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的最后,尤焱这样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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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后来没有去成小卖铺,因为他们在连廊处碰见了向菀。
那时已经临近上课时间。向菀看起来急急忙忙地从教学楼里跑出来。
江倾阳在远远望见向菀的那一刻起,嘴角就抑制不住地上扬起来。尤焱看在眼里,弯唇笑了笑,很“知趣”地朝江倾阳摆了摆手:
“我先回去了。”
然而未等尤焱起身,向菀已经跑到了离他们很近的位置。
不单是江倾阳,连尤焱都有片刻的晃神,因为比起江倾阳,向菀才更像是“大病初愈”的那一个。她眼底青色的黑眼圈、苍白的唇和脸颊,几步之外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江倾阳几步迎了过去:“怎么了?”
“我舞裙找不到了。”向菀跑得太急,话也说得又急又喘,说完便绕开江倾阳准备去练功房找。
“快上课了。”江倾阳拦住她,“找不到就算了,再买一条。”
“不,那是我爸爸给我的。”向菀摇头,语速飞快,“要是我上课前没回来你帮我和老师说下,我就去看一眼,马上回来。”
说完,她就朝他们身后练功房所在的楼栋跑远了。
江倾阳从未见过向菀这般模样,不禁有些瞿然。
那节是数学课,上课四分钟后,向菀才敲门进来。
“报告,老师,对不起...”
正写板书的天儿哥以为向菀又是被舞团的哪个老师叫走交代什么去了,也没多问,偏了下头示意,“没事儿的,快进来吧。”
向菀回座位坐下,江倾阳在旁边小声问她:“找到了吗?”
这其实是句废话,因为她两手空空。
向菀呼吸还有些喘,她从桌面叠放的书中抽出数学课本,摇了下头:“没有...”
她把早上去过的地方都找了,连卫生间的隔间都看了,都没有。
江倾阳抬手帮她把课本翻开到正在讲的页数,小声说:“那等下了课我陪你再去找下,不要不开心。”
“不用,没事,听课吧。”
“真不用?”
“不用。”
“真的没有不开心?”
“没有。”向菀摇头,唇角弯出一个笑容,轻声问:“讲到第几题了?”
“这里。”江倾阳给她指了指,然后偏过目光偷偷去观察向菀,见她已经开始做笔记了,神色看起来也很正常,便稍稍放下心来,没有再继续追问。
他把自己的笔记本往她桌上移了一些,“听不懂也没事儿,我下课给你讲。”
也是,不就是条裙子嘛。
那天不是和徐妍他们去给她买了一条?大不了他再去买几条。
他画笔画板也经常弄丢,再买过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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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响,江倾阳去帮天儿哥把数学作业抱去办公室。徐妍跑过来坐到他的位置上,挽过向菀的一只手臂,“菀宝,你黑眼圈好重,比赛是不是很辛苦?”
向菀轻轻点点头,“有一点点。”
“一点点吗?”徐妍心疼地看着她,“你等着!我妈有个眼霜,去黑眼圈超级管用,我明天就给你拿来!”
向菀摇头:“不用,我这个就是有点缺觉。”
她抬手把徐妍后脑勺翘着的一缕头发捋顺,轻轻笑着说:“我这次比赛有奖金哦,想不想去吃披萨?福记口那家?”
“当然想!!!”
徐妍很激动,那家披萨店她已经惦念很久了,余光瞥见向菀桌洞里拉链敞开的书包,她笑嘻嘻地指着说:“菀宝,看到裙子了嘛?喜欢嘛~”
“裙子是你放的?”
“对呀,还有鞋子、还有鞋子呢!”
向菀却在这时急忙反握住徐妍的手,“那我书包里之前是不是还有一条裙子?你有看到吗?”
“啊...?之前那条不是都脏了嘛,包里塞不下,我就扔掉了。”
“你扔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门回来的江倾阳站在她们身后插了句,他声音有点大,吓了两个女孩一跳,双双朝后方扭头。
江倾阳盯着徐妍问:“你扔哪儿了?”
“早上清洁阿姨来收垃圾,一起丢她推车里了...”徐妍被江倾阳这副架势搞得一愣,讷讷地回。
推车...
那裙子现在早就被拉走了!
他们学校负责各楼栋的清洁工,会在每天早上把前一晚大家大扫除的垃圾,用小推车收拢到回收站,再由垃圾清运车在早自习时一并收离学校,确保不会影响师生们的日常活动。
“你!——”江倾阳气急败坏的第二句还没出口,就被向菀出声打断,她问江倾阳:“我们要去吃披萨,你要不要一起?”
“...?”这话题转得也忒快了,江倾阳一时没反应过来。
向菀重复了一遍,“我这次比赛有奖金,一起去吃披萨?”
“啊...好啊...”江倾阳愣愣地应下,又听向菀转头问徐妍:“问问萧一航去不去?一起?”
徐妍本来还在发懵,现在被向菀的问题拉回了注意力,她摆一摆手,“吃他肯定去,不用问。”
向菀弯起唇,又说:“裙子我很喜欢~”
“我就知道!”徐妍晃动着向菀胳膊,“那舞鞋你喜欢吗?裙子是我和江倾阳萧一航一起去给你挑的,江倾阳付的钱。鞋子是我给你买的喔,你脚背高,那个老板说,要选鞋喉比较低的穿着才会舒服,他还说如果不合适可以去换!”
向菀一边听她说,一边把裙子和舞鞋都拿出来展开在桌面上,点一点头:“都很喜欢,尺码也都很合适,鞋子我就是穿这种的。”
徐妍见向菀这么说,笑容愈发得意,正巧上课预备铃打响,她就像个幼稚园里的小屁孩儿一样兴奋地跑回座位,屁股挨上座椅后,还不忘回头朝向菀眨眨眼。
而向菀的唇角始终都是上扬着的,望向徐妍的目光里也满是温柔的笑意。
江倾阳站在旁边,微微疑惑地蹙了下眉。
他刚刚从后门进来,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向菀在得知裙子被丢掉时,江倾阳捕捉到了她眼底浮起的失意,可是只一瞬,一闪而过,短暂到他现在看着向菀的笑容,开始怀疑那究竟是不是他的错觉。
语文老师夹着教材走进教室,江倾阳拉开椅子坐下,刚想开口,就见向菀就从书包前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她把巧克力攥在手心里,等老师转过身写板书时,轻轻放到他桌上,她目光仍是望着黑板的,小声地说:“多谢裙子~我下午演出就穿它。”
江倾阳怔愣了一下,随即便也咧嘴笑了,他拆开巧克力的包装纸放进嘴里,融化的巧克力糖浆很快就充斥了整个舌床。
很甜。
非常甜。
这是他吃过最甜的巧克力。
江倾阳忽然就觉得,巧克力其实也很好吃,一点都不腻。
他翻开课本,方才的疑虑也随着吞咽的动作悉数落回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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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这一块甜甜的巧克力,江倾阳的甜蜜好心情持续了一整个下午。
可临近文艺汇演时,他却收到一个晴天霹雳——天儿哥喊他去办公室帮忙整理成绩单,为后天的家长会做准备。
江倾阳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表情,可心不甘情不愿的情绪实在过于明显,以至于他在划拉着成绩单时,天儿哥在旁边纳闷儿地问了句:“心情不好?谁惹你了?”
江倾阳扭头和这个“谁”对上眼,压下心中的忿忿不平,挤出个不能更勉强的笑容:“呵呵,有吗...”
天儿哥朝他身后看了眼,然后压低声音道:“行了,整理完那摞儿就收拾书包回家吧。”
“啊?”
江倾阳看着桌上还剩四五摞的卷子和成绩单,眼神疑惑,“那这些呢?”
天儿哥单肘搭在桌沿儿,侧过身来对着他,笑得特爽朗,“你真以为我喊一个刚好的病号来给我当苦力啊?”
见江倾阳还是满脸疑问,他微微靠近他,等年级主任从他们身后经过,才又压着音量说:“那个汇演至少要熬到晚上八九点,你就不用去了,早点回去休息。”
说完,他还眨了下眼。
“.........”江倾阳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我——”
“诶张天儿,后天家长会你帮我留几个家长。”语文老师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过来。
她走近后才看见躬身坐在里侧的江倾阳,于是卷起手中的卷子纸拍了下他后背,“这次作文写得不错昂。”
“呵呵...”江倾阳傻乐两声应付。
打完照面,语文老师就把卷子纸拍在天儿哥桌上,开始本色毕露地扬声控诉:“你们班这次考试古诗词填空扣分也太多了。”
然而未等天儿哥回话,旁边就响起江倾阳不大不小的一声嘀咕:
“数学作业太多了,古文没时间背啊...”
两位老师听到俱是一愣,语文老师被逗得哈哈笑,天儿哥也被江倾阳给气笑了。
他拍了下江倾阳胳膊赶人,“就你贫,赶紧走!”
江倾阳贼笑一下,麻溜儿站起身,然而目光不经意一瞥,就在卷子纸背面写着的那几个人名里,卫星导弹般精准定位到向菀的名字上。
天儿哥:“愣什么呢,赶紧的!”
江倾阳忽然就不着急走了,他哦了声挪腾着腿往门外去,却没真的离开办公室,他躲去办公室大门的门后,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准备听墙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萧一航总被语文老师罚抄课文,每次罚抄罚背,他必要和江倾阳吐槽一通,其中不乏带有他个人主观情绪下的添枝加叶,导致江倾阳看到语文老师要约见向菀家长,内心涌起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向菀完了。
所以此刻的墙角他听得是高山景行、磊磊落落——这是为向菀刺探军情,掌握第一手情报呢。
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很安静,只有饮水机间或发出的低低嗡隆声。
天儿哥说:“其他几个OK,向菀家长这次家长会来不了。”
“哎。”是语文老师叹气的声音,“她基础太薄弱了,我还想着和她家长说下怎么帮孩子尽快提高呢。”
听到语文老师这么说,江倾阳暗自松一口气,正欲转身离开,又听语文老师问道:“有说为什么来不了吗?”
“我上周就问过她了,她说她妈妈出差,这一个月都不在伶北。”
“那她爸呢?”
办公室安静了两秒,然后天儿哥略显低沉的嗓音清晰地冲进江倾阳的耳朵,“她爸去世了。”
江倾阳定在原地。
她爸去世了。
只一瞬,他眼前立刻浮现出清晨向菀去找舞裙时的焦急样子,他也几乎可以肯定,在教室里他看见的、向菀那一闪而过的伤感不是错觉。
肢体的行动盖过大脑的思考,等他回神时,他已经在赶往报告厅的路上。
这会儿放学已经有一段时间,除了参与文艺汇演的班级,其他学生已经散的差不多了,空荡荡的校园里只有零星几个赶着回教室上晚自习的高三生。
他一路穿过连廊,跑到花坛的拐角,差点又和人撞上,只不过这次是对面的人在低头看手里的单子没看路,江倾阳下意识扶了那人一下,双双站定后他才看清,又是隔壁班那个宣传委员。
宣委看见是他也很惊讶,“你怎么没去看汇演?”
江倾阳赶着去报告厅不欲多言,绕开他正准备走,却又被拽住了校服袖子。
宣委一手拖住他衣袖,一手抬起手里的单子,“诶,那个书画大赛明天就截止报名了,你真不去吗?”
“不去。”江倾阳很干脆,“我找向菀有事,能先松开我吗?”
说罢,也没再给宣委开口的机会,拂掉他的手就往前跑去。
一口气跑到报告厅,他从侧门进入后台,这个时间的化妆间挤满了各个班要表演的学生,挨山塞海,人声嘈杂,他推开一扇又一扇的房门找过去,却始终没有看到那张恬淡温柔的脸。
化妆间外的走廊也是人满为患,两个初中模样的女生倚在墙边嘀咕交谈:“就那强度,我坐着拉琴的手都酸了,学姐一直跳,不晕才神了。”
“对啊,她这几天本来就没休息好...”
江倾阳脚步顿住,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猛地回头问那两个女生:“谁晕了?”
“你...你是江...”
“谁晕了?!!”
“向...向菀学姐。”
第25章 解释
向菀在后台晕倒时, 整个人是90度直接朝后栽了过去,幸好旁边化妆的同学眼疾手快拦了一下,否则磕到头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班长李俞和校管乐团的一个同学急急忙忙把她送到校医室,灌了葡萄糖又输上液, 等校医确认说没事了, 他才想起来回去找天儿哥说明情况。
校医室和报告厅分在教学楼的南北两侧, 中间有连廊相连, 李俞快到教学楼时, 正好碰见迎面跑来的江倾阳。
他知道天儿哥留了江倾阳一块儿帮忙整理成绩单,这会儿隔着几步便开口问他:“天儿哥还在学校吗?向菀晕倒了。”
可江倾阳就像是没看到也没听到,一阵飓风似的直直从他身侧掠过,带起的气流把李俞西瓜头的齐刘海都吹掀一角。
李俞推了把他的黑框眼镜,原地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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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邶校医院各种功能的诊室众多, 但平时来的人很少, 所以总是显得空旷又安静。江倾阳这会儿赶到,隔了还有一段距离, 就看到其中一间诊疗室里走出来一个穿演出服的女孩。
他去到那间诊疗室的门口,果然在里边看到了向菀。
她已经醒了,躺在靠近窗边的那张床上, 右手打着点滴,正用单侧的胳膊撑着身体想坐起来,输液管因为身体的动作而随之晃动了几下。江倾阳赶忙冲过去托住她后背把人给扶起来, 立起枕头垫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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