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原瓷都给弄语塞了，一时之间找不出什么确切的答案，不过，她也不是逃避，而是也在寻找这个答案。
她想问，那你也搞清楚了吗。
但她看得见，裴郁磊表情难得正经，说话也很直白，甚至透露出冷静，让人不得不想，除了蓄谋已久来忽悠人的，不带任何一点感情的冷漠机器，就是这人真想过了。
原瓷虽然眼睛落在别处，但她余光能看见对方微仰着头，呼出一口冷气，在空气中都看得见那气儿的样子。
“那你……”原瓷觉得口干舌燥，有些心烦意乱，不知道回什么，想来想去只干巴巴道，“那你加油吧。”
裴郁磊笑了下，舔了舔唇：“行，那就祝我成功？”
这一下，搞得原瓷嘴巴更干了。
“回家吧。”
裴郁磊倒不是突然就给放人了，他有私心，肯定想把人留下。但也只是因为舍不得，舍不得就这么把人困在这儿了。
他想告诉原瓷——长点心吧，眼前这人对你有意思。
万一别人呢，别人邀请你吃宵夜，或者干别的什么，你会去吗？
想到这儿，他自嘲地笑了笑。有什么好想的呢？自己也不过是仗着她这份真诚，才得已有这么一晚的。
*
原瓷走后，裴郁磊先是在原地站了会儿。又过了五分钟，才起身往对面副食店走去。
副食店里面开着暖气，一桌围了四个人在打麻将，其中一个女的烫着大波浪，回头看了他一眼：“帅哥，买什么啊？”
说完，又转身低头看牌：“诶诶诶，我碰了啊。”
裴郁磊盯着那玻璃柜里花花绿绿的烟盒足足看了十多秒都没回应，等人又疑惑转过头瞧他一眼的时候。
他的喉咙滚了滚：“买瓶矿泉水。”
走出副食店，扑面而来的冷气把人都给抖精神了。
裴郁磊掂了掂手里的矿泉水，还有点沉，后悔了。
想着花这么个两块钱，他拧开瓶盖咕噜噜地往嘴里灌。他拿出手机，半蹲在电线杆下，界面还是之前和周窈的聊天信息，他还没来得及回。
消息是周窈问他：真那么小气啊？
裴郁磊点进那张照片，其实还是有拍到一点的，不过不仔细看不会发现——对方拿串的手不小心闯入了镜头。
他点出去，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裴郁磊：嗯。】
真的有点儿舍不得。
*
“没出息，相当地没出息啊裴郁磊。”杨毅边走边连连感叹，“人家连个平a都没来，你他妈就全招了。”
裴郁磊摇了摇手里的喷漆罐，不置可否。
只是等人把车漆喷完后，东西往桌上一放，语气理直气壮，“我就这么点出息了，全败人身上。”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恋爱脑啊？！”杨毅语气诚恳，“哦，可能因为没什么实践，所以——
“你这不是恋爱脑，是原瓷脑吧。”
裴郁磊和他对立而站，思考了几秒后也面露诚恳，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杨毅：“…………”得得得，您这人彻底没救了。
“你说——”
听着对方犹犹豫豫的开头，杨毅以为有什么大事儿要讲，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这大招会不会太那什么了，万一对方还来不及躲闪？”
“…………”
“哥们儿，你现在想要来点阴的是不是太晚了？！”你他妈家底都要交出去了。
“我没想着来什么暗点儿的。”裴郁磊用毛巾擦了擦手。
杨毅白了他一眼，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知道，怕吓着她。”
裴郁磊点了下头：“怕当不成朋友，虽然我也没想过当朋友。”
但怕的是，少了理由和借口去找她。
杨毅“哟”了声，调侃他：“纯情男高啊。”
裴郁磊：“…………”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什么啊？”裴郁磊嘀咕了一句，他就没想过后悔。
第28章
按许英的话来讲，有远房亲戚要从省会那边下来做客，让原瓷预订了火锅单送到家。
原瓷回去的时候，家里闹腾腾的。她开门的时候，屋里十双眼睛朝她投来，惹得她有一种心理上的不适——
这种不适感也是来源于不喜欢被他人瞩目的感觉，和对象是没有关系的。
原瓷在玄关处快速换好鞋，眼见饭桌上的火锅已经热气腾腾了。
“哎哟，这么多年没见，原瓷是越长越乖了。”
远房亲戚是个原瓷不眼熟，也叫不出名的人，据她本人陈述上一次见面是原瓷小学四年级那会儿。
一家三口，小朋友的就读六年级，有一个很文艺高深同时也很难念的名字，于是周围人都叫他小名“睿睿”。
六个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到底还是个小朋友，喜欢玩乐。睿睿吃着吃着便爬到沙发上坐了，然后一边拍手一边指着电视机里的卡通人物大笑。
大人也没管他，等他饿了自己又会跑到饭桌上吃两口。
原瓷刚开始的时候心不在焉，随随便便夹了几口菜吃，后来回过神听见许英在喊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应了声。
“我们这个啊，那时候也喜欢看这个，她屋里还贴了好多海报。”
听着许英的话，原瓷看向睿睿调的电视上，是《海贼王》。
原瓷不知道为什么，心忽然沉了一下。
吃完饭后，原瓷回到房间。身体累了一整天，刚刚吃饭的时候都嫌懒得动了，原本想躺下休息一会儿，却没想到房门被敲响了。
原瓷觉得整个身体都软软的，一点儿也不想动，随后翻了个身，把脸蒙在被子里，过了五秒对门外喊了句：“来了。”
打开门，意料之外的是没有看到一张脸。原瓷正迷惑，却感觉裤子被人拉了拉，才低头看见了睿睿。
“你妈妈呢？”原瓷伸头往外看了看，才发现屋里已经没人了。
“散步，阿姨让我找你玩。”
睿睿口中的“阿姨”应该是许英了。
原瓷把门拉开了些，让他进了屋。
一进屋，睿睿就被墙上的海报吸引过去了，估计许英也是想着睿睿和原瓷都喜欢看的动漫因素。
“喜欢吗？”原瓷蹲下身问他。
睿睿点了点头。
“我还有绝版的海报。”说着，原瓷想起来书柜上的那个铁盒，她准备起身去拿。
铁盒上面有一只可爱的小兔，周边是粉红色的花，看起来很少女心。那会儿她也觉得好看，就买来装一些重要的东西。
铁盒打开，里面果不其然是两张海贼王海报。
“这是我那会儿去影院送的。”原瓷拿出海报，递给睿睿。
睿睿手拿着海报，嘴里夸张地“哇”声连连，逗的原瓷有些想笑：“你怎么这么夸张啊？”
原瓷将铁盒轻放在地上：“对了，你怎么知道《海贼王》的？”
“陪哥哥看的。”
原瓷想起来了，许英是说过睿睿的父母工作忙的时候，就会把睿睿拖给他舅舅一家帮忙照顾来着。
“你是什么时候看的海贼王？”这次轮到睿睿仰头问他了。
“我吗？”原瓷想了想，“高中那会儿吧。”
下意识地，她想说一句——
“这是什么？”说着，睿睿指了指铁盒里露出的那张照片。
原瓷随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待看清楚后，她拿起那个铁盒：“算是高中那会儿的纪念品吧。”
睿睿没有多在意，比起铁盒里的不明物，他的心更放在了手上的绝版海报上。
可是原瓷不一样了。她心里有些慌乱，不用摸也知道，心跳得很快。
她是知道理由的——
刚刚睿睿问他，什么时候看的《海贼王》，她说是高中那会儿，然后她便不自觉地想补那么一句：是因为喜欢的人去看的。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的。
老实说，实话的确如此。她是因为那会儿遇见裴郁磊，偶然听见他们的谈话，被他带有一点儿bking的发言装到了，后来全程也就记住了“海贼王”这三个字，当晚回去便在网上搜索，了解到是一部动漫的时候开始的。
后来，她也喜欢上《海贼王》了，也喜欢上了那个人。
让她想起来的不是这件事，主要的是她下意识想回答的是“喜欢的人”，而不是“喜欢过的人”。
这两者之间，看似只有一个字的差别，但意思却天差地别。
她的视线落在铁盒里的照片上，这张照片是百日誓师大会那天，尤文乐给她拍的。
不知不觉地，原瓷夹着照片的大拇指在照片上摩了摩。
*
这几天，原瓷都忙得有些落不下脚，有些时候忙的连吃完饭的机会都没有。
原瓷好不容易写完病志，忍着饿肚子外加疲惫感，倒了杯温水进肚，原本打算进值班室小睡一会儿。
途中，手机震了下，是许英问她今晚几点下班。
原瓷回了个时间，陈述自己是上夜班，让她不用再等自己。
有些时候回去晚了些，许英老是说自己没有刻意去等她晚归，实际上每次都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只剩下无声的电视还在亮着光。
见原瓷回的是要上夜班，许英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回复了个嗯字。
原瓷刚收起手机，还没走到值班室门口，就被护士通知有个紧急病人，她脸上的倦意也瞬间消失，整个人清醒不少，保持冷静又迅速把手机收起，边往回走边询问病人情况。
再忙完，已经是凌晨三点左右，病人已抢救成功。
原瓷终于能喘口气，刚刚在抢救病人的时候，在这寒风天气，她都急得满头大汗了。
休息下来的时候，原瓷靠在椅背上，微仰着头，过了十多秒后，才睁开眼望着白茫茫一片的天花板，她的手指放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突然，她很想，很想裴郁磊。
不知道为什么。
她就这么做了，打开手机后才注意到对方现在可能已经入梦了。
于是，原瓷顺着裴郁磊的头像，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
裴郁磊的朋友圈还停留在跨年夜那天，原瓷把他的朋友圈给翻到底了后，又一条条翻上去，翻到最顶上，然后点开最新的那条。
——明天是晴天。
其实原瓷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是晴天？为什么偏偏是晴天？
原瓷想不出来答案，因为她不知道这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于是她只能等待着时间，三十秒过后屏幕自然关灭，倒映出她那一张略显疲惫不堪的脸。
*
下班后，原瓷拖着疲乏的身体一到家就躺下了，整个人睡到下午六点才起床，醒的时候还泛着点迷糊。
她摸到床头的手机，上面提示一小时前尤文乐发了条消息，约她出来吃顿饭。
原瓷随后给拨了个电话回去，对方那边闹哄哄的。
“你在哪呢？”原瓷问她。
“别提了，本来打算整理完资料就好好休息，结果客户一个电话给我飞彪过来，我现在啊，刚从客户那儿出来。”随后，原瓷听见电话那头的人低声骂了句，“什么破高跟鞋，把我的脚都磨破了。”
原瓷忍不住笑了下：“我记得高中那会儿有人还喜欢偷穿高跟鞋？”
“哎，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尤文乐连连感叹，“谁还没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听你这声音，你刚醒啊？”
原瓷觉得喉咙发紧，起身去客厅倒了杯水：“嗯，昨晚值夜班，早上八点才放人。”
“那你看见我给你发的消息没？”
“看见了。”原瓷刚吞下去一口水，“老地方？”
“行嘞，等着你啊原大医生。”
原瓷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拿着手机，轻靠在门背上，和尤文乐互相调侃：“好的，销售总冠尤小姐。”
*
原瓷见到尤文乐那会儿，她脚边放了个袋子，里面装着一双高跟鞋，而本人脚踩一双平底鞋，手不停地在手机上打字。
听见声响，尤文乐也只是抬眸扫了她一眼：“来了啊？我刚刚先点了一些菜，你看看还要加什么。”
原瓷看了眼尤文乐订的菜：“够吃了，不用加。”
尤文乐终于放下手机：“哎，好久没来这家店了。”
“大忙人啊。”原瓷眼神示意她放桌上的手机。
“别说了，在客户面前不得卑微卑微。”尤文乐长叹一口气，“现在想来，还是上学那会儿轻松。”
“高中那会儿，想的是长大，没想到真长大了，人又返回去了。”原瓷补充道。
尤文乐点了点头：“哎，我前几天回去整理照片的时候，还把我们跨年那天和高中那会儿拍的照片放在一起比对了下。”
原瓷倒茶水的动作滞了滞。
“我发现，我这儿居然长了一条鱼尾纹。”尤文乐几乎要把脸伸在她面前，手指在空中不停比划，“把我吓惨了。然后这回忆就跟洪水开闸一样，关都关不住，越想就越陷入其中。”
说完，尤文乐的头趴在桌上，很重地叹了口气：“人生啊，命运弄人。”
人永远不会去享受当下的美好，而是在过一段时间后，才能去回忆发现美好，然后后悔，反复循环。
“靠。”靠在椅子上的尤文乐身体坐正，在空中挥了一拳，“想想我过两天还要出差，我的血压就跟我工作量一样蹭蹭蹭往上涨。”
原瓷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把尤文乐吓了一跳。
“你干嘛？”尤文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吓到我了。”
周围有几桌的人也忍不住往突然发生动静的这儿看了几眼。
尤文乐催她：“快坐下。”
原瓷猛然惊醒，反应过来后赶紧坐下。
“你这是做什么？”尤文乐问她。
“想到一些事。”原瓷说，“你那时候是喜欢摄影的吧？”
“是啊，不过后来三次元事物繁忙，就给抛后面去了。”尤文乐说着说着笑了下，“其实现在回忆起来也挺遗憾的，你还记得吗？我相机被没收那次，谢松那时候真的是个傻白甜，我要是老师我都忍不住骂他。”
原瓷也跟着笑了笑：“嗯。”
高中时候的回忆的确很美好，可是人往前走，总不能一直背负行囊，当你觉得肩膀开始疲惫，你也会不由得丢下什么。
比如，尤文乐丢下了摄影。
“所以说，我觉得时间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尤文乐这话题聊得比较沉重了，“时间能考验你的喜好，对于物，甚至人。”
“还记得吗？”尤文乐冲她挑挑眉，“我高中有个女神也这样跟我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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