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伟绍一直想找机会感谢一下程维堂哥,所以时刻专注着隔壁病房,一有风吹草动就跑到外面看。
“哎,快两周了还没醒,医生说右侧气血胸,肱骨粉碎性骨折,肋骨也断了几根。”
最近爸妈时常在她耳边提起程北谦,她偏头望着辽阔的天空,一直沉默。
那天哭晕后,她情绪就有点空泛。
俩老一直以为她这么沉默是因为担心,这才经常跟她聊聊他们的病情。
程北谦转到隔壁VIP病房后,保镖便把门口占据了,除了医生护士禁止任何人探视。
夏伟绍去过几次,被挡了回来,看那阵仗,他们也不敢再冒然去探望。
有几次护士过来给夏知瑶换药,悄悄聊了起来。
“我去给隔壁换过药,每瓶药都要经过人家私人医生检查,并且盯着换,弄得好吓人。”
另一位护士说:“有钱人排场不一样,搞得跟□□老大似的,不过人虽然昏迷了,颜值蛮高。”
两位护士聊着天,一低头,瞧见夏知瑶睁着眼睛,立刻止住了话题,推着医用推车就出去了。
第二天中午走廊外面忽然挤满了人,个个西装革履,在混乱中闹成一团。
一层楼的护士医生全赶过来才制住了现场。
没过一会闹声归于平静。
聂丽娟看完热闹进屋。
“程家人什么情况?程维哥哥早在两天前就醒了!整个医院竟然把消息瞒得这么严,那些亲戚一听说他醒了,全跑来探视。”
聂丽娟实在是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一家人,人在ICU时,家人都不来探视,人醒了医院竟然还瞒着。
消息走漏后,一个家族的人全堵在病房门口。
这病着的人奇怪,没病的人更奇怪。
还好女儿没嫁到程家,这程家人准有问题。
夏知瑶正靠在床头啃苹果,整个苹果突然就掉了下来。
“怎么了不舒服?”
聂丽娟走过去拾起苹果塞回她手里,发现她手却是抖着的。
聂丽娟再次询问了好几遍,夏知瑶才反应过来。
她呐呐地问:“程北谦前天就醒过来了?”
“刚刚他们在门口吵,责备医生不称职,好像是说两天前就醒了。”
醒了会什么要瞒着?
夏知瑶坐立不安地胡思乱想,越想心里越害怕。
这场车祸在外人眼里像是一场意外,但以程北谦的聪明绝对猜到了。
她在车上的异常举动,如今细细回忆简直是漏洞百出,程北谦一定也察觉到了。
当时程北谦在车里看她的眼神,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但她肯定,一定是洞察一切。
他苏醒的这两天在做什么?
沉静许久的心再次开始剧烈颤抖。
她慌不择路地到处找手机想查查盛科集团的信息,周围却怎么也找不到手机。
聂丽娟焦急问她:“在找什么?”
“手机,我的手机,妈,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手机?”
“你的手机我一直没看见,是不是丢在车里了?”
对,手机在车里,车沉下了河,打捞上来肯定是送去了维修站。
夏知瑶左胳膊吊着固定支架,动弹不得,只能用右手搓眉心。
程北谦醒过来没让人通知她,是不是在谋划什么?
“妈,快把你手机借我查下东西。”
“瑶瑶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妈......。”
夏知瑶抓住妈妈的手,艰难地想要说什么,余光瞥到病房门口,神色一顿。
聂丽娟顺着视线看过去,瞧见门口的程璐也愣了一下,待看到后面跟着的程维,表情不由起伏难定。
“你们聊,我先出去。”
三个在门口擦肩而过,聂丽娟红着眼示意他们进去。
病房门关上,隔绝了走廊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前一刻的太阳分明充满暖意,这会略显惨白地铺在地上。
夏知瑶把头转向了窗外。
程璐放下水果篮,见夏知瑶不愿交谈的样子,几次张嘴又闭上。
她不是婆婆妈妈的性子,有什么话喜欢直接说。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
半月前两人约定车开下坡停在蛋糕店门口,夏知瑶下车,他们才会行动。
但夏知瑶没让车开下去,就是临时改变主意。
他们没有顾忌她的决定,按照原计划执行了。
程璐说:“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程北谦提前两天醒过来已经开始大动作了,你不能再留在京港市,把你家人护照给我,我安排你们出国。”
夏知瑶猛地转过头,目光笔直看着她。
“不用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你怎么处理!”
程璐着急道:“程北谦肯定已经怀疑你了,现在没动你,是腾不出手来,趁着他恢复身体之前,赶紧离开!”
“程璐!”夏知瑶坚定道:“我说了我自己会处理。”
“好,我知道你现在不想与我们为伍,觉得我们就是背信弃义的杀人犯。”
程璐惨然一笑,“接下来我自顾不暇,也没精力再找你,大家各自安好吧。”
程璐走前拍了拍程维的肩膀。
病房内就剩下程维和夏知瑶。
第42章 相杀
程维慢慢走到床边, 坐到凳子上,仔细端详夏知瑶。
经历一场车祸大伤元气,脸颊更显消瘦, 颈侧还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痕,脖子上挂着固定器绷带,肩膀单薄, 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两人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程维看她这样,情绪往上翻涌, 不由自主捧住她垂放床上的手,脸颊轻轻贴上去。
夏知瑶感受到手背的温度, 转过头。
“瑶瑶。”
太多悔恨的话已经说太多,程维哑声央求她:“跟我出国吧, 我们一起逃走, 永远不回京港市,不再管这里的所有人。”
夏知瑶眼眶变红,泪先一步落了下来。
“程维, 你不要负罪太深, 跟你没关系的,程北谦一直想要对付的人是我, 跟你没关系。”
“我不想再管他们所有人了。”程维泪水打湿她手背, “我只想跟你远走他乡, 永远不要回来。”
“就算走, 也是我跟我爸妈一起走,不会跟你一起走的。”
夏知瑶终是残忍地把心里话说出来。
程维抬起泪眼, 唇瓣颤地厉害, 哽咽出声:“还在怨恨我吗?我用一辈子偿还......。”
余晖落在她单薄身躯上,她摇头打断:“回不去了, 我已经没有爱人的能力了,给不了你一辈子。”
她的声音,她的眼神透着一股摧毁人的苍凉。
程维脑子里闪现了很多夏知瑶曾经的样子,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似乎真的回不去了。
“由我来爱你好不好......。”
“程维,你还不明白吗?重新开始才是最好的救赎,我们各自往前走吧。”
“你跟我走行吗?”程维什么也听不进去,失控恳求她,越说哭得越凶,“我害怕程北谦伤害你,等出了国,你不想见我,我可以消失。”
“程维,我累了,回去吧。”
夏知瑶不忍再看他,抽回自己的手,阖上眼靠在枕头上。
同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一个戴无线通讯设备的保镖面无表情站门口,“程二公子,您在屋里待了十分钟,程先生请您离开。”
夏知瑶倏地睁开眼,眸中的恐惧顷刻就迸发了。
程维情绪就比较外放,额头青筋瞬间绷起,站起来就要冲到隔壁病房。
“程维!”夏知瑶低声叫住他。
程维听出她话里的央求,硬生生顿住步伐,双拳用力攥紧。
保镖看了下手表,“您现在应该去老宅看看。”
这话一出,程维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击中摇摇欲坠,拳头攥地更紧,转过身用眼神决绝地告诉夏知瑶等他。
夏知瑶隐隐觉得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各种未知恐惧将她裹得喘不上气。
但现在她没时间害怕。
程维离开后,她病房门口就被两位保镖守住了。
聂丽娟回来时,瞧见门口凶神恶煞的保镖一时有点懵,问了几句,那两名保镖根本就不搭理她,她气得想要去找护士长问问。
担心聂丽娟跟人起冲突,夏知瑶情急之下从床上坐起来,动作太大,牵动了肩膀的伤,疼得她眉心拧成一团。
两位保镖注意到屋里的动静,这才回应:“楼下记者太多,夏小姐和程先生在一辆车上出事,理应要好好保护。”
这解释听着像是好话,但这阵仗看着有些吓人。
聂丽娟想说不用了,话还没张嘴,夏知瑶叫了她一声。
“妈你过来。”
聂丽娟这才看到夏知瑶扶着输液架下了床,身躯摇摇晃晃,险些摔倒。
她三两步跑过去扶住女儿。
夏知瑶悄悄看了一眼门口,不敢耽误任何时间,低声焦急道:“快去找余欣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妈,先什么也不要问,赶紧去找余欣过来,快!”
聂丽娟第一次见女儿这么着急,人对危机总有第六感,她忍着满腹疑问,点了点头。
余欣一个小时候后来到医院,进病房前看到门口站立不动的保镖,跟聂丽娟一样满脸疑惑。
只要夏知瑶不出屋,保镖并不会限制人进屋探病。
而程北谦在京港市有权有势,弄这么多保镖候在门口,只要不引起大规模混乱,医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怎么回事?”
余欣把病房门关上,一脸凝重。
夏知瑶没回应,对聂丽娟说:“妈,我想吃香蕉,你去给我买点。”
聂丽娟看了一眼女儿,又看向余欣,没强行留下,点头离开了。
支开了聂丽娟,夏知瑶哪还有丝毫淡定,着急忙慌地说:“余欣,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余欣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
夏知瑶再次看向门口,隔着一块玻璃门框隐约能瞧见保镖的身影。
余欣随着夏知瑶的动作,瞧见了她眼底闪动的惊恐。
夏知瑶压低声音说:“我需要三张跟我、我爸妈比较像的身份证,然后帮我买周末去往桐城的火车票,另外......。”
“我想找你借10万,一有钱我会立刻还你。”
余欣根本就不在意钱不钱的事,她所有注意力全集中在身份证上,又结合门口的保镖,心中一时有很多猜测。
“到底怎么回事?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注意到夏知瑶情绪隐忍,余欣不由气道:“夏知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瞒着我!”
余欣这会脑子格外活跃,联想到夏知瑶最近发生的事,瞬间抓住某个关键点。
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那个炮/友是程北谦???”
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坐同一辆车,如果是因为沈永洋,完全没必要安排保镖看守。
决定把余欣叫来时,夏知瑶就没打算再隐瞒,只是那些事太过难堪,一时难以启齿罢了。
她不怕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掀开,只是怕亲人朋友知道真相而难过。
程北谦如今不来找她算账,一是元气大伤,二是要先对付盛科集团那些股东,等他腾出手来,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她一定会比之前更惨。
夏知瑶没有纠结太久,用很平静的语气把那些难堪的事诉说给了最好的朋友。
仿佛重新又在地狱走了一遭。
开口时很难,一旦说出来,却比自己想象得要轻松。
那些沉痛好似一下子被分解。
余欣起初还平静听着,慢慢地眉心拧起,最后脸色煞白,额头青筋暴起。
她每天跟夏知瑶在公司见面,竟不知她经历这么多艰难。
家里被人算计破产,被迫成了情人委身于人。
即便程北谦有貌有财,可强迫就是强迫。
夏知瑶很多细节故意没说,但余欣已经从她颤抖的身躯中,感觉到她对程北谦的憎恨。
直到夏知瑶讲起这次车祸的真相,余欣脑子里嗡了一下。
“余欣,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夏知瑶了,对不起。”
夏知瑶隐忍落泪,低着头闭眼说:“对不起,让你看到这样一个夏知瑶,这几天我经常想,要是我没醒过来,就不会有这些负罪......。”
余欣看她低头的样子,咬着唇抱住她,才恍觉她如今瘦成这样。
“你没错,你是受害者,而且最后你没有同流合污,是程家人丧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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