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满心虚地别开视线,让谢观抓住了这一小丝幽微缺口,他不死心,又尝试了几番,卉满跟他扭打作对,床上剧烈动荡,担心会伤到她和孩子,他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感到泄气,脸像蒙有隐情那样,情绪陷入低迷。
“你不是要睡觉么,睡吧。”他坐在她身侧,督促她快点睡。
“你在我跟前我怎么睡,你出去。”
谢观理了理领口,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凌晨了,房子外苍穹低垂,沉沉夹杂着风暴。
卉满听着几百米外潮水汹涌的拍打声,渐渐安憩下来,她散着头发面朝下睡去,谢观坐在她身边,帮她翻过身,她知道,枕在他的大腿上,手指松懈地握着他袖口的一粒纽扣,长发乌黑,他的心跳离她很近,眼神比冰蓝色海水还要冷静。
“我想问你。”
“你不要问。”
“你手好像流血了。”
他被她扯了扯袖扣,一怔,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他以为她会对几天前的事问个没完。
“不小心擦到了。”他撒了谎。
卉满信了,这具男人的精壮身体随即躺下来,抱着她熟睡,可她不老实,不喜欢被圈着,老想着跑。
她蹑手蹑脚的,小心翼翼怕惊动他,要从禁锢中彻底爬开时,谢观眼睛开了一条缝隙,攥住了她的小腿,把她往自己身上拉,然后重新抱住了她。
她扭来扭去试图脱离。
“蹭,你再蹭?”燎热气息喷在耳后,他沉重的语气像是暴君。
卉满真的困了,动作懒下来就显得识时务许多,这下知道不惹他了,她只想睡觉。
谢观把脸埋在她后颈,闻着她的味道试图安眠。
这两具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他发现男女接触并不是并没有多么难以克服,其他女人也可以,家族长辈们都这样说,利益相关,家族会议的尾声,他们的谈吐都不再文雅,也说他玩够了完全可以换个别的顺眼女人。
怎么玩,玩多少都没关系,只要把这个孩子处理掉。
他们千方百计阻拦私生子的出世,视他为威胁,为奇耻大辱。
当有个亲缘较远的老头满口漏风烂牙叫喊一口一个狗杂种时,他像将卜尼法斯八世赶下教皇之位的圣骑士那样,一掌扇歪了他的头。
那一掌粉碎剥去了教皇鲜艳亮丽的皇冠和法衣,他看着这些位于对立面的虚伪幕后当权者,世俗意义上的权威,他几天前是他们中的一员。
有年轻晚辈上来拦架的,他没有顾忌,用拳头应对,拳如雨下。
风烛残年受此屈辱,这群老家伙们感觉颜面扫地,将他驱逐出了家族会议。
大床上,谢观躺在卉满身后,抱着她,熨帖的温度渐渐带来火烧火燎的痛苦,他还在想。
从大局看,为了她和这个私生子,将家族关系闹得这样僵,使自己倍受苛责,实在不值得。
不过史书之外,历史上的庞然大族,风光世家就不会起内部争执么,还是那些龃龉都被抹去了?
模范大家长费雪跟他的孩子会不会吵架,孩子们都不会叛逆么,以及,费雪说的就一定对么?
他怀疑、质疑、并意图推翻三十多年来受到的教育,那些坚不可摧公理一般的信条,烙印在他的身体每一寸,他意识到自己正处在非常危险的思想阶段,濒临沦陷的边缘正被色.欲等七宗罪轮番霸占。
人类为什么抵触欲望?因为害怕上瘾。人类为什么沉迷欲望?因为享受过瘾。
他想享用她,就是这么简单。
他突然翻身起来,身体覆上她,知道她还迷糊醒着。
“你特别么?”他掐着她的下巴,嗓音沉重,烟视媚行。
他觉得作为女人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如果两人没有那一晚的交际,按照既定的平行线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交汇,她或许会遇上良人,被人珍爱和用旧,生老病死,度过一生,所有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
没有人既是地域的,又是普世的,既是平行的,又是垂直的,他的世界从来都是由一系列笔直的正确构成,可她——她从来没有定性,她的眼睛是圆,是线,是不灭,她纵横多端——
她永垂不朽。
谢观心很慌,没有答案,出尔反尔,啃咬着她的身体。
卉满反应激烈,这次,他让她把话咽死在呜咽中,他双眼充血,露出狰狞面目——这是最纯粹原始的冲动,一头茹毛饮血的公兽要揉碎她的骨头。
迸发,蓄力,后背绷紧,两人撕扯,夜很长,她负隅顽抗,被残酷镇压,最后精疲力竭。
无度无序,一晚没有意义的野兽关系。
谢观狠狠衔着她的脖子,用强硬身体让她记住他,直到天亮尾声都不松开。
大地在暴风雨中湿透,他的眼睛响起吞噬声,在最暗最黑的深处吞噬一切,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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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满不想提那一晚,她醒来时眼角有干涸泪渍,本来会有更多的,但在最初刚流出泪花时,谢观给她舔掉了一些,后来止不住,她的泪水越来越咸,偏偏还咬着嘴唇努力不发出哭声。
谢观让她松嘴,这么下去她的嘴唇要被咬废了。
她不松,他用手掰开她的嘴,把自己手指塞进去让她咬。
她有点害怕他后面的样子,不同以往,他的眼睛寒冷深沉,像野狮,彻头彻尾的食肉动物,他的獠牙利爪,他的暴强蛮力,充满憎恨,仿佛要撕裂她。
中途有一阵停歇。
“你什么也不是。”他对她说,似乎得到了答案。
“你更是什么都不是。”
“你是我的。”他对她确认主权。
卉满用尽全力,颤巍巍跟他比了个中指。
他把她的手指咬在嘴里,不停吸吮着,用来泄愤。
她推他,打他,咬他都无济于事,他的脊背像蛇那样晃动,巨蟒缠身的炽热窒息感,不管她怎么反抗,他的腰始终停不下来。
又快又痛,不管不顾。
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他这种古板守旧的老男人……可以这么疯狂。
她有点怀念以前那个谢观,碰她一下都嫌脏,像没了清白一样。
这么看来,保持距离是一种美德,第二天醒来后,卉满茫然了一会,看着已经焕然一新的床铺默默想。
第19章 名单
谢观今天的日程安排很满, 他六点就出现在了公司里,衣着考究,气场威严。
办公室内, 三个助理恭敬地给他汇报今天的行程:上午九点半,参加集团旗下某家上市游戏公司的敲钟仪式,十点半,作为实际控股第一大股东出席剪彩仪式并致辞发言, 十一点,例行同大股东们会晤面谈,十一点半,出席答谢酒会。
当日的这场资本之旅直到下午三点才预计基本结束,下午三点半他要回公司召开股东大会,届时将宣布一份新拟定的谢晏集团资产重组方案,会议时间预计四小时。
外界都在传言,这次股东大会之后,谢晏集团的商业布局将奄然嬗变,因为就在昨天圈内便传出了谢家内部不和, 爆发矛盾的谣言。
“昨天的事,新闻舆论有没有发酵?”
“没有, 已经处理掉了。”一号助理毕恭毕敬回复道。
谢观看了眼时间, 已经六点半了,他沉默了一会, 俯瞰窗外已经大亮的天色,助理们都感觉出老板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他拿出那份昨天下午新拟定好的集团资产重组方案, 方案后面有一份受益人名单, 视线锚定了某个位置。
“你们三个还在这里做什么?”谢观眼见三个助理都守在跟前,莫名心烦意乱。
他们赶紧都要退下, 谢观又把三号助理喊停。
“你去谢宅,通知保姆们,让她们提前煮些滋补汤膳。”
“送来公司吗?”三号助理懂了,难怪老板眼底发青,估计是没睡好身体虚。
“不是。”谢观睫毛垂下,像徐徐展翼的鹰,“你今天的工作都在谢宅完成,在客厅等她起床,监督她今天暂停交易,一直守着别让她出门,顺便让她把汤喝一些。”
三号助理瞳孔震惊,不过凭借专业素养,还是飞快点头,立马动身去安排了。
谢观把名单合上,左手搭在右手上,微微闭了闭眼。
九点半,他准时出现在交易所,钟声敲响了三下,已经参加过许多次这种仪式了,盛大隆重之外,并没有什么多余感触。
红毯铺的又宽又长,被昂贵的各色皮鞋踩踏着,到场了很多嘉宾,受邀的嘉宾大部分都是商界名流,不仅仅是有钱就能来,还得有社会地位。
这群人热衷于搞慈善,搞教育,通过这些有钱人获得社会地位的最有效的途径,来获得社会声誉,尤其喜欢资助大学,他们常常捐钱,捐赠各种实验室,获取美名,这是慈善事业的黄金时代。
谢观如往常一样,致辞,同一些老熟人例行问候,偶尔戴着手套握手——行业中人都知道他的洁癖,不知为什么,他今天对于自己说的话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看到了自己的侄子,谢桉西装革履,有一张跟他几分相似的脸,不过更为年轻,看到那张脸冲自己走过来,谢观不怎么高兴,却还是当着诸位名流与媒体镜头的面,露出几乎没有弧度的笑意。
他不笑时还好,那张没有瑕疵的脸,一笑便显得更加冷漠,谢桉站在他身侧合影,他们之间仿佛有刀剑之隔。
在场的众人都在暗中解读,这对叔侄的共同出现回避了外界关于谢家昨日内部不和的传闻,一定程度上可以规避舆论发酵,避免集团旗下的许多股票大跌。
不过这种事虚虚实实谁也不知道真伪,许多家族荣誉在前,内里再怎么纷争,对外还是保有体面的。
答谢酒会上,晏烟也来了,谢观对她敬酒时,她贴身问他,语气暧昧:“怎么不跟我约会了?因为你那个私生子?”
谢观脸色极差:“很明显,你跟我的事已经了结了。”
“啊,我说你啊,都快四十的人了,真这么拎不清么?听说你非要把那个私生子加到这份资产受益人名单里?本来我还挺中意你的。”
“你中意的男人太多了。”
这句话戳逗了晏烟一下,她没理他的恶意内涵,只是哈哈笑了两声,跟他爽朗碰杯:“没错,那可真是太多了。”
关于那个孩子的话题是个忌讳,跟谢观聊了两句他不理后,晏烟也知道没戏了,聪明人碰上聪明人,往往一个眼神就懂了。
她把眼光投到不远处的另一个谢家男人,谢桉身上,他最近在集团风头正盛,谢老爷子昨天连夜向董事会提交人事任命,正式将谢桉纳入高管层,而他才刚刚满十八岁。
她隔着空气与人群冲谢桉举起酒杯,谢桉礼貌回应她,两个人都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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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酒会仪式结束后,谢观把谢桉叫到了顶层办公室内。
他手指扣响桌面,姿态闲逸,一点都不像跟家族有嫌隙的样子。
昨天充满激烈纷争的家族会议,这个聪明的侄子有事并不在场,或许是提前知道会有动乱,所以刻意不在场。
但这都无足轻重了,圈内都知道了,谢家出了私生子的丑闻,谢桉一定也知晓了原委。
谢老太爷摆明了现在对这个玄孙委以重任,将来集团各种资源也会向他明目倾斜。
最直接的任命是谢桉昨天直接进入了公司的管理高层,在高入云端的大楼高层独享一间办公室,仅次于顶楼的高度。
高度代表着权力,向最顶端逼近的权力。
办公室里弥漫着不安与不详。
谢观手底下有一份厚厚的文件,这是他昨天下午拟好的,他素来雷厉风行,只用了几个小时,便定下了价值上万亿的初稿方案。
“这就是那份受益人名单初定版,想看吗?”他对侄子开口了。
谢桉面露难色:“叔叔……”
“你想看,又不敢说。”谢观扫了眼谢桉,“既然老爷子重视你,那你不能辜负他的期待,在集团做你应该做的,关于你的财产继承会使你满意的。”
这场家族矛盾,因为血缘纽带早晚会化解的,何况他跟家族本就是利益共同体,难以断裂难以割舍。
这一点谢观知道,家族里那些长辈也心知肚明,但家族裂痕的修复是一段极其漫长的过程,那些人惺惺作态,他觉得烦,这其中就必然需要有人牵线搭桥。
谢桉及时说道:“叔叔,太爷爷过段时间要办生日宴,有些事情还需要您主持。”
“嗯。”这个侄子一向很懂事,这点令他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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