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练,那不江湖太平了。太平了,他有什么好处?”
白骨只想到一个画面,“人养鸡打架,哪只鸡赢了,那个人就啃鸡腿数大钱。”
“还真是这回事。”
“你们两个是看不见人吗?趴着咬什么耳朵。”丞相一指白骨和乌兰贺,陈十一娘转了钥匙。
墙壁转动撞开乌浩楠和熊孩儿,熊孩儿就撂下一句话,“王妃等我,我有办法哒。”黑风卷出没影了。
石墙将白骨和乌兰贺围起。白骨相信熊孩儿会回来,就坐在墙中央等,“我们只是说话,又没干什么。”白骨最烦这个墙,墙上的抓痕血痕让她看了恶心。
“我没让你们说话,你们说什么?这是你们说话的地方吗!”丞相亲自去了陈十一娘那儿,自己转钥匙。
墙围着他们动了起来。
乌浩楠急得运功相救,丞相就道,“你运功,我要他们死。”他转钥匙更猛了,墙转得越来越快,越压越紧。
乌浩楠不敢再动。
“你这性子还改不了,那日才会被骗,你妻子才会出事。”丞相蔑视一笑。
乌浩楠手中功力尽散。
墙壁间隔越来越小,白骨见乌浩楠被江湖人围住,却半点不动。
有些东西蹿出身体,即便没有记忆,它也让白骨如惊弓之鸟,“她骗你的,别信!”白骨厉吼着。
可乌浩楠还是没有运功。
“爹?你干什么呢?他要你死,你就真死吗!”乌兰贺还以为老爹在开玩笑。
“傻小子,我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
乌浩楠被人群淹没,乌兰贺和白骨被挤在墙上。墙咚咚咚撞着,这丞相更狠,真想把人压成肉泥。
“爹,你别被他们杀了!”
“那你为什么还嗷不出啊!”似是龙啸虎吟穿堂而过,乌浩楠身上的人全部弹出,他们仰着翻着,在空中旋了很久,才若暴雨倾盆般才落下,落地还转了很久。
丞相停了钥匙,被吓住了,乌兰贺也是。“嗷,”他低叫了声,像只小狗,还特别可怜,“这不就是天旋地转术吗?”
乌浩楠放弃了,上去就去擒丞相。丞相吓得直跑,“乌浩楠,你不讲武德。”
“要我讲武德,你讲吗?”乌浩楠此时更像嗷嗷嗷的发狂样,“还我妻子命来!”
乌兰贺心中直震,“我娘是他杀的?”
“咔哒,”陈十一娘转过油灯,铁网从地上弹出,收紧勒住,抓了乌浩楠。
“丞相,我来替你解决他们。但这个丫头,让她服侍周公子。”陈十一娘道。
白骨指腹嵌入墙,抓出一条深痕,“下回我把什么周公子扔猴山里,让他去抢山头。”
周围凝望着陈十一娘,包括丞相。人群背后还传出尖利的急吼,“丞相,你不能相信十一娘,”陈芍冲入此地,手上都是绳索的红印,她举起手给丞相看,“她绑了我,要找人取代我,其心可诛啊。”
陈十一娘淡然转着钥匙,“你这个赝品根本不懂,世上女人对他们都没意思。可用女人折磨江湖第一侠派,丞相会觉得很有意思。”
白骨听到了丞相的笑声,还有小黑老爹的哀嚎。那丞相笑声尖锐,和在祠堂时笑过继一样,“有意思,特别有意思。”
墙石再次运转,这次撞开白骨,只压乌兰贺。
“让人听话的方式有千千万万,你逃得过吗?还不服软?”那女人如被雕刻的铁石,目光寸寸,皆若铁锤打下。
白骨当然不想服软,凝起双目运功。
小黑在墙里道,“白骨,这玩意儿能打破。我上次就打破了,我运功,我现在就……”
乌兰贺怕白骨又被针扎,试着运功,可这是碾压啊。墙在给他搓背,他要被碾碎了。
白骨先行堵住膻中穴漏洞,静观此又磨又碾的墙。她能见不再是墙,而是一块块板,一条条线,一个个……她不知道怎么说那玩意儿,“爹,几条线换来换去的,叫什么东西?”
乌浩楠在铁网中抬头,与白骨同观,“这机关真正的妙法,是易经。”
“那是什么东西?”
“墙就是线,线动一次成象。瞬息之间,象能重组,就是因为如此,它并非牢固不可破。易经卦象里的一条线可看为两条线,也就是说你看到的一堵墙,其实是两堵墙拼在一起。”
那就是最薄弱之处!两堵墙拼在一起,定有缝隙。白骨要寻出它,看不清,就听,听尽所有。她闭目,吸气,呼气,走穴,入脉。内力从她身上散出,察觉到她功法正集,乌浩楠目瞪口呆,“姑娘,你还能再超?”
白骨确实想超,她已听到漏洞所在,就在小黑右侧的墙,缝隙里漏着小黑呜呜的声音。可膻中穴不通,她超不了。
“小黑。”
“什么?”
“运功!朝你右侧打!”白骨跑至乌兰贺右侧,运内力于掌。
右侧?那不是一整堵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乌兰贺照做了。他憋红了脸打出一力,白骨也冲来一力。两力对冲,轰然震动,墙壁碎裂。
眼看白骨弄破机关,陈芍急道,“丞相,她是个可怕的魔头,杀我爹陈世甲,那是你表亲啊。陈十一娘弄这样的人进来,是何居心?”
“你可真会添油加醋。”乌兰贺在断壁残垣中跑出,脚底却被绊了下。他愤愤踢了脚,一条胳膊被踢到空中,“谁被炸碎了!”
胳膊落地,断壁里半条腿荡着,还有些东西嵌在石头里。
“小黑,是尸体,跟着墙碎掉了。”白骨弯腰查看,那尸体看不出什么脸了,都在墙里,也就残肢露出。但墙上的镶金玉佩很是闪耀,上面刻的字可大了:陈世甲。
“这是你爹陈世甲,”白骨望着陈芍,陈芍无声。白骨以为她看不到,就把那块玉佩抠下来,“被人当石头砌墙了。”
玉佩挂在白骨手里,四周无声,无人在意。
“你们都瞎了吗?除了陈家人,谁能把他埋这儿。”乌兰贺指着玉佩追问。
玉佩被白骨晃荡,“埋了很久。”
寂静中却只迎来陈十一娘的暴怒,“我是你娘亲,你为什么总不听我的。”
第37章 献祭生命的吹奏
那个总要她认错听话的人,说是她娘亲。
“你不是我娘亲,我娘亲教我功夫,这么摸我脑袋,不会打我的。”白骨不信,她摸摸自己的脑袋,告诉陈十一娘,这样才是她娘亲。
“你认白骨魔头是娘亲,却不认我是娘亲。”陈十一娘眼底蒙上层黑雾,当众戴上白骨面具。
“你戴面具了,”白骨抓抓头顶,不能理解,也戴上自己的面具,“我的才是面具,它是铁做的,能变声,你的不是。”
白骨的声音变得低沉许多。
陈十一娘走到中央,她像为丞相冲锋陷阵的将军。而丞相坐在高位上静静看着,他得好好看看,陈十一娘到底是何居心。
乌兰贺解着乌浩楠的铁网,他很急,手指也割破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我……我会嗷的!”乌兰贺更急,怎么到现在都嗷不出。
白骨挡在他们面前,她得拖着时间,等熊孩儿来了,他们一起出去。
“你这样不是正常女人,这世间容不下你,我是在让你活下来,让你活得好。”陈十一娘说话声音没有变。
“什么叫正常?”白骨不禁问。在白骨眼里,那是怪女人,她却说让人变正常,这不是很不正常吗?
“裹上你的脚,废掉你的功力,对周公子三从四德。你就是正常女人,就能活下来。”陈十一娘未看白骨,未看任何一人。她看着空中,对着空荡荡的一片,坚定这种说辞。
“你说的时候不敢看人,怎会信这正常?”白骨戳穿了她。
“所有人都相信这是正常!”陈十一娘抓住白骨双肩,她眼眸里闪动着泪,眼角微皱,泪涌出,眼白爬上血丝,尤若裂纹,“女人四岁开始缠脚,缠到死,直到入土。我十二岁入肖王府门才开始缠,才被他嫌弃。我的脚太大了,我不是正常人,我被世间抛弃了十二年。”
乌兰贺扯开铁网扔到地上,“你说得咬牙切齿,根本不信这是正常。”
陈十一娘发落,箫声响起。
空洞的记忆被箫填满,白骨耳边回荡着,“我是你娘亲!听我的!”
它抓着白骨的心,要把里头藏着的所有抓出来。膻中穴又开始痛了,白骨用内力封住。她不想被箫声控制,她不相信陈十一娘。娘亲是在山之巅,教她习武,与她一起飞往高空的人。
白骨用内力抵抗箫声,拉着乌兰贺跑,“熊孩儿,你怎么还不来!”
四周布满了人,他们双眼空洞,前赴后继扑来。他们在说,“抓白骨!”
乌兰贺带白骨往空处跑,急步又心急,“爹。”
“不要问你娘的事,现在不方便说。”
“我是想说,最近嗷太多了,今天嗷不出来了。”
乌浩楠白了一眼,“你是有点毛病,出去再看。”
小黑嗷不出来了,小黑的老爹只能再使天玄地影术,让人天旋地转。可再厉害的功法也逃不过箫声,愤怒与悲情缠紧了喉咙,人再次失控,坠于箫声里。
“姐姐!”
大漂亮在叫她,白骨硬是转头望去,是熊孩儿,他把大漂亮他们救出来了。他卷着黑风过来,刚抓住白骨,可怕的箫声让他停下。
白骨抓住熊孩儿衣角,血就滴落在手背。热乎的,鲜红的,把白骨的记忆填上血色。她蔓延出的悲伤彻底被箫声统治。
陈十一娘让熊孩儿朝自己点下穴位,功力暴散出身,人若散架倒地。这一场血就在肖王眼前,陈十一娘就是要肖王看到。
肖王痛嚎奔来,但他很快意识到会被箫声控制,所以他也吹起了箫。他用箫声控了乌兰贺,让他把熊孩儿抱过来。
“你这个疯女人,这是我唯一的儿子!”乌兰贺吼着肖王的愤怒。
“你还有一个儿子,可惜他死了。”白骨说着陈十一娘的话,她戴着面具,像木偶那样朝乌兰贺踢去,乌兰贺未出招就被踢倒。
因为肖王大为惊讶,扔了箫,“你说什么?”
白骨掐住肖王,“你忘了吗?所居之处,左拜佛祖,右供三清,你在庄园密室和我居了多久。”
“可你说那是陈世甲的儿子。”
“哈哈哈。”笑声在白骨咽喉撕扯,低重的声音击打着铁面具,击打着那不为人知的往事。
陈家男人的血生不出儿子,族谱上下皆把外孙过继来当孙子。碍于颜面,将女儿在族谱里全部剔除。陈世甲宁信族谱不信命,纳上十妾,六妾不敢有孕喝避子汤,四妾生下女儿,最终十妾全被扔在虎头山。陈十一娘不想被弃,散布谣言说陈世甲不行,为了证明自己行,他才留下第五个女儿。可陈十一娘没有逃过他的毒打,为了有个儿子,就问肖王借种。
陈家最不堪的一面经白骨说出,肖王又控乌兰贺重拳而击,陈十一娘控白骨挡住。二人内力沸腾,互相受击,乌兰贺被击晕了。
因为肖王又扔了他的箫,他无法相信陈家的那个独子是他儿子。内力奔涌在肖王奇经八脉,“你骗我!你是江湖女子,会吹箫控人。为什么任他打,不杀他?”
一脚踩来,白骨随箫声踏着肖王的背,眼角带了陈十一娘的狠辣,“为什么?江湖是人活着的地方吗?是苟且偷生之处。那些名门正派,哪个不是要往你们道上靠。他们要做正常人,我也要做正常人。”
箫声若烈火,将肖王吞噬。
白骨亦在陈十一娘的愤怒中灼烧,那种愤怒在耳边说,“恨,好恨!”
这种恨白骨哪懂,她没有。她在挣扎中辨出那不是她的,白骨向后挥了一拳。拳到盔甲,不到陈十一娘。
大漂亮被控制挡在陈十一娘面前,因为那种恨,她有。
利剑直削而来,白骨腾空翻身,她痛心又懊悔“妹妹。”
妹妹?白骨的这种唤声把箫声激得更为烈,就像熊熊火焰爆烈而开。那声音又在说,“她骗你,我是你娘亲,我才是!”
“住嘴!你不是我娘亲!”白骨捂着头,在火焰中哀鸣。
箫声太想控制白骨了,扶郅才得以清醒。她斩向陈十一娘,白骨又挡在了陈十一娘之前。剑悬难落,扶郅没办法下手。
白骨臂间内力聚起,扣在扶郅肩上。陈十一娘要扶郅跪下,让她低头,让她对着这个朝堂,这个江湖臣服。扶郅双眼成赤,被逼成魔,她把剑扎向地面,与白骨相扛,绝不下跪。
“姐姐!”大漂亮撑着剑,双膝挺直,“我为你和天下蝼蚁而战,绝不再跪。”
“滋”,疼痛瞬间像针穿耳过,白骨不仅听到悲烈的箫声,还听到大漂亮的悲痛。她的内力开始收起。
又不能控制了,陈十一娘把箫声吹得更响,她要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白骨抵抗着箫声,就像她和身体彻底隔绝而开。她,自己,想要冲出来,不再受箫声控制。可又是“滋”地针刺而过,再次身不能控,朝陈十一娘身后迈去。
陈芍正抓簪子扑向陈十一娘,白骨扼住陈芍的手,陈芍迟迟不松簪。
箫声不仅钻入陈芍脑中,还钻入白骨脑中。这一回是痛诉,诉那过往凄苦。魔箫凤仙年芳十六,就与肖王情意缠绵。她坚信为肖王会娶她。王府中人笑她是江湖女子,痴人说梦,她就自废功力成为正常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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