那我便不叨扰了。”
岑望看了他一眼, 眉眼冷漠,未曾吭声。
秦黛黛轻轻蹙眉。
岑望似察觉到什么,勉强扯起唇角,牵起一抹笑来。
罗师兄看着这怪异的笑, 心中更是不自在,摸了摸鼻梁,轻咳一声,对秦黛黛微微颔首示意了下,方才御剑离去。
秦黛黛怎会没察觉到岑望的心思,动了动唇,却在迎上众人的目光时,抿紧朱唇,唤来飞白剑,安静地朝醉玉峰飞去。
岑望的神情有片刻茫然, 很快跟上前去,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落于醉玉峰上, 秦黛黛看着时不时有修卫来往的寝房前, 本欲径自回房,未等迈步, 便听见身后带着些许不安的声音:“你可是生气了?”
少年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味道。
秦黛黛一怔, 转过身来, 看见岑望微垂的眼帘,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因为那个姓罗的修士?”岑望复又问。
秦黛黛皱眉, 未曾否认。
岑望见状,脸色白了白,复又道:“他生得并不算好看。”
“什么?”秦黛黛反问。
“资质也不过勉强上乘……”
“罗师兄是我的师兄,”秦黛黛凝眉打断了他,“我很尊重他,与他的样貌、资质无关,这段时日善渊长老不在宗内,他也很照顾我。”
只是师兄。
岑望听着她的主动解释,本浓郁晦暗的眸子如清风拨云一般,有莹亮幽幽闪烁,好一会儿语调轻快了些:“我明日接你时,去与他说声‘抱歉’可好?”
秦黛黛似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好脾气”,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方才转身:“你身子尚未好利落,先回房吧。”
岑望愣了愣,转瞬眼眸微亮,随她一同走进房中。
秦黛黛先为岑望查探了一番灵脉丹田,察觉到在好好恢复后放下心来,闲来无事,索性翻出棋盘,再次思忖起白日的符阵来。
岑望看着她专注的模样,目光落在她面前的棋盘上,有一瞬竟嫉妒起那死物来。
“黛黛。”好一会儿,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
秦黛黛仍望着棋盘,应了一声。
岑望沉默了几息,声音极轻:“今日去接你前,我一直很想你。”
此话一出,秦黛黛拿着棋子的手一顿,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迎上他期待的视线又垂下眼帘:“我一直在忙。”
言外之意不外乎,她没有想他。
即便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岑望的呼吸仍忍不住凝滞了一瞬,却很快又调整好心思:“今日很忙吗?”
他像是方才什么都没说过一般,声如平常。
秦黛黛一手捻着一枚黑子:“嗯。”
岑望将一杯灵草所泡的香茶送到她手边,秦黛黛诧异地抬头分他一眼目光,抬手便要拿过,还未触到茶杯,岑望先一步攥住了茶杯:“小心烫。”
下刻,秦黛黛便察觉到岑望的掌心被灼得通红,被溅出的热茶倾数落在他的手上。
她忙将茶杯拿开:“你如今不能催动灵力避热,逞什么能?”
岑望听着她责备的话语,却突然低头轻笑了一声。
秦黛黛不解。
“你关心我,是吗?”岑望反问。
秦黛黛凝眉,继而收回视线,重新望向棋盘。
岑望却已心满意足,重新坐在她对面,看着手掌不多时便能愈合的几粒血泡,沉吟片刻,自芥子袋取出一瓶灵药来。
熟悉的灵药香气逐渐蔓延,秦黛黛抬头,正看见岑望面色煞白地为自己的手掌上药,许是伤了右手,左手行动不便,看起来分外笨拙。
她默了默,看了一会儿,安静地走上前,将灵药拿了过来。
岑望“讶异”:“无碍,这点小伤,我自己……”
秦黛黛却没等他说完,使了灵力将他的手腕握住,另一手将灵药小心涂抹上。
岑望认真地看着她垂落的眼睫,近在咫尺,伸手可触。
弥漫的馨香好似秋日午后的阳光,让人忍不住心生满足。
哪怕只有她的指尖碰触着他的掌心,牵连着他的心尖忍不住轻轻颤栗着。
直到门外一声聒噪的:“善渊长老,少君就在此处?”
而后未曾阖上的房门被人莽撞地撞开。
秦黛黛心中一惊,飞快松开握着岑望的手,直起身,后退两步,隔开了二人间的距离。
临溪站在门口,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着二人,而后反应过来,忙走上前:“少君,总算找到您了!”
岑望眉头轻蹙了下,眉梢微抬。
临溪瞬间反应过来,乖乖地站在原地:“靖华道君又闭关了,这段时日都是各峰峰主掌管宫门事宜。”
秦黛黛闻言,逐渐正色。
前段时日只听闻靖华道君要闭关,可宫门事务仍会偶尔处置,这次连神玄宫都搁置在一旁,除非……
那日与岑望交手,他也受了伤。
门外又一阵脚步声,善渊长老现身门外,目光复杂地看了眼秦黛黛与岑望,最终落在秦黛黛身上:“黛黛,你随我出来,我有话同你说。”
秦黛黛点头应下,跟在善渊长老身后走了出去。
此番善渊长老前去幽月宗,与闻人宗主私下探讨此次太墟宗遇袭一事,二人均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这次善渊长老前来,也是要秦黛黛代太墟宗前去幽月宗公开商议此事,相关事宜自有幽月宗的人与她对接。
身为西南一部最大的两大宗门,此事自然推脱不得。
以往都是秦胥前去,如今他昏迷不醒,也只得秦黛黛去了。
秦黛黛未曾多言便应了下来。
善渊长老点点头,却立在原处未曾立即离去。
“长老?”秦黛黛不解。
善渊长老迟疑几息:“黛黛,你同玉麟少君如今……”毕竟是小辈的感情事,他一个长辈到底不好开口。
秦黛黛垂下视线,平静道:“他是我的恩人。”
“还有呢?”善渊长老觉得自己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刚刚二人还算亲昵的画面他还是看了个囫囵的,“我听闻,今日玉麟少君去缥缈峰接你?”
秦黛黛默了默,半晌“嗯”了一声,补充道:“只是这段时日而已,他伤好后,应当便不会了。”
善渊长老看了她半晌,最终轻叹一声,再未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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