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他会错意了,王爷让热粥不是和沈姑娘一起吃点儿的意思?
微婳却欣喜,打了一碗双手递给肃王:“王爷请用。”
“先放着。”
微婳只好将碗放在他手边,自己默默舀了一碗,放在自己面前。
她心有不甘,又用盈盈秋水的眼睛望着肃王,“王爷真的不吃一点吗?”
肃王身形未动,“本王不爱甜食。”
微婳垂头,“其实也没有多甜。”
肃王知道那几盅酒不至于让他喝醉,可今夜他总觉得自己不大对劲,尤其是听微婳说话。
沈姑娘的语气幽微,腔调绵软,似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
肃王强迫自己不受那声音诱惑,凝神聚力盯着案卷上的字看。
微婳默默地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反应,自己便慢慢吃了起来。
她受伤的那只手痛得厉害,只能换左手来握勺子,用得不习惯,白瓷勺子剐蹭着碗壁,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肃王忍着不快,不理她,谁知等了一会儿,勺子剐蹭的声音竟然没了。
掀开一半的眼皮去看她,结果就看见沈姑娘楚楚可怜地坐在桌案旁,双手捧着那碗粥,默默地掉金豆子。
纤细莹白的手捧着雪白瓷碗,几乎要与瓷壁融为一色,唯有那道深紫红肿的伤痕触目惊心。
微婳察觉到肃王的目光,金豆子落下的速度更快了。
肃王用手揉了揉眉心,纠结苦恼一会儿,终是道:“本王刚好也有些饿了。”
他端起那碗八宝粥,温热的八宝粥冒着白汽,捧在手中便已觉暖融。
微婳大胆地看着肃王,肃王甚是不自然地在她期许的目光下用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好吃吗?”微婳满脸期待看着他。
豆子松软,米粥香糯,味道也不算甜腻,虽然口感比不上宫中御厨所熬制的八宝粥,但也别有一番清爽风味。
“尚可。”他似是要看到她嘴角准备要往下撇的迹象,又及时补了一句:“香糯清甜,还不错。”
肃王今日已经算是极尽耐心相当客气了,只想着哄她快快吃完走人。
微婳微微一笑,心情看起来甚是松快,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将八宝粥送进自己嘴里。
两人吃完了粥,微婳思忖着要如何让肃王送自己回家,谁知肃王开口道:“我着人送你回去。”
微婳微感失落,却也知道今日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再蛮缠下去,恐怕效果适得其反。
她在矮凳上坐了许久,想要起身行礼告退,待起来的时候,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她慌得先闭了闭眼,双手凌空想抓住什么东西,然只是虚空抓了一把。
再睁开眼睛时,面前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比她高了一个个头,她视线虽然还是模糊,但那人身上萦绕着清冷松香气息,依稀能够让她辨认出是肃王。
那眩晕感并未消散,她强撑着意识朝他屈身行礼。
谁知身形才动了一下,便直直向前扑去。
肃王出于本能伸出双手稳稳将她托住。
“王,王爷,恕罪,我不故意的。”她想要挣开,岂料双腿绵软,整个人只能靠着他有力的臂膀支撑。
肃王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在发骚。”
骚?她没有!
“王爷,婳儿不是这样的人!”她努力睁眼看他,即便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她还是努力辩驳着。
沈姑娘的瞳孔有些涣散,脸上不同寻常的潮红越来越甚。
虽然两人均着厚重冬衣,可怀中之人绵软起伏,肃王还是感觉得到。
他紧紧拧眉,脸色有些难看,屈身将微婳抱起,冲门外伺候的人道:“备马!”
肃王一路抱着人出了大理寺门,微婳人还说着胡话。
“我不是这样的人,王爷不要这样想我。”
肃王不应她,将她抱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
被冷风一吹,微婳清醒了些,渐渐明白他说的应该是烧,而不是骚。
骑马的人为了不让她跌下马去,双手环在她的腰肢上将她固定在自己身前,半搂半抱的姿势和那人身上淡淡酒息让她脸颊烧得通红。
她整个身子绵软无力地伏在肃王的身上,伸出那只受伤的手紧紧拽住肃王胸前的衣襟,“王爷,不能让母亲看见我这样,她会担心……”
肃王怀里的姑娘身上带有幽微的木兰花清香,轻柔的鼻息呼在男人的脖子上,甚是灼热。
他低头看了一眼沈姑娘拽自己衣襟的那只手背上的伤,脑子一热,纵马朝肃王府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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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婳儿,你那只猫能不能先关一下。
微婳:不能!我养它是专门挠你的,瞄唔~
第12章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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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全见肃王半夜三更抱着个姑娘回府,吓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们肃王府连坐骑都是公的,更不用说有年轻姑娘踏进来过!
“赶紧收拾一间厢房出来,请方太医来一趟!”
王全急忙着人将西边小院子的厢房收拾出来,又瞅着空瞥了一眼王爷抱回来的姑娘,虽然双眼紧闭,脸色有些病态潮红,但是难掩绝色。
他不认识沈姑娘,只隐隐猜测这姑娘身份非同寻常。
想起刚刚宴席上皇后所说的气话,王爷去大理寺走了一趟便抱回了个绝色姑娘,可不真的是大理寺有宝吗!
王全在府门外迎方太医,方太医焦急问道:“可是王爷头疾犯了?”
肃王常会在春季某个时期犯头疾,方太医以为是肃王头疾犯了。
王全一脸难色说道:“方太医进去就知道了。”
方太医见到沈姑娘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肃王朝他点头致意:“劳烦方太医替这姑娘看看。”
方太医来得匆忙,也没料到是要给个姑娘看病,哆哆嗦嗦地连方帕子也找不出来,最后还是肃王取了自己的帕子搭在微婳的手腕上。
肃王拧眉问道:“如何?”
方太医恭谨回道:“姑娘是风寒侵体,所以高热。不过这姑娘体质有些特殊,似是母胎时便带有寒毒,仗着年轻或是不显,这次风邪入侵得厉害,毒就勾了出来。退热不难,但要想拔除寒症,得细心养护才行。”
肃王默然。
天寒地冻地在外面站了好几个时辰,不被冻坏才怪。
方太医后来又补了一句,还有姑娘手上的伤,差点就伤到了筋骨,也得仔细养着,短期内尽量不要碰水。
肃王这回心里是真的生出了愧疚。
方太医先是给微婳手上的伤上药,完了下去写了药方。
肃王吩咐王全:“去沈府想办法请照顾她的人过来,不要惊动沈夫人。”
王全有些懵,禁不住问道:“敢问王爷,是哪个沈府?”
“双子巷沈思家。”
王全的心咯噔猛跳一下。
啊!这,这沈姑娘可是罪臣之女呀!
微婳醒来时,睁眼看见的是李嬷嬷,屋子里满是浓苦的药味,李嬷嬷坐在矮凳上正在煎药。
李嬷嬷见微婳醒了,急忙过来看她,柔柔地唤了一声:“姑娘。”
“嬷嬷,这是哪儿?”
“姑娘昨夜在大理寺晕倒,被送到了肃王府,王爷派人接我过来。姑娘放心,那人一说不要惊动夫人,我就明白姑娘的意思。老奴已交代砚儿,若是夫人问起姑娘,就说姑娘被李家姑娘接去了。”
李知秋是她的闺中密友,过完年便要出嫁,嫁的还是益州的,益州离京城山长水远,微婳去陪她说话解闷,也说得过去。
微婳默默想了一会儿,道:“母亲后日便要回江南,无论如何都得回去一趟。”
李嬷嬷诧异:“老奴以为姑娘今日便会归家。”
微婳眼中透露着坚毅,语气却又十分平静。
“进都进来了,总要捞到够本才回去。”
***
肃王下了朝,先去了大理寺,有人来禀报,发现了伍家村灭门案的凶犯行迹,在陇州。
不在靠近西域的凉州,却在大梁的腹地陇州。
肃王眯了迷眼,神情耐人寻味。
他吩咐李简:“张恒就在陇州,让他盯着当地官府些,别被人趁乱灭口了。”
李简应是。
肃王正忙着,忽然宫里来人宣肃王进宫。
此次是皇上宣召,肃王赶到了宣泰殿时,太子和皇后俱在。
皇上原来面色凝重,见到肃王,便极温和地招呼他落座,“老三来了,快赐坐。”
肃王朝皇上皇后太子行礼,坐在下首。
见肃王入座,皇上这才徐徐将事情道出。
今日乌塔王子一早便进宫拜谒,说愿意请康王家的元仪郡主前往乌塔和亲。
既然两国联盟缔交,皇上早有舍出去一个女儿的决心,虽说昨日还同时安排了好几位郡主县主在乌塔王子面前露脸,但此前皇后和唐贵妃都要替女儿告假缺席宴会时,他拼着得罪后宫里最能闹腾的两位,也不肯松口应允。
让乌塔王子迎娶亲王家的女儿,多少有些不公,所以总归要在别处还些回去。
皇上料想没错,乌塔王子提出要迎娶元仪郡主后,又委婉提出能否让沈思做他们乌塔国的驸马。
皇上好言相劝:“公主金枝玉叶年轻貌美,那沈思年纪已近不惑,且又有妻女,其实并非公主良配呀。”
乌塔王子脸上也露出无奈神色:“陛下不知,我家妹子在家中从小娇养,因是唯一女儿,父王极尽宠爱,要月亮不给星星,长大后更是任性妄为,连我父王也奈何不了她。”
“这几日我也费尽心思劝她,既无意大梁的太子,那不和亲也无妨,咱们回到乌塔国再仔细挑选俊朗男儿做驸马,我乌塔国男儿人才出色,不会比沈思差。陛下,您猜我那妹子怎么说?”
皇上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但又不得不顺着乌塔王子的意思问一声:“公主说什么了?”
乌塔王子甚是高兴皇上主动问话,随后露出一副难堪的神情:“我那妹子冲我发火,说你们口口声声说大梁地大物博,胸襟开阔,现在要与乌塔诚意结盟,连本公主看上的男人都不舍得给,算什么诚意!”
皇上脸色顿时不好。
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他应该忍住不问。
而且皇上也听出味儿来了,这话不过是乌塔王子借公主口吻说出而已。
乌塔王子瞧见皇上的脸色,满怀歉意道:“还请陛下赎罪,小妹年轻莽撞,口无遮拦,本王当场已经斥责她了。我也知道沈思早有妻女,但若不征询一下沈大人本人的意见,兰珠总归心有不甘。”
皇上听了暗自摇头,沈思夫妇伉俪情深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当年皇妹朝阳也闹着要嫁他,但沈思心志坚韧,抗下自己对他或明或暗的威迫压力,仍然不为所动。
皇上当时有些恼他不识好歹,但后来听说沈思即使仕途受挫也不曾对公务有一丝懈怠,又一心只待自己妻子好,皇上也就渐渐解开了心结。
再后来,沈思政绩斐然,才华出众,仕途渐渐通达,反而超过了同届的状元和榜眼。
如今乌塔公主论身份地位还不如朝阳呢,沈思如何肯休妻另娶。
若是真的肯,驿馆那晚便答应了,何必到现在还要拘着他。
但是乌塔王子话都提出了,不做点什么似乎也说不过去。
强人所难,并非皇上所愿,但这确实又关乎两国邦交。
唉,做皇帝真的好难,皇上燃起了自己做太上皇,让太子快点接班的念头。
乌塔王子宁肯委屈自己娶亲王女儿也要为妹子挣一挣意中人,想来是极其疼爱妹子的。
于是,皇上今日把四位知情的核心人物全部请来,共同商议。
说是共同商议,其实除了肃王外,另外三位都有了默契。
此事棘手紧要,但还没到让皇上亲自出面的地步,皇后已被乌塔公主闹得心烦意乱,根本不想再理会。太子嘛,身份尴尬,怎好去劝说臣下迎娶原本是太子妃的乌塔公主。
所以,皇上皇后太子三人将目光投向了肃王。
晓是肃王平日里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神情,今日接到了三人沉重又殷切的目光时,他眼中眸光还是闪躲了一下。
沈思的心志有多坚定,皇上心知肚明,明知提了也是白提,但是得罪人的事,不能让太子去做,毕竟是未来的储君,君臣和睦甚是要紧。
皇上心怀愧疚地说道:“老三,还是你去跟沈思提一下乌塔公主的意思,也就提一下。”
成不成功无所谓的。
肃王头皮发憷,艰涩回答道:“是。”
肃王出了宫,李简跟在他身边问他是否还要回大理寺。
他摇头,“回府。”
都到戌时了,总得让沈大人先安生一个晚上。
肃王回到王府,见西边小院子里的厢房还亮着灯,蹙眉问道:“她怎么还在这里?”
王全有些懵,“啊?王爷没吩咐奴才送沈姑娘回去啊。”
他还以为王爷将伺候沈姑娘的老嬷嬷找来,是想让沈姑娘安心在这养病呢。
王全窥着肃王的脸色,知道自己想错了,急忙找补:“奴才今日也曾跟姑娘身边的嬷嬷委婉提了一下,那李嬷嬷说姑娘病情不稳,若是真要归家,也得起得了床向王爷致谢后才好回去。”
肃王今日心情不好,闻言转身朝微婳那间厢房走去,抬起手正要敲门,忽而听见里面的人在说话。
沈姑娘的声音含糊又轻柔,“嬷嬷,我好疼。”
李嬷嬷问道:“姑娘哪儿疼?”
“头疼,手疼,连心窝子都疼……”
肃王怔愣一会儿,微微苦恼,已举起的手又垂了下来,转身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罢了,大家都先安生一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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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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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婳竖着耳朵听了半响,终是没听见别的声音,她压低声音问李嬷嬷。
“嬷嬷,他们走了?”
李嬷嬷起身就着窗缝往外看了一眼,走进微婳身边,压着声音道:“应该是走了。”
李嬷嬷拉着微婳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关切问道:“可是真的很疼?”
微婳今日喝了药,在房间里盖着两床棉被,硬是闷出一身虚汗,待那汗一发,烧就退了,但是手上的伤还是钻心的疼。
她将手覆在李嬷嬷的手上,绽出一个微笑:“已经好许多了。”
李嬷嬷看着姑娘这样,心中甚是难受:“姑娘,其实咱们或许不用走到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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