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可在侯府中?”齐和豫低头询问顾明渊,还十分贴心的将轮椅拉到自己身侧。
“她去了年府。”
齐和豫点点头,见他这么平静,“你倒是不担心。”
顾明渊看了他一眼,像是要将他看穿,齐和豫反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你别这么看我啊。”
“你主子的这一步棋走到现在,也不过才到一半。”
“不用我说你也看的清透。”
顾明渊冷笑了声没说话,齐和豫也是习惯了他这模样,“年家那边你可留人了?”
“留了。”顾明渊料到二皇子坐不住,定是要发难,怎么可能不在年府中留下足够多的人保护阿语。
“我那傻弟弟今早出门时还不知情的样子,这会儿二皇子的人应该已经去了各家捉拿女眷。”齐和豫说着面色沉凝了不少,“二十年前贵太妃过世时,场面也不比今日小多少,只是当时殿外站着的,都是陛下的人……”
彼时的大殿上,赵恒直接拿出了准备好的传位昭书,笑呵呵的看着坐上已然快气晕过去的皇上,“传位诏书儿臣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父皇是要自己退位,还是儿臣请您下来。”
皇上胸口剧烈起伏,说不出话来,而赵睿这个才刚当上一月的太子,就站在皇上身侧,“二哥,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起兵谋反,这弑父杀君的罪名,传出去,全天下都不会承认与你!”
赵恒脸上透着狠辣,颇是玩味儿的看着赵睿,视线随后落在了皇上身后的龙椅上,“弑父杀君?我不过是学父皇罢了,当年他为了能继承皇位,逼死皇祖父,毒死皇贵妃殉葬,还想连宣皇叔都一并杀了,只可惜当时大哥护住了宣皇叔,没能得逞。”
说着,赵恒又看向宣王,“宣王叔想必也早就知晓了罢,父皇为了皇位,将贵太妃毒死后,对外宣称她是奔赴皇祖父而去,又将你交给了太妃抚养,实则为了监视。”
宣王并未作声,只是面色沉静的看向皇上。
本就被接连的事搅的心绪不宁,好不容易在立太子后有所恢复的皇上,此时瞪大着双眸,怒视着赵恒,“逆子!你这个逆子!”
“多谢父皇夸赞!”赵恒高声道,环顾殿内仅有的几个人,“我若非逆子,早就像大哥那样,被父皇冤死了,当初皇祖父越过了父皇你,想将皇位直接传给大哥,你知晓后逼死皇祖父毒死贵太妃,连自己亲儿子都不放过。”
“大哥那时才几岁啊,才不过十三岁,就被父皇您冠上了企图谋逆的罪名,因此牵连了数个官员受累,到现在还在遥境那边受苦,三弟知晓些内情,因病去世,抚养过宣王的太妃也早早离世,您这皇位就是这么坐稳的,您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赵恒笑着,看着皇上,“儿臣可比你仁慈多了,您传位之后,您仍旧能当个太上皇,儿臣不会逼死您的。”
说着,他随即看向赵恒,笑意里,眼神里满是狠厉,“也不会弑杀自己的兄弟。”
几个重臣听着这些,脸上纷纷露出惊诧的眼神,皇上捂住胸口,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父皇!”赵睿连忙扶住皇上,“二哥,你何必拿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污蔑父皇,今日你谋逆在先,即便是坐上这皇位,也会被天下人耻笑。”
“子虚乌有?”
这时大门被推开,有将士送进来偌大的锦盒,赵恒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玉玺,在诏书上重重落下玺印。
“父皇一定没想到,还有知晓当年事的人,儿臣也不想让父皇这把年纪还丢尽老年,但毕竟是要给冤死之人一个交代,父皇放心,那些受冤的得以沉冤昭雪后,儿臣还是会侍奉您,让您颐养天年的。”
赵恒看着手中的传位诏书,脸上的笑容有些疯狂,“儿臣给过父皇机会的,可父皇总只喜欢六弟,那么大的错他竟还能被立为太子,儿臣也是被逼无奈啊。”
早在他得知二十年前的事时,就开始一步步筹谋,到七皇子的事被爆出,他原以为,父皇会对六弟失望,从而立自己为太子。
而只要立他为太子,他也就不会提起二十年前的事。
可父皇依旧看不上他。
这样也罢,他的母妃本就出身不高,如今的一切也都是他自己一步步争来的,包括这皇位。
宫内的兵是他一步步替换的,皇陵祭拜是个好日子,他又通过了礼部的大臣,让父皇将大典的日子选在了同一日。
如今宫内都是他的兵,宫外也有他早已经埋伏好的数千人,乃至城外,乃至丹州,都有他的人,不服者,他总有办法让他们臣服。
皇上又重重的吐出一口血,赵睿此时再难管诏书之事,冲着赵恒大喊,“快请太医!”
愣神之际,皇上忽然身子猛地一抽搐,直接从那龙椅上翻了下来,随即接连的呕出黑色的血块。
赵恒见此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喊,“来人,请太医!”
可哪里还来得及,身子骨早就溃败的皇上在接连刺激下,“来位不正”四个字就足够将他重击。
他死死的瞪着赵恒方向,腿一蹬,就这么靠着龙椅,逐渐没了呼吸。
等太医赶来时人早已死了,诊断结果还令赵恒始料未及,是中毒身亡。
这并非他所为。
赵睿腥红着眼眶大声呵斥,“赵恒!你口口声声列数父皇罪证,却下毒谋害,弑君夺位!”
话音未落,赵睿就被冲上来的士兵拿下。
赵恒稳了稳心神,看向宣王等人,“宣皇叔,父皇驾崩了,现已传位于我。”
宣王抬起眼帘,看向龙椅上死不瞑目的皇上,嘴角的黑色血迹预兆着他临死之前所遭受的折磨。
二十年前的旧事……
有些记忆在他脑海中复苏,前一刻还是母妃温柔为自己穿衣的模样,下一刻便已是死气沉沉的躺在地上,嘴唇泛紫。
自愿服毒奔赴父皇而去。
这是皇兄给出的理由,而给他的只有不再能言语的母妃。
自此,他赵骅无父无母……
他缓缓的抬起手,下跪行礼,“恭贺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之前被杀的尸首还在殿内角落呢,这会儿还不识相的认新主。
于是跟着下跪行礼。
赵恒捏着诏书哈哈大笑,他看向被拿住的赵睿,“六弟,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不过我很快会送你和七弟去团聚。”
赵睿紧抿着神色,没有做声,事到如今,父皇都被毒死了,眼下已没有回转之力,但之后却不好说。
二哥此番举措必不得人心,朝中还是有很多忠义的大臣,所以他必须要保住性命先,只有保住了性命,才能做之后的打算。
经过赵恒身侧时,赵恒忽然开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顾明渊可帮不了你,我会让他知道谁才是他该忠于的人。”
赵睿想到了什么,直至被押出了大殿,才有些担忧的看向宫外的方向。
要拿捏住明渊,无非就是拿他夫人做要挟,此时的宫外,恐怕要比宫内还要乱……
第七十九章
隔着厚厚的高墙都能听到街上的动静, 官兵跑过,四处搜人。
更有哭喊声传出,远的近的, 一片混乱。
平地那一声惊雷后年老夫人就差人把莫子鸢接到了自己这儿,屋内气氛沉凝,直到素练匆匆进来, “不好了,街上乱起来了,隔壁江太傅家的夫人刚刚被宫中的人请走,就有官兵打扮的人冲入江府, 直接搜刮钱财,还打伤了江家老夫人。”
“什么?!”年老夫人猛地站起来, “他们怎么敢趁乱如此。”
“所幸那些人只是求财。”素练这一趟出去也是心有余悸, 她看到好些官家夫人小姐被请出府,就是朝宫中方向的。
可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 屋外就有丫鬟进来,“老夫人,府外来了宫里人, 说是皇后娘娘想请您与夫人入宫一趟。”
“娘, 这肯定有问题。”关氏想到自己还在宫中的丈夫和儿子, 不由心慌,尽管有所猜测, 可也不敢将那样的猜测说出口。
“慌什么!”年老夫人当即吩咐, “何妈妈, 你带上银两亲自去一趟回绝, 就说我身子不适,担心将病气过给皇后娘娘, 至于夫人,如今不再府上。”
何妈妈应了声,快步离去。
年锦语见祖母和母亲都眉头紧锁,心中隐隐有着不太好的预感,“祖母,宫里是不是出事了?”
“如今这样子便是不寻常,太子册立的大典怎会邀请女眷入宫,素练,江太傅家那边是以什么名义邀请的?”
“是用李贵妃娘娘的名义。”
年老夫人面色一沉,城中生乱,必是宫中出了事。
何妈妈很快回来,“老夫人,元家二公子来了。”至于前来的宫人,在听了何妈妈的推脱后倒是没说什么,还关切了老夫人的身子,很快离开了。
年老夫人看了这一屋子的女眷,“请他到偏厅坐下。”
留了关氏与莫子鸢一道,年锦语陪同年老夫人去见了元崇,偏厅内,元崇风尘仆仆,少见的有些紧张,他是特意从书院赶回来的。
见年锦语都在年家,元崇便松了口气,“元崇冒昧,想来老夫人定是有所安排的,不过眼下城中不少管家女眷被请入宫,推拒恐怕也不是长久之计。”
年老夫人感激与他还有这份心,“我知道,不过宫中如今毫无动静,这城中内外也没有纠集兵力,想必也不会太坏。”
无非是两种可能,若是已经成功,倒也不必大开杀戒;若是没成功,那这城中此时必定是军队集结的场面。
“元崇担心的不是这个,年老夫人想必已经听说江家的事了罢?”
元崇看了年锦语一眼,“江夫人被请入宫后,十几个士兵闯入江家,大肆打劫一番后,离开时绑走了江家的两位姑娘。”
年老夫人猛地一震,结果竟比刚刚素练打听来的还要糟糕,“那和强盗有什么分别?”
“士兵趁机作乱,和强盗的确没什么分别。”元崇面露无奈,过去祖父曾提及过许多年前的动乱,一旦发生这样的事,就会暴露人性最肮脏的一面。
“元公子是想劝我们离开?”年老夫人听出了他的意思,此时出城,寻一处地方躲避,待风波过去便可。
元崇点点头,“你们可以随我去束川,也可以留在府中,相信顾将军也留下了人手,但眼下城中形势不明,恐有人趁机滋事。”
半响,年老夫人沉声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我会在家中等到明日。”元崇行了行礼快步离开,年老夫人坐在偏厅内许久,缓缓的抓紧了年锦语的手。
“祖母。”
“乖宝,你现在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年老夫人下令,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出了行囊,关氏尽管觉得府中护院众多,又有女婿留下的人,不成问题。
但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吓到了她,留在府中就等于是被困,若是来的人众多怎么办,儿媳妇还怀有身孕,倒不如由这些护院护送出城去。
这时天色已黑,夜幕降临后的燕京城,那些喧闹声更清晰的传到了耳朵里。
有铺子被洗劫了,洗劫的人穿的像是官兵,举止却如同强盗;谁家的府邸烧起来了,还有女眷被掳走的;街上又死人了,是有人不从,直接动手的。
而宫门依旧紧闭,人墙一般的士兵守在外面,高高的宫墙似是悲天悯人一般俯瞰着这都城内发生的一切。
就在年府内收拾好准备差人去通知元崇时,忽然,冒着火光的火球直接朝年府的院落内扔了进来。
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反应,前院内已炸开了一片火光。
紧接着便是巨大的砸门声,有人在府外高喊着,“晋安侯府等人,速速交出顾少夫人,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简直是目无王法,这可是在京城啊!”关氏长这么大都没遇上过这样的事,私人府邸,不说明缘由,上来就砸门扔火球,便是皇上派人前来捉拿,也不该是这等阵仗。
“他们是来抓阿语的!”年老夫人明白过来,这些人是想抓走阿语威胁孙女婿,而这么野蛮的手段只怕都是那二皇子麾下的人。
“你送阿语和子鸢离开,我留在这,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对我这糟老婆子做什么?!”年老夫人当即下令,要护卫将年锦语和莫子鸢送去元家那边,虽然现在城门不得出入,但他一定是有办法离开的。
“不成,娘,我留下陪你。”关氏催促阿符和素练,“快,你们从后门走!”
年锦语不肯,可莫子鸢身怀六甲,真的经不起半点闪失。
她只好跟着阿符她们往后院赶。
离开后没多久,这边前院就已经被撞破了大门,无数的士兵冲了进来,便看到年老夫人和关氏一同站在前院中,风骨铮铮的看着他们。
为首的将士走了进来,环顾了下四周,见年锦语不在,抬手下令搜人。
“侯夫人,你们将顾少夫人藏在何处了?”
“笑话,嫁出去的女儿,自然是在他们忠勇侯府内,上我晋安侯府来要人,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关氏冷笑一声,也不惧他们这些拿着剑的士兵,年家虽都是文官,也不是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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