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凝视着她美艳清绝的脸庞,柔声道:“和我还需这么客气吗?”
微婳闻言将眼眸垂得更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肃王伸手靠近炭盆,将那温柔暖意极力汲取。
到了微婳所住的小院,肃王跟着微婳下了马车,他在墙外徘徊了多日却不能进去的小院,今日终于可以大方迈步走进去了。
微婳知道他定然会跟着进来,今夜死里逃生,各种情绪纷扰,她也拿不定主意要以何种态度对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千万别让他生病了。
肃王历来注重仪容,此时面容狼狈地跟了她一路,微婳微微沉吟道:“王爷,可要先洗沐热汤才回去?”
肃王点头道:“好。”
厨房里一直烧有热水,守家的丫鬟也提前备好了姜汤。
李嬷嬷伺候着微婳和肃王喝下一碗姜汤,那边早有丫鬟在微婳寝室和另外一个房间里备好了沐浴热水。
李嬷嬷去厨房拍了几大块生姜投放在两个浴桶上。
刘伯取了新的浴帕和皂豆,将自己的一套崭新冬衣送进肃王沐浴的房间。
微婳的马车到了好一会儿,李简和砚儿才骑着马儿回到。
砚儿贴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抓着紫电背上的鬃毛,虽然紫电走得很慢,可她一张小脸还是被吓得煞白。
见到了李嬷嬷,砚儿双眼禁不住泛出隐忍了一路的泪光,“嬷嬷,吓死我了。”
李简轻嗤一声,刚刚不还信誓旦旦说能骑嘛。
李简翻身下马,没理会那丫头,问了刘伯才知道肃王正在沐浴。
他喝了姜汤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听到身后吱呀一声,门开了。
肃王穿着一身极其不合身的灰蓝袄衣出来,一看就是刘伯的衣服。
李简:“……”
他家王爷当真是魔怔了!
***
几个孩儿离席后,皇上又喝了一会儿酒,简单与乌塔王子客气几句,也结束了宴会。
帝后刚刚回到宫中,便听到了下面的人报来花灯街走水的消息,原本今夜皇上是要歇在皇后宫中的,醒酒汤都还未喝上,愣是被这消息惊得酒醒了。
“怎会如此!备车!备车!”皇上火急火燎地赶着往外走,撵舆都还没备好,他自己迈开步子就走。走得太急,还踉跄了一下,身边的刘福急忙扶住。
皇后心中也焦急,跟在皇上身边,劝道:“太子已经在那里了,陛下可稍缓缓,等龙撵来了再走。”
皇上不得不停下来,对皇后说道:“皇后不必跟着,你留在宫里休息。”随后转头朝刘福急吼:“车呢!撵舆呢!怎的还没来!”
刘福急得额上冒出冷汗,指使着底下的人去催促。
车舆来了,皇上急吼吼地登上马车。
皇后目送皇上车驾远去,转身朝身边宫人问道:“平宁回来了吗?”
身边那大宫女犹豫说道:“公主回是回来了,不过好像公主的脚扭伤了。”
皇后得知平宁回宫刚刚放心些,结果听闻她受伤,那落回肚子里的心又悬了起来,“去安芜宫。”
***
平宁坐在榻上,一条腿搭在医女的膝盖上,原本白皙的脚踝上红肿了一块。
医女握着她的脚只是轻轻地转了一下,平宁就痛得嗷嗷惨叫:“痛!痛!痛!好痛!你轻点!”
医女轻声安抚道:“公主且稍稍忍耐一下,奴婢要检查清楚公主伤势才好用药。”
“平宁如何了?”皇后未等宫侍通传,疾步从外殿走进来,急切问道。
医女将平宁的伤脚轻轻放在旁边凳子上,朝皇后行礼。
皇后一把将她拦住,“免了,公主伤势如何。”
医女恭谨回答道:“公主应是轻微扭伤,未曾伤及筋骨,好生休养些时日就好。”
皇后点头,朝那医女道:“有劳了。”
医女躬身退出平宁寝殿,去配药去了。
皇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想要仔细看看,谁知刚刚碰到她的膝盖,平宁就大喊起来:“母后,别别别,痛痛痛!”
皇后紧张道:“膝盖也受伤了?快给母后看看。”
平宁摇头:“没有,就怕母后不小心碰到我伤处嘛。”
膝盖离脚踝还远得很,皇后怎么可能会碰到她的伤处。
她知道女儿脾性,无非是平宁自己娇气敏感,不想别人碰她。
女儿从小就怕疼,又爱撒娇,此时眼中带着一层水光薄雾,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她不给碰,皇后也就不碰了。
皇后道:“本宫听说,你今晚从船上下来后,并没有直接回宫,而是缠着你三哥哥去逛花灯街了?”
平宁闻言,想开口说才没有,三哥哥自己也想去,话到嘴边又及时止住了。
罢了,可不能把三哥哥给卖了,不然以后他不带自己玩了可怎么办。
她瞳仁晃了晃,随后垂下眼睑,嗯了一声。
“你三哥哥呢?本宫让他送你回来,怎的中途不见了?”
平宁担心母后迁怒肃王,急忙道:“没有没有,三哥哥交代刘延务必送我回来。那时候街上的火势很急,人也很多,有,有百姓被火势所困,三哥哥冲去救人去了。”
对,没错,沈姑娘也是大梁的百姓。
“哦,原来如此。”皇后恍然,轻叹一声,然后用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平宁:“所以,后来是大理寺少卿刘大人背着送你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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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本王年轻体壮——
微婳:你能不能不要死鸭子嘴硬。
肃王邪魅一笑:不是嘴硬,成婚后你就知道了。
微婳满脸羞红:啊啊啊——你你你——
第37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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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你,你怎么知道的?”平宁惊讶地看向皇后。
“宫里那么多双眼睛,你说我怎么知道的?”皇后反问她。
平宁嘟着嘴,有些气愤,又有些羞恼,“我都受伤了,他不背我,我怎么回得来。”
“那你们是恰好碰上还是约好去的呀?”
“恰好。”
平宁觉得好奇怪,母后这是干什么呢!
“唉,下次别恰好,若是想去玩,可以提前约好,可别急慌慌的又受伤了。”皇后拍了拍女儿的手,目光甚是柔和大度。
仿佛说,母后也是过来人,母后都懂,母后不是那么不通人情的母亲,下次去玩耍可大方相约,用不着让哥哥给你们打掩护。
“母后,不是你想的那样!”平宁急着要解释。
皇后打断她,“好好好,不是就不是,今夜事多,母后还要回宫处理,你这几日乖乖的呆在宫里,受伤了不要乱动,母后先走了。”说罢起身走了。
平宁跺着那只没受伤的脚,委屈喊道:“真不是——”
皇后心道,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知道两个年轻人已经开始有一丁点苗头了就行。
平宁看着皇后离去的方向,烦闷得不得了。
刚刚走水的时候,街上确实有些慌乱,有人想趁乱打劫。
她衣着服饰华贵,有小偷窥见她与刘延只有二人,以为是富贵人家的未婚情侣出来逛街,必定不会带人出来碍手碍脚,于是趁乱撞她偷走她身上荷包。
那小贼子撞向平宁的那一瞬,刘延伸手揽住她的肩头将她往自己身上带,想要避开那人的碰撞,然街上拥挤,一下子没有完全避开,还是挨那人碰了一下。
平宁从小到大从未有人敢不得她允许就敢乱碰她,她盯着那揽在她肩头上的手,俏眉拧紧:“放肆!”
刘延松开手,扬了扬眉:“刚刚撞你那人看起来不怀好意,看看身上有没有少东西?”
平宁狐疑地看他一眼,然后伸手往腰间一摸,惊道:“糟糕,我的荷包!”
刘延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谁知下一瞬,两只小小手就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袖,平宁一脸恳切地看着他。
“刘大人,你能不能帮我找回来?”里面的银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荷包,是母后亲手一针一线缝制给她的,她不能丢!
刘延微微怔愣,谁想到传言娇蛮无礼的平宁公主竟然会用这么诚恳真挚语气开口求人。
虽然他很不想追,但他是臣下,公主诚恳开口,他也没什么理由拒绝了。
“你在这里等着。”刘延说完,朝那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他跟形形色色的犯人打交道惯了,刚刚那人他只看一眼便知道有问题。
街上有人追逐逃窜,旁边人以为火势又猛烈起来,便也跟着躁动,推搡间她崴到了脚踝。
那小贼没能跑远,刘延很快将他逮住,将平宁的荷包拿了回来,顺手将小贼扭送给旁边的官差。
刘延往回走,一眼看见平宁被人挤在路边,一脸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
“荷包呢?”
“拿回来了。”刘延将荷包递还给她。
“脚好像扭了。”
“不是让你在原地呆着吗?”刘延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人那么多,我也是被推来推去,就崴到脚了。”平宁眼中浮动这一层淡淡的水光,像是湖波潋滟。
她多委屈啊多郁闷啊!
刘延心底嘀咕,按理说平宁出行,身边肯定带了不少暗卫,这些人隐藏在暗处,一但主子遇上危险就会现身保护,可刚才平宁被小贼靠近,被行人推搡崴脚,怎的不见她的暗卫出来保护她。
他不知道的是,平宁身边暗卫早就被皇后打过招呼,若是发现平宁逛街约上的是哪家公子,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现身。
他纳闷之后又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麻烦,却再也不敢大意抛下她一个人了。
“上来吧。”他单膝点地蹲在她的面前。
平宁看着他舒展宽敞的后背,有些迟疑:“你,你要背我?”
“不然公主单脚跳回去也行。”
“你!”平宁冷哼一声,俯身趴在他的肩背上。
她才不在意什么男女大防,她三哥哥将自己托付给他,他应该好好照顾她的。
平宁知道她身边是有暗卫的,可今日竟像集体隐身一般,一个都不见,在这人海茫茫的陌生街道中,她只能依赖刘延。
刘延将她背回她马车那里,守在原地的仆从吃惊不小,她在车上坐定后,犹豫了一下,打算还是跟他说声多谢。
她刚刚撩开车帘子,刘延就一脸如负重释的模样,对她说道:“公主,臣有个小小提议。”
平宁好奇问道:“是什么?”
“公主,以后可不要进食太多,刚刚那一段路,比我之前背一个老汉下山还要艰难。”
平宁一张原本就微胖的小圆脸瞬间就被气得更圆了,红嘟嘟的像是街上挂着的红灯笼。
她龇牙咧嘴地气愤道:“刘延,你给我滚!”
“好好好,臣这就滚。”
刘延心中好笑,小姑娘就是这么不经逗。
平宁回到宫里都还有些生刘延的气,可被皇后这么一带,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又气又恼,竟真的莫名其妙地脸红了。
***
大梁每年这样的花灯会总有几个冒失鬼不小心弄得走水,官府经验老道,早就安排了官差架着水龙车在旁边候着,也幸好这次是在河边,一旦走水就有人推车去灭火。
肃王在遇到微婳被困之前,一路沿街救了好几个被困的百姓,太子也非常及时地赶到现场,连同京兆府的官员指挥官差紧急灭火,抢救受伤或落水的群众。
这场火烧了十来间摊位,有二十来个人受伤,万幸没有百姓遇难。
太子当即让随行医官救治受伤百姓,着人记录伤者伤情籍贯住址等信息。
第二日,太子领着官员亲自到受伤比较严重的几个百姓家安抚慰问,不但代表官府因救火不够及时而让百姓受伤表达愧疚歉意,还为伤者送上抚恤银钱和许多名贵药材,遇上更为困难的伤者家庭,更是直接安排名医上门看诊。
一国储君能屈尊降贵走访慰问本就十分难得,没想到对百姓能关爱呵护到如此地步。被访伤者及其家属无不感激涕零,朝野内外更是一致称颂太子厚德仁爱,实乃大梁国祚昌隆福运佳兆。
当然,失火职责定是要由皇上追究的,京兆府尹李大人罚俸一年,其他相关责任官员罚俸半年,救火有功表现英勇者则给予相应嘉赏。
朝廷的一系列恩赏善后完毕,转眼间已到了元月末,此时礼部尚书之位尚虚,各方势力的眼睛都盯着那空缺。
礼部侍郎王大人这段时间尤其勤勉,兢兢业业,随时做好接班准备。
朝廷各部司在过完上元节后便正常上值,原以为皇上处理完上元节走水案之后就会宣布新一任的礼部尚书,谁知皇上竟一直让礼部尚书一职悬空,只让肃王统筹监管。
可怜王大人心头落空又不敢表现失落,没占尚书的位却要操尚书的心,每日都得亲送礼部文书呈给肃王,亲自说明汇报,大部分的文书,肃王会在第二日圈阅批示完毕。
原以为换了顶头上司,为人处事定然不同,不料王大人领回来的文书,上面的批示指令虽然是肃王的字迹,但思路做法却肖似以前的沈思沈大人,老练沉稳,自带一股文人风流的劲儿。
甚至是他不小心出现的一些微小纰漏,都能被肃王一一圈出修正。
肃王仍旧一副清冷俊容,言语客气又疏离道:“王大人,你看我这里提的对吗?”
王大人心中震惊,脸上浮现惭愧之色,“王爷所言甚是,是臣疏忽遗漏了。”
“本王刚接触礼部事务,若提得不妥,还望王大人多多包涵和指教。”
王大人那里还敢指教,急忙惶恐说道:“王爷过谦了,臣惶恐。”
王大人以为自己沉|淫礼部十数年,礼部各种事务无不熟悉无不精通,现在才知龙生龙子,后生可畏。
王大人越发不敢懈怠。
微婳自从上元节被浇水后,生了一场风寒,而肃王果然如他自我吹嘘一般,年轻力壮,只打过几个喷嚏之后,便恢复如初了。
微婳在小院子里修养,想着怎么才能再见伍小妹一面,没想到大理寺卿章大人派人过来,还带来了她在大理寺当差时的酬劳。
来人告诉微婳,大理寺的画师伤寒已痊愈,过完节就已回大理寺当差,又说微婳终究是姑娘家,在男人扎堆的大理寺总有些不便,章大人原是想亲自向柳姑娘致谢,可开春后公务繁忙,无奈只好由他代劳了。
微婳听对方称她为柳姑娘,便明白个中原因,到底还是因为父亲的事情,大理寺的章大人不敢再用自己。
那人客气一番便告辞了,她亲自送人出了院子。
父亲被定罪入狱,她如今并非一定要待在大理寺,但她确实想要再见一次伍小妹,想要确认一些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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