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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去少年意气的眉宇沉着，他微微弯身撑在膝盖上，游刃有余地应付着那些人。
他不怎么说话，气质疏冷难以接近，但总能成为，人群的焦点。
不知是谁忽然问了句。
“程迟，你结婚没啊？”
温希不由看了眼他的手，修长的手指上，并没有婚戒。她飞快地撤回视线，低头默默喝饮料。
“没结。”
周围人了然点了点头，也不惊讶。
“确实，事业眼看着蒸蒸日上，考虑结婚未免太早，咱程总现在毋庸置疑是事业有成了，遇到对的人肯定就结了呗！这一看就是没遇到。”
那男子又接着趣笑问：“也没女朋友？”
“没有。”程迟仰头喝酒，眼尾斜了眼左前方沙发上的温希。像是一点儿也不关心这问题，只专心跟她身边的戴悠然说笑。
这下一群人坐不住了，纷纷震惊。
“不对啊，按理说你这样儿的不差女孩子喜欢呀！那你谈过吗？！”男子差点拍案而起。
“没谈过。”
聂泽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似是被那男子的声音惊醒，他迅速收回左右乱瞟的目光，重新加入进去：“诶呀！他哪儿能谈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恨不能天天待在实验室还有公司，三点一线，这好不容易才回来，不得过一阵儿再谈？”
卡座顿时混乱一片，七嘴八舌地跟程迟扯话，竟然还有人问起了他高中时代的情感状况。
温希错愕地看了眼程迟，却见他只是坦然坐在那儿，不像说假。
她正要移开视线，那双浓墨般的黑眸忽然看了过来。温希下意识躲开，低头看着脚下，手里的饮料瓶攥的发紧。
“希希，你怎么啦？”戴悠然关切问道。
温希不想再待下去，也不想让右侧离得很近的人听到她的意图，以为她是落荒而逃。
她倾身凑近戴悠然，歉意道：“悠然，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我妈妈说让我回家吃饭，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们玩的开心。”
“啊？！你这不才刚来吗？现在就走？！”戴悠然瞳孔地震，不由各自看了一眼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的两人，“这么晚了，你自己回去不太安全，让程迟学长送你呗？”
温希几不可闻地拧了拧眉，怎么所有人都非要跟她提程迟？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她朝戴悠然笑了笑，穿好腿上的外套，拿过一旁的包包起身。
朝看过来的聂泽宇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程迟余光一直有注意着，见温希起来，下意识抬眼看了过去，却只有一抹衣服的影子。
鼻息间带起一阵说不上来的香味，即使酒香浓郁，可他还是捕捉到了。
几乎不到半分钟，程迟站起身，随手拿过西装外套，大步离开，没再管身后一群人的面面相觑。
第54章 姿色
酒吧外。
温希站在门廊前, 从包里拿出伞撑开，沿着街道一个人慢慢走着。
雨水不断顺着伞檐往下砸，大有遮不住的趋势。
街上灯火璀璨, 这座城市的霓虹色并没有被大雨冲刷半分。
忽然,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在温希旁边的大街上，溅起星点飞雨。温希停住脚步, 疑惑看了过去。
只见驾驶位的车窗摇下, 露出一张清隽温和的俊脸。程迟侧头看着她, 脸上被斜进车里的雨水打湿, 可男人却像毫不在意, 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修长骨感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黑色方向盘, 衬托的那手更为冷白。
不由得令人猜想起这手的主人该是一副什么模样。
“上车, 我送你。”
低沉的嗓音磁性悦耳, 温希却没心思听，握着伞把的手紧了几分，顾盼生辉的美目疏离, 她拒绝道：“谢谢程总好意, 不过还是不用了, 我有伞。”
说完就径直打着伞往前走，没再看那辆车里的人一眼。
程迟眸色深暗，那句“我有伞”不由把思绪拉回好几年前。
那天江边跨年, 程梓依说一个人像是温希, 他就不放心地借着给长辈买酒的由头, 特意买了把大伞，选择去离他家十万八千里远的超市。
没打出租, 徒步沿着去她家的路线，在漫天大雪里找人。
——担心她没带伞。
她也确实没带伞, 见了他还躲，骗他说自己去买伞，结果一个人在雪里走回家。
可温希不知道的是，后来他也没打伞，淋着雪在她身后送她回家。
只要她回头，其实就能看见他。
再然后，别人问他为什么送人小姑娘回家，他说的就是“我有伞”。
给了自己一个，送她回家的合理理由。
可现在不同的是，温希的“我有伞”，却是隔绝开两人的无形屏障。
坚不可摧。
前后不过几秒钟，程迟重新驱动车子，跟着温希缓缓前行，他目视前方的路况，嗓音沉而有力地传入温希耳中：“我错了还不行吗？以前是我眼瞎，让你忘了我，现在后悔了，你上车，咱俩谈谈。”
温希停住步子，转身看向程迟的侧脸，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是在追我吗？”她定声问。
程迟索性熄了火，侧头与站在大雨里的温希对视，不急不缓坚持道：“你先上车。”
温希没动，眼神平静地看着那双漆黑眼眸。
“对，是在追你。”程迟无奈妥协，瞥到她因为发冷而瑟缩了下的肩膀，嗓音沉了几分，“再不上车，我下去抱你上来。”
雨声阵阵。
“那你为什么又突然喜欢我？”
程迟静了一会儿，太阳穴青筋微抽，知道不说清楚温希是不会上车的，他烦躁地轻啧了声，向后靠在车座上。
眼底没了温和，聚起幽深难猜：“哪有什么突然？喜欢你这事儿，我干挺久了。”
温希深吸一口气，眼里划过失望。
“程迟，我不懂，也不想再懂了，就这样吧。”他回国后，两人在同一家公司遇见，又碰巧住在同一个小区，还是邻居，他的猫又凑巧跑到她家。
然后，一切都开始不对劲了。
他忽然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什么惦记她七年，没想忘记她之类的，她明显能感觉到，那天晚上的程迟，是冲动的。
现在清醒着，又确认要追她。
问他，只说喜欢她，可七年前拒绝她的那个人，也是他。这喜欢来的莫名其妙。
更何况，两人中间，还夹着一个许诺。她心里有刺，不愿再和程迟扯什么喜不喜欢的，也实在想不通现在的局面。
温希心烦意乱地接着往前走，没再停留。
“温希，”身后的人忽地喊了声，穿过雨声，直直扼住她的心跳，“你不是不懂我为什么突然喜欢你吗？只要你上来，我就让你懂。”
也许是雨声太大，砸的人心乱。
温希上车合了伞，刚关上车门，身上忽然多了一件西装外套。她下意识接住滑落的外套，回头看，程迟侧脸冷峻，身子向后靠，漫不经心盯着前车窗。
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处，露出强健有型的小臂。
高大清瘦的身影姿态随意，车内仿佛每寸空气充斥了他清隽成熟的气息。
温希看的有些喘不过气，呼吸一窒，甩掉心头悸动。她放下伞，拿掉那个西装外套，递还回去：“谢谢，不用了，我不冷。”
“安全带。”他淡淡回了声，将那西装外套忽视的彻底。
温希握着西装外套的手指微动，睫毛轻颤地低过视线。知道他不会再接，收回手把那外套放在腿上，系上安全带。
她没有披上外套，只搭在胳膊上，权当帮他拿着。
程迟发动车子，侧眸瞥了一眼温希，又不动声色移开，盯着前方的路况：“感冒发烧了难受，有小奶狗端茶倒水照顾你吗？没有就穿上。”
“我没那么容易感冒。”温希脸上一红，赌气回了句。刚说完，就直直打了个喷嚏。
在安静的车内格外清晰。
缓过来劲儿，温希耳朵飞速蹿红，尴尬地默默扭头看向车窗外。
“嗤，感冒了？这会儿可没什么小奶狗，只有个……”程迟眸子微眯，一字一顿道，“年，纪，大，的。”
温希浑身一个激灵，想起之前在酒吧被他抓包的口嗨，心虚嘴硬：“你别不自信，只是我喜欢小奶狗而已，现在年纪大的也很吃香，你还是很有市场的。”
“哦，那你再帮我分析分析，我这样的，算是会疼人的那款吗？”
温希嘴角微抽，硬着头皮安慰道：“算吧。”
“是吗？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说不出来。”
“为什么说不出来？”
散漫随意的嗓音调笑，听的温希小脸通红。她羞愤转脸看向外头，忍了又忍道：“可能我看走眼了吧。”
“……”
深秋季节，车内却开着暖气，暖的人心尖发烫。
温希望着外头，出神想着该怎么开口，忽然一道磁性的嗓音将她思绪拉回：“想吃什么？”
“啊？”温希怔愣回头，程迟瞥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又重复了声，“想吃什么？”
温希这才注意到，他开的方向，不是去锦城小区的方向。
“我不吃，你要是饿了就找个路口把我放下吧，我自己回去就好。”她上车之后，他就没再提过那事儿。
不说也算了，本来她刚才真的听他话上车，只是一时冲动。
现在冷静下来，只觉得，不管他突然说喜欢她的原因是什么，都已经和她没关系了。
“吃馄饨吗？北城新开了家，”程迟打转方向盘，车子平稳开上平台。他把车停稳，熄了火，沉默半晌，侧头看向温希，随口道，“和南城那家味道一样。”
“……”
馄饨店老板看见店门口的人影，从前台起身迎了上去，笑着打招呼：“来了啊，吃点什么？”
老板不由多看了几眼来人。一高大清瘦的男人撑着伞，气度不凡，伞下还站着个小姑娘，肤白貌美的，看上去很是般配。
等两人站稳在屋檐下，那只一直暗暗虚扶着的大手才不动声色撤开，蛇骨链折射出冷光。
店主看了眼下过雨光滑的台阶，笑了笑没作声。
“两碗馄饨，一碗不加葱。”程迟报过单，和温希在靠墙的位置相对坐下。店里实木桌子干净整洁，灯光映在上面依稀能显示出天花板。
温希拿出手机，低头漫无目的地刷着贴子。
“在看什么？”程迟忽地问了句，目光投向似是有意不想和他有什么交流的温希，眼里像是好奇，“我看你盯的这么认真，应该很有趣？”
温希滑动屏幕的手指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落下。她转过手机屏幕，将那内容对向程迟，唇角微微上挑：“确实挺有趣的。”
程迟看向光源，唇边的笑意忽停。
手机光线下，字体整齐排列着，明显是一则新闻。
大标题写着：【相亲角约起来：你还在为找不到对象发愁吗？就来相亲角！】
温希转回手机，指尖若有所思地轻点下巴，认真念出来：“招25岁以上男青年，名牌大学毕业，月薪两万以上，有房有车有存款，长相周正……”
“诶？你现在混的这么好，还是公司老总，月薪肯定两万以上，车也有了，房子和存款你自己掂量，我就不帮你分析了，”温希抬头，看了眼似笑非笑盯着她看的人，“长相周正？你勉勉强强也够得上。”
程迟无声冷笑了下，也不知道是谁，老早之前又是夸他泪痣好看，又是总爱在他跟前儿脸红的。
这小姑娘，变脸比谁都快。
“你要是有意向，我可以帮你报个名。”
程迟手里漫不经心转着黑壳手机，身子向后靠，扯了扯嘴角道：“要求太高了，我够不上。”
“啊？”温希怔了怔，没反应过来。这条件对程迟来说，肯定绰绰有余，他怎么还反过来嫌人家要求太高了呢，“哪条？”
“月薪两万那条，”程迟变魔术一样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包绿箭，扔给温希一条，面上坦然无比，“我月薪五千。”
五千？！
温希错愕看向一本正经的程迟：“五千吗？”
他一个老总，月薪五千？！
只见他又重新取出一条，撕开包装，塞进嘴里，不紧不慢地看回去：“没办法，刚上任，不倒贴就不错了。”
口中清凉，他的舌尖微动，温和的眸子散漫：“存款也没，在国外生活花销也挺大的，都砸里面了。”
“车子虽然豪，但那是我一朋友帮忙砍价，半价买的。”
“谁砍价，能跟卖车的砍一半价格？”温希暗自深吸一口气，前面听着还有点儿可信度，毕竟她实习那会儿工资也才那么点，后来才涨的快。
买车这条就实在不对劲了。
程迟挑了挑眉，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半空中轻点，指节修长好看，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解释道：“啊，忘说了，那车是二手的，车主和我朋友认识。”
温希莫名闪过一丝愧疚。她问这么多干什么……
他刚刚没提这个，是不是在维护面子啊？她会不会，伤了他的自尊心？
不过她转念一想，十分确定，这人是在开玩笑，纯属为了拒绝让她给报名。
他一个老总，再怎么说月薪也不会是五千，草稿纸都比他这话可靠。刻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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