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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美人画——颜图【完结】

时间:2024-04-04 14:47:07  作者:颜图【完结】
  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竟然不顾自身声誉,偷偷住进肃王府,被人知道了今后可怎么议亲。
  嬷嬷想,江南的柳家也是姑娘的依靠,姑娘若是能跟柳家的舅父舅母商量一番,也不必一人在这京城里单打独斗。
  微婳知道她心中所想,宽慰道:“嬷嬷,我心中有数,你不用担心。”
  柳家虽然可靠,在江南也极有影响,但毕竟在京城里没有根基,无端端地牵扯进来,甚是冒险。
  她指望着外祖父家看护好母亲,就不能让外祖父家担上任何的风险。
  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她沈微婳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李嬷嬷抹了一把浑浊眼角的泪花,知道姑娘的心志与她父亲的心志一样坚定,她眼下只要将姑娘养好就行。
  翌日,肃王下了朝就径直去了大理寺。
  肃王叫属下把疑难重大的案件清理出来,势必要做上个几天几夜,没成想,章大人为着让大家好好过年,提前让刘延组织大理寺一众官员赶了好几天的功夫,把能做的都做了。
  伍家村那案犯在陇州,又有人盯着,他暂时操不上心。
  即使肃王不想面对,但也不能不承认,目前肃王手上就只剩下沈思这件事了。
  “真的没了?”肃王看向李简。
  李简回答道,“章大人说,都在这里了。”
  肃王心中甚是无奈,“走,去看看沈大人。”
  肃王一贯冷情寡欲,他自己于情爱上都不大开窍,自然劝不了沈思什么。
  只是简单交代来意,征询个意思,没想到逼得沈思指天发誓,说自己宁肯自损容貌、受剜目之刑,也不能休妻另娶。
  肃王蹙眉一会儿,回忆了一遍昨日父皇的话,觉得自己任务应该仅限帮忙带话而已,倒不必真的要劝沈思回心转意。
  肃王仍旧尽量放缓语气道:“沈大人辛苦了,还请大人暂住大理寺些时日。”
  还是原来的口吻,还是原来的说辞。
  沈思追问道:“王爷,暂住些时日是多久啊?”
  几日又几日的,他被拘在这里都快小半个月了。
  肃王沉思一会,诚实回答道:“不好说。”
  此事看似乌塔王子已做了退让,可细究起来,乌塔王子其实是以退为进,步步紧逼。
  没能做到让乌塔王子满意,沈大人恐怕暂时是出不去的。
  沈思闻言瞬间郁闷烦躁起来。
  肃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给予了同情和宽慰,“沈大人稍安勿躁,本王先走了。”
  肃王今日回府时间比往常都要早些,踏进自己院子前,不经意地看向西边小院子的厢房,沈姑娘所住的房间门口开着一条缝隙,里面有淡淡灯光露出来。
  微婳正靠着床榻看书,猛然察觉有人进来,抬头一看,就对上一双清冷浓黑的眼眸。
  “王爷?”微婳甚是惊讶,她虽然知道他就住在旁边院子里的房间,也能在清晨夜晚听见他的声音,但却是两天来第一次见他。
  沈姑娘烧热退去后,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屋里烧着炭盆,温度适宜,她身上穿的衣裳不算厚重,整个人柔柔地靠着床上的软塌,显得身段起伏有致。
  肃王微窘,他以为她那贴身的嬷嬷会在,此时夜深人静,四目相对,俱是有些尴尬。
  但既然进来了,又不好仓皇退出去。
  “我以为你嬷嬷会在?”
  微婳甚是奇怪,“王爷要找我家李嬷嬷?”
  肃王:……他找她家嬷嬷作甚!
  微婳神色甚是愉悦,“与王爷说笑的,李嬷嬷回家帮我取东西了。”
  肃王原本就是不太拘小节的人,见微婳落落大方,便也开口问道:“身体好些了吗?”声音其实还是一贯的清冷,不见得有多少诚意。
  他只是想随便过渡一下,便提出着人送她回去的话题。
  “王爷要听实话?其实不算太好,头还疼着,手也疼,昨夜睡得不好,身上骨头也疼,今早是听着窗棂砰砰声醒的。”
  肃王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倒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以往他素来自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冷哼一声,从来不顾旁人脸色,现在说话竟然像是要顾忌着沈姑娘似的。
  他默默一会儿,打算开口让她回去,却被微婳先抢了话头。
  “王爷能帮婳儿一个小忙吗?”
  微婳不管他能不能帮,照着自己的意思继续柔声说道:“我手上的伤到时辰换药了,嬷嬷还没回来,能不能请王爷帮忙换一下?”
  肃王拧着眉,略带审视地看着她。
  微婳脸上满是真诚的神色,“婳儿只是想早些好起来,太医说,手要仔细养护着,不然以后便不能画画了,婳儿是最喜欢画画的……”
  肃王急忙打断她的话语,“伤药在哪里?”
  微婳伸手指向旁边茶几上的两个小药罐,“先用白的,再用红的。”
  肃王坐在微婳的床边的矮凳上,一手举起她受伤的右手,一手去拆除原已包扎好的纱布。
  微婳脸上微微一红,陌生男子的凛然气息极具侵略性地袭来,眼前男子的手指虽是隔着衣袖托举她的伤手,但那从指尖传来的陌生人体温仍是灼得她脸红心跳。
  微婳的手生得好看,十指纤纤,指甲盖浑圆可爱,手背上的伤,从紫红色变成了乌紫色,红肿稍褪,其它几近透明的肌肤仍然衬得那片乌紫醒目。
  刑部、大理寺官员追查办案时常有受伤,肃王自己都遇险过几次,包扎伤口不在话下。
  肃王帮她把伤药换了,又包扎好。
  “好了。”
  “多谢王爷。”
  “沈姑娘既然退烧,便可回家休养。方太医的方子,姑娘可带上。”
  微婳怔怔看着肃王,眼睛泛出一层水光,“天色已经如此晚了,我家嬷嬷还没回来,王爷是让我一人收拾东西走吗?”
  她又来了,又来了!
  肃王蹙眉,终是退让一步。
  “那便明日走。”
  微婳眼角漾出笑意,混着水光,楚楚动人。
  “那真的多谢王爷了。劳烦王爷出门时帮忙顺带关一下门,刚刚门缝透着风,吹得我头疼。”
  肃王走的时候顺手就把门给关紧了。
  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沈姑娘当仆役给使唤了。
  他心中窝火,却也不能再回头冲她发,见王全走过来,冷硬地声音道:“明日叫人来把西院厢房的门窗都换了!”
  王全讶异,王爷不是说要让沈姑娘即刻回家吗,怎么还要大费周章地换门窗。
  王全默默想了下,啊,对了,定是王爷改变主意了。
  翌日,恰好是京城官员休沐,不用上朝,肃王起来的比往日晚了些。
  王全服侍肃王洗漱穿戴,肃王迈出房门时往西边看了一眼。
  王全说道:“今日一早沈姑娘便带着李嬷嬷回沈府了。”
  肃王嗯了一声,她倒还是个懂事的。
  肃王刚刚踏进大理寺自己的院子里,李简就进来禀报,说是伍家村灭门案的疑犯已抓获,原是要连夜押解进京,但半路被人截杀了。
  肃王脸色铁青,眼中那两簇深冰之火又燃了起来。
  “尸首呢?”
  “还在,但应是被人翻找过了。”
  “叫张恒提自己的人头来见我!”
  李简背脊一凉,恭谨应是。
  肃王今日心情不好,将章大人和刘延前几日已清查过一遍的案件重新翻出来,又将大理寺相关责任官员全部叫来,一个个地轮流陈述自己负责的案件案情、证据线索、评判结果等。
  遇到可疑和疏漏的,肃王便是毫不客气地一通责骂。
  底下的人个个噤若寒蝉,连刘延都有些发憷。
  中间休息的时候,刘延挑着眉问章大人:“章大人,里面那位爷又在发什么癫?今日竟像是吃了火炮一样。”
  章大人唬地赶紧将他拉得远远的,“刘爷,我也求求你不要乱说话了。”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被里头那位听见,可不要把他俩轰成炮灰。
  刘大人啧了一声,却也不再说话。
  肃王将手底下的人收拾完一番后已到了酉时末,想起自己这副模样不好进宫回禀沈思之事,便径直一人骑马回府。
  肃王一踏进门,便见着灰头土脸的王全。
  王全没想到今日肃王会回来得这么早,亲自接过肃王手中马鞭,又转递给身边的一个小内侍。
  “王爷今日怎回的这么早?门窗都才刚刚换,还没着人清扫呢,王爷可在院子外先稍等一会儿。”
  王全今日是先将西边院子厢房的窗户换了,新换的窗户对照起东边院子厢房的旧门窗,颜色显得格外鲜亮清明。
  王全思忖,既然换门窗,那便不好只给沈姑娘换而不给王爷换,于是将东边房间的门窗也都换了,眼下是西边房间收拾好了,但王爷那边的屋子还没清扫完。
  “无妨。”肃王想先回屋躺一会儿,却瞧见西面院子里厢房亮着灯。
  “谁在哪里?”
  王全回道:“沈姑娘。”
  “你不是说她回沈府了吗?”
  王全不明白为何肃王听到沈姑娘三个字脸色如此不好,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错了。
  王全忐忑回答:“沈姑娘今日确实与她那嬷嬷回去了,但是天刚擦黑又回来了。”
  肃王眼眸延漫着寒霜冷意。
  一个一个的,都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去了!
  肃王朝西院厢房大步迈去,王全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王爷!沈姑娘似是在——”
  砰的一声,肃王用脚踢开门,屋里的姑娘原已从浴桶里起身,见到来人后慌得惊呼一声,急忙又重新坐进桶里。
  “王,王爷,你要做什么?”
  沈姑娘用一双水蒙蒙的黑圆眼睛惊慌恐惧地看着他,身上不着一缕,虽然用浴巾极力遮挡,但仍有一个娇小圆滑的香肩裸|露出来,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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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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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王万没想到里面是这样的场景,待反应过来急忙转身,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王全刚才看见李嬷嬷提了两桶热水进去,现在瞧见肃王这铁青的脸色似有转红的迹象,硬是将那即将脱口而出的“沐浴”二字吞进了肚子里。
  他大气都不敢出,在接到肃王要刀人的目光时,急忙扑通一声跪下,求饶道:“王爷恕罪。”
  肃王冷着脸瞪他,咬着牙说道:“以后不要光吃饭,长点眼力见!”
  王全跪在地上重重磕头,肃王大步走进自己院子里,见王全还跪在那里,不由吼道:“还不赶紧滚进来!”
  人家姑娘在房里沐浴,他在人家门口跪着,是想听声响吗!
  王全连忙起来,遇见从外面走进来的李嬷嬷。
  李嬷嬷抱着一个荔枝木箱笼,见到王全一身狼狈灰头土脸的样子甚是惊讶。
  她十分客气地喊了一声:“王公公。”
  王全理都没理她,脚步生烟似的跑回到东边肃王屋里。
  李嬷嬷暗道了一声奇怪,走到微婳的门外,伸手敲了敲门。
  “姑娘,是我。”
  “进来。”
  李嬷嬷进来的时候,瞧见微婳已穿好了里衣,外面只披了件冬衣外套,坐在床沿边,正在用棉巾擦拭湿发,脸色苍白得厉害,怔怔地看着前面,精神恍惚的样子。
  李嬷嬷将箱笼放好,伸手接过她的棉巾帮她擦拭头发。
  “姑娘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东西都搬进来了?”
  “都搬进来了,这是最后一个箱笼。姑娘的手怎么湿了?”
  微婳默了默,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不小心弄的。”
  李嬷嬷站着帮她擦头发,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方太医嘱咐过姑娘的手近期内不要碰水,我知道今日姑娘为了送夫人出门张罗了许多事情,身上出了汗,定是黏腻不舒坦的,但姑娘这风寒症也才刚刚好,不应着急沐浴,万一再着了凉,可怎么得了。”
  微婳眼眶微微泛红,“嬷嬷,别说了。”
  李嬷嬷这才发觉姑娘不大对劲,眼眶和鼻子都是红红的,正想开口询问,忽而听见门外王全的声音。
  “沈姑娘,王爷让奴才告知姑娘一声,若是姑娘妥当了,请到王爷那儿回个话。”
  李嬷嬷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
  姑娘眼眶带泪,满脸委屈的样子,沐浴完了还要去肃王那里!
  李嬷嬷跪在微婳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姑娘,这万万不能啊!这是关乎姑娘前途命运的事!一步错便万步错!肃王虽然位高权重,但他若是真的要姑娘,也得明正言顺的来!姑娘不能如此糊涂,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咱们可以跟舅老爷家商量——”
  “嬷嬷!”微婳打断了她,脸上已是一片烧红,“不是你想得那样。”
  李嬷嬷愣住了,不是她想的那样,那又是哪样?
  “那姑娘为何哭了?”李嬷嬷疑惑问道。
  “我,我只是想父亲和母亲了。”微婳的眼眶犹有水雾,心中酸涩。
  李嬷嬷一怔,回想起今日微婳送别柳氏的情形。
  姑娘一直装着开心愉悦的样子,为了让夫人安心,小小的一张嘴巴一直都没停过。
  然柳氏前脚刚走,后脚那账房先生便独自一人回来了。
  说徽州通路后,他和大公子两人一起约定时间回去。
  谁知就是在装货的时候,沈冲竟然不见了。
  卖家见主家不见,给的银钱也只是定金,便将货物全都扣了下来。
  账房先生等了两日还是不见沈冲,便只能一人回了京城。
  现在双亲不在,沈冲背叛,姑娘独自一人守着沈家,怎能不艰难伤心。
  李嬷嬷心中也难受,但难受之后又庆幸,幸亏姑娘没有糊涂到要做那种傻事。
  李嬷嬷替微婳将头发弄干,伺候她穿好衣裳,又拆开那纱布,重新换药。
  肃王在房里用过了晚饭,随便握了一本书看,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刚才那尴尬的一幕久久萦绕在脑子里,虽是火石电光一瞬间的事,可好像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到了。
  他心里郁郁团着一团火,不知名的火,烧得他头脑昏聩,嗓子冒烟。
  “王爷。”门外响起微婳轻柔的声音。
  “进来。”
  微婳推门进来,朝肃王盈盈行礼。
  肃王将书卷放下,抬起眼皮看她。
  沈姑娘长发披散至腰间,穿着堂梨色绣花袄裙,身上仍似裹着水汽,脸色苍白,眼尾那抹殷红似是更加明艳动人,如春日桃花潋滟生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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