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侯猛地抬头,直着眼神,半天脸上表情十分复杂,咬牙切齿道:“是他?肯定是他。不然……”
不然单凭顾家必定不敢这样不管不顾地与卫家为敌。
江凌点头:“因此当务之急,便是要让满京的人都知道,是顾家为了自家女儿,捏造诬告,差点儿逼死了夫人。希望大理寺不敢再轻易上门拿人。”
景阳侯目呲欲裂,怒道:“这件事,我明日便请求面圣,定不会与顾家柳家还有诚亲王府善罢甘休。”
景阳侯说得激昂,可是锦鱼心里却不以为然。
许家明显是个靠不住的。
江家又没什么实力。
其余姻亲,也不可能卷到这种事里来。
卫家怎么可能有实力与这三家同时开战?
第122章 当年真相
不过她也没去泼她爹的冷水, 朝堂上的事,有江凌帮手就够了。
实在是看许夫人穿成这样就来气,她便叫晴雾:“把那冠给她摘了吧。还有身上的衣裳。”
晴雾便上前, 遵命而行。也不知道是不太会弄, 还是故意报复, 拔冠时, 硬生生扯下许夫人一绺头发。喝了药的许夫人都痛得哼了一声。
锦鱼:……
景阳侯却厌恶地至极地冷笑一声,便袖了许夫人的“遗书”,起身道:“锦鱼,你去应付外头那些人。我与你姑爷去望燕楼写折子。”
锦鱼便与他们两个一起出来。
院子中众人见他们出来,全都围了上来。
景阳侯一脸愠怒, 脚步不停地走了。
江凌紧随其后。
卫大郎卫二郎追上去直叫:“父亲!父亲!”
景阳侯却脚步不停,头也不回,道:“你们都听锦鱼的安排。”
说话之间, 一身酱紫衣衫已经出了古香堂的大门。
锦鱼站在门口,面对台阶下众人。见除了老太太,其余的人都到齐了, 还有各人带的心腹下人, 站满了半个院子。
她镇定了一下心神, 才道:“夫人无事。今晚时辰不早, 大家都先回自己的院子去吧。”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伺疾。”卫大郎嚷道。
“我也不走。我也要在这里伺疾。”卫二郎也跟着嚷。
锦鱼不由有些头痛:“要伺疾, 也是女眷来。这样吧, 大嫂留下, 二嫂,帮着照顾下孩子们, 先带他们走。”
卫大郎与卫二郎却仍是不动脚。
锦鱼只好冲楼姨娘等其余人等道:“你们先带着孩子走吧。”
楼姨娘跟锦柔互相看了一眼,不想锦柔却道:“我也要留在这里伺疾。”
锦鱼便知道, 虽然她爹走时,交待了一句,可她的威望还不足以服众,这些人并不肯听她的。
她想了想,叫了一声:“晴雾!”
片刻工夫,晴雾从内撩帘出来。
她便道:“侯爷身边,还有几个你这样身上有工夫的丫头?你去跟侯爷传个信儿,让他给我派两个过来。”
晴雾却拿眼一扫园中诸人,道:“五姑奶奶要收拾谁?只管吩咐。”
锦鱼:……
她便拿眼去看。
二房三房的人立刻缩了脖子,纷纷说要走。
锦鱼松了一口气,忙嘱咐道:“如今大家都要记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今日起,什么都要听侯爷的吩咐。没有侯爷的话,就乖乖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要出来走动,更不要乱说话。若是万一有外人问起今日出了什么事,你们要么哭,要么叹气。多余的话半句也不要说。”
二房三房的人皆道省得,便络绎走了。
杜姨娘也忙招呼了一声,拉着两个孩子飞也似地跑了。
楼姨娘看看左右,也硬扯着锦柔走了。
锦鱼真没想到晴雾竟然这样好用。看来她也要陪养几个身手厉害的护卫才行。
剩下二嫂杨氏,也招呼着几个孩子跟着离开了。
锦鱼便拿眼睛点了点园子里剩下的人。
卫大郎、卫二郎、大嫂刘氏,冯妈妈,还有七八个丫头婆子,想来是原本就在这园子里伺候的。
锦鱼便指着那七八个丫头婆子道:“你们以后都只听晴雾姑娘的调动。现在先把冯妈妈关押起来,好好看管。”
她实在怕这冯妈妈再跟许夫人合谋,又做出些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凭什么押我?你们要把夫人怎么样?”不等那七八个丫头婆子上前,冯婆子就一跳老高,呼天抢地起来,又叫:“大爷二爷,夫人都差点儿叫他们给逼死了,她……她一个出嫁的姑奶奶,还是个庶出的,倒把你们两个当爷的都踩在脚下了,你们也不说句话么?”
卫大郎卫二郎听了这话,满脸通红,气愤填膺,挽袖撩衣,气乎乎要上前理论。
不过仍是卫大郎冲在前头。
却听刘氏大吼一声,道:“这祸事,一桩一桩,你还没闯够吗?如今这事是大是小,全看侯爷和江家姑爷的本事了。你……你就别再瞎跟着添乱了。”
卫大郎满眼赤红,面目狰狞,直冲到刘氏跟前,抬手“啪”就是一个耳光,骂道:“你是失了心疯了么?她算什么东西?一个出嫁的姑奶奶,还是庶女,倒在家里耀武扬威,做起主来了?母亲差点儿就是被她那个贱婢姨娘跟父亲一起活活逼死!我做儿子的,不给母亲作主,谁给母亲作主?”
锦鱼听他前面骂自己倒还忍得住不跟他计较,听到后来,听他连她娘秦氏一起骂了,不由也怒了,伸手指着他道:“卫大郎,今日之祸都是你纵容夫人惹出来的,你还有脸在这里大呼小叫!”
卫大郎听了,“嗷”地怒叫一声,像头发狂的公牛,朝她直冲过来,扬手就要打下。
锦鱼忙往后退,豆绿却上前一步,拦在她跟前。
“啊!”就听一声尖锐的狂叫,卫大郎的手掌还没落下,自己倒是连退了几步,仰面朝天摔了在地上。
锦鱼就见一个苍绿色的身影直撞过去,扑倒在卫大郎身上,挥手乱扯乱打,嘴里不停地嚷道:“你个糊涂东西,叫你不要去,叫你不要去,你偏不听!惹出这样的大的祸事来,你是要我们全家都去流放么?你还打我?都别活了,我跟你拼了!”
刘氏在女子中间,算是身材高大丰满的。
而卫大郎在男子中间只是普通身材,被这一压,竟是爬不起来。
两人打作一团。
卫二郎想上前拉架,又怕自己被打着,指着几个丫头婆子喊拉架。
那几个人却都面面相觑,并不动弹。
卫大郎高喊:“恶妇,我要休了你。”
刘氏也喊:“大家都别活了。”
锦鱼见实在不像样,忙叫那几个丫头婆子去拉架。
那几个丫头婆子上前,有的却是许夫人的心腹,有的却是刘氏的心腹。前者帮着卫大郎,后者帮着刘氏,互相推搡得东倒西歪,大呼小叫,场面混乱至极,锦鱼看得目瞪口呆。
不由后悔,刚才就该让晴雾去叫两个帮手来的。
不想,这时,就见晴雾如一道轻烟,也不知道怎么钻进人群的,手起掌落,顿时把卫大郎先给打晕了。
卫二郎在后头跳得老高,大叫:“反了天了,来人,来人!”
他叫得声嘶力竭,晴雾也没客气,一转身,从人群中飘出来,上前又是一掌。
卫二郎也扑通一声倒下了。
两人这一倒,之前叫得最凶的冯妈妈也吓到了,直往人后缩。
晴雾身形飘忽,飞到近前,又是一掌,冯妈妈也晕倒在地。
锦鱼:……
必要时候,道理讲不通,还得来硬的。
三人这一倒,那几个丫头婆子,也再不敢闹,全都住了手。
锦鱼忙上前,扶刘氏起身,见她满脸是泪,鬓发歪斜,忙让她进屋去整理一下。刘氏叫了自己的丫头跟着。锦鱼这才对剩下的几个丫头婆子道:“你们四个一组,把大爷二爷抬回各自的院子去。”
那几个丫头婆子这才听命走了。
她又指了指地上的冯婆子,对晴雾道:“把她绑结实了,再堵了嘴。”晴雾三两下把冯婆子绑得像只老母鸡。
这才进屋去见刘氏,谢了刘氏,才让刘氏把全府下人都找到枕闲楼去。
枕闲楼是侯府的库房所在。
楼高三层,楼前空地也大。
到了枕闲楼,刘氏命开了楼门,锦鱼与她两人坐在一层,外头院中不过一盏茶工夫,便站满了景阳侯府的下人。
刘氏命管事的婆子拿了府中佣人名册,并各家各府的名册。
一一点了进来给锦鱼查看。
锦鱼便与刘氏斟酌着挑了十二个人,都送去古香堂听晴雾使唤。
又找了十二个人,也送到古香堂分成三班,命只守在外头,日夜要有人,谁也不许进出。
锦鱼想想,又问:“这些丫头婆子里,可有身手利落的?就算比不得晴雾,也别是弱不经风的。暂时拨八个给我使使。”
一时便又挑了八个出来。锦鱼便找刘氏要了一种蓝色腰牌,给这八人挂上。这八人直接听命于她,都交给豆绿管束,到紫竹斋当差。
锦鱼这才道:“家里其他地方,尤其是大门二门,如今也要严守。多事之秋,莫要再出半点纰漏。若要出门,都找你信得过的。”
刘氏脸上红肿,眼里带恨,点头道:“你放心,这回便是打断他的腿,我也绝不让他再出去闯祸。”
锦鱼:……
便要起身告辞,却有个婆子走来,道:“老太太那边打发了人来,问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可该怎么回?”
刘氏便看向锦鱼。
锦鱼想了想,起身道:“我去吧。”
*
锦鱼走出来,见是一个矮小的婆子在外头等着。
锦鱼认得,知道这婆子姓安。
安婆子见了她,道:“五姑奶奶,可是要跟老太太说实话?”
锦鱼这才明白。安婆子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跟老太太讲,这才来问。
她想了想,老太太昨日去吃酒,精神头还好得很,就是跟她说了,应该也没什么。便问:“可有惊动到老太太?”
安婆子道:“老太太近日睡少。本来是问侯爷今晚在哪里。听说在府里,还说要请侯爷过去说话。我这才出了院子,知道出了事。”
锦鱼看了一眼豆绿。
豆绿忙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银锞子打赏安婆子。
锦鱼又往人堆里看了一眼,随手指了一个婆子,道:“你进去问大奶奶要张贴子,去请马太医来家。”
那婆子听话去了。
便跟着安婆子往期颐堂走。
当年的事,别人不清楚,说不定老太太知道一二。
她心中盘算着,一路到了期颐堂,安婆子领着锦鱼就要往里走。
锦鱼却拉了她一把:“你先进去,跟老太太说,我来了,看她要不要见。”
先缓缓来。省得她一下子闯进去,惊着老太太。
安婆子这才听话进去,一时出来,低声道:“老太太怕是已经猜着了几分。”
锦鱼要的就是老太太心里有点准备。
这才跟着进去。
屋里点着七八枝红蜡烛,照得极亮。
就见老太太穿着件深酱红的万寿褙子,坐在炕上浅蓝色褥被之中。花妈妈站在地上,见她们进来,对安婆子跟豆绿道:“你们都出去守着,不许叫人靠近了。”
安婆子立刻退了出去。豆绿却站着没动。
锦鱼朝豆绿点了点头。豆绿这才跟着一起出去了。
锦鱼走到炕前。
老太太见了她,也没如往常般开心笑着,急着拉她上炕,反而浑身颤抖了一下,问:“什么事?”
她看得心酸,上前坐到炕沿上,垂下眼眸,轻声道:“有人告夫人杀了妾室文氏。”
老太太僵硬着,没有动弹。
花妈妈也从另一边上炕,挪过来拉住老太太的手道:“该来的,早晚会来。”
锦鱼本来一心只在老太太身上,听到这话,浑身一颤,回过头去,看向花妈妈。
花妈妈却没在看她,反而只是拉着老太太的手,轻轻地拍着,像在哄一个孩子。
老太太整个人往后几乎是瘫在了引枕之上,闭着眼睛,眼泪顺着皱纹弯弯折折而下。
锦鱼便也学着花妈妈,伸手替老太太在胸前顺气。
半天老太太才稍微回过气来,颤声道:“许氏怎么说?”
锦鱼坐过去,紧撑着老太太,沉默了好一阵,才道:“她……假意自杀,还写了一封假遗书,说是……一死以证清白。”
便把“遗书”内容大概说了一下。
老太太听完,气得哆嗦了半天,哀叫了一声:“她……她居然还惦记着锦心的那个诰命!报应啊!”便靠在锦鱼肩头,哭泣了起来。
锦鱼也不敢追问,也不敢动弹,只任由老太太痛哭。
心里却是沉甸甸地。
如果许夫人不是冤枉的……那这事怕还没这么容易了结。
明日她爹上折子告状,诚亲王和顾家一定会把这事给作实了。
到时候便不仅仅是残害妾室,而是她爹跟许夫人一起,同流合污,欺君罔上!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不妙。之前江凌与她爹的打算都是认定了许夫人是冤枉的。若不是……
也顾不得老太太还在哭,颤着声音又跟花妈妈确认道:“夫人可是冤枉的?”
花妈妈满脸痛苦,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
锦鱼的心像是从悬崖上直直摔下去,忙高声叫豆绿:“快去,快去把姑爷侯爷都请到这里来。”想了想,又道:“把那封信也拿来!”
她急起来,说话都不利落了。
亏得花妈妈挺沉得住气,下炕,几步走到门口,对外头道:“豆绿去请侯爷五姑爷过来。”
锦鱼不由佩服。人家到底是经过无数大事的妈妈。
便也不问到底怎么回事,只是沉默着,稳稳地撑住老太太。
反正一会儿她爹跟江凌来了,就知道了。
过了约一盏茶的工夫,外头响起脚步声。
她爹与江凌前后脚匆匆走了进来。
两人与老太太匆匆见过礼,才问缘由。
锦鱼见老太太仍在哭,只得冲他们摇了摇头。
老太太虽是哭着,却伸手指了指。
花妈妈会意,叹了一口气,道:“那事……怕是真的。”
她话音刚落,景阳侯就拍案而起,“腾”地站了起来,直逼到炕前,大声道:“怎么可能?你们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跟我说?”
花妈妈都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后缩了一缩。
老太太却哭道:“你叫我怎么办?我知道的时候,那事她已经做下了。你那时,对她又是蜜里调油的,为她,连秦氏跟锦鱼都毫不顾惜,直接撵了。就是告诉你,你能把她送了官?她可是已经给咱们家生了二子二女!捅出来,这些孩子还怎么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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