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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有一些同事在调试设备了，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她就安静地坐在一旁，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就要开始最后一天的比赛了。
她偶尔能听见几个人在聊待会的接力赛，他们都压徐木深能赢，叶岁音听着忍不住露出微笑。
突然一道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叶岁音惊觉自己的手机没有静音，迅速起身站起来抱歉地朝大家鞠了一躬，然后跑到无人的角落接听。
“喂，阿姨？这么早打电话过来怎么了？”叶岁音压低声音问。
“阿姨……本来不想打扰你……可是……她……要……”断断续续的声音，夹杂着哭声。
叶岁音像被人突然用一桶水从头淋到脚，她一早的好心情在此刻烟消云散。
一颗心在瞬间沉到了谷底，那种没来由的心慌再次袭来，她明显感觉到双手脱力，她用尽全力握住手机，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阿姨，您别急，慢慢说。”
“希希她……早上……吐了好多好多好多血，鼻子也在流……我止不住……一床的血……医生说……器官……供血……她………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她现在……我怕她……撑不住了……”
于母语无伦次地说着，每一句话都乱七八糟的，可连在一起，她偏偏听懂了。
“啪”，手机滑落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声响，叶岁音抓住了一旁的护栏才不至于整个人倒下去。
很多很多年以后，叶岁音仍然可以想起这种感觉，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冷，好像有人拼命把她往冰窖里拽，她的脑袋像窒息了一样，无法思考。
她捡起手机，没有丝毫犹豫地朝外跑，此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于希要撑住，她们要见最后一面，要好好告别，如果可以，她希望于希好好活着。
她们可能没有以后了。
期间，她好像不小心撞到了人，那个人的东西掉了一地，她视线朦胧，看不清那是谁，甚至来不及道歉，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出场馆，坐上一辆的士，买了最快的航班回到望仙。
她不停地拨打季生的电话，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直到上了飞机，也没有打通他的电话。
后来叶岁音是怎么坐到医院急救室门口的，她也忘记了。
她缺失了一部分记忆，不管她怎么回想，这段记忆她都没办法找回。
她只记得那扇门一直紧闭着，他们什么都看不到，不知道于希的情况，什么都不知道。
于希的父母一直在哭，叶岁音坐在一旁却哭不出来，她感觉有人堵住了她的呼吸，她一直处于一种窒息的状态，她不停地干呕，明明什么都吐不出来，可是她控制不住，她真的好难受好难受。
太阳开始偏移，那扇门也没有打开。
她眼神空洞地盯着那里，无意识地用力搓着双手，就连开始充血了也感受不到，突然她看到于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
这一刻，她突然开始思考一个她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是只有生病的人痛苦，还是眼睁睁看着病人受苦却无能为力的人也在痛苦。
既如此，与其所有人都活在痛苦中，有时候放弃会不会是一条更好的路。
可是，活着的人又该如何度过无数个没有她的日子，思念不会随着时间消失，只会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在哪一刻突然爆发。
这像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如果可以，请不要生病。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太阳开始有了下山的趋势，门打开了。
叶岁音看过去，她想站起来，她想走过去听听医生说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站不起来，她只能看着医生点头又摇头。
随后于希被推了出来，她紧闭着双眼，浑身插满了管子，眼泪就是从这一刻决堤。
于希无法正常呼吸，所以她应该有氧气管；她无法正常进食，应该有一根食管；她没办法自理，所以应该有尿管，还有什么，太多了，多到叶岁音分辨不出来都是用来干嘛的。
她身上得有多少个窟窿，她好想问问于希，这样活着，疼不疼啊。
于希的父母哭声就没有停过。
叶岁音起身想跟过去，还没站稳就又跌坐了回去，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好在，救回来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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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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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岁音沉默地坐在ICU病房外，于希的父母站在一旁争吵。
“我不要放弃，她是我的宝贝女儿，用尽我的所有，我也一定要把她治好，她会好的。”于希的母亲突然吼了一声，直接打断于父想放女儿离开的话。
叶岁音机械地扭头看过去，记得她第一次见于希的父母，他们两个看上去贵气十足，打扮得十分得体，如今的两人不修边幅，于母四十多头发就已经花白，于父在两年前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她无法忍受这种氛围，医院里的一切都要将她整个人压得透不过气来。
叶岁音逃也似的跑出医院，她看了看周围，该去哪呢，该买些什么呢，对，病人要吃清淡的。
浑浑噩噩地走到一家店，叶岁音强忍不适开口说:“老板，拿个白粥，煮稀一点，什么都不加，再拿三个面，谢谢。”
叶岁音正出神，店里的人一直叽叽喳喳，目光都看着挂在墙上的电视机，那些声音吵得她头疼，叶岁音不耐地扫了一眼，随后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徐木深……怎么会?他怎么会被抬上救护车，新闻又怎么会说对于他能否回到赛道目前无法确认。
叶岁音着急地找手机，掏了好几次才掏出，她打开手机，热搜榜前几全是徐木深。
“徐木深夺冠”“徐木深血脉觉醒”“徐木深受伤”“最快陨落的新星”
叶岁音点开热搜，上午的接力赛由于第二棒失误，徐木深作为最后一帮卯足了力气追平，以微小差距位列第一，在最后的终点线前，邻道参赛选手出现失误掉棒，徐木深踩到了……
叶岁音直接大力将手机盖在桌上，她没办法心平气和地看他摔倒，以徐木深当时那个速度被绊倒，她不敢想摔倒的后果。
“这样摔，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残疾，这么年轻要是站不起来就太可怜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她猛地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住，她现在赶回平京有什么意义呢？他们不认识，她见不到受伤的他，她也只能像蹲守在医院外面的记者一样干着急。
何况她也不可能丢下于希。
她曾经以为自己很喜欢很喜欢徐木深，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在很多二选一的选项里，徐木深永远是被她放弃的那个。
她的生命中有太多比他重要的人或事。
周围的人都看向她，她丝毫不在意，她又忍不住想干呕，感觉下一秒就会因为呼吸不过来晕过去。
……
十分钟后，她走出这家店，刚好遇上周围的路灯慢慢亮了起来。
她竟然觉得有些刺眼，今天真的好漫长好漫长。
一个急匆匆人从她身边飞奔过去，她一下没拿稳手中的东西，撒洒落一地。
像是一直紧绷的一根弦，突然断了。
叶岁音一手抓着衣领，一手不停地拍打着胸口，那种不适并没有消失，她难受得快要死了，她坐在地上毫无顾忌地开始放声大哭。
她现在该怎么办，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于希好起来，才能让徐木深没有受伤。
于希还那么年轻，徐木深也是。
她的哭声把那个飞奔地的人吓得不轻，但他没有多做停留，他着急给生病的妻子送饭，没有什么过路人停下来看她，医院附近有人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无非就是有人离去，这条街见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直到天全部暗下来，有人提醒她手机响了好几次。
叶岁音才从地上爬起来，擦干眼泪，是于希妈妈的电话，她深呼吸好几次，必须得平复心情。
“你在哪，希希醒了。”
叶岁音闻言，来不及收拾一地狼藉，快速朝医院跑去。
……
隔着玻璃，她们没办法触碰到她，甚至没办法跟她交流。
三个人就这样看着病房里的人，于希侧头看向他们，她的眼睛空洞，像没上聚焦，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们，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眼里蓄满了泪，叶岁音甚至觉得她失去了意识。
可她太清醒了，清醒地承受着身体每一处痛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叶岁音坚持不住想坐一会，然后她看见于希轻轻地勾唇浅笑，她的眼里带着莫名的情绪，后来叶岁音想起这个眼神，那也许是不舍，是不甘。
而现在的她只是单纯地认为于希再一次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到了他们身边。
以至于后面季生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她也没再继续打。
叶岁音那晚仍然没有睡着，她看着网络上全是对徐木深的惋惜，她皱着眉，还没有盖棺定论不是吗，她相信徐木深不会有事，他会带着满身的荣耀重回赛道。
叶岁音坐在床上，看着天一点一点亮起，今天好像比之前更晚天亮，快要降温了，可惜南方不下雪，不然她真想和于希一起看一场雪。
她起身朝于希的病房走去，想看看她情况怎么样，如果可以，她想和于希说说话。
还没靠近病房，叶岁音就听到于希父母的哭声，声嘶力竭，双腿莫名开始颤抖。
她突然就不想过去了，一夜没睡，她真的太困了，她想回去睡会觉，睡醒再过去看看于希，也来得及。
可惜事与愿违，叶岁音清晰地听到了护士的对话。
“那小姑娘那么年轻，真可怜，治了那么多年，受了多少罪。”
“哎，可能是不想父母跟着受罪，生前肯定是懂事孝顺的姑娘。”
“刚开始多乐观朝气的一个人，居然大晚上自己拔管自杀，估计是疼极了……”
居然大晚上自己拔管自杀……
这句话反复在叶岁音耳边响起，她忍不住咳嗽，越咳越难受，她的眼睛却是干涩的，她哭不出来，她突然发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难受，或者说她找不到自己不难受的地方。
那个时候的于希该有多疼啊，她离开的时候痛不痛苦，是不是一个人在夜里慢慢感受着死亡。
如果她注定要离开，是不是不该强留她那么久，让她遭受那么多折磨，她之前为什么不问问她：这么多年，疼不疼啊。
她再也支撑不住，突然感觉到视线模糊，面前的东西全部倾斜，随即陷入一片黑暗，失去了意识……
叶岁音睁开眼，天还是黑的，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最近这些事压的她都做噩梦了。
“你醒了?你跟早上去世的那个小姑娘关系很好吧。”护士站在病床旁边轻轻讲她手上的针拔出。
叶岁音没有理会护士的话，他抬手用力敲打着头，头好痛，护士连忙制止她的行为。
“谁……去世了?”
护士震惊地看着她，说：“这么狗血?受刺激失忆了?你早上不是因为于希那个女生走了，晕倒了吗?”
叶岁音愣住了，那不是梦，于希真的……离开了。
“我的手机。”叶岁音起身，四处摸索。
护士闻言指了指她身后的桌子，然后退了出去，叶岁音扭头将手机拿过来。
她找出季生的手机号打过去，心里默念着：接电话，接电话……
在“嘟”了两声以后，电话通了。
“不好意思，这没信号……”
“季生……”叶岁音打断他，“于希……她……”
叶岁音忍不住哭了起来，她要怎么开口说这件事。
“她怎么了?”季生焦急的声音传来。
“于希……走了……你快点……回来……”
叶岁音强撑着说完，每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
她没有听见季生的回话，只听见手机掉落的声音和季生的哭声，以及不明所以的路人关心的声音。
她将脸埋在被子里放声大哭，她其实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即使以前受欺负，她都没有哭过。
叶岁音又想起来，在那个昏暗的教室里，周围的人嘻嘻哈哈，唯独她孤零零地坐在角落，她当时觉得自己又要一个人挨过那种言语辱骂，一个人忍受变相的校园暴力。
这时，她听到了于希的声音，她看见于希走向她，从那天开起，于希跟她说要反击，会抱着她说不论胖瘦她都是漂亮的叶岁音。
可是现在有谁可以告诉她，她要怎么接受，于希的离开。
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局，每个人都开始了再一次的人生，只有于希永远停留在2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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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季生轻轻敲了敲桌子。
叶岁音按了按头顶的帽子，将眼里的泪水憋了回去，摇头。
“说实话，你现在性格变化还挺大的。”
“什么?”季生闻言抬眸看向她。
“没什么，就觉得你以前性格很憋，现在倒越来越像希……”叶岁音顿住。
季生夹菜的动作停了几秒，没有再开口。
一直到叶岁音家楼下，两人也没有说过话。
叶岁音打开车门，回头道了句谢，季生点头。
“季生。”
她回头看向他，季生也静静地看着她。
“没事，明天好像会下雪，注意保暖。”
季生移开目光，看着前面的路。
“她走的那年，南方是不是下雪了?”
“嗯，十几年遇一次的大雪。”
叶岁音低头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到家，叶岁音趴在床上，趴了好久，她侧头看见了床头柜上于希的照片。
已经过去八年了，她跻身春晚主持人，季生在心外科混的如鱼得水，徐木深也在演艺圈获得一定成就。
他们都在慢慢变好，只有她停在了那个年纪，永远年轻，永远灿烂，永远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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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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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岁音已经习惯性一睁眼就监督舆情，登上小号看了看热搜，关于她跟徐木深的热度已经降下去一点。
当初她通过总台的主持人大赛积累了一点人气，一腔热血写了本自传，里面提及了一下最初她追逐着一个少年，从一个小地方一步一步来到这个城市，在遇到很多困难的时候她都会想起那个不服输的身影。
她想起来那天季生说的话，现在这事是不是已经成为了徐木深的困扰。
叶岁音伸了伸懒腰准备起来，vx突然跳出一个好友验证，她点了同意。
等了一会，对方的消息就过来了，是徐木深团队的人，叶岁音盯着屏幕发呆，隔一会儿才，回复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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