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全硬着头皮,看向苏悠磨牙威胁:“跟着昭仪去拿,若误了娘娘时辰,小心杖责伺候!”
苏悠规矩应了是,跟着秦昭仪往另外的方向走。
过了几个甬道后停在了宫殿外,秦昭仪没有回头看她,只吩咐旁边的小太监:“将人领去东宫,别多嘴。”
苏悠垂头亦没开口。
等往里走了两步,秦昭仪才举起袖中的花囊说:“这个相抵了。”
上回行宫的事她心里一直愧疚,生怕因此有了芥蒂,如今苏悠有难,她也不会以此硬拉近两人的关系。
小太监按吩咐把苏悠带去了东宫,一直侍奉在周沅身边的吕公公将人拦在宫门口,目露警惕:“哪个宫来的?”
苏悠先对小太监道:“替我回去谢谢你们家主子。”
小太监应是当即走了。
苏悠这才抬头道:“小人来找殿下。”
吕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自小侍奉周沅,自然认识苏悠,他一脸震惊,“苏……你怎么会在这?”
苏悠作揖道:“烦请吕公公使法子让我出宫……”
话都未说完,里面的朝议散了,大臣们纷纷往外出来。
吕公公心下一急,将人先往里带,推着她先从侧面进去,便忙着去送大臣们出宫。
苏悠无奈,只得规规矩矩地扮作小太监的模样,避着人群垂着脑袋从侧廊走。
她看见了周沅进了不远处的书房,便也快步跟上了前,还未靠近,外头又有又火急火燎的宫人来禀报:“殿下,圣上又晕倒在福宁殿!”
然后就见周沅匆匆离去。
吕公公见了也着急,将她安置在书房又嘱咐她千万别乱走,随即也跟着离开 。
嘉惠帝这次的病情比以往都严重,太后、皇子、妃嫔们一直守在福宁殿不敢离开,到后来内阁大臣们也都纷纷进了宫,生怕嘉惠帝熬不过去。
直到亥时,嘉惠帝才悠悠转醒,终于渡过了险关。
等众人都各自散去,周沅才最后从福宁殿出来,秦昭仪有些不放心,便候在了廊下,见人出来,忙问:“人可送出宫了?”
周沅:“何意?”
吕公公眼下不在,与太医仍守在福宁殿。
秦昭仪急了,又瞧了一眼四周,才道:“苏悠,她一早被人带进了宫,我将她送去了东宫……”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见周沅完全不知情,秦昭仪一脸担忧:“怎么进来的无关紧要了,眼下要紧的是太后已经去东宫了!”
周沅匆忙作揖,步履生风,一刻不敢耽搁。
苏悠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何事,吕公公这一走竟然把她给忘了。
她走时明明也提醒了许妈去青云楼,若青云楼的掌柜得知她被人带进了宫,应该会立马就告知周沅,可不曾想,她一等便直接等到了晚上。
好在这东宫内也够冷清,太子一走,无人来这书房,甚至连个掌灯的的宫人都没有。房里黑漆漆的,她缩在里间的书架边上一直没敢出去。
也所幸是在周沅这,若在燕贵妃那,有没有命活着都未可知。
不管是为了给魏氏做主出气,还是因为香典司的案子极有可能会牵扯到五皇子,燕贵妃绝对不可能轻饶了她。
就在苏优想起身活动一下时,外面忽然有脚步声匆匆走来,很快门被推开,有人来把的房内的灯盏都给点亮了。
随之苏悠便听见了太后的声音:“这太子也太不像话了,宫里没人伺候,连灯也没人点,这哪里像个太子的宫殿!”
旁边的嬷嬷道:“殿下刚从边关回来有许多朝政上的事要处理,身边又一直没有个可心地人照顾着,下人也自然会疏忽偷懒。”
书房里十分亮堂,苏悠又轻手轻脚挪了回了角落里,大气不敢喘,生怕被发现了。
刚才她还在庆幸周沅这安全,下一刻竟然来了一个生死躲藏。
太后就这么坐在书房,与嬷嬷说着要给太子这添几个得力的宫女太监。
周沅回来时,见东宫各处都被太后的人点了灯,先吩咐了予良去找人,然后迈步子走向了书房:“皇祖母这么晚了,怎么不去歇着?”
太后扶着额头:“你叫我怎么歇着安心!从前我不来便罢了,今日一来倒是让我瞧见,你这堂堂太子的宫殿里,如此冷清,连个掌灯的人都没有!”
何止是冷清,各宫妃嫔都二三十个宫人伺候着,在这东宫却连个下人的影子都没有,太后实在气得不轻。
周沅道:“这几年在边关习惯了,用不着太多人伺候。”
太后一听此言,鼻尖一酸,可还是厉声反驳道:“边关是边关,你如今还是太子,未来的储君,怎么能如此马虎了事!”
“如今你父皇的身子越来越差,你便是再有孝心守着他又有什么用!你既为太子,便也要多为自己想想,早日娶妻纳妾,绵延子嗣才是最紧要的正经事!”
太后对于朝政之事不了解,但却知道嘉惠帝一直意属于庶出的五皇子,丝毫不顾太子这个嫡子的脸面。
加上嘉惠帝这两日的病来得急,她是真的担心万一哪天他就这么去了,太子却连个背后的靠山都没有!
“从前在边关边也罢了,眼下回了京,婚事便不可再耽搁,等你父皇身子好了,皇祖母便让他给你着手准备婚事,替你好好相看相看!”
周沅没心思与太后说这些:“皇祖母不必替我忧虑了,我并没有娶妃的打算。”
太后气得脑袋晕:“你怎么就着这么固执!难不成就非苏悠不娶了吗!?”
她虽然一直在宫里,但对太子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先前无端给苏悠的铺子做保人,眼下又对吴仁清的案子如此上心,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苏悠。
“她如今只是罪臣之女!沦落市井抛头露面,还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模样!怎么就值得你这般留恋!”
周沅面色暗了下来:“那皇祖母觉得谁符合?荣国公……府的吗?”
他故意加重“荣国公”这几个字,太后面色明显不自在了几分。
恰好予良进来了,他看了眼周沅,微微摇头表示外头并没有找到人。
周沅这才将目光看向了书房的里间,然后朝太后作了一揖:“时辰不早了,皇祖母回去吧。”
太后被身边的嬷嬷扶起了身,可她依旧不死心:“太子若不顾及皇家的脸面,将来又如何面对群臣?只要有皇祖母在的一天,就绝对不可能让她踏进宫门半步!”
周沅背过了身,不再言语。
予良也朝门外弓了身,准备将太后送回宫。
书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也只是一墙之隔,方才太后的话,苏悠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她在太后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她一早就知道,只是如今当着周沅的面这般说出来,心里多少会觉得难过。
难过的不是她也觉得自己如今身份卑微不如人,而是太后的话再一次印证了她与周沅之间绝对不可能了。
周沅走进里间时,苏悠果然躲在书架后边,见她一点点又往里缩,生怕被人发现,他才开口道:“只有孤在这,出来吧。”
苏悠闻言才敢转过身,从那只能容纳一人的缝隙里钻出来。
不见丝毫生气的模样,反道是一脸窘笑说:“抱歉,又给殿下添麻烦了。”
周沅定定的看了她几息,也没有提起刚才的事,只问:“是谁将你带进宫的?”
苏悠道:“燕贵妃,她一早让人来铺子里要我与陈戟签的书契,我没给,便以制香的由头将我带进了宫。好在路上遇到了秦昭仪,才将我送来此处。”
“昨日赵大人才与我说案子并未呈上御前,□□国公与陈戟却一早就知道账簿的消息,如此怕是三司中有也有他们的人。殿下昨日侍奉圣上,想必还是不知道。”
苏悠一直觉得周沅想要要出其不意直击要害,才会一直暗地里调查,担心他不知情所以眼下也是将自己昨夜遇到陈戟的事及时跟他说了。
可周沅像是一早就知道,只问了一句:“昨日夜里可受了伤?”
“没有。不过,陈戟昨日与我说,当初新政贪污荣国公也参与了其中,殿下知道吗?”
周沅没想到苏悠会突然说这个,并不否认:“知道。”
苏悠抬头,对周沅的话也感到惊讶,怔了几息,也只轻“嗯”了一句,没再问。
周沅却道:“既然都问了,为何不往下说?”
新政贪污案牵扯了那么多人,连宰相太子都废了,荣国公能却能从中脱身,苏悠想不到理由,也懒得去想。
总不可能因为荣国公没获罪,她去质问周沅,然后怨恨他手下留情了?
她没有那权利,也不该去问, 因为周沅当初能做到那般,已经是豁出了性命。
她不纠结之前,只是想知道以后的结果。
苏悠捏紧了袖口里的手,问出了那不敢,却不得不问出口的话:“殿下,倘若他们的罪行日后公之于众……是不是也能还民女父亲一个清白?”
周沅:“孤尽力。”
他没有说不可能便是有希望,苏悠心中感激不已。
她福身谢过,然后道:“若是殿下方便的话,可否将民女送出宫?”
周沅往外走:“亥时已过半,宫中各处都下了钥,孤也没办法,在这歇一夜吧。”
“……”
苏悠挺不理解的,她记得周沅好几次都夜里出宫了,而且青云楼若要传消息不管白天半夜都能送到……突然说没办法出去,就有点不信呢。
但毕竟是给人添麻烦的事,周沅拒绝也正常,苏悠没有多问。
她扶了扶帽子,又拎起拖在地上长出一截的衣袍,也起身往外走。
她这身太监服饰,又大又有味道,一看便知是有人曾经穿过的,自觉得就没敢靠近周沅,只远远的站在那。
“走吧。”刚坐在书案面前的周沅忽然起身。
苏悠本以为是要带她去哪个隐蔽的地方躲着,却不想周沅直接带她来浴室。
她脚步顿在门口,不敢再往里去。
周沅看着她:“若你不想用浴池,衣服总要换了。旁边的木几上已经放好了干净衣服,将就穿着,孤去外面等你。”说完便转身走了。
苏悠倒也不是穷讲究,只是眼下酷夏燥热,身上难免粘腻,遂没再拖拉,快速入池子清洗了一下。
从浴室出来后便又同周沅回了书房,里头的两个冰鉴里已经装满了冰块,周沅看了一眼身前依旧被宽大长袍裹在身上的人,突然回手将门关了起来。
周沅的身形高大,他的衣服穿在苏悠的身上,难免空荡。衣袍宽,却能见袍下若隐若现的身线,衣襟处的宽松也叫那白皙的脖颈露出一截,虽然并无不妥,但却依旧叫人心泛波澜。
周沅挪开了视线,沉默不语地又给她递了茶。
苏悠没敢抬头,也就没有瞧见面前的人,尽管保持了平静,神色里却依旧有难掩的某种
情绪。
苏悠也确实渴了一天,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桂花、乌龙茶与罗汉果的甘甜在舌尖漫开,竟是她从前喜欢喝的桂花胧。
书案旁边的窗户支着,夜风从外飘来,周沅端身坐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问:“苏悠,你该不会为了翻案,才费尽心思接近孤的吧?”
“……”
苏悠捧着茶杯,一时怔住。
沉默一阵后将茶杯放下,慢慢起身:“很晚了,殿下早点歇息吧。”
这副心虚之态很明显了。
周沅盯着她,气笑了:“你还真敢利用孤。”
苏悠答得心虚:“各取所需……怎么能叫利用……”
吴仁清的账簿,香典司与魏家的账簿,都是她冒着生命危险提供的,到底也帮了一点忙不是……
苏悠一边说,一边往门边挪,可没走两步,周沅起身走过来,用身板将门堵了。
“各取所需?”
他伸目光停在苏悠垂在肩膀处那在滴水的发梢上:“你知道孤需要的是什么?”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苏悠以为周沅这是要耍赖了, 遂辩驳道:“先前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民女可以帮忙提供线索,殿下还吴仁清一个清白,也让我能正常开香铺么。这么正经的互利交易, 实在算不得利用。”
“何况殿下是储君, 不管是吴仁清还是民女父亲, 更或是将来有被冤枉了的民众,殿下不都应该为他们做主么。”
苏悠看着身前人面色实在算不上好,她也深觉心虚。
一开始遇见周沅原本想着是不要再见面的,可发现怎么都避免不了, 到后来吴仁清冤死, 周沅又接手了香典司的案子, 才不得已又接近他。
但苏悠也知道这个不得已本就是存了私心的。她一直不甘父亲背负罪名而死,想着将叶氏香方发扬光大,希望将来有替父亲求一个清白的机会, 而吴仁清的死,也让她更加坚定了此信念。
她那会儿厚着脸皮地求周沅答应, 又编了一大堆卖惨的理由, 就是摸不透周沅的喜怒无常,害怕他不答应。
眼下突然被揭穿,又怎能不心虚呢?
但无论如都是不能承认的,因为直觉告诉她, 倘若撕开了这厚脸皮, 肯定是讨不了任何的好,尤其是现在自己还身处人家的屋檐下。
苏悠尚在嘴硬:“天下百姓都是殿下的子民,民女敬爱殿下都来不及, 怎么会利用呢,不存在的。”
目光交汇处, 莫名的有一种审问的味道,明显周沅并不信她的话。
那双眸好似深无底的平静水面,而被泛起的波澜在无限扩大,苏悠被盯的后脊发凉,不自觉地就往后退了几步。周沅也就也一步一步随着脚印逼近她,直至她撞到后面的书案,再退无可退。
苏悠用手撑住周沅倾倒而来的胸膛,侧身一转,从旁边挪了出去。
站定在好几步远,语气已经慌乱:“那殿下可以用册子记下,等将来民女有能力了,一定还殿下这个人情……”
周沅抬眼,直白道:“你既然想与孤算这么清,不妨先问问你自己,今晚为何会在孤的东宫?先前去静慈庵,你知道给孤留下消息,不也是料到孤会去救你吗?”
说完,又走过来了:“苏悠,你心口不一。”
苏悠亦在往后退,上回不清醒两人做了出格的事便也罢了,眼下可是在宫里!
她知道周沅是故意的,可夜深人静,她又无处可去……
也就硬着头皮解释:“殿下多想了,民女只觉得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其他都无所谓的。”
周沅突然顿在那,幽幽地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这也是在利用孤?”
“殿下这么理解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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