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喜儿决定以后随机应变,徐徐图之。
虽说喜儿不习惯跟异性同床,可沈二郎不惧威胁,呼吸声轻的像没有呼吸,喜儿不转头床上好像只有她一人,原主又习惯了戌时左右睡觉,喜儿不再胡思乱想,片刻就进入梦乡。
沈二郎平日里入睡难,好不容易睡着还有可能因为呼吸不畅被憋醒。以至于近日沈二郎很怕入眠,担心一觉睡过去。沈二郎也做好熬到天亮的准备。不知何时沈二郎眼皮沉重,头脑发晕。沈二郎以为时间到了,不禁喊喜儿。
喜儿大半天没消停,原身又一贯无忧无虑好睡眠,沈二郎推她两下都没推醒。沈二郎试图用力,头晕恶心难受,顿时不敢动。
沈二郎心想,是你自己睡太沉,早上醒来看到我的身体硬了,不要怪我没叫你。
以往钟子孟夜里会起来看看小舅子的被窝还热不热,人有没有睡过去。如今他房里多个郑喜儿,夜半三更,钟子孟叫醒沈伊人。
沈伊人从弟弟房里回来满脸喜色,钟子孟坐起来:“二郎睡着了?”
“睡得可香了。”沈伊人带着一身寒气哆哆嗦嗦钻进被子里,“我叫两声没叫醒,吓得以为他过去了。”
钟子孟不禁说:“我就说冲喜有用,你还不信。”
沈伊人摇头:“我现在也不信。”
“不是。张大仙说二郎非急症,有可能调养好。但首先得他想活。就算冲喜没用,对二郎来说也有个盼头。人一有了盼头,精气神上来想死也难。”钟子孟坐直,“何况喜儿的名喜庆,喜儿喜儿,一喊她的名都忍不住高兴。”
沈伊人觉着他说得有道理:“可我也没见二郎面露喜色啊。”
“不得慢慢来吗。二郎烦我娘,喜儿嫁过来第一天就把她关在外面,二郎嘴上不说心里也轻快。”
沈伊人也高兴:“外面好像没声了。”
钟子孟:“我快睡着的时候她就不骂了。”
“你说她敢搁门外坐一夜吗?”
钟子孟摇摇头躺下:“她比谁都怕死。睡吧,明儿还不知怎么闹呢。”
沈伊人不想看到婆母,而钟家茅房在院中角落里,院里也有水井,翌日清晨起来就没急着开门。
郑喜儿一觉睡到自然醒也不想睡回笼觉,听到外面有动静就穿上袄裙。见沈二郎一动不动,喜儿轻轻探探他的鼻息,有气,活的,就背对他,悄悄拿出玉佛,往水壶里加半壶水。
喜儿两手空空出去,沈伊人就给她舀热水洗脸,看着她收拾好,叫她抹上面脂,去拿水壶冲热水。
沈伊人并非见不得喜儿闲,她教喜儿做事。过些天育苗插秧她顾不上做饭,喜儿也能给沈二郎做些热乎的,不至于跟她和钟子孟吃水泡干饭。
沈伊人接过水壶发现里头还有水就准备倒掉。喜儿不慌不忙阻止:“姐姐不要倒。凉水加热水,不凉不烫,我娘说的。”
沈伊人点头:“亲家母说得对,是我忘了。”舀一葫芦瓢滚烫的热水,水壶满了,“喜儿想吃什么?”
喜儿看到案板上翠嫩的菠菜和家养小鸡下的蛋都想吃。
沈二郎吃米面难消化,吃肉胃难受,平日里不是喝粥吃蛋羹就是喝肉汤。早上喝鸡汤腻,沈伊人准备给弟弟蒸两个鸡蛋,见状就问喜儿吃不吃蛋羹。
喜儿还没回答,坐在钟子孟怀里,陪他添柴烧火的小童钟有为脆生生道:“吃蛋羹,舅母,蛋羹好吃。”
喜儿点头:“这个呢?”指着菠菜。
菠菜是昨天做汤剩的,沈伊人打算做菠菜汤,泡昨日剩的米饭:“喜儿想咋吃?”
“炒着吃?”沈家有铁锅,在原身的记忆里铁锅很贵,郑家村和清河村两个村只有钟家有铁锅,据说沈二郎给姐姐姐夫置办的。
喜儿洗脸的时候沈伊人去弟弟房里看过,给他换汤婆子。沈伊人见弟弟还在睡,心里高兴:“喜儿想吃炒菜,那我们就炒着吃。”顺嘴问一句,“喜儿会做饭吗?”
喜儿大言不惭:“我啥都会。”
“那喜儿做菜,姐姐给你打下手?”
喜儿点点头就眼巴巴看着她。
沈伊人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从锅后面出来,指着案板上的东西,“先往锅里家加两瓢水,放上箅子,把剩饭和昨晚剩的鸡肉放上去。”
喜儿盖上锅盖,拿出五个碗。
沈伊人不禁问:“拿这么多碗作甚?”
“做鸡蛋羹啊。”喜儿数一下,“五个人啊。”
烧火添柴的钟子孟乐了:“我和姐姐不爱吃鸡蛋羹。”
骗谁呢!喜儿暗暗腹诽一句,面上乖乖放回去两个碗,拿六个鸡蛋。沈伊人见状心说,不愧是个爱吃的。
“喜儿,你外甥和二郎饭量小,一个鸡蛋就够了。”
六岁小童钟有为大声说:“我饭量大。”
沈伊人:“两个翅膀没啃完,你饭量大?”
小童扭头往父亲怀里钻。
喜儿见他耳朵通红,差点失态笑出声。喜儿忍着笑往自个碗里打俩鸡蛋,给小外甥和沈二郎各准备一个,鸡蛋打散搅匀,喜儿拿起水壶往里加热水。
沈伊人见状惊呼一声想说什么,钟子孟轻咳一声打断她,冲她微微摇头。沈伊人懂了,喜儿没心眼不知变通,现在同她说破嘴也没用。不如等鸡蛋羹变成鸡蛋花,她不爱吃的时候再告诉她不能往鸡蛋液加热水。
鸡蛋熟得快,喜儿把三个碗放箅子上,沈伊人点着炒菜小锅,指点喜儿加猪油。
原身家贫,母亲嫂嫂蒸菜只舍得用筷子戳一点猪油。钟家富有也是农村人,为了娶喜儿拿出十贯巨款,十贯钱能换十一两银子。喜儿就想学母亲嫂嫂戳一点油。就在这时拍门声传进来,喜儿拿起锅铲戳半锅铲——自家节衣缩食,到头来也是便宜曹氏个老太婆,钟老二和钟老三两家。
沈伊人脸色骤变:“喜儿!”
喜儿抬头,小脸上尽是懵懂。沈伊人不好苛求太多,忍着心疼说:“没事,没事,我出去看看。”
“不要去!”喜儿摇头,“吃好饭再出去。否则又得抢我的鸡蛋羹。”
沈伊人想到昨儿中午宴请亲友的时候老二老三没少偷偷往家拿东西,顿时不心疼那半勺猪油:“喜儿说得对,吃了饭刷好锅再开门。喜儿,油化了,放菠菜。”
喜儿把菠菜倒进去,热油爆炒,香味布满厨房,有为小童吸吸鼻子,小声说:“爹,舅母做饭好香啊。”
钟子孟好气又想笑,一次用掉半个月的猪油,不香才怪。
喜儿把菠菜盛出来就往油锅里加水,沈伊人不懂:“还做什么?”
“我娘说就着锅底火热水刷锅刷得干净。”
沈伊人没想到傻妞还会刷锅,“我刷吧,你去叫二郎起来。”
钟子孟起身:“我去吧。喜儿,你跟有为把桌子板凳摆出来。”
沈伊人刷好锅就把大锅里头的剩饭剩肉端出来。钟子孟扶着沈二郎去茅房,随即扶着他到厨房用热饭锅里的水洗脸刷牙。
钟子孟见他脸色比昨日好多了:“二郎,昨晚睡得咋样?”
沈二郎自己没意识到,闻言很是诧异:“我好像一觉到天亮?”说完自己都不敢信。
第6章 爱美
沈伊人轻呼一声,姐夫小舅子看过去,她指着鸡蛋羹:“没坏。”见二郎不懂,三言两语解释一下,喜儿往蛋液里加了许多温水,“二郎,你尝尝。”
沈二郎这些日子被喂习惯了,就着姐姐的手吃一口,他嘴巴一动,蛋液顺着喉咙滑进去。
钟子孟见蛋羹很嫩,叫妻子给他一口。
沈伊人从儿子碗里舀一勺,居然比她做得嫩。她要有这手艺,二郎每日清晨两个鸡蛋羹,说不定病早好了。
钟子孟显然也想到这点,看看妻子,看看二郎,不确定地问:“喜儿是郑家村的喜儿吗?”
沈伊人瞪他一眼,废话!随即她自己又忍不住说:“我见过她爹娘兄嫂,看长相是一家人,但都不如喜儿喜庆。难不成真是个有福之人?”
钟子孟点头:“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咱家正好是块福地。”
沈二郎无奈地笑笑。
钟子孟瞪眼:“笑什么?你姐夫我矮,长得不好,娶你姐这么贤惠好看的妻子,还不能说明咱家风水好?”
沈伊人长得好,不然钟老娘曹氏不至于骂她狐狸精。她身量高挑,乍一看比钟子孟还高。钟子孟又说:“我儿女双全,你二十三岁就——”
“姐夫,别说了。”沈二郎打断,神色暗下来。
钟子孟明白他不想提过去的事:“那,不说。去堂屋吃饭。你是去床上还是跟我们一块用?”
沈二郎身体虚嫌冷:“去卧室吧。”
钟家没烧汤,喜儿就把装了半壶开水和半壶泉水的水壶拿去堂屋。喜儿还记得自己是个傻妞,跟小外甥摆放好桌子和板凳就在堂屋等着。
沈伊人端着饭菜过去,一大一小先后抱怨她磨叽。沈伊人怎么看喜儿怎么喜欢,笑吟吟把鸡蛋羹放她面前:“先吃这个。凉了就腥了。”
小童有为指着自己的鸡蛋羹:“娘,你吃的啊?”
“娘不可以尝尝吗?”沈伊人一副你敢说不下次不给你做的样子,吓得小孩乖乖点头:“好吃吗?”
沈伊人:“你自己尝尝。”
小童见舅母吃得香,舀一大勺塞嘴里,很是喜欢。几口吃完,小童觉着他都没尝出什么味。小孩不敢抢舅母的鸡蛋羹,他去看望舅舅。
到卧室正好看到他爹把最后一口鸡蛋羹塞舅舅嘴里。小童满脸失望,扒着父亲的手看了又看,碗里确实干干净净,他又打量舅舅:“舅舅不是不爱吃鸡蛋羹吗?”
钟子孟无语又想笑,朝儿子脑门上轻轻拍一下:“不吃留给你吃?”
小孩不怕挨,点点头。
沈二郎:“你不是也不喜欢吃鸡蛋羹?”
“我——”小童想起他昨天早上还嚷嚷着天天鸡蛋羹,他吃成蛋了。因此他祖母曹氏还嫌他挑食,不如比他小一岁的侄儿金宝懂事,金宝给什么吃什么。
小童虚张声势高声辩解:“以前不喜欢,今天又喜欢了不行啊?”
钟子孟嫌弃地摆手:“别在这里烦你舅。你舅母做的菠菜也香。再不去就叫你娘和你舅母吃光了。”
小童闻言拔腿往堂屋跑。
钟子孟扶沈二郎半躺下:“刚吃过东西先别睡。”
昨晚睡得好,沈二郎明显感觉自己精神比昨天好,也不想一直躺着:“姐夫,天冷饭凉得快,去吃饭吧。”
往常沈二郎精神好的时候,钟子孟会趁机宽慰他几句。今日沈二郎依然瘦骨嶙峋,眼睛大的瘆人,但不再像古井一般,眼中有了些许生机,“有事喊我。”把床尾的汤婆子放到他脚边。
沈伊人见相公过来就把儿子昨晚啃剩的鸡翅膀放相公碗中。小孩见状看过去,钟子孟问:“吃不吃?”
小孩摇头,夹一筷子菠菜:“娘,以后叫舅母做饭,你别做了。”
沈伊人心说那以后一个月得吃五斤猪油。要是一天三顿炒菜,一个月得十斤。
转而一想,如果十斤猪油能换来弟弟痊愈,也不是不可。
“舅母又不是咱家使唤丫头,哪能叫舅母天天做饭。”
喜儿很意外沈伊人能说出这番话,面上天真地表示:“我喜欢做饭。”
钟子孟想想郑家其他人气色,再看看像乡绅富户家小姐的喜儿,笑着打趣:“你是喜欢吃吧?”
“姐夫不喜欢吗?”喜儿单纯天真。钟子孟被堵得无言以对,只能摇头失笑承认他也喜欢。
小童有为一锤定音:“以后舅母做饭,娘打下手,爹爹烧火。”
沈伊人:“你做什么?”
“我——照顾舅舅。”小孩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又夹许多菠菜,仿佛以前讨厌吃素的人不是他。
沈伊人递给儿子半杯水,担心他只吃菜不喝水腹中难受。小童不想喝,但他见舅母接过母亲递过去的水杯,觉着舅母喜欢的东西都是好的,难得没面露嫌弃。
水里没放蜜糖,但有回甘,小童不禁又喝一口。确实比以往的水好喝,小童咕噜噜喝得一滴不剩。
沈伊人和钟子孟互相看了看,难不成经喜儿的手的水都比往常好喝。
夫妻俩不信,依然端起杯子喝下去。
跟以往没什么不同,但又说不上来的甘甜,仿佛山泉水。
夫妻二人怀疑他们今日心情好的缘故。
喜儿感觉水快没了:“二郎渴不渴?”
沈二郎还没躺下,钟子孟决定趁他精神好给他送半杯水。
上个月沈二郎还喝药。但他饭量小,喝了药之后茶水不进,钟子孟做主把他的药停了。钟子孟特意去县里问大夫和张大仙,他们一致认为能吃饭喝水比吃药有用。
沈二郎喝下半杯水没忍住打个饱嗝,钟子孟险些老泪横流,多久没听见他打饱嗝。
钟子孟虽是姐夫,但比沈二郎大二十一岁,一直把他当儿子照看。沈二郎见姐夫激动的眼睛湿润也难受:“姐夫吃饭了?”
“差点忘了。我先去用饭。再不吃就凉了。”庄稼人珍惜粮食,钟子孟顾不上伤春悲秋。
这期间钟老娘一直在门外大骂。
大抵看出她今早甭想在长子家用饭,等钟子孟再回到堂屋,她终于消停了。
饭毕,沈伊人用刷锅水和猪食,钟子孟去喂牛,趁着牛吃草打扫牛圈。喜儿去羊圈:“有为,放羊去?”
沈伊人放下猪食桶:“喜儿,把羊拴门口,我去山边挑点野草野菜喂羊。”其实担心一大一小两个不懂事的往山里钻。
喜儿把绳子给有为,打开院门,曹氏脱口道:“有能耐别开!”
“说谁呢?”喜儿出来。
曹氏吓得哆嗦一下,宛如被人攥住喉咙,双脚不禁后退。
六岁的钟有为难得见她这么害怕,跟看到奇景似的,捂嘴偷笑。
“笑笑笑,笑死你个兔崽子!”曹氏指着钟有为大骂,好像他不是她亲孙子。
饶是喜儿料到老太婆今早还得闹,也没想到她连六岁小孩都不放过,使劲朝她背上一巴掌,曹氏踉踉跄跄往墙上一趴,差点摔塌鼻梁。
有为被曹氏吓得躲到喜儿身后,见状顿时不怕了,露出小脑袋继续嘲笑她。
曹氏稳住身体习惯性大骂,回头对上喜儿不善的样子,掉头往院里跑,冲钟子孟和沈伊人嚷嚷:“我这就去给你爹上坟。我还没老的不能动,还不要你们伺候,你们就想逼死我,你们给我等着。”
喜儿把羊拴在门外桃树上就拉着小外甥进去。
老太婆往卧室跑,可能是去拿纸钱或点灯的火镰。沈伊人很是担心地喊:“相公,怎么办?”
“让她去!”钟子孟一脸不耐烦,“上天有灵,烧点纸钱有用,二郎的病早好了。喜儿,别理她。家里的东西昨儿都被嚯嚯光了,我一会上县里买点东西,你明儿拉着二郎回门。想不想去县里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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