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江凌道:“依我说,真相如今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全了两府的脸面。不知两位夫人以为如何?”
锦鱼:……她们都在纠缠真相,可就算让她来背黑锅,又有什么用?锦心也落不着好。救人的是她,不是锦心。锦心说自己救了小公爷就是骗世盗名。最后不过是她们两两败俱伤罢了。
怎么把这事圆了,不伤到敬国公府和景阳侯府,这才是重点。
江凌一语中的。
谁把江凌当绣花枕头,谁才是真草包!
这个相公,她可真是交了狗屎福运,嫁到宝了。
*
锦鱼当下便乖巧地坐在一边,听江凌说。
敬国公夫人与许夫人也不是傻子,一点就透。
当下敬国公夫人不由多看了江凌几眼,皱眉道:“如今这脸面伤也伤了,如何能全得回来?”
许夫人却凝神细思。
就听江凌慢悠悠道:“相必诚亲王当日喝了不少酒。”
诚亲王是亲王,可是如今皇上千秋正盛,又有他大哥太子在位。这皇位且轮不到诚亲王,所以他向来声色犬马,是京中有名的纨绔。不然也不会做出去偷听人家洞房这样不顾体统的事情来,醉后说了些胡话也是可能的。
许夫人接口道:“……你……你是想叫诚亲王改口?这怕是……”
“胳膊折了往袖子里塞。当初四姐出嫁,头抬嫁妆还是皇后娘娘赐的。若是这事闹出来,岂不叫人连皇后娘娘也一同笑话了?这话既是从诚亲王府传出来的,我们永胜侯府的人出来说什么,也是杯水车薪,倒不如求了诚亲王亲自出来澄清……若是小公爷不嫌弃我笨嘴拙舌,我可与你同去说服诚亲王。”江凌思路清晰,说得头头是道,还勇担重任。
锦鱼虽低着头,可嘴角忍不住一个劲地往上翘。
以后这些个麻烦事,都交给他,自己只消还同原来一样,养花种草读书习画便是了,想想都美滋滋。
就听敬国公夫人道:“既如此,此事宜早不宜迟。你们两个现在就去。”
锦鱼便起身道:“这事既已经解决,我不如就先告辞了。还赶得及宜春侯府洗三宴。”
不想敬国公夫人却冷声冷气横道:“你且在这里给我好好呆着。诚亲王如何说,还不知道呢!若是他不答应,这事便要着落在你的头上!”
锦鱼:……敬国公夫人跟许夫人还真像,只是一个太骄傲,装都懒得装,一个总是假惺惺。反正好事都是自家的,出了事就找人来背锅。明摆着欺负他们永胜侯府。
她便怏怏地嘟了小嘴,正要坐下,却听江凌道:“她一个人呆在这里,我难免牵挂分神,若是一个不小心在诚亲王跟前说错了话,岂不帮了倒忙?不如我就在这里陪她,四姐夫自己去找诚亲王吧。你们向来相得,必是能说得清楚的。”
说着,竟回到原来椅上,端然一坐,还冲锦鱼微微一笑。
他生得芝兰玉树,这一笑,真是如四月天一般清爽和煦,暖酥酥地直钻到人心里去。
锦鱼心里舒服得好像梅雨天晒了个大太阳,忍不住嘴角扬起,眼含秋波,一抹红晕悄然从耳后泛起。
锦心在一旁,见江凌拿乔,又与锦鱼两个眉来眼去,心中恼怒不已。
再看锦鱼,今日穿了件珊瑚色的对襟小袖衫,下头系了条素白珍珠绉纱拖地裙,上身纤细,下身飘逸。头上梳着元宝髻,插着珊瑚挂珠分心金凤花钿,又可爱又端庄。一张小脸,白里透着粉,清爽娇媚如晨雾中含苞的牡丹,又有一种新妇才有媚态。
她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又恨又气。她所有不痛快都是因为这贱人的出现!她抢了爹爹的宠爱。那个绣花枕头哪里是捧那贱人,分明不过是为了讨好爹爹罢了!他又有什么本事说服诚亲王?何必给他这个脸面?
当下冲口道:“相公与诚亲王亲如兄弟,相公一个人去怕是还好些。诚亲王总不会不给他这个脸面?夹个外人在中间,若诚亲王觉得丢脸,本来肯的,怕也不肯了。”
敬国公夫人本来见江凌拿乔,也有些为难。
她自己骄傲,自然也知道儿子是什么德性,向来只有人求他们,没有他们求人的。除了皇家,他们平素可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要柳镇低声下气求人,就是对着诚亲王,怕是也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来。说不定,还把人得罪了。
可要她开口求江凌,她又低不下这个头。听了锦心这话,不由怒从心头起,烦道:“闭嘴!都是你们自己惹出来的祸事,早跟我说明白,我岂会同意娶你这样不知轻重的媳妇!如今你妹夫肯替你们收拾残局,你不说一个谢字,倒还敢说嘴!”
骂完锦心,她看锦鱼都顺眼了几分,心道这事倒也怪不得这个小庶女。嫡母嫡姐硬要抢功,她胳膊能拧过人家大腿?便放柔和了声气道:“卫五娘子,你回去也好。一家子突然从洗三宴全出来了,没得倒叫人疑心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锦鱼长呼一口气,欢欢喜喜,轻盈起身,行礼告辞。
江凌便与柳镇两个也一同出来,直送了锦鱼上了马车。锦鱼只当他会分头行事,不想他竟跟在了车旁。锦鱼也没多想,只道诚亲王府与宜春侯府同路。
马车摇摇晃晃,她不觉有些眼眸惺忪,正待小睡片刻,却听窗外柳镇怒道:“诚亲王府却在东边!”
就听江凌道:“自然要先送我媳妇回宜春侯府,不然我不放心。”
又听柳镇冷笑道:“这青天白日,许多人跟着,你还怕你媳妇跟别人跑了不成?”
锦鱼不由皱了眉头,这是什么屁话。她相公这么优秀,她会这么傻吗?
却听江凌道:“我媳妇品性高洁,哪里会做什么下作之事?我不过是怕我家这架毛病极多的马车,走着走着出了故障,伤着她而已。”
锦鱼捂着嘴差点儿没笑出声。
她发现江凌真的挺会阴阳人的。这是暗讽锦心品性低下,做了下作之事。
江凌送了锦鱼回到宜春侯府,亲眼见宜春侯府的婆子们接了她,又反复嘱咐让必得等他来接,才跟柳镇骑马离开。
锦鱼回去时,这头正准备开席,立刻引得金家众人瞩目,便有那好奇心重的凑上来打听。
锦鱼笑道:“原不知是谁传错了话,说家里有急事。我白跑了一回,差点儿错过幸哥儿的洗三面!”
众人也不好再问。便又都纷纷开始打听她那些珍奇的牡丹。
锦鱼不由暗笑,难怪今日她人缘奇好,原来这些人都是想去看看传遍帝京的牡丹。
只是永胜侯府那么破败,她却不好擅自作主,随便请了人家去。
只得委婉推说自己是新媳妇作不了主,回去要跟家里商量。
心里却极开心。虽说出嫁从夫,可女人的脸面,除了靠夫家,还能靠自己。
她有一技之长,还需要怕别人瞧不起么?
她嫁的永胜侯府破败怎么了?她庄子上长大的又怎么了?照样可以在贵妇圈中交游广阔。
一时吃过了洗三面,锦鱼便想告辞,锦熙却不肯放她,硬又重新拉了她进内室去,逼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锦鱼只得把实话说了。
锦熙听了,低头半天不语,拿了绢子拭眼角。
锦鱼忙劝她:“大姐姐坐月子呢,这是做什么!别伤了眼。”
锦熙伤感道:“我本也气她。差点儿害死了我。可听你这一说,又觉得心酸。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锦心有这么个婆婆……虽是富贵,可那日子,怕未必有你我过得舒坦。到底是亲亲的姐妹……罢了,我也不气她了。你也原谅她罢。”
说着从枕下取出一个小巧荷包,塞给锦鱼:“之前我婆婆找你要牡丹,我知道你为难。我听人说洛阳庄好的牡丹,如今都要卖到上百两。可你是我娘家人,给我撑面子,我也不好驳了她的话,你也别计较。”
锦鱼本早不计较牡丹的事,见她如此,心里更是半点疙瘩都没有了,哪里肯收,几番推辞,最后笑道:“大姐姐,你就当我是给幸哥儿的吧。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回头你婆婆知道你给了我钱,岂不还是丢了你娘家人的脸面?”
听锦鱼提到幸哥儿,锦熙立刻笑得合不拢嘴。
锦鱼想了想又道:“倒是有一件事……你得空也劝劝母亲还有四姐姐。这世上的事,并不一定是东风压倒西风,更何况咱们还都是卫家人……哪里就一定要争个你输我赢?大家和和气气互相帮扶着,不好么?”
锦熙自己也是这样想的,自然赞同。
姐妹两个又说了一会子的话,外头有婆子来传,说江家三爷来接卫五娘子了。
锦熙忙吩咐叫请进内宅来。
又叫人去请宜春侯世子也过来。
锦鱼心里也好奇,不知道江凌跟诚亲王谈得如何了?
第45章 大事化小
锦熙便又净了脸, 与锦鱼一同出来,就在刚才办洗三礼的东厢房坐了。
上头的供桌和神牌都还没拆,屋子里全是贡香艾叶的味道。
就有婆子上来奉了茶, 一时外头脚步响, 宜春侯世子与江凌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宜春侯世子人逢喜事精神爽, 大概喝了不少酒, 一张厚实的脸孔通红得像只饱满的红柿子。
与他一比,江凌更显得玉树临风,潇潇如月下竹,气质卓尔如白鹤立于鸡傍。
锦鱼对自己这个相公真是越看越满意。
江凌进来先就关切地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红润, 神色娇媚,一切安好,心中顿安。这才神色从容地跟锦熙问了好, 坐下。
一时喝了茶,锦熙便遣了婆子丫头,屋子里只得四人, 这才问:“不知事情如何了?”
江凌道:“过两日, 诚亲王府会打发一个犯了口舌的姬妾。自然会有人动问。诚亲王便会解释说此女编造谣言, 损毁敬国公夫人世子夫人清誉。”
锦鱼讶然。
这事真是处理得极巧妙。
若是诚亲王大动干戈出来辟谣, 倒把原本不知道这事的人也闹腾得知晓了。更会让人觉得是欲盖弥彰, 本来不信的人, 反信了八分。
现在这样四两拨千金, 诚亲王也不用认错。话虽从诚亲王府出来,谣言却是那姬妾编造的。至于这姬妾是谁, 诚亲王府后宅无数,谁又会追查得出来?
再则, 人家诚亲王都说是谣言了,这事不过是大家扯闲篇八卦着好玩,又没谁真跟锦心有深仇大恨,非要弄个清楚明白,过两日京城再有了新鲜事,也就没人在意了。
真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却听宜春侯世子道:“你们两口子中途落跑,原是为了这事?你们也忒好人了。今儿但凡有人问我,你夫人产子顺利不顺利啊?我可没跟她客气,竹筒倒豆子,通通全说了。”
锦鱼:……
锦熙埋怨道:“夫君,你可真是个急性子。这事怎么能随便往外传!到底那是我亲妹妹!”
宜春侯世子冷笑道:“你妹妹怎么了?差点儿害我儿子出了事!我哪只眼睛认得她是谁!她若不是你妹子,我就张榜贴告示去!”
眼看两口子为了锦心就要吵起来。
锦鱼忙道:“大姐姐大姐夫,这事反正我们尽力了。能不能平息下来,就看她的运气了。”便拉着江凌要告辞。
锦熙也不好阻拦,便起身送客。
临走,江凌笑劝道:“大姐,大姐夫如此,本也是因为担心你。若是……锦鱼遇上这事,我定是杀人的心都有了,定远不及大姐夫镇定。”
宜春侯世子越发觉得江凌是个明白人,亲自送出大门外,从此将江凌引为知己,不在话下。
却说过了几日,锦鱼就听得说诚亲王府撵出来一个通房。
虽然早就知道此事的人,尤其是当日去宜春侯府作客的人家,心里都明白,锦心那些个贤名都是假的。
不过,慑于诚亲王府敬国公府,这之后,也没人再公开议论,渐渐也就没人在意了,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
却说这事没两日也传到了宏图侯府。
钟微自然免不了跟黄夫人两个议论了一番。
黄夫人便叹息道:“也不知道许夫人是聪明还是愚笨。当初就原原本本告诉敬国公府,救人的是锦鱼,又能怎么样?难不成敬国公府还能为了救命之恩就娶个庶女不成?两家有了这层关系,再慢慢议亲,岂不是水到渠成?”
钟微听了不由一个劲地点头。近日黄夫人认真教她如何打理内宅,凡遇事情都会这般掰开了细细说给她听,她也十分受教,大有长进。心里不由庆幸道:亏得她娘是个最能干明白的。若是像许夫人那般自己糊涂,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也是糊涂的。
就有婆子从外头来道:“永胜侯府的江三奶奶给姑娘送了封信过来。”
钟微愣了片刻,才想明白江三奶奶是谁,一跳起身:“拿来。”
一时打开了信,虽只有一张纸,字却是豆粒大小的簪花小楷,内容倒真不少。
钟微边看边笑,却听得有人问:“妹妹这是接到了谁的信,笑得这般春暖花开的?”
钟微抬头,见钟哲穿着天丝七彩锦,华丽非常地摇晃着走了进来,不由“噗嗤”笑了一声,道:“自然是个会种花儿的。锦鱼说,如今人人都对她的牡丹垂涎欲滴,盼着她能大宴宾客,可是江家破落,院子失修已久,请客用的桌椅板凳也凑不齐,她只好望花兴叹了。可惜……啊!”
钟哲整整衣袍坐下,笑道:“确实可惜!那日我可是去大街上瞧了热闹的!那十六抬牡丹,我敢说,便是皇宫内苑也找不出来这般品相的。”
黄夫人在旁边听了,道:“听你说得这样好,倒连我也勾起好奇心来。我当日可是他们的全福人,不如我便厚着脸皮,带着你们两个去永胜侯府硬走一遭?”
钟哲却笑道:“我倒有个法子,既不扰了永胜侯府,还能叫你们赏上牡丹,只说,你们怎么谢我吧?!”
钟微与黄夫人齐齐看向他,眼神里都带着警惕。
钟微心道,她这个哥哥算计最精,不会是想利用她,打锦鱼牡丹的主意吧?锦鱼哪里斗得过他,若叫他算计了去,岂不是愧对朋友?
*
却说锦鱼在家,也为了那十六抬牡丹发愁。
短时间不下地种着,倒也将就。若是时间长了,却是伤根。
若把这牡丹全种在永胜侯府,这侯府破败成这样,一时也理不清楚,回头整理时,再要移栽,又伤一回。而且江凌说要分户,也不知道怎么个分法。万一她种花的地方,回头不归他们两个,可怎么办?
若是还把牡丹送回洛阳庄,又有点说不过去。
毕竟洛阳庄虽在她娘名下,却还是景阳侯府的产业。她跟江凌又没和离分手,嫁妆怎么好还回去?
她自己名下的庄子呢,刚接手,庄头是谁,土质如何都还没整理清楚明白,总不能胡乱交到别人手上。这些精品可都是她多年的心血。
一边烦恼着,她一边给钟微和王青云都写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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