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满像一只霜打茄子,听到她的奚落,瞬间蔫了。
她绞着手指:“我喜欢他。”
“假的,你不会喜欢他的,这只是一种错觉。”
赵游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了,卉满年纪这么小经历了这么多,有什么事不会发生?
她语气一顿:“谢观那种老男人,不会真心实意喜欢你的,只是馋你身子,不然他有说过要跟你结婚么?”
卉满失落道:“他说不会跟我结婚的。”
“所以他不喜欢你,男人最精明了,他这样的顶级富豪舍不得被婚姻分走利益的,而且他们那个封建家族规矩很多。”
赵游对症下药,找了很多资料,吊桥效应,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等等,看卉满是不是能对应上那么几条。
“你看,你其实不喜欢他,只是因为这种情境而已,而让你陷入困境的本来就是他,如果你不跟他在一起,怎么可能受到这么多伤害。”
卉满觉得姐姐的解释很霸道,但是确实能对上这些专业名词里某几条的释义。
赵游摆了个美国式的典型耸肩:“所以呢,你看,都是假的,有时候所谓的心动,不过是荷尔蒙冲动罢了。”
卉满垂下眼:“可那种感受不是假的。”
即便是冲动,她的喜欢也是真实的。
但她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跟之前朦胧喜欢谢桉时不一样,因而无法确认。
她越发搞不懂,有点陷入疑惑与迷糊。
第67章 山鬼
赵游看管卉满很严格, 自从住到福利院里来,卉满就没出过这栋大楼,关于谢观的联系方式也都在监督下一并删除了。
“姐姐, 我有点想卉瑾了。”
“过几天就能见到了,我已经委托副手约翰去安排官司事宜了。”
“哦。”卉满十分信任姐姐,所以并没有感到焦虑,睡在这里的每天晚上, 她都有一种落叶归根的感觉。
天色入暮,卉满还在窗前木桌上改论文,她花了一个小时编出两句话,又把它们删掉了,脑子里想着些有的没的。
卉瑾这个时间睡了么,谢观在做什么呢……
这时从窗户外蹦进来个东西。
卉满捡起来,竟然是块糖。
她当即飞速剥开糖纸塞嘴里,还没嚼,结果又蹦来几块。
这下她扒出头去看,路灯映照下, 三号助理偷偷藏在楼下草丛里,满身都是草叶子。
隔着三层楼的高度, 两人小声通话, 唯恐被赵游听到。
“卉满啊,老板他旧疾复发了, 情况非常严重。”三号助理用她能听到的最小声音说。
卉满一下子想到谢观的腰伤。
“那你快去给他请医生啊,来找我做什么?我又不会治病。”
三号助理:……
“你能回去看看老板吗?”
卉满为难道:“我姐姐不让我出门, 她会生气的。”
“卉满啊, 老板他真的很想你,他已经一周没见你了, 见不到你,饭都吃不进去了。”
卉满垂下眼睫毛,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打发走念经一样的助理,夜里,卉满睡不着,在床上滚来滚去,忽然又听到窗户外拂过的沙沙声。
她以为是风,没有在意,结果声音持续不断,她揉了揉眼,往窗外探头,瞬间瞪大了眼睛。
皎洁月华下,谢观正沿着覆满藤蔓的墙体向上攀爬,留下植物缭乱的痕迹,当他快到窗边时,卉满急忙伸手想要拉他,可他眼神示意她向后退。
紧接着他在窗前翻身落地,幽绿的植物丝线在飞,扬起的下巴线条笔直凌厉。
清冷出尘,他是一只美丽的山鬼。
谢观整理了下衣领,身上蹭了很多爬山虎的叶子,西装也磨破了,掉了两粒扣子。
卉满心惊肉跳,全程为他始终捏了把冷汗,还好最后有惊无险。
进来后,谢观眼神挑剔了下这里的老旧陈设,然后惯例去洗手。卉满赶紧拉住他:“不能去洗手,会被我姐姐发现的。”
谢观妥协了:“那用湿巾擦一擦吧。”
他坐在木凳上,一根一根认真擦拭着手指。
卉满偏过视线尽量不看他的动作:“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
“太危险了,万一摔下去怎么办?”难以置信他会做这样冲动疯狂的事,卉满依然惊魂甫定。
谢观只是走近她,抬手摸她的脸:“你最近瘦了吗?还是睡不好?”
卉满眨着眼,显而易见……变乖了好多。
呆在赵游身边时她很安静,因为有了值得依赖的亲人,所以人的心理年龄就会变小,成了长不大的小孩,活泼,没有拘束,睡觉时都带有花乳香的乖巧。
“我睡的还可以吧。”
“那你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
“哦,因为我姐姐晚上睡觉不老实,她总是一脚把我踹下去。”
“她跟你睡一起?”
“前几天是,不过这几天我睡觉也踹人了,就分开睡了。”
卉满想起他的旧伤,急忙问:“你的腰不是不好吗?助理说你的腰伤复发了?”
“不碍事。”
谢观坐在床边,一下子爬到三楼,伤筋动骨确实感觉到了后背的疼。
卉满坚持要看一下,她把手伸到他衣服里,他背后的骨骼像树,腰身极美,她一节节慢慢抚摸着,他的年纪比她大这么多,他的身体也比她成熟那么多。
“你要跟赵游去美国?”谢观刻意掉过脸,这样她看不到他带有痛意的表情。
“嗯,去的。”
“不要去。”他握住她的手。
“我不想再失去我姐姐了。”
“那失去我呢?你说你喜欢我。”
卉满挠着头,万分纠结,把心里话说出来:“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
“也没有那么喜欢?”这下他直直凝视她。
“也没有那么喜欢……”赵游的原话是,姐妹是手足,男人是衣服,换了就好了,而且赵教授很难解释卉满的这种喜欢是因为那些心理学病症还是别的,因为看不顺眼谢观,所以她通通按照不正常的荷尔蒙意外来处理。
谢观攥住卉满的手:“你不要听她的。”
卉满很委屈:“我只有这么一个姐姐,你让我怎么办?她是我最亲的人了。”
“你还有我跟女儿。”
“可这是不一样的……女儿我也会带走。”
谢观咬着牙问:“所以,我跟赵游,你选谁?”
“我选姐姐。”
世界上只有那一个人从诞生时便与她生命相依,与她心频感应,两个小小的电台彼此相隔万里也能感知对方的信号。
她这样缺爱的小孩当然会选择亲缘。
谢观听了她的话,有心碎的感觉,他身上的味道变苦,像树根。
他拢住她的手腕,舔她的手指,然后是小臂,夏夜她穿的衣服单薄,他把手伸到她领口,悄然解扣子,温凉的指尖碰到了她的锁骨。
两人皮肤摩擦,有一种香料上皮后的酸涩与稠感。
舔舐仍在继续,上移到了脖颈,卉满被弄的很痒,她眼里露出迷离水光,呼吸起伏不定。
谢观推倒了她,幅度很大,木床在响,她咬住他的肩膀。
夏夜的静谧中响起急促连绵的吱吱声,整个夜晚与植物都在安静地窥视他们,两只湿热丛林中交合的野兽。
间隙,卉满注意到谢观的眼角有了细纹,虽然不明显,但在月光下,静静存在于那里。
赵游这些天尤其残忍地对她说,再过一些年,你还年轻,他已经老了。
她知道姐姐说的是事实。
每个人都会老,但他永远是老的比她快的那个。
卉满一语不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无情的事,对他很残酷,对她也很残酷。
“弄疼你了?”他小心翼翼问她。
卉满摇头,把脑袋拱在他颈窝,贪婪吸食着他身上的香味。
“你真想跟她走?”
“嗯。”她细细的声音从他胸口闷闷传来,慢吞吞说:“还有,姐姐说了,我去美国后可以养老虎,养鬣狗,只要三百刀就可以买一只小虎崽了。”
显然,她被这个至关重要的条件诱惑到了。
谢观默默亲她的脸,卉满回应他,他的吻大多时候是游刃有余的,而她的,则是乱来。
床又叫起来。
“什么动静?”忽然,赵游敲敲门,走了进来。
卉满蒙住被子:“没有啊,我可能做噩梦了。”
“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你也快去睡吧姐姐。”她说话抖了下,被子下,谢观在舔她的腰。
卉满有一种被捉奸的惶恐。
赵游走后,被子掀开,谢观脸色几分阴沉,却浮着奇怪的微笑。
“你说谎?”
“那不然你就被发现了。”
他呵了声,挨着她枕躺下来。
卉满红着脸,想了会说:“等过段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的。”
“你当然会回来。”他温柔道,眼底有看不穿的情绪。
卉满觉得谢观似乎有几分异常,其实稍微多想一点,便能发觉他今晚太过平静了,到了悲喜不外露的地步。
亲情的降临让卉满情感中枢变得迟钝,以至于被他温和的态度蒙骗了。
她最终没能发现这场危险的前兆。
卉满牵过谢观的手,晚上雾气笼罩,夜幕一片银灰,出国临行前对他解释了一些琐碎的事情,谢观都认真听着。
“其实,我那天爬树,是想带你去看雾,那个时间,看到海上雾气走来时特别幸福。”
谢观默了默:“你是想跟我分享?”
“嗯。”
谢观记起当时她的兴高采烈,她对他伸出手邀请他,而他没有跟她爬上一棵树。
他自始至终都觉得那很粗鲁。
心被折了下,有一种无形裂开的悔恨。
“也可以看点别的,比如你带我看明天的日出。”他的声音依然冷静克制。
“好啊,那我们要一起看到太阳升起来。”
卉满对他信口允诺,结果她自己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身上盖着掩好的薄被子,天光大亮,已经错过。
枕边空着,谢观早已静悄悄离去。
卉满有点懊恼,恼了一会,又很放松地伸了个懒腰,在这玫瑰花开的尾声,风影摇曳,窗户外的爬山虎郁郁葱葱。
她不知道太阳升起那一刻,谢观在咬着她的耳朵对她恨恨说小骗子,那些不能见光的隐秘,伴随着露水消逝,太阳蒸发,无影无踪。
第68章 作别
卉满又赖了会床, 终于日上三竿爬起来去喝水,看到谢桉在客厅里,她睡眼朦胧, 以为见鬼了,于是忽略了他,直接去拿杯子倒水。
谢桉倒是很淡定地站在原地,等待她清醒。
过了会, 卉满炸毛了。
“你怎么在这里?”
赵游这时随意走来:“你不是说见不到人闷么,他说是你之前公司的副总,我看他人长的干净,还年轻,就放他进来了。”
卉满一溜烟跑回卧室里。
她抱着头不肯出门,赵游喊她:“快去打招呼啊,你这孩子要讲礼貌,人家也在保护区里参加了救援,总归要谢谢他吧。”
“他连这都跟你说啊……”卉满咕哝道,难怪不近人情的赵游会放他进来。
“快去跟他说话吧。”
卉满不知道该说什么, 重新来到客厅,看着谢桉那张脸, 呆愣着发了会呆, 谢桉一直静静看着她,也没有说话, 卉满醒过神来,忍不住要啃手指了。
“那个……上次在保护区, 谢谢你组织了救援。”
虽然谢观没有提及, 但卉满后来跟保护区工作人员交谈时知道了这件事,那几个人说谢桉跟未婚妻大吵了一架, 然后撇开未婚妻去组织搜救活动。
卉满想象不到谢桉这种致力于表现教养与体面的完美模范跟别人吵架是什么样子,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但又不敢跟他当面道谢,谢观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现在她把谢谢说出来,觉得如释重负。
谢桉微笑着接受了她的感激。
他语带熟络道:“卉满,你想知道小鬣狗的近况吗?”
他把手机递给她,卉满面带惊奇,没想到狗崽子竟然长这么大了。
谢桉环视周围,笑道:“现在你简直像个莴苣公主,在藤蔓裹住的高塔里,守卫森严,斩破荆棘才能看到。”
卉满只顾看狗,没听出他的声音里有苦意。
“你这里受伤了吗?”谢桉对她指了指脖子的位置。
“嗯?”卉满摸向自己的脖子,想起昨晚的激烈,含糊道,“可能是蚊子咬的。”
“已经肿了。”他询问道,“要不要抹点药膏?我找助理送来。”
“不用了。”
卉满向上拢了拢衬衣的领子,唯恐被赵游看到。
谢桉神色变沉。
眼见话题尴尬,卉满胡乱道:“你是来跟我告别的吗?”
“告别?”
“我要跟我姐姐去美国了。”
她坐在地上,摆弄着手机,没有察觉到谢桉骤然僵在那里。
“她要带你去美国?”
她点头:“嗯,我跟我女儿都去。”
“叔叔不会干涉你吗?”
“卉瑾的抚养权官司他大概率不会赢的,所以也不会再干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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