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鸢真跟着那府兵去见了那神医,玄将离仍是担心想要跟上去探一探。
“殿下留在这,我去吧?”
玄鸢真和那神医见面时遣退了院子里的其他医官,那神医确定了四下再无闲人,慢慢取下了斗篷。
“神医,霜儿还有救吗?”
痴露出狰狞的面具,推开房门进去看了眼玄昭霜。
玄昭霜静静躺在床上,后背的伤简单包扎了,可因为那一箭玄鸢真是用了必取性命的力量射出去的,来看了的医官都表示已经回天乏术。
“雪原的天眷之女,要想救她只能唤起她体内的天眷之力,但是那样她会变成比普通人更脆弱,踏雪于雪原从无败仗的气运也会随着她天眷之力被耗尽而溃散。”痴从胸口掏出一个药瓶子,又继续等着玄鸢真的回答,“长公主可要想好了,您是想要她一人活下去,还是让踏雪永无败仗。”
玄鸢真双目微沉,咬紧了红唇。
踏雪无败仗于他们而言自然是重要,可玄昭霜,她也是踏雪的公主,如果她放弃了让她活下去,她不会原谅自己。
“鸢真,鸢真。”
屋子的门被人推开,来人身披战甲,跑得满头大汗。
玄鸢真回头,惊诧,“怀仁?”
斩怀仁走上前,握住了玄鸢真一只手,继而看着痴,“医师,请您救霜儿。”
“怀仁?”玄鸢真拉了拉他的手,还是无法放心下,“可是雪原怎么办?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
“鸢真,有我你还不信吗?我们踏雪的将士打胜仗从不是靠气运,我们靠的是自己,只相信人定胜天。”
第39章 神佛渡我(四)
斩裘衣只在门缝边听到了这些, 之后的好些年玄昭霜都是整日在屋子里,被人好生养在火炉边。
踏雪国君也是在玄昭霜醒来的那一日下了诏令,赐玄昭霜封号昭安, 也寓意她往后的日子安稳无忧。
“后来的就是你们知道的了,昭霜为了能来见上曾经救过的神慈一面,夜里跑出了质安府, 遭到了贼人的袭击。”
战郁沉思了一下,说:“荣王已逝, 纱姑娘可还记得初见之时, 昭安公主背后那一箭?”
纱漠然:“战将军也猜到了,那是神无期做的, 是吗?”
“其实还远不止这些。猎林失踪, 有荣王府的人提前离开,在猎下的野兽袋子中藏了人,后来去荣王府看诊的医官也透露了府内藏着的人腿部中箭。”战郁说这些的时候偷偷看了几眼斩裘衣, 也是担心她听了过后又开始自责。
循霄听完斩裘衣解释玄昭霜如何重新捡回一条命,久久没有做出反应。
他只是有些奇怪,这个痴究竟要做什么?他给魏茵“治嗓子”, 同时也救了玄昭霜一命……还有同一年, 他也曾出没天阙给纱漠然下毒。
约莫半柱香后,史宁宣和道剑同时从殿里出来。
斩裘衣抿紧双唇, 先问:“医仙前辈,昭霜她怎么样了?”
“玄昭霜无事,她体内的灵力被人用了某种药压制, 道剑已为她打通了灵脉, 她以后也能恢复到从前,再也不用怕变回弱不禁风的身体了。”
斩裘衣闻之, 迅速跪到地上,给史宁宣和道剑叩了两下。
“此份恩情,裘衣定会记下。”
史宁宣原地两边都看了看,叹着气将斩裘衣扶起来,“哎呀,都是举手之劳,小姑娘你叫我一声医仙前辈,老夫就当收了你的报恩了。”
“可是前辈,我们报恩……”
道剑:“医者仁心,医仙谷救人不收取报酬,你们的医仙前辈可是最怕别人报恩了。”
史宁宣强颜欢笑了一下,然后一脸茫然看着循霄。
“霄公子,老夫还是想同你们说些话。”
皇帝寝宫里,来往去照顾皇帝的侍从们都畏畏缩缩,史宁宣只随意找了一株树过去站着。
“青萝呢?”
循霄很快答:“被夜逢雨带走了。”
“魔尊夜逢雨?”史宁宣手指捏在自己下颚上,还稍加想了一下,“青萝这孩子一心护主,难免莽撞了些,魔尊是个明白人,应该不会为难她……”
“逢雨的性子医仙跟吾都清楚,他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循霄说着说着就气氛严肃了起来,但史宁宣也没否认他说的话的真假。
史宁宣此次出谷也是为了能当面从他们这听听锦溪的消息,却没想青萝竟然也跟着闯了祸,还被夜逢雨带走了。
纱漠然没见过这位魔尊,但是在山上也听了些故事,魔尊夜逢雨喜好和平,只要是他主管的地方,都极少撞见混斗。
而且青萝只是一时莽撞,并没有造成多少人伤亡,夜逢雨应该也不会使出薄凉的手段教训她。
史宁宣若有所思,最后看着他们,“老夫明白了,阿锦的事还拜托两位了,若以后还有什么要忙的,尽管传信便是。”
-
回到偏寓居已是夜半时分。
纱漠然急匆匆回屋子收拾东西,准备明日一早就离开。
小雨听屋外有声响,最终按耐不住往纱漠然屋子里头去看,正巧,循霄也在那屋子里头。
“你你你……你怎可以闯女子的屋子?”小雨这一觉立马清醒,指着循霄半天没说通话。
“是我要霄公子进来的,明日就要走了,随意将就一下也无妨。”纱漠然把换洗的衣物整理好,轻轻撇头看着他,“你怎么还不睡?小孩子长不高可不行。”
小雨嘟囔着嘴跑到循霄身边坐着,叉腰,“那我也要在这里,姐姐说好了要带我一起走,可不能丢下我。”
循霄似有些嫌弃,在自己和小雨中间划了一个分隔屏障。
“……”等逮着机会一定要让他摔一跤。
小雨看着循霄先躺下,但纱漠然还继续忙着整理行李,“姐姐不要去送一送战太傅最后一程吗?”
纱漠然叠完最后一件衣服,停顿了一下,“我们与战太傅仅有一面之缘,也谈不上太重的交情,皇都这里也没有太多线索了,眼下只能早些去芙蓉城探探究竟。”
“可是我和姐姐说过的吧,芙蓉城很危险很危险,小雨不想要姐姐受伤。”
“我知道。”
纱漠然把衣服装进包裹里,系了个结。
“啾咕。”
糯米团子从窗子外飞进来,头上顶着一封书信。
纱漠然还没去接,就认了出来,“这是……山门传来的信?”
糯米团子扭了一下身体,把头上的信顶到了纱漠然手中。
断枉山的弟子都有独属自己的一块玉牌,门中的人也能通过玉牌的接引来定位,同时传递消息。
归师掌门向来是玉牌不离身的,可下山一月之后山门的长老连着好几日试着用玉牌联系上他,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纱漠然深呼吸了两口气,眼下掌门人还未知平安,她可不愿意再听到不如意的事情了。
小雨看她半天没拆开信,问:“姐姐怎么了?这信里写的是不好的事情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纱漠然苦笑,手上的动作很慢。
她的手指很纤细漂亮,小雨看着愣了神,总感觉这漂亮的手上还少了些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睡醒,眼睛有些犯花,小雨总是看到纱漠然左手小拇指上连着一根若隐若现的红线,然后一直延伸到了……
小雨低头看自己的手,没有不对劲。
他一下子又极不情愿转头去看已经睡过去的循霄,他左手枕着脑袋,那小拇指上赫然串着一根红绳!
怎么什么好的坏的都给这个家伙抢了?他是天煞孤星还是什么?
纱漠然盯着信纸上写的东西,脸上的神色有些说不清。
――冶心长老离开养华殿,下山七日,联系未果。
眼下这种时候离开山门不管怎么说都有些不妥,归师掌门不在,断枉山所有的事物都交到了几位长老的手中,这个时候正是需要几位长老主持大权。
纱漠然于断枉山修习十四年,冶心师父别说的下山了,她连自己的养华殿都未出去过,怎么会就这么一声不吭就下山了?
只因思及此事,纱漠然几乎一夜未眠。
循霄醒得早,找着灶房里还留着的几个蘑菇洗净切成蘑菇丁,就下在白米饭里炒着饱餐一顿。
小雨被炒菜的声音吵醒,一大早就闻到熟悉的蘑菇味,胃里开始翻江倒海想吐。
怎么每天都变着法子吃蘑菇?这瞎子真的不会跺到自己的手吗?
纱漠然一夜未眠后早晨就起来接了些露水给院里的梅花树浇灌露水,一不留神就灌多了。
“漠然,试试吾新做的蘑菇炒饭。”
纱漠然经循霄这一喊,慢慢抬正了手里的水壶,糯米团子跟着接了点倒出来的露水,又飘起来跑到循霄的手臂上。
循霄还是未听到纱漠然移步的声音,便关心问:“昨夜……可是吾让你困扰了?”
纱漠然似乎没听见。
小雨从屋子里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捏起了糯米团子在手里把玩,“姐姐昨日收到了山门传信,听她说……好像是冶心仙子下山了。”
“冶心下山?”循霄表现出不知道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小雨昨晚还以为他是在装睡,没想到是真的睡死了。
循霄走过去将蘑菇炒饭放在石桌上,细声呢喃,“冶心这么多年也未跨出断枉山一步,这次出山……吾也想不到有什么原因。”
小雨抓起筷子,盯着这满满两大盘蘑菇炒饭吞咽了好几次。
“循霄。”小雨还是夹了个蘑菇丁塞进嘴里,有些艰难吞下去,“你下次能不能换种菜?每天吃蘑菇吃蘑菇,我还能长吗?”
“……吾记得你不爱吃肉。”
循霄慢慢移开步子,摸索着抓住了纱漠然的肩。
“漠然……冶心的实力你不知道的还很多,她此番下山也许只是为了出来游历,你也勿要太过担心。”
“可是归师掌门还未找到,若师父也出事了……我真的不敢想……”
循霄心疼却又不能直接搂上她,只能跟着蹲在一边。
“吾很了解冶心,她虽然是一个不轻易罢休的女子,但是她永远不会莽撞,你若肯信吾,就抬起头来。”
“啾咕。”
糯米团子飞来用头顶着纱漠然的下颚,迫使她抬头。
循霄勾着纱漠然的一片衣料,将她拉起来,“早些填饱肚子才能尽早上路,你也知道的,归师和锦溪,他们一个也等不了太久了。”
可能是因为循霄说的话太摄人心,纱漠然心情恢复得很快。
偏寓居外燃起了浓重的香火气,战郁穿着白色丧服,两边跟着不少阴阳先生撒着钱纸。
太傅夫人掩面哭了一路,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纱漠然不去看也知道外面是何等凄惨,她只是坐着观察循霄的表情。
都说神仙心中装下的情感不多,他们只分喜恶,不装爱恨,那这死别之苦他也感受不到。
可是……
纱漠然盯着循霄的脸,意外的能感觉到他好像透露着一股忧伤。
她实在没忍住自己的好奇,淡淡问他:“……霄公子,也经历过死别之苦吗?”
“有,很多次。”循霄苦笑着往嘴里送了一口饭,嚼了好几下才顺利吞下肚,“漠然,吾其实有很多次都想就那么结束自己,为的就是希望能与旧人相聚,你……会讨厌这样不惜命的吾么?”
第40章 命里贩剑(一)
万鬼哭嚎的魍魉域。
一戴着狰狞鬼面的黑袍人拖着受伤之躯直朝域中心的那魔气熏天的毒宗大门过去。
他每行一步, 身上滴下的血就浊噬了本就干涸的那块地,毒宗外驻守的宗门弟子也都吸了一口气,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两丈。
黑袍人总归是踏进了宗门, 外边有好奇的弟子,就开始议论。
“刚刚那位是痴尊者?”
“血都能浊噬这地的,除了痴尊者还有谁?”
“可痴尊者好歹也是五尊之一, 这三界中谁还能有这么大本事伤了尊者?”
“蠢家伙,你忘了阵仙循霄还没死呢!”
宗门正堂中, 两名同样带着鬼面的黑袍人分别坐于躺上。
“痴, 怎么只你一人?贪那家伙呢?”
痴这会儿没了力气,直接跪着撑在地上, “贪……死了……”
“什、你说什么!”左边那位黑袍人直接捏碎了石座的一边, 勃然大怒,“贪虽实力不济嗔和你,但也不可能连命都留不住!”
痴全身颤肃, 他脸上的鬼面一晃落地,露出了他脸上那惧怕得紫了大半边的脸。
“有、有个人……有个净灵根还是修习了无尘功法的人……她在贪身上设了阵!”
无尘功法是无尘门的绝学,修习的人虽不多, 但如果是一个净灵根修习, 那对毒宗来说可就有些不好办了。
净灵根有净化之力,毒宗一些普通的毒奈何不了他们, 如果还有无尘功法的加持,除非将毒种到那人身上,否则很难致死。
“慢, 收好你的脾气。”
另一边的疑仔细思考了一番, 这净灵根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百万年才出了两个, 已经死了一个,这才过去千年,竟然又现世了。
慢怒气冲冲,猛转头对着疑,“我如何收好脾气?五尊之一的贪被一个无名小卒杀了,我们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痴:“是我一人之错,痴会用尽全力杀了那人,为贪报仇!”
疑冷然看了一眼慢,吩咐:“去通知嗔,若见到痴所说的净灵根,不择手段也要杀了。”
……
这冬天也走得快,赶至苏名城之时,路上还能看到不少结花苞的桃花树。
虽说春天也将近了,但这里的桃花开的时候似乎提早了不少。
“桃花……难道有人用法术缩短了花开放的时间吗?”
虽然到处都蕴藏着生机,万物复苏,可这美好的一切,都装不进循霄的眼睛里。
纱漠然立刻不再挑起话题,而是用红线牵引着循霄继续跟在身后。
“苏名城有一桃花妖,动情则花开满城。”
循霄说得认真,有那么一瞬间,纱漠然以为他能看到这些,可回头望之后,眼里的那一层白翳还是在那。
小雨在一边拆台,说:“我也听说桃花妖也是花妖中的绝色之一,霄公子这么清楚,想必以前看过不少?”
“……略……见过几个。”
真实诚,没见他这么实诚过。
小雨两眼珠子转了一圈,想着也是循霄在皇都的时候因为总不惜命还求着纱漠然理解,这会儿怕是都不敢随便撒谎,虽然他也没说过什么谎话。
苏名城有天下第一的绣坊,这个倒是不少人都知道的,但在它成为天下第一的绣坊名城之前,还是天下锻造第一城,不少名将、侠者的武器都来自这里的匠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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