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徐母一噎,刚要说什么,萧一航吸吸鼻子,“阿姨,厨房里炖什么呢?”
“山药排骨汤。”徐母被打断,白他一眼,起身去厨房给他盛了一碗。
刚坐下要再开口,萧一航:“阿姨,有水吗?”
对上目光,萧一航讪笑:“汤有点咸了...”
徐母刚要拿筷子拍他,萧一航已经笑笑站起身,“我自己去接,自己去。”
徐母皱着眉盯他背影好几秒,“...我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哎赶紧出任务去吧你,回来烦死个人!”
骂完,就若无其事地往自己女儿碗里夹了块话梅排骨。
也没再过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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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徐妍回了卧室,把这次去考试带的行李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整理。
搁在地板上的手机在这时嗡嗡地震了一下。
周衡发来的消息:【考完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徐妍没回,按熄屏幕把手机搁在一边,继续整理着衣物。
过了一会儿,手机再次震动,周衡:【等你回来,我们见一面吧。】
徐妍盯着这条消息,盯了很久,然后重新捞起手机,回了条消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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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萧一航过来准备一会儿接上徐妍一起去婚纱店。他们是伴郎和伴娘,向菀约了大家今天中午一起去试婚纱和西服。
萧一航进门的时候,徐母正在偏厅里插花,见他来了,塞给他一个红包说,“给向菀的,徐妍这么多年就和她关系最好,替我讲两个好听的再道声祝福。”
萧一航没接,扬扬眉笑着说:“这种事儿您得找自己闺女带啊。”
“......”徐母欲言又止,皱起眉搡他,“少废话赶紧的!”
然后强行把红包拍在了他臂弯里。
重新坐下后,徐母继续去摆弄桌上的鲜花,又关心起他工作,“你什么调回来啊?总在外边漂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萧一航目光往徐妍卧室的方向转了一眼,笑了下说:“不知道啊。”
“漂着呗,”他二不挂五地开玩笑,“省得您老嫌我烦。”
“谁嫌你烦了?”徐母白他一眼,“我跟你说你老老实实早点回来——”
徐妍这时开了卧室门,从楼梯上下来。
“我出去一趟。”对上偏厅里的两束目光,徐妍开口说道。
“今儿不是试衣服去吗?”萧一航问了一句。
徐妍沉默一秒,“我去见一下周衡。”
说完,她就换上鞋推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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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衡约定的地点,是徐妍很喜欢的一家餐厅。
他们曾经一起光顾过很多次。
周衡比她到得早,徐妍坐下后,周衡先朝他笑了一下,然后问:“考得怎么样?”
考得怎么样?
这句话几乎是瞬间就把徐妍拉回了大学时代。
徐妍理科好,文科稀烂,尤其不爱背东西,大学里专业课的各种税收政法、货币银行学的知识点,每次背得都极为痛苦。
每每要到考试周的时候,她就拉着周衡帮她背——
让周衡先背下来,再讲给她听。她也会和周衡说俏皮话,因为你讲的话我都能记住啊,所以你讲给我听,我一下子就能记住了。
他们不是没有温馨甜蜜的时刻,恰恰就是这样的时刻太多太多了,所以当两个人现在彼此对立、疏离而坐的时候,才会显得这个场面是如此地讽刺。
徐妍没有回答他,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直接问:“你找我是做什么呢?那天晚上我们不是已经把话都说明白了吗?”
周衡轻轻吸了一口气,依然是那副绅士得体的样子,他把手揣进裤子口袋,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面上,轻轻推给徐妍。
“什么意思?”
“这里边是我去年和前年两年的年末奖金,不算很多,但应该够你去深造的学费——”
“我问你什么意思?”徐妍语气陡然变得急促。
周衡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没什么意思,我们...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日常开销总是你花得比较多,这个钱你该拿着的。”
徐妍握在桌下的手,指甲狠狠地陷进掌心。
他们在一起生活,除了房租徐妍执意要一人一半,日用品上徐妍也总是会提前买回来一大堆。
徐妍知道周衡每个月都会给家里转一笔钱,平时两个人经常加班、在公司吃得比较多。
偶尔出去吃饭逛街或者看看电影,徐妍会让周衡买单,但除此之外,大部分的日常开销她都会提前付好。
徐妍从小到大没有过经济压力,花钱上也一直大手大脚。
她不在乎这个,也知道周衡其实一直想攒钱给他妈妈换一个新家。
所以工作以后基本都是月光的状态。
周衡见徐妍不语,指腹摁着桌上的卡往前推了推,“这个钱你收下,我对不起你。”
徐妍想,她这一刻应该把卡从桌上拿起来掷到周衡的脸上,再在人声熙熙的餐厅里喊一句:
“周衡你他妈的!”
但徐妍没有,她笑了一下。
这个笑里有没有再含一点不争气的眼泪徐妍不知道,她拿起包,非常迅速地站起身走了。
多一秒都没再停留。
这家餐厅开在一个胡同巷子里,上午这个时间人还不是很多,徐妍沿着巷子一直往前快步地走。
不断有自行车、三轮车、遛弯儿买菜的大爷大妈从旁经过,徐妍目不斜视地一直走,直到拐出这个巷口,她后背贴在一条死胡同的石墙壁上,闭上眼睛,开始用力地吸气攫取氧气。
天气太好了,闭上眼睛视线也不是完全黑的。
这种连黑都黑不彻底的感觉让她的大脑好像根本不受意识控制,再一次带着她回到了分手那天的夜晚——
深夜的,灯火通明的写字楼里。
从会所回来的第二天,徐妍就明晰了事情真相。
她有一个本科同专业、关系还不错的同学Pete,也在INK任职,但与周衡并不同属于同一部门。
那天晚上是他们和供应商的一个饭局,当晚赴宴的除了Linda、周衡、Pete,Pete所在部门的部门经理,还有市场部的其他几个同事。
供应商那几个人很会玩,Linda那一番安排也算投其所好。
“妍妍,我不敢保证Linda那人对周衡有没有什么想法,毕竟那女人一向玩得开、荤素不忌。
“但周衡是绝对没有这方面心思的,他这人情绪不爱外露,但绝对做不来这种事,你应该比我了解他的啊...”
中午午餐时分,咖啡厅的高脚桌边,Pete吸一口冰美式对徐妍说道。
隔了片刻,他又靠近一些,压低声音地说:
“而且...唉偷偷给你交个底吧,INK中层要换血,Linda那边账目一直都不干净,胆子也越来越大,迟早要出事...
“不过说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Linda一直器重周衡,周衡这马上要晋升了......妍妍,你该不会是让人利用了吧......”
Pete越说越觉得不对劲,一双眼睛盛满了震恐。
徐妍什么都没再说,回了公司继续上班。
她那天工作效率特别地低,材料没有弄完,加班到深夜,一直到办公区空无一人,连大楼的安保都换了第三轮。
周衡的电话也终于打了进来。那是那天他打来的第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后,沉默了一会儿,周衡暗哑的嗓音响起:“忙完了吗?我去接你?今晚降温了。”
徐妍对温度永远不敏感。
两个人一起在东申读大学的时候,那座港口城市的气候与伶北大相径庭,同样十度的天气,东申湿冷的风能渗到人骨头里。
接连感过几次冒后,每次降温时见面,周衡就会给她多带一件自己的外套,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知道他看不到,徐妍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
周衡于是再度沉默。
“昨晚的事,我自己找人问过了,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周衡仍然沉默。
徐妍在这时笑了起来,她轻轻地笑着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周衡,你也喜欢我的吧?
“不然不会毕了业放弃留学、放弃东申那么好的工作机会,陪我回伶北。
“我没能和你妈妈把关系处好,你也从不要求我和她见面,甚至她来了这边,你也帮我避开。
“你对我也永远是有求必应的。
“...可是为什么你永远都这么被动呢?嗯?你哪怕主动一次呢。
“昨天的事如果我不去查不去找人问,你也不打算说了对吗?
“你明明就知道我最想听你说啊,昨天在现场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解释啊!为什么啊!”
徐妍情绪终于溃决,声音也带了她并不希望流露的哽咽。
周衡再次安静了很久,同样压抑着不稳的气息和声线,缓缓地说,“不是我不想主动,妍妍。
“是我觉得......你和我在一起,你其实一直过得都并不快乐。”
徐妍终于在这一刻失声痛哭。
直到这一刻,这个人身上的特质都还是她喜欢的,这个人也是喜欢她的,可是她的的确确很久都再没肆意地笑过了。
徐妍握着手机,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暖黄光照着的一张脸,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早就听别人说,说我们不合适,我偏不信邪。
“我现在也还是不知道,我明明那么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为什么在一起会这么累、这么地难过啊...
“周衡,我们结束吧。”
直到她断断续续地讲完最后一句,周衡都还是沉默的,他还是沉默的。
挂了电话,徐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时而清明地望着,时而模糊地望着,一直望着。
待到视线终于不再继续模糊时,她扪心理智地问自己。
这一段失败的感情全然怪他吗?
他明明没变。
他明明还是他。
我喜欢你,你绅士礼貌我就已经很欢喜。
但我爱你,你又怎么可以只有绅士和礼貌。
原来最能打败年少爱情的,从来不是外界的阻挠,是心中幻想的破灭。
......
哐啷一声,铁门被推开的声音。
一个穿棉布背心、手提鸟笼的大爷从不远处的门口迈了出来。
走到愣神儿的女孩跟前时,大爷背手提着鸟笼,头往身后巷子的深处一撇,热心肠地讲一句,“姑娘,这往里走,是死胡同儿。”
女孩回了神,朝大爷笑了笑,“是,死胡同。”
徐妍发现自己这一刻好像可以释怀了。
她花费了一整个青春的勇气喜欢的人,至少是值得的。
周衡没有做错什么,他已经尽力给了他能给她的全部。
他们,或许真的从一开始,就是两个根本并不合适的人。
不合适这个词太虚无缥缈了,必须得狠狠撞一次南墙才明白得了。
她撞了,此路不通,头破血流,疼得她终于清醒了。
现在可以包扎好伤口换条路了。
徐妍转过身,拐出胡同口,夏日充盈的阳光洒下来,她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
第95章 手链
徐妍走出胡同, 小街两边的行道树绿叶葱茏,阳光斑驳地洒下来,落在不远处的黑色越野车上,以及抱臂靠在越野车旁的男人身上。
徐妍已经收拾好情绪, 她走过去, 表情有些匮乏地问, “你怎么来了?”
“过来接你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猜的。”萧一航微抬了下一边眉, 拉开副驾的车门, “猜对了,看来我运气不错。”
徐妍没再吭声,坐进了车里,系好了安全带。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后,车子也没启动, 徐妍低哑着声音问驾驶位的人, “...怎么还不走?”
萧一航按在方向盘的手指敲了敲,语气平淡, “等你哭完再走啊。”
他扭头看她,“现在不哭,一会儿可没机会了。”
“没什么可哭的。”徐妍很淡地笑了一下, “愿赌服输。”
萧一航点一点头,没再说什么,收回视线, 启动了车子。
车窗升上去,越野车在前边掉头,然后拐上辅路, 主干道,高架桥。
平稳行驶在环路上时, 萧一航偏头望了眼副驾驶的后视镜。
后视镜里,映着一张靠在车窗上模糊朦胧的脸,她目光空洞,却是平静的。
徐妍真的没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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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名想做向菀伴娘的人数很多,大家都想凑个热闹。
但刨掉之前已经定下的徐妍、唐糖、四喜,剩下的名额有限。
民间选举为了公平起见,采用了群里掷骰子的方式,最后胜出的是梁心、梁悦两位朋友——向菀大学里同寝室的舍友。
于是落选的群众纷纷直呼有黑幕。
梁心梁悦并非双胞胎亲姐妹,然而缘分有时就是这么凑巧。大学里大家出去玩,俩人没少废口舌解释——“我们原先真不认识”。
这会儿她们到了店里,大厉冬开口又是一句,“哟,亲姐俩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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