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哕。”四小姐当场吐了。
乌兰贺可不管多恶心,满手泥巴对着四小姐张来张去,“说,你有什么阴谋。”
四小姐胃里翻江倒海,无论是喉咙还是眼睛,都有股酸苦灼烧起来。乌兰贺再糊过来,她又吐了回,真是受不得了,“你们是恶人,我就想你们戳穿他们,然后跟着你们。”
满手黑泥微微一退,“小姑娘,你脑子里想什么呢?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我要做恶人!”四小姐边吐边喊。
就在顶顶难受之刻,四小姐被拉着坐起。
白绢擦上她的脸和眼睛,她被擦干净了,眼前就是呆呆的白骨。
“小圆,哪有人求着做恶人的。”
小圆……四小姐很不喜欢这名字。但白骨仍一下下擦着她的脸,四小姐想忍着酸楚,可没忍住,眼泪夺目而出,“大夫人要我嫁给陈家公子,我只要成为恶人,陈公子就会退婚的。”
白骨看她哭得惨,给她擦了擦眼泪,“虽然我不懂什么叫嫁陈家公子,但小圆不喜欢,一定不是好事。”
白骨的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四小姐却觉她双眼浩瀚如星海,“姐姐,那你到底是不是恶人。”
白骨肯定地点头,“在山下,我就是最恶的恶人。”
乌兰贺甩了甩手,真拿白骨没办法,她这算什么恶人?
猝不及防,他衣襟被白骨拉开,虽然对此很困惑,但乌兰贺已经习惯了,他淡淡问,“干什么?”
与此同时,传来四小姐的惊笑,“哈哈哈,他里面穿了什么东西,绑了一条条的。”四小姐闭着眼睛,又忍不住看一眼,她眼泪未干,看一眼就笑一下,圆圆的脸蛋上挂着哭哭笑笑的泪珠。
转瞬,四小姐的衣兜变沉了。
白骨正把各种迷药和暗器一股脑地塞给了她。
“先拿着。”白骨说着又从乌兰贺怀里掏暗器。
四小姐嘴角微抖,她实在嫌弃从乌兰贺怀里掏出的玩意儿,“那个,好姐姐,能不能洗洗干净,他是变态啊。”说着她又忍不住干呕起来。
乌兰贺头一回被人说是变态,陷入了自我怀疑中,他再变态有白骨让他下崽变态吗?
“什么变态,这是出门在外必备之物!”乌兰贺解释道。
白骨一望他满手污泥,“这个很变态。”
那是乌兰贺有史以来最气的一刻,“哼,明明说好就我一只的,现在算什么。”
“你说像你的只能一只,可她和你不像啊。”白骨继续掏着。
听听,她收宠物借口这么多,和周子颢纳这个那个有什么区别?没等白骨掏完,乌兰贺转身就跑了。
白骨看那匆匆之影,不禁感慨,小黑身有恶疾,脾气不好。小圆又遇可怜事,还有怪癖,这两只宠物都太可怜了。
“小圆,你先留下。”白骨给四小姐解开了绳子。
四小姐眼泪汪汪,“啊,姐姐,你摸了变态没洗手。”
白骨收了新宠物,把人留下教功夫。新宠物到的第一天,乌兰贺感觉到了冷清。
从日头鼎盛到落下再到晚上,白骨都围着那只小圆。小狗小猫也都跑过去看新宠物,乌兰贺眼睁睁看着他的窝变成了宠物窝。
晚膳时,白骨还和小圆在一起,乌兰贺说不上这种冷清叫什么,也许是身为宠物的冷清。
“嗯哼。”乌兰贺假咳了下,可白骨满心新宠物没有转头。
他身后可是摆了很多衣服。因为今天太过冷清,他把蜀阳城的红衣从浅到深都买了个遍。顺带买了几件小巧的衣服。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他两颊鼓鼓生着暗气,白骨恰好看了他一眼,他双眼立刻睁大了,耳朵都竖起来等待她说些什么。
“小黑,以后小圆在这里,你帮帮她。”
他就等来这一句话,新宠物这么吃香,他这只旧宠物算什么?算什么?
这就叫日薄西山一落千丈,乌兰贺幽怨的眼神无以复加。
他别别扭扭地拿起虾排,刚咬一口,敞亮的山庄突然暗下,乌兰贺惊吓而起。
“方夫人和乌大爷来了,”玉米香四溢在旁,杜志恶啃着玉米棒低低问,“庄主,你为什么要趴在地上举虾排?”
“他们来为什么要灭灯?”天色已晚,又无灯火,乌兰贺在夜色中已若瞎子,看不清才摔了一跤。
周围哼哼哈哈,杜志恶惊叫不绝。干戈已起,而乌兰贺不知何方是敌,何方是友,又听个白骨喊他快跑,他身未爬起就被踩了一下。
“把四丫头给我,不然我杀了他。”方夫人的声音响起。
这是一场新旧宠物的抉择,乌兰贺深知自己没有胜算,白骨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只能含泪痛诉,“我可在宴席上听说了,前几个月陈家还要嫁女儿给你儿子。陈家和方家的生意,会因为她嫁不嫁黄掉吗?”
就像白骨说的,帮帮小圆吧,毕竟那还是个小丫头。
“钱庄的生意是生意,婚事就不是生意了吗?”方夫人冷着脸道。
有些事,就是生意对生意,哪有什么情面在。说穿到底,乌兰贺还真说不过了。
四小姐现下也死了心,“大不了我上虎头山,和大哥大嫂一样,都被魔头杀掉好了。”
“小圆,我可以带你去虎头山。”
白骨出声了,乌兰贺甚是心酸,果然是选了新宠物,还要把她带回家。
“少跟我提虎头山!”方夫人突然暴怒。
在黑暗中,乌兰贺听到四周传来微小的地动。
是那方夫人直袭而去,白骨迎上她掌,二人内力直冲,四周震了些声响。
她们功法相似,不分伯仲,对掌之间,方夫人还有些愕然,“你师傅教得很好,你竟然练成了。”
“你果然认识我师傅。”白骨旋手拿铁鞭。
乌启明碾了碾乌兰贺的背,“你这魔头再出招,我现在就踩死他。”
“放开我,回头我咬死你。”乌兰贺疯狂乱叫,凶得很,又惨得很,像被生人提起的阿黄。
白骨自被引去目光,怎见乌家僧侣一掌拍了乌兰贺的嘴。
乌兰贺疼不到一会儿,又听“啊,啊,啊”三声,乌兰贺急得晃腿,腿就迎来一针。
在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一场乌兰贺未见的大战。白骨扎了打她宠物的乌启明,方夫人礼尚往来,扎了四小姐。白骨回礼送一针,方夫人出两针,一针扎向杜志恶,一针给白骨。白骨闪之,方夫人就扎了乌兰贺。
于是在这间屋子,除了白骨和方夫人全都不能动了。但她们仍然手持银针,互相对峙。
“你们别再扎了,待会儿没人拔了。”定在原地的四小姐怨道。
“来……来人!”乌兰贺扯开嗓子喊。
山庄剑客无一人来。
杜志恶被定在饭桌下,微声道,“庄主,他们都说今晚有事。”
“今晚都有事,这么巧的吗?”
“就是这么巧,来人!”乌启明大声一呼,剑客悉数云集而来,替他拔了针。
这是何等阵仗,乌兰贺看不清,但白骨看得可清了,小黑的窝不是小黑的了。他们都与乌家僧侣和方夫人一起了。
乌启明马上令,“把方家四小姐和那女魔头都抓来!”
脚步声如波涛,乌兰贺最气不过仗势欺人,“你们这帮剑客趁火打劫,混什么江湖,我可看着呢。”
话一出,脚步声确实止了些,毕竟剑客要脸。
然而乌启明笑道,“没灯他看不见。”
暗事被戳穿,乌兰贺垂头无力。
一行人涌来,白骨连翻跳起,但她离两只宠物越来越远,这样很难救人。她看了看方夫人那儿,那上头有个好位置。所以白骨跳了最后一下,故意被擒。
山庄人都落在手,乌启明急问剑客,“找到了吗?”
山庄剑客朝他回禀,“没找到。”
乌启明又踩了下乌兰贺,“拿来!”
“什么呀。”
“还装呢?你爹把山庄给你,怎么会不把功法给你。”
功法?乌兰贺若有,能到今天吗?
却闻白骨道,“功法在我这儿。”
乌兰贺完全不知她在说什么。
铁鞭响起,白骨如红龙直飞至房梁。她蹲在上,拿出随身的一本竹简,“想要功法,把他们两个放到那儿。”
白骨指着杜志恶躲的桌子处。
方夫人理也未理,两手抓起小圆和小黑。白骨正要投针,却见乌家僧侣拦住了方夫人。
方夫人骂那僧侣,“你个蠢货,信这死丫头。”
僧侣打了方夫人一掌,“你说她练成了。”
他们两个竟为功法大打出手,从一头打到了另一头。白骨可轻松了,由着他们闹,跳下房梁带走两只宠物。
不巧,乌家僧侣突袭,白骨推开宠物,然僧侣竟朝她后边去,夺了她的竹简。
白骨随他拿,只管救了宠物。
乌启明兴冲冲打开竹简,刹那面目凝冻,“这什么?”
“这是最厉害的功法,我师傅的医书。”白骨自豪道,顺便拍了拍乌兰贺的肩。
乌兰贺腿几分抖,白骨这般安慰似乎在说,她真心在想办法给他割疾。
“你这歹毒的女魔头!”乌启明将医书砸到地上。
竹简敞开,剑客倾数捂眼,那医书上画着女人的身躯。
白骨头回见人怕医术,怎的这本医术如此厉害,竟能不战而胜?
就连小圆都在怕,捂眼直呼,“啊,姐姐你怎么也变态。”
唯是那方夫人不怕,踩上医书,“你们愣着干什么,抓住这死丫头,山庄不就是你们的了。”
此事简单极了,可当白骨抬手时,剑客全跑了。那女魔头眼眸狠厉,剑客们都回想起暮色下的一战,谁也不想被这她定住了。
没了帮手,方夫人把竹简踩烂了,“玉和山庄的人听好了,这白骨魔头杀我儿子,你们谁与她为伍,就是和我作对。”
方夫人俨然若山庄庄主,乌兰贺可还活着呢,这般反客为主何能容忍。
“你谎话连篇,杀人作恶,我定会找出证据让你身败名裂!”乌兰贺看不清,但气势不败,扬手一指。
白骨把他的手从右掰过来,“这边。”
乌兰贺顿了下。不一会儿,他手下有阵冰凉划出,白骨借着他的手打出针来。
没了帮手,方夫人和乌启明还是逃了。
山庄无灯,杜志恶去找火折子点火,乌兰贺坐在地上,哪儿哪儿看不清,就不瞎走了。他还在气山庄剑客,他们的身家握在钱庄,这般选择似也合理,但乌兰贺就是看不过。
“乌启明是方夫人的奸夫,他们不知联手干了多少事,我非得打他们的脸。”
“小黑,你有什么办法?”
白骨问着,她的气息扑在脸上,乌兰贺感觉她离他很近。
他想白骨也是委屈的,这种时候英雄气概可不能灭,“小圆,你说你大哥大嫂在虎头山,这是怎么回事。”
“大哥纳妾那日大嫂走了,大夫人说她被白骨魔头捋走了。大哥去找她,再没有回来,大夫人说他被魔头杀了。”
又是这般事,白骨在山下都看腻了,“这不都是你家大夫人说的。”
白骨的衣袖划过乌兰贺手背,她轻叹如失落,乌兰贺也就更想做英雄。
“按你大嫂离开的日子算,和白骨师傅死期很近。我看是你大嫂知道了什么,才会被逼走,”无尽的黑暗缩短着乌兰贺难以看清的距离,他有点飘飘然,脑子转得飞快,“我们可以去找她,找到她就是找到你大哥,也许有些事就清楚了。你大嫂叫什么?”
“不知道。”四小姐一时为难。
白骨诧异,“怎么会不知道?”
“女人嫁人名字没用了,我就听她念过苏枯清盼望平常。”
“怎么这样,我们山上的女人就都有名字,像阿萍,小红什么的。”
“那也不叫名字吧姐姐,连姓氏都没有。”
“姓氏是什么?师傅没教过。”
她们俩说的,乌兰贺就像在听两个世间。他很难说这种奇怪,就是想想觉得可怕。山下女人不说名,因嫁人后冠夫姓,再无人为她记下闺名。山上女人不说姓氏,是嫁人后被丢掉了。
白骨有些恼,呼吸重重吹在乌兰贺右脸上。
但乌兰贺更飘了,白骨依靠在侧的画面已经跃然眼前。他挺直了胸膛,功夫不好,担当得有,“白骨,没关系,我们再走另一条路。”
今日的脑袋瓜转得很快,乌兰贺又想到反击之策。
躲在暗处的剑客纷纷低语。
“乌大爷竟然是奸夫。”
“庄主真的像条狗啊。”
乌兰贺英雄气概瞬间淹没,他瞪大着双眼慌张无措。
直到灯火亮起,他看清了,白骨就坐在他身前,顺着他头发捋,一直捋一直捋,就如在摸狗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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