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般足以媲美世间所有绚烂美好的烟花之下,那么喜欢烟花的周望舒却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而身旁的人,也正在看她。
撞上那道目光,她怔了怔。
她不知道他是一直在看她,还是因为她转了头才看她。
他目光很平静,一如往常。
窗外不停绽放的烟花倒映在他眼底,让那双本就迷人的眼,更迷人了一些。
“陈迟俞,”周望舒轻轻笑起来,“这是我看过最漂亮的烟花。”
“那你看我干什么?”他声音还是沉沉冷冷的调,听着却莫名温柔,“看窗外。”
周望舒轻笑着将头转回去,但没多久又转了回来。
她伸手,拉住他胳膊。
“你过来,”她把他朝她那边拉,自己坐到对面,笑得眉眼弯弯地对他说,“你也看。”
陈迟俞看着她,却说:“在看。”
说完,他才似意识到什么,缓缓将目光投向窗外不断绽放着烟花的夜空。
窗外的烟花真的好看极了,但眼前的他似乎还要好看一点,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带着笑,像完全将窗外的烟花遗忘。
陈迟俞知道她一直在看他。
过了会儿,见她还没有要移开视线的意思,他将瞳孔移至眼尾瞥她一眼。
接着,他抬手,捏住她小巧的脸,转动手腕,将她的视线别到窗外。
周望舒先是一愣,而后又笑了笑。
她没有再次转头看向他,就含笑看着这场她一生里见过最美的烟花。
一分钟后,她再次说了一次:“陈迟俞,这真的是我看过最漂亮的烟花。”
陈迟俞似轻笑了声,那声不太分明的笑很快被他开口的嗓音盖住,“那明天别再闹我。”
“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
“提醒你。”
周望舒剜他一眼,“不用你提醒,我记性好着呢。”
陈迟俞:“不见得。”
“这么明显的事都不见得,那你眼神也太不行了,”周望舒哼一声,“配副老花镜吧。”
不料陈迟俞来了句:“眼神是不行,不然怎么之前看上你。”
他说什么?!
周望舒惊了,他内涵她!还是人身攻击的内涵!
不过她竟然生不起气来是怎么回事?
比起气愤,她心里更多的情绪是意外,意外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回到一年前的互怼模式。
片刻的意外之后,一阵隐隐的欣喜跃上心头。
没错,欣喜,因为——
她喜欢这样的相处。
她扬唇,“那看来你不是眼神不行,只是被我美貌蒙蔽了双眼而已。”
“哎,”她笑着叹了口气,一脸的神采奕奕,“长得太漂亮的确是种罪过。”
像是也意识到什么,陈迟俞神情一滞,缓缓转头看向她。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看我干什么?小心又被我的美貌蒙了眼。”
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的,陈迟俞笑了声,不知意味。
“你笑什么?”
陈迟俞转过头去,“不说。”
周望舒圆了圆眼。
这个对话有点熟悉,一年前她尬撩他时出现过这段对话,当时她怎么说来着?
说他是故意钓她胃口让她一整晚都想他。
确实有够尬,但招不在烂,有用就行,这叫经典永不过时。
不过,现在这种尬撩对陈迟俞来说已经没用了,得再上点强度。
“陈迟俞,你知道两个人结婚后最重要的是什么吗?”她问他。
“当这婚没结。”
“……”猝不及防被噎了下,周望舒沉默了两秒才开口,“是沟通!是坦诚!你要不说清楚我当你是在调戏我。”
陈迟俞满不在意,“随你。”
靠,这还怎么聊下去。
周望舒算是明白了,以前她能有来有回的跟她拉扯,那是因为他乐意陪她玩儿,现在他不乐意跟她一块儿幼稚了。
认清这个现实对她来说简直太残忍了,想曾经她还沾沾自喜以为是自己道行高才那么快把他拿下,结果只是她自带buff而已,现在buff不但没了,还一身的Debuff,难搞。
她现在有点破防,不对,不是有点,是破大防了,眼泪都快要不争气地流下来。
然而,身体里一阵暖流比眼泪来得更早了一些,可能是她大姨妈希望她争气一点,但问题是,她没垫姨妈巾啊!
“陈迟俞,”她双手抠紧窗沿,“我大姨妈来了。”
陈迟俞当然知道此大姨妈非彼大姨妈,他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用不解的目光扫了她一眼,“不舒服?”
“不是,我没带姨妈巾。”
陈迟俞一愣,他还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一时不知该怎么处理,“我叫人给你送?”
“飞机上又没卫生间。”周望舒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音量,生怕大声一点直接血崩,刚刚那一阵就已经很汹涌了。
“我让人开房车来给你送。”
“那你还不如直接送我去酒店,我们那酒店楼顶可以停直升机。”
陈迟俞立马调频跟驾驶室的飞行员说:“去佩莱酒店楼顶。”
收到通话,飞行员顷刻驾驶直升机驶离香山公园。
香山公园上空的烟花还没结束,周望舒有些恋恋不舍,早知道刚刚就少看陈迟俞,多看烟花了。
五分钟后,直升机抵达佩莱酒店楼顶。
周望舒保持姿势一动不敢动的坐着,等直升机停稳,她小声开口:“陈迟俞……”
她只喊出了陈迟俞的名字,因为身体突然腾了空。
“我知道。”陈迟俞将她抱了起来,并用毯子裹住了她的腿。
他知道她不方便走路。
周望舒在他怀里看着他,心底升起一股晦涩的情绪,像坠地的风筝在一阵微风里被吹起来了一些。
他抱了她两次,在一天之内。
她在想,他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她吧。
这个念头浮上脑海,她觉得自己像魔怔了,因为他,她一整天的情绪跟过山车一样,一会儿觉得他恨死她了,一会儿觉得他对她还是有感情在的,像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恋爱脑明明只是她装出来的人设,但现在她快真成恋爱脑了,这简直大事不妙。
他们的房间就在顶层,陈迟俞直接抱着周望舒走的楼梯。
佩莱酒店房卡就是身份证,不用去前台办入住,到房间门口,周望舒拿出身份证开门。
“哗——”
房门打开。
陈迟俞抱着周望舒进去。
房间是套房,进门有间客厅,空间宽敞,光线也明亮,氛围并不暧昧。
陈迟俞将周望舒放到沙发上,然后走到通讯设备前给前台打电话,让前台送卫生巾,一系列举动自然得像未曾分手时一样。
挂掉与前台的通话,陈迟俞侧身,神情在这会儿倒是浮现出了一丝不自然。
“等会儿前台会给你送卫生巾来,我走了。”说着,他迈开步子便要走。
“等等,”周望舒喊住他,“你帮拿一下嘛,我现在只能躺着,一站起来血会流得到处都是。”
陈迟俞微抬了下眉,“不能站起来,那就是还要我抱你去卫生间的意思?”
“怎么?你不好意思?”周望舒看向他的眼神里透出一抹谑色。
“不是好不好意思的问题。”陈迟俞沉声。
“那有什么问题?”
周望舒当然清楚有什么问题,卫生间那种地方太私密,一起进去太暧昧,现在他们这关系,不合适,但她才不管。
“陈迟俞,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抱我去卫生间而已,又没让你看我上卫生间。”
这时,门口响起门铃声,想来是卫生巾到了,来得够快的,还很及时。
听到门铃声,陈迟俞神色稍敛,似不打算再说什么。
与周望舒继续保持片刻对视,他转身,去开门。
门外的确是来送卫生巾的人。
接过卫生巾,陈迟俞重新走回来。
“顺便帮我把箱子拿过来。”
他们的行李早就由行李员送到了房间,陈迟俞顺手拉过来。
“密码三个一。”周望舒又说。
陈迟俞看她一眼,目光仿佛能洞悉她藏着的心思,但他还是帮她开了箱子。
“粉色那件是睡衣,内裤在那个白色的袋子里,帮我拿一条出来。”
说到内裤,陈迟俞又看她一眼,以一种早已预料的淡然神情。
他拿起那个白色袋子,但并没有打开。
拿着睡衣、装内裤的袋子和一包卫生巾,陈迟俞走过来,俯身,动作温柔地将她抱起。
身体腾空的那一瞬间,周望舒清晰地感觉到心跳慢了一拍,明明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抱她。
那种悸动,像在她心里草长莺飞。
夜色好似忽的浓了些,客厅里的光线也变得昏昧,如夏日傍晚韫色过浓的暮霭。
男人身上极好闻的气息像一缕轻烟,缭缭绕绕从鼻腔进入肺叶,渗入血液,顺着动脉回溯到心脏, 牵动她每一次心跳。
有笑意在眼底漫开,她抬手圈住他修长的脖颈,而后抬眸看向他耳朵——
他耳尖在一点一点变红。
当迈入卫生间,他耳尖那抹红已经十分明显,其实也没有多红,是他皮肤实在太白,一点点肤色的变化都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不管他表情看起来有多寡淡冰冷,他的耳朵总会出卖他——
他啊,一定也在为她心动。
-
停在卫生间门口,陈迟俞用胳膊打开灯。
“啪——”
灯光亮起。
看到眼前的画面,两个人俱是一怔。
这里的布局竟像极了陈迟俞在尚府顶层公寓卧室里的卫生间。
在那个房间里,两个人什么都做过了。
在浴缸里,花洒下,镜子前……
一些画面浮现,记忆太过清晰,就像发生在昨天。
某种暗瘾在瞬间被点燃。
心里有阵阵电流淌过。
周望舒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却察觉呼吸竟都变得滚烫。
意思到这一点,浑身血液似也开始发烫,心脏像是在烧白开水,近于临界点鼓噪着。
一颗心仿佛快要跳出胸腔,心跳在不断加快,如鹿撞,如鼓敲,如潮涌。
她的手还圈着陈迟俞的脖子,露出的一截手腕贴着他的皮肤。
彼时她浑身发着热,而从他颈间传过来的体温,是愈发滚烫的温度。
她确信,他也想起些什么,不止因为他滚烫的体温,他耳朵也更红了。
红透的耳尖,缓缓滚动的喉结,配上那张禁欲清冷的脸,贼性感。
看得人特想把他按墙上接吻,搂着脖子,彼此贴近得没有一点距离,吮得极深,像扼颈窒息般欲死欲生的那种接吻。
在门口停驻片刻,他抱着她走进去。
长腿迈出几步来到浴缸边,浴缸是镶嵌式,边上有足够的宽度,他将她轻轻放在浴缸边缘。
直起身,他垂眸,“满意了?”
他的声音低而沉,像是在烟酒里浸泡过,听得周望舒耳根倏地一热。
她笑起来,唇边浮现两颗漂亮的梨涡,望向他的那双眼睛也漂亮得不像话,“陈总的一条龙服务很到位。”
“但……”她将声调拉长,脸上的淡淡笑容在两秒后忽的绽放到极致,如晴光骤然破开阴云,明媚无比,“要是能亲我一口,我就更满意了。”
她的声音都是明媚的,像太阳光底下的棉花糖,带着荔枝的清甜。
面对这样的她,陈迟俞的表情有一瞬的失控,但又只有一瞬,难以察觉。
“你做梦。”他声音冷透。
周望舒却仍笑着,还挺开心地说:“嗯,会做的。”
陈迟俞眸色一暗,目光定在她身上半秒,而后,他侧眸,身子跟着侧过去,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旁边的架子上,再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周望舒看着他的背影,在他即将迈出房间时开口喊他,“陈迟俞。”
陈迟俞顿足,却没有回头,只将瞳孔移至眼尾,冷漠地睨着她。
“晚安。”她说。
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些远,她看不清他听她说完“晚安”是什么表情,能看清的,只有他决然离去的身影。
房间里剩下她一人。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
一种名为酸涩的情绪漫上来。
这条死鱼,一声晚安都不愿意说。
她挺想听他说一声晚安。
在情书满天飞的那个学生时代,她听人说过,晚安,是我爱你的意思。
这是一句老土得不能再老土的话,但现在,她还挺喜欢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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