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从未在其它地方吃到过的特殊味道。
见她吃的津津有味,兰青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收住。
夏知瑶解了口馋,这才抬眼打量这家装修简约又不失时尚的炸鸡店。
店内服务员穿着统一制服,胸口印着鸡咯哒标志,从各个方面看,这家店都很规范。
这种规模不是兰青能驾驭的。
夏知瑶好奇问:“所以你得到了徐良革的投资?”
她不敢想象兰青能站在这里经历了多少磨难。
兰青还是那个兰青,感性地先吸了下鼻子,眼中涨满许多情绪。
夏知瑶感觉她有很多话想说,但碍于词语匮乏,无法一一道出来。
兰青便把这段时间的经历一点点娓娓道来。
“你给我那三千块钱后,我不敢乱花,先预定了些食材,然后在徐老板家附近公司附近蹲点,他是大老板,出行都坐车,我根本就没机会靠近,然后我就在他公司门口推车卖。”
讲到那时候被城管跟保安轰赶,兰青自己先咯咯笑了。
“我风雨无阻卖了半个月炸鸡,他连车窗都没摇下来过,更别提停车买了。”
“手里的钱也快用完,我知道这样不行,所以只能白天蹲点卖炸鸡,晚上去大排档当洗碗工,吃大排档的都是年轻人,偶尔听他们讲讲怎么做生意。”
兰青抬眼底笑意遮不住,又噙着淡淡泪花,“他们说想要卖美食,就得有视觉效果,我也不懂啊,反正不懂我就问,他们笑话我让我去当吃播。”
兰青当时说干就干,果真像个蛮牛每当徐良革的车驶出停车场堵在红绿灯口,她就站在徐良革车旁开啃。
徐良革的车开出停车场正刚好等一个红绿灯,有时能堵在那,有时堵不着,但这是她唯一机会。
她也不怕别人把她当神经病,反正她知道一个爱吃炸鸡的人,天天看到别人当面啃炸鸡,时间长了总会问。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美食表演,徐良革终于摇下车窗问她炸鸡哪里买的。
当时她根本就控制不住热泪,捧着为他准备的炸鸡和一份投资计划书,九十度弯腰递给他。
夏知瑶惊讶道:“你还写了投资计划书。”
兰青羞赧地摆摆手,“我哪有那个本事,别人说想找投资,就得写计划书。”
为了抓住机会,她只能随波逐流,不识字,就找网吧小二帮她写。
但那些专业词听不懂,总觉得不得劲。
“我的投资计划书是我制作炸鸡的日记,写了我们那座大山的天然食材。”
商人逐利是天性,没有哪个商人会做慈善生意。
兰青的计划书没有商业价值,在商人眼里就是无用鸡汤。
夏知瑶当时给她徐良革的信息,是有一份冲动热血。
她从未想到过兰青会成功。
太玄幻,太震撼了。
夏知瑶哑声问:“后来呢。”
“当时徐老板确实挺震惊,他后来跟我说没想到有人给他设局,不过还挺新意。”
兰青回忆着那个时候,“我在他公司楼下等了一个星期,他的车每次路过都没有停下来,我知道我失败了,可他的车却停了下来。”
“他跟我说炸鸡很好吃,但不值得他去投资,但他说我这样一直等啊等,让他看到了已经流失的商人本质。”
现在生意人讲究快节奏,恨不得酒场饭局就把生意敲定。
而二十年前的生意人,完全是凭着一腔蛮劲,拿出最好的产品本质和诚信,可以一直等,不惧风雨。
炸鸡好吃是肯定的,夏知瑶觉得徐良革真正投资的原因应该只有他自己知道。
兰青打量自己人生中第一家炸鸡店,忽地哽咽。
“徐老板人很好,知道我学历不高,还帮我请了专业团队,我只需要好好做炸鸡,把它传递给每个爱吃炸鸡的顾客,然后尽快回报徐老板。”
“既然徐老板决定投资,自然是希望盈利。”
请专业团队能尽快进入美食业,毕竟麦当劳肯德基占据国内很多年了。
夏知瑶说:“你只需要保持食物本质,就是对他最大的报答。”
“嗯。”
兰青哭着笑了,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抽纸巾擦了擦,说了声稍等。
没一会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纸袋子。
夏知瑶已经猜到袋子里是什么东西。
“你的恩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兰青紧紧握着纸袋子,像捧着自己一颗感恩的心。
“这是还你的三千块,我有想过把我手上所有钱都给你,可我怕你觉得我在亵渎你的善良。”
夏知瑶把纸袋子又推回去。
“三千块是买你故事的版权,根本不用还我,我把你的故事写下来刊登在了读梦的《追梦》杂志上,如果读者知道你现在的机遇,一定会振奋人心,是我应该感谢你,把绝路走出一条生路。”
“真的吗?”
兰青不敢相信,就好像所有苦难一下子释怀,低泣道:“真的给了很多人希望?我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
夏知瑶握着她轻颤的手,“你很了不起。”
兰青忽然回握住她的手哭得更大声,引得顾客悄悄打量。
夏知瑶无奈地笑了笑。
兰青知道她不会收自己钱,也没再坚持,她跟夏知瑶之间无法用金钱去衡量。
离开炸鸡店的时候,兰青这样保守又不知表达的人,也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夏知瑶。
“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的感谢,如果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告诉我,我会拼尽全力去帮你。”
夏知瑶拍了拍她脊背,心里暖烘烘的。
“以后我还会来找你访问后续,你不要嫌我烦。”
“不会,随时欢迎。”
夏知瑶觉得人生真奇妙,她亲眼目睹了不可能的可能。
人这一生庸庸碌碌,过着可预见的未来,所以这样意外的惊喜轻易震撼人。
自从她经历这些糟糕事,才深切明白人在孤独绝望时,是多么需要这样的正能量重拾希望,继续往前走。
这个世间就会一些抑郁者,少一些寻短见。
夏知瑶此刻充满了力量,好似窥见未来一定会变好。
刚走了几步,手机响了。
她掏出来一看是程璐。
自从上次她给程璐通风报信后,一直没等到他们那边有什么大动作。
这日子左等右等,才会逐渐失去应付程北谦的耐心。
“喂。”
“你今天是不是回西山别墅。”
电话接通,程璐直奔主题。
夏知瑶一点也不意外程璐会知道她的行踪。
程家内部纷争这么激烈,肯定会时刻关注程北谦的动向。
只是这么私密的事都能查到,程家的矛盾已经到了等不及的地步。
她们向来废话少,程璐直截了当道:“想请你帮个忙。”
周围人来人往,夏知瑶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讲电话,“什么事?”
“让程北谦十二点亲自去接你,回西山别墅时拐弯走京水大道,京水人工河上有一家蛋糕店,车开下去停在店门口,然后你立刻下车离开。”
风唰唰吹过干枯的灌木丛,尖锐地发出刺耳声。
分明这个喜庆的年还未过完,夏知瑶脚底心却有寒气涌遍全身。
她嗓子发干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之前两人决定合作时协商过,不能违背夏知瑶意愿,所以程璐根本没打算隐瞒。
“程北谦掌握了我三叔不少证据,我爸自然也逃不了,马上就是集团股东大会,爷爷卸任后,肯定是程北谦继任董事长位子,我们不能让他顺利参加。”
“所以呢。”
“所以你下车后,会有一辆货车撞向他的车。”
根本就不给夏知瑶说话的机会,程璐迅速道:“你放心,蛋糕店在桥的下坡处,货车会开到店门口直接把他的车撞到河里,不会造成路人死伤。”
“到时候就看程北谦命够不够大!”
夏知瑶能听懂每个字,但每个字都让她浑身发抖。
“你是不是疯了!我说过我不做违法的事,你这是蓄意谋杀!”
她一直知道程家那些人不过是利用她罢了,她同样也是利用他们,就看谁最后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蓄意谋杀她干不了!
“这种事我干不了!”
“夏知瑶!”
程璐焦急道:“程北谦每天有保镖围着,我们找不到其他方法,只需要你把他引到那里,我们会做成一起很自然的交通事故,他要是没死,也就是躺几个月的时间,你可以在这几个月离开国内,我会安排你们全家还有程维一起离开。”
她声音变得阴狠:“如果他死了,那就是老天爷开眼!”
在程璐一个接一个的引/诱之下。
夏知瑶不可避免地想到程维在天台营造的国外画面,全家一起去国外,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程璐的声音如同罂/粟在耳边不停响起。
“你想想程北谦对你的伤害,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如果哪天他知道你跟我密谋的事,你觉得你能逃得了?”
“你威胁我!”
“夏知瑶我没有威胁你,我只是让你明白利害关系,不管他死不死,我都会把你们全家送出国,离得远远的,还有程维,你们一起走吧。”
夏知瑶孤零零站在街道边,看着路人快速在眼前走过,速度越来越快,形成一条条动态的线条。
在这个动态的时候,她像是静止不前,看着人生起起落落。
不可否认她心动了。
没人会再威胁她,也没人再伤害她父母。
她每天起床不用胆战心惊去应付程北谦,她可以无忧无虑去喝咖啡,再去看一场电影,跟爸妈手挽手逛街买菜。
“这是你摆脱程北谦最好的机会。”
程璐说:“就算他没死,只要我们掌控了公司控股权,他就暂时失去了能力,到时你已经逃到天涯海角。”
夏知瑶被隔绝在另外一个空间,脑子里有两种声音疯狂交替。
答应她,你就可以摆脱程北谦了。
不能答应她,这样你再也爬不出深渊。
人内心的渴望永远是最真实,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身体已经给出了指令,她答应了程璐的要求。
风把头发吹得很乱,全糊在脸上,眼前的热闹街景变得陌生又遥远。
夏知瑶浑浑噩噩回到家里,疯狂灌了三杯凉水,手心的汗水越来越多,嗓子也越来越干。
眼看着时钟慢慢走向11点,临近12点,夏知瑶耳朵里的魔音再次折磨她。
她恨程北谦,比任何人都恨。
她在无数纷杂情绪中,剧烈颤抖地拨通了程北谦的电话。
上一次给程北谦亲自打电话,是屈膝奉献自己。
这一次就是二人恩怨的了结。
人一旦知道自己马上要摆脱某种禁锢,会克制不住激动,同时又被良知谴责。
太难熬了。
她甚至希望程北谦不要接电话。
“喂。”
电话在即将超时被接通。
初五他们刚不欢而散,她以为程北谦不会接她电话。
命运的手似乎推了她一把。
“夏知瑶?”
熟悉的声音幽幽传过来。
夏知瑶一个激灵,理智强迫她必须张嘴说话。
内心又在侥幸,以她跟程北谦之间的关系,程北谦也不会放下工作亲自来接她。
“那个.....中午十二点能不能......过来接我回别墅。”
这种强制性的要求在目中无人的程北谦那里绝对不可能。
夏知瑶希望他决绝,这样就给了她怯弱退缩的借口。
哪知程北谦停顿一秒,似乎还掺杂了一丝笑意。
“行。”
“......。”
夏知瑶脑子空白了,“你要过来接我?”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可思议,程北谦轻哼一声,根本就不做任何解释,随便说了几句就挂了。
夏知瑶耳朵像被人屏蔽掉,完全没听清程北谦说了什么。
等反应过来时,耳边只有嘟嘟嘟的电话声。
依稀能记得程北谦说了一句待会见。
命运之手似乎又推了她一把。
夏知瑶第一次知道时间可以如此漫长,每分每秒煎熬磨人。
当时钟指向十二点,发出咔地一声,微信同时响起。
夏知瑶蓄了好久的力气才点开。
【程北谦:下楼。】
这两个词就是一场即将开始的审判,谁也逃不过。
夏知瑶出门时竟还记得做戏做全,提着行李箱。
这一刻,她惨烈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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